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會嫁給你呢?”她落寞的問。
皇百合無言,走回她身邊,沒有開口回答,只是注視著她,目光柔暖。
“你也答不出來嗎?”如愿失望了。
突然,一個沒來由的想法浮上她腦海,告訴她,她應(yīng)該是愛著誰的,強烈的愛著一個人,渴望與他成親,成為心愛之人的妻。
這個人,當(dāng)然是皇百合,否則她怎么會成為他的妻子?
可是她感覺不到自己與皇百合擁有相愛之情……如愿又迷惘了。
“為什么?”她無意識的問,不期然的感到嘴唇被柔暖的觸碰到了。
如愿雙眸微瞠,眼中映著皇百合的俊臉,嘴上承受著他溫柔的親吻。
他吻住她,輕柔的品嘗,憐惜的吮吸,將她的迷茫惘然一一汲取而去,留下攪亂了心湖的漣漪,給她細(xì)細(xì)回味。
如愿渾身發(fā)熱,熱氣一瞬間就燒紅了她的臉。
皇百合順利的讓她閉嘴,反過來問她:“希望我與你同房嗎?”
這次換她答不出話了,腦中浮現(xiàn)出兩人同床共枕的景象,倏地,她的腦子都發(fā)燒了。
“我會等你邀請,隨時隨地。”他故意貼近她耳語,隨即不慌不忙的離開,關(guān)上門,回到隔壁房間。
隔壁房中,燈火已明亮。
有一道人影立在角落的陰影處,若不仔細(xì)看,讓人完全察覺不到房中有人。
“主上!蹦堑劳χ钡娜擞耙娀拾俸线M門,馬上單膝跪地,行大禮。
“你回來了……”皇百合面色如常,走到長桌邊,沉思了一會兒,開口問:“是中原那兒傳來消息了?”
“是!”那人遞上一封信。
“辛苦了,你退下!被拾俸辖舆^信看著。
當(dāng)房里只剩他一人,他平靜的臉龐上,終于流露出不為人知的哀傷。
他遠(yuǎn)嫁到中原的妹妹,在信中言辭欣喜,訴說她與丈夫回到家中,受到長輩的疼愛……最后,妹妹感謝他出手幫助,令她得償所愿。
皇百合看完信,心中十分惆悵。妹妹幸福了嗎?她費盡心機,拆散了一對兩情相悅的男女,絲毫不覺得心虛嗎?
東!傲晖酢弊钐蹛鄣呐畠憨ぉと缭缚ぶ,與她門當(dāng)戶對的情人,深愛著彼此,兩人訂有婚約,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可是他的妹妹利用家傳秘術(shù),控制了無辜的如愿郡主,任性的拆散了一對情投意合的戀人……致使最終,皇百合不得不出手,當(dāng)了幫兇,替妹妹收拾殘局。
他活了二十年,行事向來光明磊落,不曾做過虧心之事。
如今,毀了一個女人的愛戀,來成全自家妹妹的姻緣,只因妹妹愛上了別人的未婚夫婿,非君不嫁,他幫著妹妹──犧牲了另一個女人的幸福。
皇百合凝眉哀思,深感內(nèi)疚。
他對不起被犧牲的那個女人──他現(xiàn)在的妻子。
每一次回想著妹妹不光彩的手段,和他迫不得已的幫忙,皇百合都深感羞愧。最近,看見如愿深信不疑的臉,以及順從他的模樣,他的良知更是時時刻刻嚴(yán)酷責(zé)備著他的罪行。
可是為了最重要的妹妹,他別無選擇。
他愿意補償如愿,善待她、呵護她,付出他所有的一切取悅她,就算他不愛她。
“抱歉,如愿……”低聲的向著住在隔壁的女人道歉,皇百合無奈的閉上雙眼,為了最疼愛的妹妹,他只能一錯再錯。
侍女青蝶輕踩著碎步,依次熄滅了房中每一盞燈里的燭火。
如愿見狀,吩咐道:“留下一盞燈!
“是!鼻嗟辛藗禮,偷偷看了她一眼。
如愿捕捉到對方充滿了好奇的目光,覺得有趣!翱词裁?”
“……夫人的眼睛,好美。”青蝶靦觍道。
如愿從未端詳過自己的容貌,聽侍女一說,她才想到她居然連自己的長相也不記得了。
“你找鏡子給我瞧瞧!
青蝶走到墻邊,從繪著秋草泥金畫的柜子里,取出一面上等琉璃所制的圓鏡,交給如愿,鏡子里清清楚楚的映照出如愿與眾不同的雙眼──
藍(lán),幽亮的藍(lán),如深海之色,她的瞳色跟她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為什么不是黑的?”如愿有些不適,沒見過別人的眼睛是她這種色彩!盀槭裁次遗c別人不同?”
