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大得曬人,走了一會聽到身后還是有腳步聲,她頓住腳,到底骨子里不是像何晁儷那樣唯我獨(dú)尊的大小姐,她轉(zhuǎn)身看著何父道:“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你母親——”
“她不是我母親!丙惗浯驍嗨。
何父抿笑,嘆口氣道:“娶她進(jìn)門的第二天她跟我坦白,說自己有一個孩子,希望能接過來一起生活,我當(dāng)時很震驚,一是生氣這種事她競?cè)灰恢辈m著我,不過想想也是,如果結(jié)婚前她告訴我,我或許就不會娶她,我的家庭不會允許,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拒絕她,考慮到當(dāng)時晁仁和晁儷還小,尤其晁儷根本不接受她。
“雖然當(dāng)時她苦苦求我,但我還是拒絕了,告訴她如果想接過來,就好好對待晁仁和晁儷,等他們真正接受她再說,之后幾年她沒再提過,直到晁儷十歲那年,有一天她沖來公司找我,要我?guī)退遗畠海f育幼院搬了,不知道搬去哪,她哭著要我?guī)兔φ摇!?br />
雨朵轉(zhuǎn)過身閉上眼。
何父嘆氣,“對不起,請你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心,晁儷十歲的時候越發(fā)叛逆,總是跟她對著干,這種時候如果接她親生女兒回來,我不知道晁儷會做何反應(yīng)——”
“夠了。”雨朵打斷他,伸手接掉眼淚,轉(zhuǎn)身看著他道:“您說的這些我沒興趣聽,也不想聽,如果沒其他的事,請回吧!
她頭也不回的走。
“我不希望你原諒我,只想告訴你,她心里一直惦著你!
麗朵加快腳步跑開,她不要聽,她不要聽,惦記著又怎樣?惦記著又能怎樣?
她想趕那個女人走,她想讓所有一切統(tǒng)統(tǒng)消失,還她清靜的生活好了,可是跑回巷口卻看到一個人站在車邊左右走動。
看到她,何晁儷一愣頓住,剛想開口——
“夠了!”雨朵打斷她,“不管你說什么都和我無關(guān),我說過我和你哥已經(jīng)分手了,以后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她往巷子外走,真的夠了,到哪里都能看到他們何家的人,就不能放過她嗎?
何晁儷追上來。”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可以不說!庇甓淅渎暣驍嗨
若以往被這樣兇,何晁儷早氣炸了,但今天她是來求她的,“我知道我家對不起你,但我哥是無辜,他的情況很糟糕,我從沒見過他那樣喝得爛醉過!
雨朵停住腳步。
何晁儷急急煞車,“去看看他吧,他真的很痛苦!彼旒笨蘖,昨晚她去找大哥,進(jìn)屋就看到滿屋子酒瓶,大哥喝醉了躺在地上,不停的流淚,就那么默默的流淚,她從未見過那樣的大哥,除了當(dāng)年媽媽去世時大哥哭過,這么多年她沒見大哥為了什么掉過眼淚。
雨朵咬住唇,屏息道:“他怎樣,和我無關(guān)。”
“你這女人——”
麗朵回頭瞪她。
何晁儷撇嘴,好嘛,是他們理虧,“我知道你討厭我們,親生母親拋棄自己去照顧別人的孩子,換了是我也會不原諒,但是我哥沒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做,卻要承受這樣的懲罰,他那么喜歡你,我從沒看他為哪個女人流過淚,別說流淚,連傷心都沒有過,可是昨晚他一直哭,喝醉了也一直掉眼淚,他那么堅(jiān)強(qiáng)的人,心里該有多難受才會那樣。”她說著哽咽。
“別再來了!庇甓湓僖彩懿涣,她招停一輛計(jì)程車跳上去,重重關(guān)上門。
“小姐去哪?”
