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段毓楠停下腳步,慢慢的轉(zhuǎn)回身望向她。
她望著他,很想對他說「讓我陪著你」,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不,沒什么,我到灶房去了!拐f罷,微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段毓楠目送著她的背影,啟唇,一句「別走」含在嘴里,最后吞了回去,雙手不自覺的握拳,回身走向書房。
「二爺,文房四寶已經(jīng)備妥。」書房外,安冬正在待命。
「嗯!苟呜归行┬牟辉谘傻狞c頭,走進(jìn)書房,在書案后坐下,靜坐了好久,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最后終于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便放入信封,封上蠟,蓋上印,將信交給宋問之!竼栔,把我的回信交給信使!
「是!鼓﹩栔I(lǐng)命,接過信便趕往大廳。
段毓楠靜靜的坐在桌前,一會兒,才又提筆寫了另一封信。
「軍清!
洪軍清立即自門外出現(xiàn),「屬下在!
「這封信由你送往京城,務(wù)必親手交至一品軒前大廚梁丞江手中,然后……」示意他低下身,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明白了嗎?」
「是,屬下明白,屬下立刻出發(fā)!
他卻搖頭,「今晚吉祥為我們大家做團(tuán)圓飯,明日再走吧!
*
從除夕那日收到大爺?shù)男胖,二爺似乎就不太對勁,不明顯,但是杜吉祥就是感覺到應(yīng)該出了什么事才對。
那天雖然大爺不克前來,她照樣依計畫煮了一桌團(tuán)圓飯,連同三位爺也一起請上桌,熱熱鬧鬧的守了夜。
隔日,洪軍清就不見了。
「軍清?我差他去辦些事情,過幾日就會回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整天都沒見著洪軍清的人,閑聊似的問起時,二爺是這么回答她的。
又過數(shù)日,端月初十,洪軍清回來了,一身風(fēng)塵仆仆,滿臉胡髭,眼底充滿血絲,看起來好像幾日不曾闔過眼。
進(jìn)入房里,他彎身在二爺耳旁稟報了幾句,隱隱約約她似乎聽見「來了」兩個字。是什么來了?誰來了嗎?
瞧見二爺震驚的表情,看來連他也很意外。
然后他們四人便關(guān)進(jìn)書房里談了好幾個時辰,傍晚,書房門才打開。安冬攙扶著臉色蒼白的主子回到寢房躺下,將人交代給她。
「我沒事,睡一下就好,你不用擔(dān)心,等我睡醒,我有事要告訴你……」段毓楠這么對她說,然后便昏睡了過去。
「杜姑娘,麻煩你守著二爺,我還有事,請你今夜務(wù)必要守著二爺!拱捕髦氐亟淮,然后轉(zhuǎn)身又和洪軍清、宋問之回到書房去了。
稍晚,晚膳時間,杜吉祥發(fā)現(xiàn)輪到宋問之不見了,洪軍清因為太累,用完膳之后在安冬強(qiáng)硬的堅持下才回房間休息,安冬則回到書房,繼續(xù)關(guān)在書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杜吉祥坐在床沿,看著依然睡著的段毓楠,心里的不安層層堆疊。
「出了什么事,不能告訴我嗎?我不能與你分擔(dān)煩惱嗎?」她低喃著。
拿起巾子溫柔地為他拭去額上薄薄的冷汗,外頭正下著雪,昏睡中的他,竟冒著冷汗,他病了嗎?
她擔(dān)心的摸摸他的額頭,溫度很正常,似乎也沒有什么其他癥狀,可是……他為何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盡管他沒有什么掙扎呻吟或痛苦的表情,只是微微地蹙著眉頭,可她就是有這么感覺。
她起身步出他的寢房,決心去找安冬問問。
沿著回廊走到書房門口,里頭傳來隱隱約約的談話聲。奇怪,安冬不是一個人嗎?
顯然不是。
聲音聽不真切,但確定是安冬,以及……一個陌生的聲音。
所以,是某人來了,這幾個時辰都在書房里,連晚膳時也沒出來。
那……她該打擾嗎?
可想到床榻上那個痛苦不已的男人,她不再猶豫,上前一步拾手敲門。
談話聲倏止,眨眼間,房門打開。
「杜姑娘,你怎么會在這里?二爺呢?」安冬見了她,大驚失色的急問。
「二爺還睡著,我有事想問你!
