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jīng)習慣某人的體溫、某人的糾纏,習慣在睡前做點激烈運動,今晚卻什么都沒有了,讓她怎么睡?
她輕嘆一聲,亂七八糟的念頭浮上,一幕接一幕,把她的心鬧得紛雜。
沒人陪,他會不會回頭去尋八美?會不會換個舞伴,在床上恣意尋歡?不過她在計較什么啊,早在她出現(xiàn)之前,那位某人早就把八美的身子從頭到腳摸上好幾遍,說不定還害人家換過搖斷的床腳。
這真的沒什么,身為古代人就該習慣這種事,不過是三妻四妾,哪個男人不這么做?何況她半點不冤,人家先來,她后到,算來算去她就是個小三,人家不能把她電得吱吱叫,已經(jīng)是穿越者無法理解的幸運,她還能期待什么?她又不是傻子,還奢望一生一世一雙人,比翼雙飛共此時嗎?
這是一個茶壺配上數(shù)個茶杯的時代,是人口不爆炸,需要大量繁衍子孫的時代,是女人不被允許嫉妒、不可以小心眼的時代……
她要搞清楚時代背景,認清自己住的區(qū)域,千萬別妄想蚍蜉撼樹,挑戰(zhàn)開枝散葉的老觀念。
就這樣,她對著自己信心喊話,說服自己入境隨俗,她甚至告訴自己,你又不愛他,嫉妒個什么勁兒,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盡快適應(yīng)時代、培養(yǎng)能力,哪日藍胡子想換新老婆了,你就可以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去獨立。
可是、可是……她怎么就被自己的話給噎住了呢?怎么那個濕濕咸咸的東西,自顧自的往外流?
她是真的不愛他啊,她只是喜歡和他當夜間部同學,一起在床上上體育課,她只是比較視覺型,她只是……唉,怎么喉嚨又是一陣酸澀呢?
葉霜念經(jīng),念著念著,念到差點昏睡過去。
寅時四刻耶!若是依照現(xiàn)代的時間換算,就是凌晨四點,哪個神經(jīng)病會讓人在凌晨四點起來做事?
但明慧就是個神經(jīng)病,而且還是個膽小的神經(jīng)病,不知道是不是壞事做太多,冤魂天天繞著她跳豐年祭,她居然嚇得連出來見她一眼都不敢。
也幸好她不在,幾個尼姑念自己的經(jīng),任由葉霜在蒲團上睡得盡興。
早課完成,用過飯后便開始灑掃院子、屋里。
拿起掃把,葉霜一面掃,一面哼著歌兒,倒也自在快樂,她當這是高中時期的晨間活動。
她并不覺得自己苦命,還笑著對兩個墨說:“我覺得自己像甄嬛。”
“甄嬛是誰?”墨竹問。
葉霜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過沒多久,她又唱起《感恩的心》,這會兒,她當自己是阿信了。
還不錯咩,當?shù)亩际桥鹘�,所以啊,人要正面樂觀,生活才會有滋有味。
做完雜事,葉霜回屋里抄經(jīng),抄經(jīng)是小事,二十遍經(jīng)文,正常人得抄兩個時辰,但墨竹、墨蓮會寫字,她們?nèi)送膮f(xié)力齊努力,沒多久功夫,就把經(jīng)文給抄好。
只是早飯那點稀粥,已經(jīng)一路從胃袋滾進大腸頭,還得捱到申時才有飯吃,這教人怎么受得�。�
可是再怎么受不了,也得受,她答應(yīng)過衛(wèi)昀康要乖乖的。
終于,時辰一個一個轉(zhuǎn)過,光陰的巨輪帶來她們的晚餐,感謝上帝……
