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隋岳山意圖謀反,所以才要她偷軍機(jī)圖嗎?隋雨莫也知道嗎?他們父子真的是——真的是——她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們才好了。
人生天地間,當(dāng)知忠君愛國,而國家兩字,國字在前,若是沒有國哪來的家?擁有無可撼動的一品軍侯府地位還不滿足,還想要發(fā)動政變搞得天下大亂,真是無藥可救了。
唉,這件事關(guān)系太大了,她無法改變,她唯一能做的是不受他們指使,他們休想讓她從皇上身邊偷東西,另外,如果隋夫人再進(jìn)宮看她,她會勸隋夫人決些和離以免東窗事發(fā)受到連累。
“君無戲言。”宇文琰見她動搖了便臉色稍霽!半薏粫f沒根據(jù)、沒證據(jù)的話!
如此一來,她就會為她父親求情了吧?
他可不是那種聽女人枕頭風(fēng)的昏君,謀逆一經(jīng)查實(shí),該如何辦便如何辦,不會因?yàn)槭撬母赣H有所改變。
“站著聊不累嗎?先坐下吧!
宇文琰一楞,慕容悠已經(jīng)拉著他坐下來,她下巴一抬!扒疲切嵌嗝腊!”
宇文琰抬眸。
確實(shí),星星很美,他已經(jīng)許久未曾抬眼看看星星了。
慕容悠微嘆!斑@么好的夜晚就別說那些煩心事了,咱們專心看星星吧!
宇文琰又是一愣。她不為她父親求情嗎?
他微蹙著眉看著她,而她正專注的望著星空,大眼睛j眨也不眨的,似乎真的半點(diǎn)也沒有要為她父親求情的意思,不像暗自在打什么如意算盤。
一會兒之后,他也放松了,兩人便坐在人家屋檐上看星星。
他驀然握住了她的手,牢牢地攥在掌心里。
他知道,無論隋岳山如何大逆不道,他都不會遷怒到她身上。
慕容悠綻開一個笑容,眸中閃亮亮的一片晶瑩!拔医o您唱首歌,我娘教我的!
她說的娘,自然是鄭靜娘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她重復(fù)唱了兩遍,宇文琰輕聲應(yīng)了一聲好,微笑道:“倒是白話逗趣,想不到隋夫人會這樣通俗的小調(diào)!
慕容悠當(dāng)即咧嘴笑了。“這首是簡單了點(diǎn),不過我跟我弟弟打小就愛聽!
宇文琰不解道:“弟弟?”
據(jù)悉,隋夫人只有一子一女,隋雨莫為兄,而隋岳山的其他姨娘都沒有生育,她哪來的弟弟?
“我剛說弟弟嗎?”慕容悠連忙打哈哈!拔沂钦f我兄長!”
他看著她,微微挑眉,他很確定她說了弟弟兩字。
慕容悠被他看得有些頭皮發(fā)麻,覺得他好像察覺到什么了,怕他深究,忙道:“我再給皇上唱首有星星的歌。”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她便大聲的唱了起來——
“……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背對背默默許下心愿,看遠(yuǎn)方的星如果聽得見,它一定實(shí)現(xiàn)……”
如此良辰美景,他暫時把適才的疑惑擱一邊去,攥著她的手緊了緊,側(cè)身吻住了她的唇!澳愕男脑,朕一定為你實(shí)現(xiàn)!
慕容悠眼里染上了一抹落寞。
如果她的心愿是她的身分被揭穿了之后,他還會這樣愛她,會太貪心嗎?
靈隱寺乃是大云的開國皇后,也就是宇文琰的祖母所建的香火院,規(guī)模宏大、莊嚴(yán)肅穆,且距離云京相當(dāng)?shù)慕隽顺情T往東,約莫只要一個時辰的車程便會到達(dá)紅葉山,而靈隱寺便是在紅葉山里。
依照慣例,每年在冬至之前大云的帝后必須親自到靈隱寺禮佛叩拜、祈禱祭祀,這項(xiàng)固定儀式原本沒什么,去年宇文琰初登基時尚未立后,冬至那日是自己前去靈隱寺朝拜祭祀,當(dāng)時宇文瓏也隨行,而今年他有了皇后,自然要與皇后同行。
他糾結(jié)的是,靈隱寺里有個他不想見也不想讓隋雨蒙見的人,偏偏他、^高氣傲,又不愿下令讓那人回避。
“皇上,你見過你祖母嗎?”慕容悠好奇地問。
宇文琰一愣。
她一定知道封擎在靈隱寺里,此去可能見到舊情人,為何打從知道今日要前去靈隱寺開始,她臉上連半點(diǎn)志志都無,甚至還不時掀開車簾從那一寸寬的縫隙往外張望,一臉的興奮,一副出來郊游的模樣。
她對此行沒有期待嗎?不怕跟那人碰個正著嗎?