“隨便。”
隨便去哪,只要讓她逃開,逃開這痛苦的一切,逃開他……
或許看出她想哭,計(jì)程車司機(jī)體貼的打開收音機(jī),可收音機(jī)里卻傳出傷感音樂——
我不愿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獨(dú)自走過風(fēng)雨的時分,
我不愿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
我不愿眼淚陪你到永恒……
(作詞:阿信作曲:阿信、冠佑)
收音機(jī)里DJ娓娓道來,“愛情這件事最可怕的是習(xí)慣,就像這首歌里唱的,兩個人變一個人,明明分開了卻還是心心念念,習(xí)慣就像久不愈合的固執(zhí)傷痕,一思念就撕裂靈魂……”
麗朵哽住,眼淚滂沱,他的話又閃進(jìn)她腦海里。
讓我疼你,讓我愛你,讓我陪著你……別推開我,我舍不得再讓你一個人……
那種感覺很奇怪。
明明愛著一個人,卻拚命要自己不要去想他。
明明想見他,卻知道自己見到他會更難過,因此拚命壓抑著。
明明還愛他,從未有過的深刻愛著,卻要離開他……
“華銘科技嗎?您好,我是太陽雨育幼院的,我們有定期收到您這邊匯過來的善款……謝謝貴公司的好意,但現(xiàn)在我們和何先生的關(guān)系結(jié)束了,所以說這筆善款以后也不用再繼續(xù)了,謝謝你們……”
對方卻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每個月有收到何先生詳細(xì)的善款使用紀(jì)錄,他還對未來三到五年貴育幼院的發(fā)展做了規(guī)畫,我們登得這一項(xiàng)資助很有意義,為什么不需要了呢……”
掛斷電話她呆呆沉默,她知道他替她做了很多,卻不知道有這么多。
她送院長媽媽去醫(yī)院做治療,醫(yī)生說情況很好,可以進(jìn)入下一個療程,她準(zhǔn)備付錢。
“不用了,何先生付過了。”
“咦?”
“何先生上次來和我討論過治療方案,他已經(jīng)將未來一年的治療費(fèi)用預(yù)付了……”
緩緩走出醫(yī)院,看著醫(y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有人攙著大腹便便的妻子下車,有人抱著小孩出院,有人陪著親人探病……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想他就去找他吧。”院長媽媽微笑著著她。
麗朵哽咽。
“去吧,我自己搭車回家,不用擔(dān)心我,去找他吧,不管是生氣還是什么的,別再一個人憋在心里,去找他說個痛快、哭個痛快!
去找他?
哪怕痛痛快快哭一場?
雨朵哽咽,可以嗎?她在心底默默問自己,她千方百計(jì)逃離他,可是,她想念他,發(fā)瘋一樣的想念他。
“去吧。”院長媽媽拍拍她的肩。
她坐上計(jì)程車,回到他和她的家,可家里沒人。
她打電話,他的手機(jī)無人接。
她在他的辦公室外站了許久,最終放棄,或許他也和她一樣,在嘗試分手,或許不見是最好的結(jié)果,或許就這樣吧,他們之間,又哪是見一面能解決的?
可是當(dāng)她失魂落魄回到育幼院,才進(jìn)門,院長媽媽就一臉驚慌的撲過來。
“快,快去醫(yī)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雨朵緊張。
“不是我,是晁仁,是何晁仁!
“下午臺北檢察署的兩名檢察官前往嫌疑人家中調(diào)查時遭遇槍擊,其中一名檢察官頭部中槍當(dāng)場死亡,何晁仁則身受重傷,目前正在搶救中……”
院長媽媽說剛剛電視里是這樣報導(dǎo)的,顧裴蓉已經(jīng)趕過去了。
雨朵趕去醫(yī)院,手術(shù)室外的走廊里站著一堆人,何父、顧裴蓉、何晁儷,她顧不上別的沖上去抓住何晁儷。
“他怎么樣了?”
何晁儷哭著,“不知道,嗚嗚……只知道中了兩槍嗚嗚……”
兩槍!雨朵腿軟的跌坐地上,腦袋一片空白。
突然,手術(shù)室門打開,護(hù)士急急忙忙跑出來,“何晁仁的家屬、何晁仁的家屬!
一堆人涌上去,雨朵跳起來擠進(jìn)去。
“他肺穿孔,胸腔大出血,情況很危急,我們會盡力搶救,但請你們做好準(zhǔn)備……”
護(hù)士后面說了什么雨朵聽不見,她跌跌撞撞起身走進(jìn)手術(shù)室。
“喂,小姐,你不能進(jìn)去!庇腥死∷,被她甩開。
“小姐,你這樣會干擾手術(shù)。”
“何晁仁!”她推開護(hù)士,用盡力氣哀聲大喊。
所有人被怔住。
“你不是說要讓我靠,不是說要照顧我,說所有的債都由你來還,說要陪我、愛我、疼我,你說不要再讓我一個人……我放棄,不恨了,我原諒,什么都不計(jì)較!你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別丟下我一個人,嗚嗚嗚……”
“小姐,你這樣喊也沒用,他不可能聽見!弊o(hù)士拉著她往外走。
“我還沒說完,我還沒說完……”
她還沒說她愛他,她還沒說她想他,她還沒說她舍不得,她沒說過,也不愿讓他一個人……
“何晁仁!”
嘩!一道火光劃亮黑暗,溫暖的光暈里,雨朵笑盈盈看著他。
“何晁仁!