她那么那么那么的乖,又做晚課、又抄經(jīng)、又做雜役、又挑水,換來的一盤食物……好吧,長得不怎么樣,好歹能維持基礎(chǔ)的生命現(xiàn)象,但問題是,明清把托盤送到墨竹手上時,還往她掌心塞進一張紙條。
“施主慢用�!泵髑妩c頭,轉(zhuǎn)身離去。
墨蘭甫關(guān)上門,墨竹立刻攤開掌心的紙條,紙條上頭寫了潦草的兩個字——別吃,她緊張的馬上把紙條遞給主子。
葉霜看了紙條一眼,再看向桌上的飯菜,忍不住在心里哀號,厚,餓到腸子都快打結(jié)了卻不能把食物送進嘴里,真是摧折人心。
只不過她還想多吃幾餐,不想和兩個墨排排坐,享用最后的盛宴。
三個人面面相覷,墨蘭機靈,把紙條往燭火上一擺,迅速燃燒起來,待變成灰燼之后,踩熄。
墨竹、墨蘭都看著自家主子,等著她下一步指示。
葉霜不是不明白她們在想什么,她們也在懷疑,該不該相信明清的話吧,倘若她是被派來惡整她們的,不就落人人家的圏套?但不知為何,她選擇相信。
超餓,饑餓的人不應(yīng)該浪費食物,但是,保住小命更重要。
閉上眼睛,一個狠心揮手,葉霜把餐盤往桌邊推去,下一瞬,連同托盤、陶制碗盤全摔在地面,一陣匡啷聲響起,她的怒吼跟著出籠,“那是什么東西,狗也不吃的爛貨,竟敢拿到本世子妃跟前!”
屋外,兩個尼姑耳朵貼在門邊,屏氣凝聽,聽見碗盤破裂聲以及葉霜的斥責聲之后,直起身,冷笑揚聲道:“人都到這里了,還端什么架子?有命走出去才叫世子妃,沒命走出去,就叫做鬼!”
葉霜猛地打開門,把門后的兩個尼姑狠狠嚇一跳。
她寒聲問:“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
中年尼姑道:“有這樣的飯菜還嫌棄,世子妃真是吃香喝辣慣了,既然世子妃不樂意,就先餓上兩餐,敗敗火氣再吃飯吧�!闭f完,兩人飛快離開。
葉霜猜想,她們態(tài)度轉(zhuǎn)變,已無之前的恭敬,約莫是從明慧口里聽見什么,難道王妃已經(jīng)下了殺令,不讓她活著離開家廟?她們想用整治李姨娘那套來玩她,把她逼得神經(jīng)衰弱、自愿上吊?
她緊咬著牙,強自忍下,她答應(yīng)過衛(wèi)昀康的,絕不會因為這點子事就被打敗。
墨蘭關(guān)上門,墨竹彎身把地上收拾干凈后,墨蘭取出昨天的食盒,低聲道:“主子,昨天的點心還剩一點兒,您用吧。”
葉霜嘆氣,沒去接那盒點心,皺眉猶豫著,要不要拿玉佩出來晃兩下。
這時傳來兩聲敲叩窗戶的聲響,三人同時轉(zhuǎn)頭,就見窗子已經(jīng)被打開,從那里竄出一個黑衣人,黑衣人進屋,躬身行禮之后,將包袱放在桌上,一陣風似的,轉(zhuǎn)眼又沒了蹤影。
墨竹急急打開包袱,只消一眼,就飛快去把門拴緊,窗戶關(guān)好。
墨蘭這才把包袱整個打開來,頓時笑容燦爛�!盁Z、排骨、小菜還有涼糕,是嚴嬤嬤的拿手好菜!”
葉霜也難掩興奮�!皣缷邒叩搅耍 �
衛(wèi)昀康的動作真快,真希望他快點把嫁妝清點好,快點把事情處理好,快點狂奔而來,快點兒讓她再看看他、抱抱他,讓她驕傲地告訴他,我沒惹事、我做到了!
“嚴嬤嬤到哪里?”墨竹不解的問。
“到附近小莊院,往后咱們再也不會餓肚子了!”葉霜歡天喜地,分起筷子。
墨竹有點犯傻,遲遲不敢動筷子,誰知道那個黑衣人是什么來路?何況會燒這幾道菜的,又不是只有嚴嬤嬤。
墨蘭笑道:“這叫天無絕人之路�!�
葉霜添話:“這叫上帝給你關(guān)上一扇門,必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墨竹被弄糊涂了,呆呆的問:“主子,這……真的能吃嗎?”
