因為睿睿喊了他爸比,所以他們父子相認,然后他認為是她這個黑心肝的女人剝奪了他們的父子情。
可是,不對呀,他跟睿睿幾時變成父子啦?
她不知道睿睿為什么喊他爸比,但身為知情者,她覺得有必要跟高賦率把這場烏龍說清楚。
“阿率,你冷靜些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一抹怒極的冷峻目光倏地化作無數(shù)把利刃迎面飛掃來,她渾身一僵,整個人像是被釘死在半空中,無法動彈。
“我還不夠冷靜嗎?我要不夠冷靜,只怕早就一把掐死你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多年的好脾性在這晚徹底崩壞,好不容易稍稍平復,他冷凝著臉,沉聲道:“你不用解釋了,我什么都不想聽,F(xiàn)在,請你離開我的廚房,不要打擾我,睿睿餓了,我想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為我兒子煮一頓宵夜!
聽見他這么冷漠的話語,韓乙茉覺得自己好像又被砍了一刀。
居然這樣對她,居然連聽她解釋一下也不肯……
傻瓜!傻瓜!高賦率你真是個大傻瓜!難道我韓乙茉在你心里就是那種沒心沒肺只會欺騙你的大壞蛋嗎?
好好好,是他自己不讓說不愿聽的喔,以后就不要怪她。
反正她已經(jīng)被痛恨成這樣,不如就讓他更痛恨一點,最好恨得牙癢癢,恨到時時刻刻忘不掉她!
她用力的深呼吸,把眼淚逼回肚子去,不只固執(zhí)的不愿走,還故意笑嘻嘻的調(diào)侃道:“干嘛怕我看,我又不會偷學你的料理秘方,怎么說我也是孩子的媽,不過是看一眼你煮啥給我寶貝吃,不為過吧?”
高賦率被激怒了,理智岌岌可危,他緊握雙拳怒問:“我是會下毒嗎?”
“既然不會,干嘛怕我看?”她存心挑釁。
“你——”
“唉唷,別氣別氣,生氣煮出來的食物會不好吃喔!”她故意笑得燦爛。
“你給我滾!”他惱怒低吼。
“抱歉,我不是球,我不會滾。”
高賦率額側(cè)青筋暴突,充血的血管彷佛隨時會破皮而出,他狠狠的閉上眼睛……真是可怕的六年,沒想到才六年,就把記憶中那個很美很有氣質(zhì)的韓乙茉變成無賴。
他發(fā)誓,他再繼續(xù)跟這種無賴認真,他就是白癡!
怒極崩潰的他轉(zhuǎn)過身去,不再搭理她。
看著氣急敗壞的他沒轍的背過身去,韓乙茉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心里不是不后悔剛剛為什么要這樣挑釁他,把鮮少動怒的他弄得這么生氣。
她一度很想走上前去緊緊抱住他,好聲的跟他說對不起,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可現(xiàn)在的他,只怕什么都不愿意聽了……
不得不說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輕易就在兩個曾經(jīng)相愛的人之間筑起難跨越的隔閡。即便分開非她本意,但也難辭其咎,是她沒有好好守護這段感情。
她嚅了嚅嘴,最后只能無聲的對著他的背影說對不起,然后默默退開。
唉,都怪她,是她活該啦!
韓乙茉離去時那一縷若有似無的嘆息,讓高賦率不由得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她為什么發(fā)出那樣無奈的嘆息,難道是因為他對她太兇了嗎?可他實在是氣極了……不不不,不可能,她的心狠成這樣,根本沒人能傷她,她應(yīng)該只是覺得沒架可吵,乏味了。
驀然,他意識到,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后,她總是能輕易主導他的情緒。
夠了夠了,他受夠了,從明天開始,不,從現(xiàn)在開始,他要把韓乙茉當成萬千人海里的其中一個,就像不相干的路人,而不再是他心上的唯一。
睿睿才是。
都說時差不是病,病起來要人命,可對比饑餓帶來的影響,韓乙茉不得不說,再難纏的時差,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日夜顛倒那么點小事,遠不及饑餓來得折騰人。
為了壓制震耳欲聾的腹鳴聲,韓乙茉又是左翻又是右翻,最后甚至使出必殺大絕技,將肚子死死的壓住,依然達不到制裁效果。
昨天晚上她數(shù)了一夜的羊,直到黎明將至才體力不支的昏去,但她實在不想成為史上第一位被自己肚子發(fā)出的饑餓聲給吵死的人,只好摸摸鼻子,頂著兩只烏青青的熊貓眼,乖乖聽從身體發(fā)出的訊息,認命的從被窩里爬了出來,趿著拖鞋,一邊打呵欠一邊抓著頭發(fā)一邊揉著眼睛,趕緊覓食去。
一打開房門,濃郁的食物香氣撲鼻而來,韓乙茉忍不住發(fā)出喟嘆。
猶在陶醉之余,聽見睿?┛┑男β晹鄶嗬m(xù)續(xù)傳來,激起了她對食物與歡笑聲的好奇與向往,循著香氣和笑聲挪動步伐,一路來到廚房,然后,便看見了這一幕——
高賦率擎天立地站在廚房里,身上穿著一件合身白T,腰下掛著一條洗得泛白的舊牛仔褲,背影是那樣的挺拔,兩只結(jié)實而強壯的臂膀從白T的袖口伸展而出,他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抱著五歲的睿睿,一邊煮著料理,一邊和臂彎里的小人兒交頭接耳說悄悄話,盡管得一心二用,可他看起來是那么游刃有余,全無一絲忙亂。
不知道說了什么,睿睿先是嘖嘖稱奇,繼而開心大笑,最后兩只小胳膊還親昵的圈著他的脖子對他獻吻,氣氛是如此融洽,畫面又是那么完美,看得韓乙茉又羨慕又嫉妒,巴不得自己可以取代睿睿,也這樣掛在他手臂上。
舍不得打擾這樣的美好,她歪著腦袋斜倚著墻,邊看邊揚起笑容。
她一點都不意外他能夠扮演好爸爸這個角色,因為他總是那么善于包容而且有耐心,而這樣的溫馨,一直是她人生夢想里的唯一,如果沒有這六年的空白,也許現(xiàn)在……
她搖搖頭,不愿再想也許,因為不存在的事情,想得再多,終究只是也許。
“爸比,接下來怎么辦?”