青蝶搖頭,不明就里,但她認(rèn)為如愿的雙眸非常美麗。
“城主休息了嗎?”如愿放下鏡子,讓青蝶去隔壁看看。
青蝶去而復(fù)返,步履輕淺,小聲回道:“城主房里的燈火仍亮著!
如愿站起身!澳闳バ菹ⅲ胰フ宜!
她沒注意到青蝶露出為難的表情,徑自走到隔壁,敲了敲門。
“如愿?”房中的皇百合,不知如何辨認(rèn)出來者是她,道:“請進!
她拉開門,感覺不順手。這里的門不是向內(nèi)或朝外推的,而是從左右兩邊拉動,沒設(shè)置門檻,房里鋪著既非玉石,又非毛毯的墊子。
“你睡不著嗎?”皇百合溫聲問道,一邊收起手中半攤開的掛軸。
“我想……問你一些事……”如愿站在門邊,不好意思走向他。
“過來!泵髁恋臓T燈,在皇百合身邊營造出一層朦朧的金光。
如愿感到他太耀眼了,擾亂了她的心神。
她不自覺的走到皇百合身旁,與他同坐在一張長椅上,呼吸之間,鼻端充滿了他衣上淡淡的熏香。
“你知道我的眼睛為何與別人不同嗎?”
皇百合聞言,端詳起她的雙眸。他看她的臉有無數(shù)次了,卻很少注意她的容顏。雖然曉得她生得美,卻不曾把她的美放進心里。
直到這時,目光與她深邃幽亮的藍(lán)色眼瞳交會,他的注意力被鎖定住了,彷佛跌進深海里,遲緩的意識到她的美有致命的魔力。
皇百合不自在的收回目光,柔聲回道:“你的母親是西域王族,我迎娶你之時,曾見過她一面,她瞳眸的顏色與你一模一樣,你應(yīng)該是繼承了她的血統(tǒng)。”
她的母親,不在她的記憶里。如愿忍住憂傷,繼續(xù)問:“你們這兒,沒有人的眼睛是我這樣的嗎?”
“只見過一兩個紅眼之人,也有白眼的,不過那是疾病所致!
如愿若有所失,旁徨的問:“我能再見到我娘嗎?”
她的語調(diào)像個孤單又不得不偽裝堅強的孩子;拾俸献哉J(rèn)定力極佳,但他對她心懷歉疚,見她不快樂,心就軟了,恨不得能滿足她所有需要。
他不假思索的回道:“日后找機會……我?guī)慊厝。?br />
如愿聞言,十分欣喜,又問:“我自己不能去嗎?”
當(dāng)然不能,出嫁的女子怎能隨便離開丈夫,自己去遠(yuǎn)行。何況她的身分非比尋常,更加不能任意而為……然而皇百合沒說這些教訓(xùn)人的話。
他只是溫柔的笑,體貼的道:“我不放心。”
如愿面紅耳赤,一顆心像被他抓在手里肆意操縱,是跳得快些,還是跳得慢點,全憑他的意思。她有點局促,別過身,偷偷的按了按胸口。
真奇怪……她明明不記得皇百合,對他只有陌生的感覺,但與他相處,卻感到十分舒服,舒服得讓她不想離開他身邊。
如愿心思紊亂,視線亂轉(zhuǎn),看著室內(nèi)的擺設(shè),嘟囔道:“你的床不高,門也奇怪,窗子更特別……怎么是一格一格的,好像棋盤?”
皇百合順著她的眼神,望向糊了白紙的格子窗,輕聲問她:“你是否記得過去居住的地方,與我這兒有什么區(qū)別?”
他的問話包含了試探的意味,但他溫和的笑顏令人提不起戒備。
如愿老老實實的搖頭!安挥浀昧!苯又謫査骸拔夷芟氲闷饋韱幔俊
皇百合滿意的開口:“忘了也沒關(guān)系,你不必記得。”
她似懂非懂,無法反對他說的話,目光流轉(zhuǎn),發(fā)現(xiàn)墻角的黑色百寶架上,放滿了作工精美的娃娃。
“那是什么?”手指著百寶架,如愿很驚訝,竟在一個男人房里見到女兒家才玩的東西。即使她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卻十分肯定男人不該喜歡娃娃。
“那……是傀儡!被拾俸蠌乃尞惖纳裆煊X到她的想法。為了不讓如愿誤會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他只能說明真相。
他輕輕抬起手,手指微微一動,百寶架上有兩只娃娃騰空而起,飛到他身前的長桌上,隨著他指尖的動作而跳動。
如愿十分驚奇,望了他一眼,再盯著娃娃打量,無法深思皇百合貴為一城之主,卻懂得這種街頭賣藝似的雜耍功夫,是否太詭異了?