“當然,爺在照看著咱們呢,別多心,快點吃飽,吃完還得毀尸滅跡�!�
聽見葉霜這樣說,墨竹這才松口氣,敞開心思,張口大吃。
看著墨竹的吃相,葉霜笑得滿臉陽光。
現(xiàn)在她知道了,她的爺有多可靠。
他是說到做到的好男人,暗處的隱衛(wèi)必定會把她們保護得周周到到,他必定不會去旱田上松土,他必定會盡快處理好所有瑣碎事兒,跑來為她出氣。
所以害怕?lián)氖裁茨�?她的爺雖然大男人、很霸道,又不會夸獎人,卻是個重承諾、不只會打屁的痞男。
倘若天塌下來,旁人怎樣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毫發(fā)無傷,因為她有爺!
這天晚上,葉霜心里還是充塞著滿滿的思念,不過她睡得相當好,因為爺不在她身邊,卻在她夢里,陪著她說笑,看她使壞招,他還對她說——
“別擔心,一切有爺呢!”
第二天,和昨天一個樣兒,念經(jīng)、抄經(jīng)、做苦工,這次在蒲團上,葉霜直接睡到周公的大床頭,誰讓她餓嘛,肚子餓的人當然沒體力做事。
明慧也還是一樣,只敢躲在眾人背后指揮,不敢和她這個天眼已開的世子妃面對面。
真是可惜啊,葉霜還打算在見到明慧時,陰森地對她說:“師太,你身后跟了不少冤魂,要不要給她們辦場超渡法會?”
晚飯送上來時,明清又遞了張紙條,讓她們別吃。
只是這頓再不吃,肯定會露出馬腳,所以葉霜讓墨竹包起三成飯菜,隨著夜晚大餐的“遺跡”包在一塊兒,尋塊好風水埋了。
餐盤送出去,發(fā)現(xiàn)飯菜被動過,明慧的心情安下,一夜好眠。
但是隔天又在佛堂看見葉霜時,她大吃一驚,丟下木魚經(jīng)文,轉(zhuǎn)身離開,那個速度啊,可以去參加奧林匹克。
她以為她死定了,碰不上了,所以大方出現(xiàn),卻沒想到……
由此可以推論,下在飯菜里的是急性毒藥,不是慢性毒,那么,這個主意是誰出的?
左氏還是明慧?如果是明慧,葉霜能夠理解,夜長夢多嘛,萬一她的天眼又招來一堆冤魂,誰知她會不會被閻王爺召見;如果是左氏,她就要大聲嘲笑了,那么急著動手,就不怕人家懷疑到她頭上嗎?再怎么說,她可都是因為損壞王妃名聲才被送進家廟的,除非是情況
緊迫,有什么理由非要她立刻動手,或者是……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這個猜測,讓葉霜的心狠狠抖了三下,左氏的有恃無恐和衛(wèi)昀康有關(guān)系嗎?或者她已經(jīng)對衛(wèi)昀康動手,并且成功了?
不會的、不會的,她必須對爺多些信任,左氏沒有爺?shù)穆斆黝V�,沒有他的機智沉穩(wěn),兩人對壘,她只會是慘敗的一方。
葉霜不斷鼓吹自己正面思考,試圖讓紊亂的心思平靜下來。
當晚,明慧懷疑葉霜沒死是因為吃的量不夠多,因此今晚的飯菜改善了。
應(yīng)觀眾要求,這次葉霜把毒菜飯全部包起來。
隔天,葉霜病了,沒去佛堂做早課,墨竹神情緊張,央求明慧請大夫回來為主子診治,明慧卻以冷笑做為回應(yīng)。
接下來幾天,葉霜都在病中。
每天房前都有人在徘徊翹盼,等待里頭哭聲傳來。
問題是,: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始終沒有等到喪訊,明慧越等越心驚,到了第十三天,她決定不再等待,寫下一封書信,緊急把消息往京里傳遞……
左氏讀著明慧師太寫來的書信的同時,衛(wèi)昀康也在讀隱衛(wèi)傳來的訊息。
他讀第一遍,便牽起爽朗的笑,讀第二遍,笑意也未曾稍減,他很肯定,葉霜把那票尼姑給搞糊涂了,不過她做得相當好,直到目前為止,沒人發(fā)現(xiàn)她身邊有隱衛(wèi)暗中保護。
接下來,她會怎么做呢?