“江麗朵!
“你去哪?不是說要陪我!
“我——”
“別走,別再讓我一個人,你說過的,要成為我的依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
“哥!哥……醫(yī)生!醫(yī)生我哥醒了……”
聽到一陣腳步聲,費(fèi)力睜開眼睛,看到何晁儷跑出去的模糊背影,還有一個人撲上桌,“能聽到我嗎?何晁仁?”
他緩緩伸手,麗朵飛快握住他的手,又哭又笑,“你醒了,你終于醒了,你嚇?biāo)牢伊,嗚嗚……?br />
他微笑,啞聲道:“我聽到你說要我別走……我怎么會得丟下你一個人。”
雨朵破涕為笑,湊上來吻他干枯的嘴唇,“你聽到了?你都聽到了?你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我說得嗓子都啞了,我以為你都聽不到……”
他看著她紅腫著眼睛,臉色蒼白,眼淚滴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他閉上眼睛笑,伸手將她樓進(jìn)懷里。
他都聽到了,她說不恨了,不計(jì)較,只要他別走,她說她想他,會不得他,她愛他……在黑暗里浮浮沉沉,他聽到她的聲音一直沒停,帶他尋找回來的路,讓他想起還有一個人,他不舍得走。
醫(yī)生來檢查,宣布他度過危險期。
何父和顧裴蓉來,他發(fā)現(xiàn)幾天不見,父親老了許多。
晁儷嘰嘰喳喳,又哭又笑,說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氣,叫他再也別這樣嚇?biāo),她再也不想失去誰。
呵,傻丫頭。
最后的最后,大家默默把空間讓給她。
何晁儷走的時候悄悄告訴他,“哥,雖然以前我不喜歡她,可是這幾天她一步也沒離開你身邊,眼淚都哭干了,這輩子我想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喜歡你的女人了,所以,如果你妻娶江麗朵,我沒意見!
這丫頭。
一堆人走后,何晁仁看著雨朵。
她幫他擦臉,喂他喝粥,查看他的點(diǎn)滴,他伸手將她拉住,拍拍床邊“上來!
麗朵遲疑一秒,脫鞋上床,小心翼翼躺在床邊。
他將她捧進(jìn)懷里。
“你的傷——”她緊張。
他聞著她發(fā)絲上濃郁醫(yī)院的味道笑說:“聽晁儷說你這幾天守候著我寸步不離!
她哀怨的瞪他一眼,可看著他胡子拉碴,憔悴的樣子,忍不住眼又紅了。
他看著她眼眶發(fā)紅,親吻她紅腫的眼睛啞聲道:“我愛你,江麗朵!痹诒粨糁械囊凰查g,他腦袋里閃過的就是這句話,他從沒跟她說過愛她,雖然愛得心都疼了。
眼淚滑落,她小心翼翼埋頭在他懷里,半晌哽咽,“我愛你,何晁仁!
他莞爾,閉上眼睛將她抱得更緊,經(jīng)歷過生死才知道,一切都不重要,像這樣的擁抱,才最真實(shí)溫暖。
以后還會有難過,會有痛苦,會有這樣那樣的難關(guān),可是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什么能難倒的。
“答應(yīng)我!
“嗯?”
“不許比我早死。”這樣的經(jīng)歷,一次就夠了。
他親吻她的額頭,“我盡力。”
她抬頭看他,“光盡力不行,必須,你發(fā)誓!
他看著笑,扯痛傷口。
她緊張的翻身要起來,被他壓下來。
“我發(fā)誓!焙侮巳手,“我發(fā)誓,一輩子陪著你,愛你,疼你,照顧你,就算比你早死,也會留下一堆子女陪著你終老,不再讓你一個人!
“我只要你!辈灰l,他被搶救的時候她就在想,她可以一輩子不認(rèn)顧裴蓉,可以這輩子都假裝顧裴蓉是陌生人,只要跟他在一起,只要他。
“傻瓜!“他想說她身邊還有很多人,院長媽媽、孩子們,有他,有漸漸喜歡上她的晁儷,還有一直惦記著她的親媽媽顧裴蓉,他想說以后會有很多人愛她,他想說他會陪她到很遠(yuǎn),她再也不會是一個人。
懷里傳來淺淺呼吸聲,何晁仁低頭,看到靠在他胸口的雨朵,她閉上眼睛,手放在他腰倒輕輕揪住他寬大的病服……哼……他低聲笑,在她的額頭落下細(xì)碎的吻,想起他們第一天相識的那個晚上。
也是這樣在病房里度過,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或許從那時起,他就已經(jīng)喜歡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