兩只傀儡的衣著打扮都非常細(xì)致,一只男,一只女,在皇百合的操縱下,交纏在一起,吸引得如愿目不轉(zhuǎn)睛。
“他們會說話嗎?”她喃喃的問,專心的表情猶如純真孩童。
皇百合見她如此著迷,笑道:“我用腹語試試!
女傀儡張開手,跳起舞,隨即動了動嘴巴,唱起了歌:“夏夜猶在未明間,已是朦朧欲曙天!
男傀儡慢慢的接近,張手抱住女傀儡,“趁天色未亮,我們再訴衷腸!
女傀儡出腳一踢,“走開!”
男傀儡飛到角落,“!”
活靈活現(xiàn)的表演,換得如愿開懷而笑,拍手稱贊。
皇百合被她的笑聲吸引,目光直盯著她明艷的容顏,忽然間,驚艷之感襲擊了胸臆,令他別不開眼。
認(rèn)識如愿以來,她從沒讓他看見如此愉悅的模樣,原來,她也能為他流露出如此美麗的一面。皇百合感到寬慰,提醒自己以后要時常哄她開心,這么一來,他也能減少幾分愧疚。
他是真的想對她好,補償她的損失。
“真好玩,這種操縱傀儡的技藝能教我嗎?”總算把目光從傀儡身上拉回來的如愿,用清澈無垢的眸子凝視皇百合。
“可以,我請人教你。這是我們皇一族的傀儡術(shù),向來只傳家族中人,輕,可操縱玩偶;重,可控制人。”
如愿臉上的笑意一僵,不經(jīng)思考就問:“控制……活人嗎?”
皇百合笑而不語。
皇一族的獨門秘術(shù),無論是生人或死人,都逃脫不了他們的控制,這是他們家族稱霸至今的法寶。除了傀儡術(shù),還有幻術(shù),與迷魂術(shù)……遲早如愿會了解到這些在族中不算機密的事情。
只是她不會知道,發(fā)生在她身上,與此相關(guān)的過去。
“你會操縱我嗎?”如愿憑著感覺問出聲。
皇百合心中一震。她太敏銳了,往后他得加重防備才行!拔覀兪欠蚱,有什么事情不能開誠布公,真心相對?我為何要操縱你?”
“也是。”她輕易就被說服了,不是因為皇百合又迷惑她,而是他看起來像個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光明磊落。
若有人說皇百合是個滿嘴謊話的陰險小人,恐怕全天下有眼睛的都不會相信,即便他真的是……
“你一定不會把操縱他人,違背對方心意的手段,用在活人身上。”如愿含笑看他。
殊不知,她早已被皇一族的迷魂術(shù)封住了記憶,忘卻前塵往事,又在皇百合的安排下,配合著他遠(yuǎn)嫁到霧隱城。
皇百合無法面對她的目光,視線轉(zhuǎn)向一旁,語氣悵然道:“是的,但也有不得已的時候。”
她似能感受到他的憂傷與落寞,于是換了話題,“你的頭發(fā)為何這么短?”
皇百合摸了摸及肩的發(fā)絲,苦笑道:“在迎娶你的途中,遇上了惡名昭彰的海賊,與他們交戰(zhàn)了一場,結(jié)果你受傷導(dǎo)致忘卻記憶,我則被削去了一頭長發(fā)!
如愿心不在焉的聽著,眼神專注的看著他額前不平整的劉海,那看似濃密的發(fā)絲,和她細(xì)軟的頭發(fā)不同,不知摸起來觸感會怎樣?
她無意識的伸出手,在指尖即將觸摸到他之前,突然回過神,驚覺到自己的唐突,難為情的站起身。
“我回房去了!彼执俚馈W约汉闷婀,為何總想親近皇百合?
他們不是才相識半年嗎?彼此之間的感情似乎也不深厚,怎么現(xiàn)在的她,總是被他吸引得心神不受控制,迷糊失措?
她想問明白,又不好意思打聽,快步走到門口,身后傳來他輕聲細(xì)語。
“如愿。”
她頓住腳步,沒回頭。
“有什么話想找人說,就來找我!
她微微點頭,不知他看見了沒有,心窩暖暖的,滿是男人溫柔體貼的善意;氐椒坷铮稍诒桓C中,她的腦海除了皇百合俊秀的笑顏,已沒有別的東西。
曾經(jīng)深愛著的人,亦不復(fù)存在了。
如愿想著皇百合的容貌,皇百合的輕柔語調(diào),皇百合對她的好……含笑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