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已經(jīng)起床著裝準(zhǔn)備出門,吉人從衣箱里挑了一件質(zhì)地稍厚的袍子,張開為他換上。
“晚間有一場應(yīng)酬,恐怕傳得晚回來了!笔Y交代。
“嗯。”她低頭微笑,盈盈美眸始終落在他胸前的扣子上。及至最一顆也扣好了,便退開兩步,纖手搭上丈夫肩頭,仔細(xì)順平袍子上的紋路皺折。
盛淵低頭看著嬌妻,那未施脂粉的臉龐,有一種清麗透明的脫俗之美,唇瓣比梅花稍紅一些,黛眉如柳,兩丸靈眸像悠悠湖水籠罩一層溥霧似的,任誰都會情不自禁沉溺在她眼睛里。
“好了!奔颂鹦隳,溫柔迎著他笑。
盛淵胸中柔倩一動,不禁伸臂將她揉進(jìn)懷里,雙手牢牢圈著她的腰,嘆息一聲。
“怎么啦?舍不得我?”側(cè)臉倚著他胸膛,她盈盈竊笑。
“是啊,舍不得!
“要不要替你帶點(diǎn)什么回來?”
“比如呢?”吉人抬眸笑問。
盛淵瞥了她身后妝臺一眼,不確定地說道:“比如一盒胭脂?”
“不用了,我多的是!奔穗p手抱著他腰,滿足地輕喟一怕。如果事事皆能盡如人意,她便只有一個要求:我的好相公,你每天早一個時辰回來就好了。
盛淵笑了笑,便不再言語。
離真正天明還有一些時候,兩人心中都有些不舍,靜靜的偎在一起,享受彼此的懷抱。
吉人心頭酸酸甜甜的,想起盛淵和自己莫名的緣分,其中滋味更是難以言喻。
明明是兒時專門欺負(fù)他的玩伴,少年忽然變得陌生別扭,一別三年,又變成了英俊挺拔的大男人。
在她毫無防備之時,他卻突然出現(xiàn),在那座百花齊放,爭奇斗研的花園里。
光是看著他,她心都快碎了,自己正等著媒人撮合,他卻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駐足觀望……
花兒芬芳嬌艷,只能靜靜盛開,其中道理,難道他不懂嗎?
許多事,不是姑娘家能夠開口表明的,難道他不明白嗎?
為了救爹,落寞招親,原本以為兩人緣分已經(jīng)斷了,熟料天意弄人,她跌跌撞撞的姻緣路,居然莫名其妙的撞進(jìn)他的懷里。
這,并不是她所憧憬的姻緣。
至少,她不希望盛淵是為了保全她的顏面,一時心軟才娶她。
但那時候,她還能說什么呢?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我好像什么都有了……”盛淵在她耳邊嘎聲道。
吉人心弦一震,鼻頭酸楚,眼角不禁泛起一絲淚意。
低頭埋進(jìn)他懷里,埋得更深更深,口里卻催促起不,“你還不走?不是得出門了?”
“快了!笔Y又嘆了一聲,依依不舍,根本動都不動一下。
結(jié)果盛淵一出門,吉人馬上變成一塊望夫石,整天傻愣愣的。
有時候低著頭,莫名其妙就笑了起來,有時候手指繞著頭發(fā),在園子里輕飄飄的走來走去,眼睛像瞎了一樣,面前飄過什么都沒瞧見。
盛夫人左瞧右瞧,忍不住取笑,“你們圓房了吧?”
“娘——”吉人腦中一轟,臉頰霎進(jìn)如火燒般通紅,羞愧的幾乎把頭垂到地板上。
盛夫人咯咯發(fā)笑,欣然點(diǎn)頭說:“果然沒錯!
吉人扭怩掙扎了半天,才攬著臉頰,嬌嬌怯怯的嚷道:“有這么明顯?難道我把圓房兩個字全寫在臉上了嗎?”
“天底下只有你是小姑娘,我就沒當(dāng)過小姑娘嗎?”盛夫人聞之失笑,捏捏她的臉頰,又笑說:“前些天還鬧到分房睡,一個晚上就變了樣,說來說去,還不就是那回事兒嗎?”
“娘——”吉人簡直快昏倒了,如此羞人的話,竟然出自婆婆口中。
“好好好,這是好事,總算有點(diǎn)模樣了!
盛夫人欣悅非常,親匿拉著媳婦的手,悠悠嘆息,“本來,我還在煩惱你們天天拌嘴,好像不是兒時兄妹那樣,真不曉得你們究竟能不能成為夫妻,現(xiàn)在總算好了!
