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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財(cái)妻(下) 第十五章 最后的約定(2)

  這日過后,簡昊衍被逮的消息傳遍江南,由盛珩親自押解回京待審。

  照理,杭州前后衛(wèi)所的糧庫已經(jīng)補(bǔ)足,晁樞引也該回京覆命,然而因?yàn)橐鼡催在江南,于是他修書一封向皇上求恩典,讓他能遲點(diǎn)時(shí)候再回京。

  可是盡管如此,他卻始終見不到尹摯一面。

  那府簡直成了他另一個(gè)家,每日一醒就進(jìn)那府,一如她剛到杭州時(shí),被她晾在廳里不聞不問。

  幾日過后,那韋守終于看不下去,開了口道:“晁大人要是公務(wù)不繁忙,不如就住下,省得每日鞍馬勞頓!

  “多謝那爺!币且酝隙〞芙^,但此時(shí)非彼時(shí),他臉皮也需要厚一點(diǎn),否則他跟尹摯真要散了。

  那韋守拍拍他的肩,用男人的方式替他打氣。

  晁樞引感激不盡,當(dāng)日就在那府住下,尹摯知道時(shí)還冷笑了聲。

  可不管怎樣,晁樞引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抱持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精神,每日都在外院里走動(dòng),不信她能夠一直窩在后宅。

  “頭兒,還是讓小的去向郡主請罪吧。”杜獲面無表情地道。

  “不!鼻f不要,他等著她冷靜,可不想他這當(dāng)頭提油澆火!澳銈兏髯匀グ,我到處走走!

  左旭和杜獲對看了眼,最終決定偷偷潛入團(tuán)圓閣,到時(shí)候見機(jī)行事。

  而晁樞引走在廳堂后頭的園子,看著逐漸蕭瑟的景致,不見各色花兒繽紛,一如他的心境那般蕭索。

  “你還真住下了!

  后頭傳來聲響,晁樞引回頭畢恭畢敬地施禮!袄蠈④!

  尹賢走到他身旁,懶懶睨了一眼!敖駜簜(gè)心情不錯(cuò),逛起園子了?”

  “是啊,就走動(dòng)走動(dòng)。”要是能遇見她,那是再好不過。

  他那點(diǎn)心眼,尹賢豈會看不出來,懶得提點(diǎn)他阿摯向來不逛園子,他閑散地在園子小徑上走著,冷冷的空氣里浮動(dòng)著草木的氣味,帶著些許雨后的青草腐味。

  余光瞥見晁樞引還在身后跟著,尹賢不由道:“莫不是有事想請教我吧?”

  “不敢說是請教,只是不解當(dāng)初老將軍怎會允許兒媳改嫁!

  尹賢停下腳步,原以為他會打探阿摯的消息,沒想到反倒打探起阿摯她娘親的事。“你為什么問起這事?”

  “晚輩失禮,并沒有冒犯之意,只是順口問起罷了!

  “……當(dāng)初是因?yàn)榘吹牡鶎λ镆灰姺N情,所以我明知她娘正在與青梅竹馬議婚,還是用身分壓人,拿恩情逼人,讓賀家把女兒嫁進(jìn)將軍府,而她盡管心底有人,卻不曾表露半分,她很清楚在什么位置上就得扮好什么角色,于是她相夫教子,端莊嫻淑,無可挑剔,只可惜我兒子福薄,先她一步離世!

  晁樞引皺緊了眉,覺得這事聽起來怎和簡昊衍與母親之間如此相似?

  “阿摯的爹去世后,她為他守孝三年,已是仁至義盡,當(dāng)年的青梅竹馬又找上門來求親,如此膽大放肆之人,我自然是高看了幾眼,允了這事,畢竟敢上將軍府求娶寡婦的,那韋守肯定是空前絕后的一個(gè)!

  這其中原由,晁樞引還是頭一次聽見,不禁也高看了那韋守一眼,只因他竟一心等待心愛的女子,等著與她續(xù)緣。

  換作他,他恐怕無法接受不貞的女子。

  “爹,這事你可別在他面前提,小心他尾巴都翹起來!