若是見到面了,她會跟那人說話嗎?
他們已是有名有實(shí)的夫妻,他自然是十分不愿她見舊情人,不愿她定下來的心又受動搖,或者是流露出半分懷念過往的模樣,那些全都叫他無法忍受。
“怎么了?為何這樣看我?”慕容悠不解的看著宇文琰。
宇文琰同樣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瞳眸深邃不可見底。
她極少自稱臣妾,有時也不尊稱他為皇上,不知何時起,兩人獨(dú)處時總是你啊我的掛在嘴上,雖不合規(guī)矩,但他喜歡。
歷朝歷工,帝后的結(jié)合向來是以鞏固江山為首要條件,身為天子,他得拋棄情愛,沒有選擇心愛女子為正妻的權(quán)力,他父皇是如此,他祖父亦是如此。
他本就對皇后人選沒有期待,加上知曉了隋雨蒙與封擎的私情,對她更是早生了厭惡之心。
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得了他的心,因此面對即將到達(dá)的靈隱寺,他內(nèi)心十分的糾結(jié),一路上心思動了又動,越靠近靈隱寺,意念越是強(qiáng)烈,幾度欲下令回宮不去靈隱寺了。
“皇上?”慕容悠拿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宇文琰清了清喉嚨,不茍言笑地說道:“朕自然見過,朕是祖母第一個孫子,祖母十分疼愛朕。”
慕容悠又問:“她漂亮嗎?”
宇文琰不假辭色地道:“端莊秀麗,賢德貞淑!
慕容悠翻了個白眼,她問的是他對祖母的印象,而他回的是哪個歷史人物?
“你是在對朕翻白眼嗎?”宇文琰忍俊不禁地笑了,連雪綾也沒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慕容悠瞪大了眼,伸手拉了拉自己兩頰!拔矣袉?”
宇文琰笑得更大聲了。
她是如此可愛多嬌,他絕不會把她讓給別人!
帝后同駕,靈隱寺的住持方丈——海濤長老身披金線大紅百衲袈裟,鄭重地率領(lǐng)僧眾在山門列隊(duì)相迎。
宇文琰踏出了馬車,深吸了一口山中微涼的空氣。
今日他身穿白色團(tuán)龍錦袍,頭戴金冠,此時手剪于背顯得修長挺拔、英氣逼人,儼然透著一股人中之龍的氣勢,叫人不敢逼視天子龍顏。
他精銳的眸光一閃,一眼看到了在僧侶之中的封擎,胸口當(dāng)即一緊。
封擎濃眉高鼻,樣貌堅(jiān)毅出眾,氣質(zhì)不同于他人,并不難認(rèn)。
他當(dāng)真落發(fā)了,但見他一身僧衣,胸繞佛珠,低垂眉眼,雙手合十,和其余人并無二致。
封擎在鐵騎軍里戰(zhàn)功傲人,前途不可限量,若不是為了情字哪里會放下大好前途遁入空門。
而他,七歲成為太子,在太子之前他是皇室的嫡長子,他未曾想過自己會有自信蕩然無存的一天,全因眼前那個男子。
慕容悠跟著下了馬車,手搭在小祿子的手臂上,眼眸溜溜地四處轉(zhuǎn)。
含笑山頂有座天機(jī)寺,是她和弟弟偶爾會去玩耍的地方,但這里可比天機(jī)寺大多了,入眼是百來級臺階,光是她此刻站的這一大片空地便可容納萬人,放眼樓閣殿堂、錯落有致,不愧是開國皇后娘娘建的香火院。
“阿彌陀佛。”海濤長老雙手合十行禮!袄像穆暑I(lǐng)眾僧拜見皇上、皇后娘娘!
宇文琰手一抬!捌缴!