「現(xiàn)在不行,你必須守著二爺啊!」他焦急的跨出門檻,朝主子的寢房沖去。
杜吉祥一怔,也趕緊跟了過去,舉步前回首望了一眼書房,便對上一雙清靈純淡的眸,眼眸的主人一身白袍,無風(fēng),門卻砰地一聲關(guān)上,阻隔了她的視線。
沒有多想什么,她追上安冬的步伐,在房門口差點與折返的安冬撞在一起。
「怎……」她才剛開口,安冬便匆匆推開她跑出房門。
「二爺不見了,我去找國師!」他丟下一句話,便跑了。
二爺不見了?
杜吉祥錯愕,立即沖進(jìn)房,床上果然已經(jīng)不見他的人影。
怎么會這樣?
她離開前他明明還睡得很熟,她只是離開不到一刻!
返身跟著沖出去,已經(jīng)不見安冬的人影。
他剛剛說……找國師?
是剛剛在書房里那個白色身影嗎?
國師?王朝的國師嗎?
如果是,國師為何會在這里?二爺?shù)降资鞘裁瓷矸荩?br />
視線看見院子積雪上的一排腳印,一直往前延伸,她心頭微凜,收回心神,拿下吊在檐下的燈籠,跟隨著腳印而去。
現(xiàn)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先找到人再說!
雖然她覺得就算二爺身子差了些,但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到庭園走走,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心就是滿滿的不安。
或許是因為安冬臉色發(fā)白,一臉倉皇;或許是因為稍早二爺回房時狀況不太好,反正她就是感覺到,她必須盡快找到他,必須馬上看見他安好的在她面前,她才能安下心。
「二爺!」突地,她驀地大喊,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前方僅著白色單衣的人。
天!正下著雪!二爺竟然連件外衣也沒披上!
「二爺!」
他沒有反應(yīng),杜吉祥加快腳步跑了過去,嘴里還是喊著,「二爺,停下來!」
為什么沒反應(yīng)?他不可能沒聽見她的聲音吧?
突然,她錯愕的停下腳步,睜著大眼看著僅剩幾步距離的人。
只見段毓楠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一只乎伸在前方,就好像……好像被什么拉著走一樣,可……他前頭沒人啊!
「二爺?」她快步走上前去,跟在他后頭試探性地說:「二爺,天冷,咱們回房去好不好?」
依然沒有回應(yīng)。
杜吉祥不安極了,她走到他身側(cè),仰頭望向他,立即怔愕的張嘴。
那是一張表情空白的臉,微睜的眼呆滯無神,沒有焦距。
二爺根本沒有醒來!
這是……離魂。
她曾經(jīng)聽過這種病癥,可是并不懂,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只能焦急的跟在他身邊。
她很想回頭幫他拿件外衣,可又不能現(xiàn)在離開,園子里到處是假山小橋流水的,平時是美不勝收,可是此刻卻充滿危機(jī)啊!
誰知道他這樣走著,會走到哪里去?
水里!
杜吉祥一驚。幾步距離外,就是憩心園里的蓮池,二爺筆直的走著,再過幾步,便會一腳踩進(jìn)蓮池里!
「不!」她大喊,連忙丟下燈籠,沖上前擋人,「醒醒,二爺!」
可是沒用,他腳步?jīng)]停,而她竟然擋不住他!
「別再往前走了,二爺,前面是……」嘩啦一聲,她跌入池里,水面結(jié)成的薄冰瞬間破裂,刺骨的冷意瞬間凍上大腦,尚未來得及適應(yīng),緊接著段毓楠也整個人踏入。
「二爺!」她趕緊游上前,拉住毫無反應(yīng),落水后直接往下沉的人。「醒醒,二爺,醒來啊!」她對著他大喊,想拉他上岸,偏偏在這時,他開始掙扎了。
「不……皇兄……救我,母后,放開我……好痛苦……」
什么?皇兄?母后?
她呆住,倏地整個人被他往水底扯。
不行!現(xiàn)在不要想其他事!
水底一片黑暗,她掙脫出他無意識的抓扯,從他后面拉著他竄出水面。
「二爺!」岸邊總算有人跑了過來。
「安冬,快來幫我!」杜吉祥勉強(qiáng)看清來人大喊,邊拚命的抓著掙扎不已的段毓楠。
糾纏了好一會兒,兩人好不容易才終于合力把人拉上岸。
「他還沒醒來!」顧不得刺骨的寒風(fēng)凍得自己直打顫,杜吉祥便驚呼,因為段毓楠依然痛苦的掙扎著,無聲的掙扎著,仿佛無法呼吸,仿佛……還沉在水底!
「發(fā)病了!挂坏滥吧纳ひ魝鬟M(jìn)杜吉祥的耳里。
她猛地抬起頭來,看見了那個身穿白袍的男子。
他就是安冬口中的國師?
皇兄?母后?國師?
那么二爺是……
「安冬,王爺來此之后,是首次發(fā)病嗎?」國師輕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