其實,他心里很矛盾,既想盡快現(xiàn)身,替她擋去無謂災(zāi)禍,卻又想看她怎樣破解困局。
衛(wèi)十一曾向他稟報道——
世子妃似乎看穿屬下男扮女裝,她老是瞄著屬下的大手大腳,那眼光像是老貓看見鮮魚,害得屬下心頭發(fā)毛。
她有這么聰明嗎?應(yīng)該是吧,因為“明清”的幾句話,就讓她決定住進破舊老房。
這時,傳來兩下輕敲門板的聲響,接著衛(wèi)三走了進來。
衛(wèi)昀康看他一眼,問道:“都辦妥了?”
“回世子,辦妥了,所有陪房已經(jīng)陸續(xù)住進莊子里,先王妃與世子妃的嫁妝也整理清楚,嚴嬤嬤和辛嬤嬤細細清點過,并無遺漏�!�
他自己人辦的事,怎么可能遺漏?真正遺漏的部分在左氏身上,整整二十年,母妃的鋪子收益至少超過十五萬兩銀,但她只吐出六萬兩,無妨,那些錢早晚會回到他手中,不急。
他把下人一批批送出去的同時,也把嫁妝化整為零,讓隱衛(wèi)們趁著夜色,從后門一點一點的帶出王府。
當初葉霜出嫁,他便算準了今日,置辦的物件都是小而珍貴的,為求方便偷渡,眼下庫房里存留的,只剩下母妃的大宗物件和布料,那些東西帶不帶走都無所謂。
他說葉霜沒有幫上忙,這話并不盡實,倘若沒有鬧出典當事件,逼得左氏吐錢,他的下一步將會是變賣她的嫁妝,充作資金,開設(shè)鋪面。
他不是沒有錢,“金玉滿堂”和“金風臨門”都還在做生意呢,兩間鋪子依舊是京城里最火紅的,日日都有金銀進出,只是,他還沒打算讓這件事曝光。
所以接下來,衛(wèi)昀康將要改頭換面,重拾正事,德王世子棄科舉轉(zhuǎn)商,他的風流好色將轉(zhuǎn)為貪財斂富,他深信,這將會是皇上所樂見的。
“東西給三皇子送去了?”
不管是收買人心或行事組織都要花錢,他的賭坊年年提供三皇子資金所需,而他的青樓為三皇子搜集各方訊息,他與三皇子是換帖子的好兄弟,兩人交往過密,只是無人知情。
“稟世子,送去了,衛(wèi)大親自送到三皇子手中,三皇子約了您五月初八,月明湖畔見�!�
“知道了,讓衛(wèi)大回三皇子一聲,我會準時赴約�!�
“三皇子還道,想見見世子妃�!�
“嗯,還有其他事嗎?”
“周掌柜想求見世子。”
周掌柜是“金風臨門”的掌柜,也是一頭鉆進錢窟里的男人。
當年他異想天開,想憑著自己一手高明賭技,掙下萬貫家產(chǎn),卻不料行事高調(diào),被賭坊的人盯上,贏來的銀子被搶回去不說,還差點被砍下一雙手掌,當時,是衛(wèi)昀康救下他,從此他便跟在衛(wèi)昀康身邊賣命。
周掌柜后來才明白,要靠賭賺錢,不能詐賭坊,而是要自己開賭坊。
他跟了衛(wèi)昀康六年,賭坊從一家開到六家,從京城往外擴,幫衛(wèi)昀康賺進數(shù)十萬兩身家之外,也替自己掙得一個缽滿盆溢。
前幾天,他興致勃勃地說又訓練出一批好手,可以再開幾間賭坊。
不過眼下衛(wèi)昀康正忙著料理府中大事,哪有時間理他,沒想到周掌柜遲遲不見下文,就托衛(wèi)三上門來傳話。
“知道了,讓他過幾天到莊子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