“嗯!奔撕鷣y你應(yīng)著,臉頰燒得厲害,渾身發(fā)燙不舒服,只盼這羞死人的談話,還是快快結(jié)束為妙。
正說著,丫頭忽然喚道:“吉祥小姐來了。”說著,只見丫鬟領(lǐng)著吉祥慢慢走近。
盛夫人自是無限歡迎,而最最開心的,當(dāng)然就是吉人了。
“姨娘好,大姐!奔橐簧蟻,先行了禮,才在吉人身邊坐下。兩姐妹近身坐在一塊兒,左手自然牽起右手,顯得十分親匿。
吉人迫不及待,連聲問了許多問題。
“家里還好嗎?你怎么來了?吉蒂怎不一起過來?爹爹呢?”
吉祥微笑瞇起眼睛,逐一回覆道:“家里很好,二姐和爹爹有事,我是代她來的!
“有事?”吉人皺起眉頭。
“二姐和蘭樕成親了。大姐,你曉得嗎?從前借住咱們破柴房里的書呆蘭樕,他高中狀元了!”吉祥笑如春花,興高采烈的。
吉人驚愕地瞠大美眸。
盛夫人聽聞吉蒂的婚事,立刻興致勃勃問:“誰是蘭樕?”
吉祥走后,吉人思前想后,仔細(xì)推敲,總覺得心緒不寧。
這椿親事來得好突然,蘭樕有了功名,卻只身躲地惠家,說有重要的事需要思考。原以為他的私事與惠家毫不相干,卻怎么生出這門婚事呢?
她想得入神,連盛淵回來了都沒發(fā)覺。
盛淵躡手躡腳的來到她身后,將她抱個滿懷,低頭笑問:“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
“你回來了?”吉人確實(shí)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是丈夫,才松了口氣。
“怎么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事?”盛淵一眼就看出她的憂愁,不禁疑惑。
吉人搖搖頭,緩緩說道:“白天吉祥來過一趟,說吉蒂要和蘭樕成親了!
“是嗎?”盛淵愣住。
瞧吉人面有憂色,看來是被這消息嚇壞了。他沉吟一會兒,立刻釋然了。消息雖說突然,但那姓蘭的小子不是在惠家住過一年多,由此和吉蒂生出情愫,并不稀奇!
“你好像不大高興?”
“不是不高興,只是納悶,他們應(yīng)該不是那種關(guān)系啊!”
“什么關(guān)系?”
“就是……情投意合的關(guān)系!奔税櫭肌_@消息真令人擔(dān)心。
盛淵聞言笑了起來,反問:“我們算是情投意合的關(guān)系嗎?”
“不知道,”吉人橫他一眼,氣惱的故意說反話,“當(dāng)然不算啦!”
“這不就得了!笔Y嘻皮笑臉的瞇著眼睛,直呼,“咱們就算‘情不投、意不合,’你還不是好好的?”
“又不一樣!奔四樕弦魂囨碳t。
他們多秒年來累積的情分,跟吉蒂他們的情形怎么一樣呢?
“別想了,我看不出這門親事有哪里不妥?”
盛淵老實(shí)評論這椿親事,平心直言,“男方可是狀元郎,將來想必前程不可限量,咱們吉蒂還算高攀了。至于感情,等他們成了夫妻,慢慢相處,自然會有的!
話雖不錯,吉人還是覺得奇怪。
“吉蒂最不喜歡那種白白凈凈、貌似女子的男人,她居然會答應(yīng)這門婚事,實(shí)在太可疑了!
其實(shí),她煩惱的還有別的事。她怕,難道其中有什么內(nèi)情?這婚事會不會……和娘家目前的困境有關(guān)?
盛淵忽然雙手捧起她的臉,挪到自己面前,目露兇光。
“怎么了?吉人眨巴著眼睛,大惑不解地瞧著他,霎時忘了心事。
“我整天都在想你……”他兇神惡煞地近逼到她眼前,怫然怒道:“可你整天都在想別的男人,嗯?”
“什么嘛,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吉人扳開他的手,咯咯笑了起來。
盛淵臉上卻一點(diǎn)笑意也沒有,正經(jīng)八百,像在審問犯人似的。
“你太過分了,還想否認(rèn)嗎?”說著,十只指骨扳得咯咯作響,口中嘿嘿嘿地瞇著眼睛冷笑,“我盛某人定要討回這個公道!”
“呀——”吉人笑著尖叫一聲,反身便跑。
小小閨房里,兩人繞著一張圓桌、幾把椅子,就這么追過來、轉(zhuǎn)過去,不時傳出尖叫嬉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