  賀氏的聲音傳來,晁樞引忙朝她施禮,她頷首微笑著。

  “阿琳,你放心,我絕不會在他面前說,我還要天天擺臉色給他瞧,讓他把我當(dāng)祖宗一樣供起來!

  “他供著爹天經(jīng)地義,他還說往后爹不如就在這兒住下吧!

  “呿,有爹跟著女兒住在女婿家里頭的?我可丟不起這老臉!

  晁樞引在旁聽著,驚詫兩人之間竟是相處如父女,壓根不像京里傳言的彼此不和而改嫁,尹摯也不是真的被拋下的孤女,其實(shí)他們一家子的情感深濃,如今他更能體會她為何生這么大的氣了。

  “樞引!

  “是!彼厣駪(yīng)道。

  “阿摯那個(gè)孩子其實(shí)很怕寂寞,當(dāng)初卻是她鼓勵(lì)我改嫁,我問過她,她說只想要我開心就好!辟R氏說著,不禁勾唇微笑,笑意有點(diǎn)酸澀又有點(diǎn)甜!拔也皇莻(gè)好母親,終究將她給拋下了,可是我的選擇與阿摯無關(guān),你盡可以瞧不起這樣的我,別因而傷了阿摯就好!

  晁樞引聞言,忙朝她施禮!胺蛉苏`會了,很久以前我就沒了這樣的想法,每個(gè)人都可尋求自己想過的人生,再嫁也不是錯(cuò)事,至少夫人勇于追求,不像我的母親,分明嫁了人,心底卻有其他人……”

  “你胡說什么!你母親不是這種人,我與她從小結(jié)識,她是什么樣的人,我可是清楚得很,你壞你亡母名聲,我可不原諒你!”賀氏冷著臉警告著。

  晁樞引怔怔地瞅著她,這才想起她與母親情同姊妹,簡昊衍的事,說不準(zhǔn)她知情。

  “姨母,晚輩想請教,當(dāng)初家母未出閣前,與簡昊衍是青梅竹馬嗎?”

  “胡說八道!”賀氏想也沒想,還唼了聲,不屑至極。“簡昊衍是什么玩意兒?當(dāng)年他不過是杭州同知,說是對你母親一見傾心,所以常常招惹她!

  “所以他和家母之間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他詫問。

  “當(dāng)然沒有,你母親就跟你一樣,是個(gè)認(rèn)死理的死心眼,當(dāng)初與你父親定下娃娃親,就認(rèn)定他一人,心里怎可能有其他人?難道你沒有聽你母親說過,她總說你的外貌像爹,可是性情像她。

  “她要是心里有其他人,在你爹去世時(shí)她早就能改嫁,甚至可以不要你,可你想想,她有多疼愛你?她傾盡一切,獨(dú)自撫養(yǎng)你,這對一個(gè)婦人來說不是件易事!

  晁樞引眼眶微微泛紅,這是他頭一次聽見外人提起他的母親,能與他分享母親以往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可為何以往他總會蠢得拿賀氏和母親做比較,如此看低人家?

  他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論斷他人?也難怪銀子不想理他了。

  “你呀,主動(dòng)一點(diǎn),阿摯很好哄的。”雖說她有時(shí)覺得兩人太出格,可明明事情都解決了,婚事卻停擺,多可惜。

  “可是我惹她生氣了,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她消氣!

  “死皮賴臉,低聲下氣地去求。”尹賢給了中肯的建議。

  “還有,要哄她開心,你必須先對自己好,她才會開心!辟R氏給了更加中肯的建議,畢竟她還是希望女兒開心。

  “對自己好?”

  “你太苛求自己了,仇恨已經(jīng)解除了,你可以善待自己了!辟R氏噙笑道:“往后要有什么事,盡管來尋我,阿摯要是太過分了,我?guī)湍阏f她。”

  “阿琳,有你這樣當(dāng)母親的?竟然幫起女婿來了!币t不滿了。

  “爹,我這是幫理不幫親,但是相對的——”她笑睇著晁樞引。“你要是敢欺負(fù)我女兒,就算我跟你母親是好姊妹,我也一樣不饒你!”