見禮過后,便是正式的法會了。
這場法會要進(jìn)行七七四十九日,因此佛寺已建設(shè)了大法場,搭蓋了百丈彩棚。
氣勢宏偉、法相莊嚴(yán)的佛像前,海濤長老念著梵文,帝后同時焚香祭祖,其余百名僧人整齊肅靜低頭合掌,口中也默禱著經(jīng)文。
禮成之后,剩下的便是法師們的事了,而帝后也可起駕回宮,前后不過耗費(fèi)了一個多時辰。
這場法會宇文琰做得心不在焉,他的眼眸不時瞄向身邊的人兒。
她對封擎比他還熟悉,肯定在百來僧侶中見著他了。
見封擎削發(fā)披緇,她心中不難受嗎?還是,她心中難受卻在苦苦壓抑著?
一個鬼使神差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倒要看看她面對著封擎時會是何種表情,她還能保持鎮(zhèn)定嗎?而封擎又是什么反應(yīng)?
他還在想望著這個對他而言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嗎?
離去時,慕容悠忽然發(fā)現(xiàn)宇文琰扣住了她的手,正當(dāng)她覺得莫名其妙時,宇文琰已拽著她進(jìn)入了僧侶之中,然后在一個和尚面前站定了。
尚德海不知道主子在做什么,一反應(yīng)過來,馬上領(lǐng)著一串侍衛(wèi)跟上去。
小方子大驚失色,他知道主子在做什么,自然也是馬上跟上去,不過主子此舉也太過幼稚了,這樣做是能夠解氣嗎……
宇文琰不會承認(rèn)自個兒幼稚,他睥睨地看著封擎!胺馇?”
封擎雙手合十,一個施禮,面無表情地道:“貧僧法號在劫,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蒙兒,他的蒙兒已經(jīng)死了,因?yàn)樗橙醪桓腋实蹞屌,不肯帶她走,所以她去尋死了,是他,他害死了蒙兒,若是他肯帶她遠(yuǎn)走高飛,她也不致尋死。
蒙兒投湖的死訊傳來那日,當(dāng)夜大雨,他六神無主、渾身濕透的來到靈隱寺,他向海濤長老要求剃度,在佛前他許愿若蒙兒能平安無事,他愿終身侍奉佛祖絕不反悔。
不久,隋雨莫找到了他,要他回去,他不肯,這才知悉隋雨莫竟神通廣大的找到和蒙兒一模一樣的女子頂替她入宮當(dāng)皇后,大婚至今風(fēng)平浪靜,顯然皇上沒有發(fā)現(xiàn)與他成親的人不是隋雨蒙。
不過,此時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皇上刻意把皇后帶到他眼前來,難道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你沒有話對在劫師父說嗎?”宇文琰的周身像籠罩著一層霜。
慕容悠更是莫名其妙,她看著眼前緊抿著唇線的和尚,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對他說什么,便說了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法會有勞諸位師父了!
小方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喝采啊,皇后娘娘的演技實(shí)在太好了,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假裝不認(rèn)得封副將!
宇文琰也同樣瞪著她。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就是她要對封擎說的話?
她為何無視于封擎?且眼光與對待其他僧侶全無不同,為什么?
她怎么能做到如此?眼中波瀾不興,連一點(diǎn)點(diǎn)一絲絲的感情和破綻都沒有?
不可能!饒是朝堂上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狐貍尚且不能做到如此,她為何能做到?
不!是他們兩人為何都能做到仿佛不曾相識,仿佛毫無瓜葛,這太奇怪了。
封擎微微抬眸,將宇文琰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
不好!他深知宇文琰是個怎么樣的人,他七歲就受儲君教養(yǎng),感情內(nèi)斂,腦子清楚,任何情況下都能冷靜的判斷,絕不是個可以隨意糊弄的人,恐怕他是起疑了。
“皇上——”
慕容悠的聲音喚回了所有人的神志,霎時,許多雙眼睛同時看著她。
宇文琰的心一跳,眉峰一沉。
她終于要對封擎說些什么了嗎?
慕容悠也不覺得被這樣盯著有什么奇怪,逕自拉拉宇文琰的衣袖。“可以走了嗎?臣妾站得腿酸,想歇會兒,喝口茶,還想去解手。”
宇文琰一僵。
解手?她就是要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