“接下來就把它們一樣樣擺到餐盤里,然后睿睿就可以吃早餐了。”
“耶,萬歲!率率爸比好棒!”韓書睿興奮歡呼。
高賦率熟練的將鍋里的食物逐一擺到餐盤里,然后右手端著餐盤,左手抱著睿睿,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韓乙茉不吭一聲的站在廚房入口,原本噙在嘴邊的笑容馬上收掉大半,對比方才和睿睿說話的熱情,還真是天差地別。
嘖嘖嘖,變臉變得這么快,難不成他是去四川拜師學過藝?
韓乙茉聳聳肩,假裝沒看見,自顧自的揚聲問:“一大早都煮了什么好吃的?那么香,我一打開房門就聞到了,肚子馬上餓得咕咕叫。”
“茉茉,率率爸比教我做早餐,有煎培根、炒蛋、馬鈴薯色拉、吐司……每一樣都好好吃喔,快來快來,我們一起來吃早餐!
“聽起來好豐盛喔!”
被睿睿的快樂所感染,韓乙茉笑咪咪的伸手想要幫忙接過高賦率手中的餐盤,孰料,這位冷臉王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藥,手臂陡地抬起,將餐盤舉到她無法碰觸到的高度。
“你……什么意思?”韓乙茉錯愕不解的抬頭看他。
“不、準、碰。”他端著撲克牌臉命令道。
她眼里閃過一抹小小的受傷。
現(xiàn)在是怎樣,她手有毒嗎?他要不要干脆立個告示牌,寫清楚哪些東西禁止她碰觸算了。
“這是睿睿的早餐,不是你的,你的在外面!
“我只是想幫忙拿到餐桌上而已!
“不勞煩你,我會親自幫睿睿端過去。”
韓乙茉氣悶,心頭一陣澀然?蓯海瑧B(tài)度很強硬喔!敢情這盤子是鑲金邊的?
好,就算是鑲金邊的,還不就是個盤子,還是她碰了金邊就會糊了?
她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緊皺著眉,不像是在開玩笑,端著盤子的手硬是不肯放下來,她頓時有種好心被雷親的感覺。
“OK!OK!OK!”她縮手,一步一步向后退開,像個古代的卑微百姓在路上遇到大官,趕緊識相讓道。
高賦率一走過,她馬上奉送一個非常生動的鬼臉,然后一臉悻然的轉(zhuǎn)身進了浴室。
她站在洗手臺前望著鏡子,鏡中彷佛反射出高賦率的一舉一動,惹得她的眼眶一紅,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她拿起牙刷,擠了一大坨牙膏,泄恨似的用力刷起牙,然后在心里痛罵他好壞好兇好無情好冷漠好機車好……
罵得正歡,突然,心里一個聲音冒了出來——
嘿,摸著良心想想,他真的有那么壞那么兇那么無情那么冷漠那么機車那么……嗎?倘若他真的好壞好兇好無情好冷漠好機車好……他何至于一大早起床準備早餐?餓死你不是更痛快?
煎培根、炒蛋、馬鈴薯色拉、吐司……聽,這些都是你愛吃的,不是嗎?
“對啊,全都是我愛吃的,這么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睗M嘴牙膏沬的韓乙茉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語。
可他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心里的那個聲音又冒出來了——
誰教你把人家一個人扔在臺灣,不聞不問六年,雖然現(xiàn)在你回來了,可人家也是有脾性的!
“我沒有,一切都是韓薇玲從中作梗!”
她還寫了無數(shù)封信,只是,每一封都來不及交到他手上,就被攔截了。
可他不知道呀!你不是想要和他重新開始嗎?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多包容他一點?如果見面只是要吵架,那你回來做什么?
是呀,如果只是為了吵架對立,她回來做什么?
別忘了,昨天在飛機上,她連他是不是在臺灣都不知道,可老天爺不只讓她知道了他的近況,瞧,她現(xiàn)在還住在他家呢,如果老天爺都這樣幫忙,她還只顧著跟他斗氣,實在太不懂得珍惜了。
不是最了解他了嗎?平常他好脾氣歸好脾氣,該生氣的時候,他也不會客氣。
雖說當初離開是不得已,加上韓薇玲故意使壞,可他終究是受傷了。
以前他包容過她無數(shù)次的頑皮淘氣,為什么這次不能換她包容他的脾氣?
換個角度想,他越是鬧別扭,不正代表他有多在乎她?
思及此,方才他的舉動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了。
韓乙茉繼續(xù)刷牙,只是現(xiàn)在她不再生氣了,因為感受到他仍在乎她,刷牙的速度緩了,力道也跟著變小了,嘴角不受控制的往兩邊上揚,心里泛著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