  晁樞引笑著,心想,原來尹摯的霸氣不只是像尹賢,更是像她母親啊。

  當(dāng)晚,晁樞引夜探香閨,當(dāng)他掀開床帳的瞬間,泛著青光的匕首已經(jīng)來到面前,停在大約離他鼻頭一指寬的地方,教他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這個(gè)夜闖香閨的登徒子,還想讓我再踹一次?”尹摯沉著臉道。

  晁樞引直睇著她瀲滟噴火的眸子,揚(yáng)笑道:“雖然惹你生氣很不應(yīng)該,但還是覺得你生氣的模樣很美。”

  尹摯的臉很不爭氣地漲紅!澳阍诤f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銀子,我想你!

  尹摯死死地瞪著他,哼了聲將匕首收下!坝颓换{(diào)。”

  “真的,當(dāng)初我遇襲昏迷前想的就是你,心想,你會不會因?yàn)槲沂軅鴵?dān)憂落淚!蹦菚r(shí),他只擔(dān)心她害怕。

  “是嗎?可我記得你剛醒時(shí)瞧見是我,還罵我不知恥呢!

  “銀子,今日我跟姨母敬過茶了,也正式跟姨母提親,可姨母說得問你的意思,你是怎么想的?”

  尹摯眨著眼,懷疑聽見什么。

  姨母耶,這是他頭一次稱呼母親為姨母耶。

  還真是不容易啊,肯為她低頭到這地步,愿意拔除他那錯(cuò)誤又根深柢固的守舊禮法……

  既然這樣,她也不是不能原諒他。

  “姨母說,要讓你開心很容易,只要我待自己好,而現(xiàn)在我想待自己好一點(diǎn),所以我提親了,你愿意否?”

  尹摯面對他輪番的溫柔攻勢,有些招架不住,好半晌才擠出一點(diǎn)聲音!澳蔷偷饶阃瓿杉s定!

  “我不是完成了?”

  “那是上一次,這一次我把米糧都補(bǔ)足了,你不該完成最后一個(gè)約定?”

  “盡管說。”

  “別答應(yīng)得太快,我怕你辦不到。”

  “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幫你摘下來!

  尹摯搖搖頭,笑得很惡劣!拔也灰铝,三日之內(nèi),我要一枝盛開的綠櫻。”

  晁樞引頓住了,因?yàn)檠矍笆桥D月,不是綠櫻盛開時(shí),他要上哪找盛開的綠櫻?

  “我記得你曾霸氣說過,剩下的約定都算你的,不跟我計(jì)較了!崩蠈④娬f要死皮賴臉,他就照辦了。

  “此時(shí)非彼時(shí),當(dāng)然你也可以不做,沒有完成約定,咱們的婚事自然不算數(shù)!

  晁樞引無奈地嘆了口氣,瞧她笑得壞心眼,忍不住地傾前吻上她的唇,她瞬時(shí)瞠圓了眼。

  不容她逃脫,他壓住了她的后腦杓,撬開了她的齒,鉆進(jìn)檀口里纏吮勾誘著,直到她軟在懷里再也不掙扎,這般嬌柔無骨的姿態(tài)更教他心旌搖曳,恨不得要得更多。

  但,還不行。

  他用盡最后一絲理智要自己打住,趕緊放開她,退開了幾步。

  尹摯還一臉傻愣,玉白的小臉像是染滿了胭脂。

  “銀子,就當(dāng)先跟你預(yù)支一點(diǎn)甜頭,等我完成最后一個(gè)約定……咱們趕緊生個(gè)孩子,最好是外貌像你,性子像我。”說完,他便快步離開。

  尹摯好半晌才回過神,朝門口呸了聲,“不要臉的東西,誰要跟你生孩子?性子像你,那不是完蛋了嗎!”

  她朝門口罵道,緩緩地倒進(jìn)床褥,羞得捂臉不敢見人。

  晁樞引那個(gè)瘋子!瘋子!

