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勉云那日見到溫潤玥容貌,從此深記于心,這幾個月實在相思難耐,又聽說惜玉是北虞人,北虞民風開放,男女只要定了婚約,即便未婚也能相約至寺廟祈福,沒人會大驚小怪。
故此才鼓起勇氣過來一詢,沒想到惜玉果然是北虞性子,不但不怪他輕浮,還讓他若有其他事物捎帶也無須客氣。
“三少爺稍待,我想到有件事物倒是可以轉送你!
惜玉回西廂,翻出潤玥前些日子送來的畫卷,又匆匆回到小廳。
朱勉云狐疑接過,打開一看,居然便是溫潤玥的畫像,眼波流轉,明眸含笑,花朵般的容貌十分逼真,一看便喜歡,“大姑娘,這……”
“這是潤玥請郡公主府的畫師畫的,說是代替她陪著我,今日見三少爺有心便轉送了!
睹物思人最神奇了,畫像見著見著只會更相思,堅定朱勉云的意志便能降低盧氏將自己的外甥女張?zhí)m兒塞給他的機率。
即便朱勉云將來肯定也是三妻四妾,但若是納了張?zhí)m兒,盧氏是親阿姨,小盧氏又在府上,即便是正妻,潤玥只怕也是要吃虧。
“這畫像給我真行?”
惜玉笑,矮油,小少年,表情明明很開心,就不用苦苦壓抑了,“潤玥是你未來的妻子,連一生都交付在三少爺手上了,一幅畫像又算得了什么呢?三少爺把畫像收在匣子了,你不說,我也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如此,謝謝大姑娘!
朱勉云既傳了信又收了畫像,喜不自勝的去了。
惜玉擺弄起桌上的茶碗,開始算起日子,想得專心了,連朱行云進來都沒發(fā)現,直到他出了聲,她才抬起頭來。
見到是他,一笑,“今日怎么這樣早?”
“我時早時晚,倒是你,一向不愛動腦筋,這會想什么,連我進來都沒聽到?”
惜玉把朱勉云剛剛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朱行云雖然知道她對禮俗嗤之以鼻,倒也沒想到她會把溫潤玥的畫像給了弟弟,“你就不怕溫姑娘知道了,要害臊嗎?”
“害臊自然是害臊的,但三少爺日日看這畫像,你猜結果會是如何?”
朱行云想了想,“求不得,更相思?”
“正是,屆時潤玥入門肯定受寵愛,待她有孕,我再請溫家的舅老爺送幾個沒落門第的書香閨女過來,既然家里曾有功名,也算名門之后,自然是侍奉得起三少爺!
“你想勉云從里面選妾室?”
“那是自然,嬌妻新婚有孕,開口提此事,三少爺應當不會拒絕,我會請舅夫人挑些相貌可人、個性溫順的,要討得三少爺歡心又不能美過潤玥,重點就是那書香門第的妾室,家族既已沒落,娘家又遠,自然翻不出什么把戲,妾室再怎么樣都是妾室,我就不用擔心了!
朱行云想笑得不得了,但看她一臉認真,只能忍住。
這丫頭真是看不出的黑心呀——勉云拿到畫像肯定只顧著高興,大概沒想到惜玉居然在瞬間連他的妾室都算好了。
想笑之余,心里也是挺高興的。
惜玉以前感覺就是逆來順受,你問我答,自從那湖上生辰過后,她的態(tài)度明顯不同,話多了,表情豐富了,會跟他說心里的想法及生活上的小事,而不再只是例行報告,對于府中利害關系也會考慮到將來。
最明顯的,便是她開始梳妝打扮了。
剛收她入房時,她不施脂粉也不戴首飾,長發(fā)永遠是一個單髻,他給她添置的東西,她比較感興趣的只有衣裳,其他的都不怎么碰。
現在她發(fā)髻梳得高雅,耳上戴著鑲寶金耳墜,唇上淡淡胭脂……
看到開始妝扮的她,朱行云想到的只有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
惜玉翻過杯子,給他倒了茶,“你今日怎么了,不太高興的樣子!
“便是那香滿樓的事!
