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程郡浩耶。
他的每一位老師都視他為得意門生,理化老師想推薦他上某大的物理系,體育老師希望他念某大體育系,英文老師則問他有無意愿直接出國拿語言學位。
當他開始參加應酬晚宴,一堆豪門都視他為乘龍快婿——雖然程氏目前在臺灣百大企業(yè)排名還擠不進前五十,但還是很多人看好程氏的潛力,除了程大貴的努力,當然也包括他的才華。
才大二,就已經(jīng)拿了兩個國際大學建筑競技優(yōu)勝,作品登上好幾本建筑雜志的重點介紹頁。
在學校里,已經(jīng)有人稱他為杰出校友——雖然還沒畢業(yè),但依照他的設計才華,回母校演講是指日可待,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到了極點。
學姊學妹每個都想跟他約會,當然,只要時間允許,他絕對不會讓佳人們失望。
但準知道,看似這樣風光的他,居然有被人家放鴿子的告白記憶。
程郡浩拉開了領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夏佳寧啊,你也出現(xiàn)在這里就算了,居然還讓我看到你脖子上的胎記,把臉包起來有什么用,那種胎記還會有第二個人有嗎?
看到你,我會不想起那年夏天的圖書館嗎?
窗外夏蟬鳴鳴,茂盛樹葉的掩映間,帶著綠意的陽光,映得滿室明亮,他就在他們做數(shù)學練習的桌子上,一邊做著暑期聯(lián)絡表,一邊忐忑的等著她,少年驕傲的內(nèi)心只期待著一件事情——她能喜歡他就好了。
他會好好解釋,這半年來不是故意要對她兇,然后再告訴她,其實自己真的很喜歡她。
他甚至不介意坦白,他也藉著幫全班攝影這件事,拍了她好些照片。
一個人,默默的在心中重復要告白的話,因為怕忘記了什么,所以一次一次反覆,一直等到管理員說要關門……
正當程郡浩把不堪回首的記憶推到最高點時,門口傳來敲門聲音。
叩,叩,有點遲疑,他完全聽得出來訪客有多不甘愿。
拉開門,果然看到她小不點一個站在外面,模樣尷尬又無辜。
面對眼前這只已經(jīng)豎起鬃毛的獅子,夏佳寧堆起了一個有點像是笑容的表情,“嗨……”
程郡浩揚起眉,嗨?
小手還在空中虛弱的揮著,“好……好久不見!
看得出來她很想讓氣氛輕松一點,但她臉上的僵硬明顯告訴他,即使多年過去,她對他的害怕并沒有因此減少一分。
“進來吧!背炭ず仆锩孀撸伴T開著就好,不用關!泵獾媚愫ε。
果然,聽到他說不用關門,夏佳寧松了一口氣,跟著他走了進去。
由于房間原本是訂來試西裝以及補習今日壽星資料用的,為了方便多人進出,周秘書訂的是商務套房,有個客廳可以談事情,而“視線所及沒有床”這件事情很明顯又讓她表情輕松一些。
程郡浩忍不住想,呆子。
真要對她做什么,他怎么會讓門全開?
“坐吧!
她就跟過去一樣,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
他才剛下完指令,不到十秒,她人已經(jīng)好好的坐在亞麻色的沙發(fā)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直看著他;閃著問號。
程郡浩也知道這樣命令她一定要過來很莫名其妙,但就是覺得,不想讓她又溜掉一次。
人生唯——次的初戀啊……
他很想做個干凈的了結(jié)。
現(xiàn)在,扼殺他初戀的兇手就坐在沙發(fā)上,一臉純良的等他發(fā)落。
你那天為什么沒來圖書館——多年來他一直想問的就是這個。
可是,當他想起他們今晚是在飯店的洗手間相遇,而她明顯做著清潔工作時,他突然覺得那個被排到第二位了。
他們同年,所以她今年也是二十一,正常來說。應該是念大學二年級,準備期末考的時候,她怎么會在大飯店擦洗手臺?就算她沒申請到任何學校,憑著夏家家業(yè),隨便安插個行政人員職位也可以,竟然……
程郡浩只考慮了一下,就決定以最簡單的方式面對她,“好久不見了。”
他知道她以前就很怕他,所以,現(xiàn)在更不能驚到她。
大概是因為這四個字比想像中的還和緩,夏佳寧終于露出一點點遇見舊時同窗的友善,“嗯,好久不見!
很好。
程郡浩只花了一秒鐘,就決定繼續(xù)以這種無害的話題繼續(xù)。
“我剛剛還在算,原來我們已經(jīng)八年沒見面了,時間過得真快!币贿呎f一邊有心機的把語調(diào)稍稍調(diào)高,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輕快些,“知道嗎?你的練習卷還在我家,當年原本想開學拿給你的,可一直沒遇到,后來聽偉明說,你那個夏天就移民了!
同窗聊昔日,夠安全了吧。
大沙發(fā)上的夏佳寧,笑意更多了一點點,“我爸媽一早就已經(jīng)收到通知,怕影響考試,才一直沒有說,我到期末考那天回家才知道,要準備打包搬家了!
程郡浩釋懷了一點點,原來她也不是故意不跟他……們告別的。
“那怎么……”原本想問她“怎么會在飯店工作”,想想又覺得太直接了,于是換了個說法,“什么時候回臺灣的?”
“前幾天!
“就你一個人?”
“怎么可能啦。”她笑了笑,“我跟表姊一起。”太少爺繼續(xù)發(fā)問,“你們現(xiàn)在住哪?”
“飯店呀!
飯店?指的應該是員工宿舍吧,他知道她從以前國文就不好,亂用成語不說,還常常詞不達意,曾經(jīng)有過把“家管”寫成“管家”這個讓國文老師吐血的紀錄。
“你……還有繼續(xù)念書嗎?”
“現(xiàn)在沒有了!彼运(jīng)在美國念過大學,但因不明原因沒有繼續(xù)學業(yè),回到臺灣來工作——程郡浩用他的常識組織了一下,可能是移民后父母找不到工作,或者投資失利,生意失敗,與其在國外苦苦掙扎,看著積蓄一點一點消失,不如帶著兒女回國,趁著還有力氣,再闖一下。
這種事情三不五時就會聽到,就拿程家的司機老劉來說,就是這種移民后又歸國的,一點都不奇怪。
對她來說,一定很辛苦。
“在飯店工作,待遇好嗎?”聞言,夏佳寧原本頗有笑意的臉出現(xiàn)了一點為難,“哎……這個……”
程郡浩見狀,連忙補充,“我不是想打聽你的收入,只是想告訴你,需要幫忙的話,跟我說一聲,一般的行政工作,我還有辦法!
夏佳寧似乎有點意外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想了想,小小的眉頭皺起又舒展,終于,好像想通什么似的用自己的方式翻成白話,“你的意思是,因為覺得我很……很辛苦,要幫我找待遇更好的工作嗎?”
“你要這么說也可以!彼椭浪欢牪欢
她瞇眼一笑,“嗯!
望著他的樣子,依然是過去的娃娃姿態(tài)。
不過就那樣一個笑容,他瞬間維符上身,再度煩惱了起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喜歡……
怎么會呢?都已經(jīng)一,二,三……八年過去了,他干么還喜歡這個連他告白都不聽,噗一聲就消失的女生啊。
自己沒這么癡情吧。明明高中開始就約會不斷的。
可是看到她那種乖巧又笨拙的模樣,那些原以為已經(jīng)淡忘的一切又鮮明起來,清晰到不能再清晰。
他拿出手機,“你手機號碼幾號?”
“手機?”夏佳寧用人畜無害的表情看著他,“我沒有那個欵!背炭ず颇闷痣娫掃叺谋銞l紙,在上面寫下自己的號碼,“你幾點下班?下午四點,好,你下班后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