惜玉知道香滿樓是朱家新開的客棧,她在朱行云的書房看過設計圖,當時還訝異了一下,原來這時候已經有庭園餐廳的概念。
香滿樓位在月湖邊,湖的遠邊是茶坡,兩層加上小間,一共可以容納八十張方桌,一磚一木用的都是上好材質,大廚也是遠從京城請來的,以比較性的規(guī)模來說,算是當代的圓山飯店了。
這是朱富戎第一次真正放手讓朱行云做的生意,已經開張半年,她聽他說過一兩次,生意基本上是不錯的,回頭客也不少,他為何心煩?朱家雖非官府,應當也不至于有不長眼的來找麻煩才是。
“香滿樓怎么了,夏日到,蓮花開,生意不是應該不錯?”
“生意倒是不壞,只是進帳卻跟三個月前差不多,可見三個月來沒有新客人,這對飯館來說不是好事,半年來八十張桌子沒有同時滿過!
以惜玉看過的香滿樓帳冊來說,算相當不錯了,最少都有八成滿,但朱行云要求太高!大抵是長子壓力,外加想做給父親跟弟弟看,才會不滿意那平均八成五的上座率。
看來,是她這個念過現代管理學的人替他解惑的時候到了。
“香滿樓的菜色好吃嗎?”
“自然是好,奶奶是最挑嘴的,連奶奶都說那幾個廚子的功夫沒話講,蒸煮炒炸都是恰到好處!
風景美,東西好,業(yè)績卻不上升,太簡單了,服務問題。
只是,服務這太難說明白,她又不能解釋什么是優(yōu)勢劣勢機會威脅,服務補償,服務缺口,顧客期望值,標準作業(yè)流程等等,即便是朱行云這樣聰明的人大概也只會覺得,店小二就端菜啊,不然呢?
朱行云大概看出她有話想說,“怎么,想出去玩?”
“想是想,不過我現在不是想出去玩,我有個想法,你聽聽吧。假設你今日去間客棧,小二奉茶時把茶盞輕輕放下,然后說“少爺,請您喝茶”,你一定是拿起茶來便喝,又假設,小二砰的一聲大力把茶盞放下,大聲說“茶”,你肯定就沒那么高興了,雖然菜色不錯,不過絕不會跟朋友推薦,因為怕朋友覺得這地方不好,失了面子。”
朱行云不愧是資優(yōu)分子,只見他皺皺眉,想了一會,居然懂了,“我倒沒想過這個!
自然啦,朱家一直算是產業(yè)上游,茶,絲緞,船務,行商,從來沒有真正做過服務業(yè),當然是不可能想到這里。
接著惜玉又跟他解釋糖果與鞭子效應,順便還提了分紅概念,至于知識來源自然都推說是溫家的行商慣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若知道餐館收益有自己一份,就算你要他們懶惰,他們恐怕還不肯。”
朱行云此時的表情很有趣,好像發(fā)現新世界一樣,十分驚喜。
“溫家的行商館無論掌柜還是伙計都有給花紅,因此不但老客人會回頭,還會介紹新客人,只不過當時我只是聽溫老爺跟舅老爺說過,詳細情況倒是不知道,為求妥當,還是跟你爹商量一下!
“惜玉!
“嗯?”
“謝謝!
惜玉噗嗤一笑,“還以為你又要說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即可,對于夫君在外之事不宜多問呢。”
朱行云握住她的手,“別人要是問,我自然是不高興,不過我也說過,你不是別人!
惜玉拇指輕輕貼上他,“老說我奇怪,我瞧你也是,滿院子漂亮丫頭不要,卻喜歡上我這不溫柔也不體貼的……”說到后來,聲音漸小。
朱行云微笑,“這樣不好嗎?”
惜玉沒回答,只是眼帶笑意看著他。
男人心想,你哪里不溫柔體貼了,剛剛不就幫我分憂了嗎?
她的性子只看人,不問事,兩個多月前他也曾跟她提過香滿樓,當時她只稀奇了一下香滿樓長什么模樣便沒了,對他的心煩不知道是沒發(fā)現還是發(fā)現了卻不在意,連問都沒問,正確來說,她對他的一切完全不想知道。
可現在她會問他怎么了,還會幫他想辦法,握她手時,她會將拇指貼上他的手背,不再只是被握著,而是與他交握。
他對她的眷戀與日俱增,如果,能快點懷上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