  三日后,一大早她就在團(tuán)圓閣等著晁樞引,然而左等右等,眼看著要正午了,她便差龐定去瞧瞧。

  “郡主,府里的綠櫻都沒開花!饼嫸ǹ煺Z回報(bào)著。

  尹摯言地看著他好半晌,才道:“龐護(hù)衛(wèi),你瞧過臘月開花的櫻嗎?”

  “沒有,所以,郡主是在刁難晁大人?”這般惡劣,分明是不想認(rèn)這門親事了?

  “不刁難他,我還叫尹摯嗎?”他讓她哭了幾次,掉了多少淚,她當(dāng)然要一一討回,沒道理被人欺了還要傻傻的忍受吧。

  只是她聽說兩日前他找了那叔像在商議什么,還以為是要找花匠想法子,看來并非如此,所以他是真的放棄了?

  “郡主,綠櫻沒法子在臘月開花,是您在逼他放棄!倍囔o提了茶壺進(jìn)來,回應(yīng)著她的喃喃自語。

  “哪有要他放棄,他要是夠聰明,就該來求我!彼麤]那么傻的,對不?

  “要是他沒想到要求郡主呢?”

  “……不可能。”她想,說不準(zhǔn)他會在入夜后又闖進(jìn)她房里求她,不自覺想到他的吻,教她的臉又微微發(fā)燙。

  “剛才奴婢問過左旭了,他說晁大人從昨天就一直在屋里沒出來。”多靜好心地分享剛得手的消息。

  尹摯揚(yáng)起秀眉。“這不像他的行事風(fēng)格……”就算是辦不到的事,他也會想其他法子解決的!八懔,他大概晚點(diǎn)才會來,我要先進(jìn)屋子歇一下,他要是來了再喚我!

  她打個(gè)哈欠,不禁埋怨起他,她以為昨晚他還會溜進(jìn)她房里,害她沒睡一直等著,結(jié)果現(xiàn)在困極了。

  多靜應(yīng)了聲,尹摯一回房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屋里有了動(dòng)靜,她猛地張眼,就見一枝綠櫻在她眼前綻放嬌艷的花蕾。

  她愣了下,再定睛一看——

  “這是……畫!

  “對,我特地為你作的畫!标藰幸龑嬚麄(gè)抖開,才瞧見原來是一棵綠櫻樹,而一個(gè)身穿銀兔毛鑲邊斗篷的姑娘就站在樹下,伸手拉著一枝綠櫻。

  “……你會作畫?”她翻坐起身,打量著畫。

  綠櫻樹還特地調(diào)了顏色上色,是真真實(shí)實(shí)的綠櫻色彩,這一點(diǎn)非常不容易,他找那叔肯定就是為了這顏料吧,而且樹下的人分明是在畫她,她的眉眼,她的笑靨……

  “偶爾,許久沒作畫,有些生疏了!标藰幸诖才希咝Φ赜H吻她的頰!安恢肋@樣的約定,你喜不喜歡?”

  “嗯……”她沉吟著。

  說喜歡,顯得她太不矜持而且會讓他太驕傲;說不喜歡,顯得她很做作而且可能會傷他的心……為什么要這樣為難她?

  尹摯暫時(shí)想不出答案,干脆在往床上一倒!暗任宜言僬f!彼粔蚯逍眩员仨毜人逍,才有辦法想出好答案。

  “那好,我也一道!标藰幸旬嫈傇谧郎,就往她身邊一倒。

  “喂!”

  “別推我,我一夜沒睡,倦得很。”他抓住她的手,將她給圈抱入懷。

  尹摯被嚇得瞌睡蟲全散了,然而身邊的人卻像是倦極了,沉沉睡去。

  真是一夜未眠,只為了給她作畫?

  算了,矯情不是她的作風(fēng),于是她趁他入睡時(shí),才輕輕用氣音道:“晁樞引,我喜歡這個(gè)約定,但要是你把自己也畫進(jìn)去,那就更好了。”

  “好,等我睡醒再畫!彼]著眼,啞聲道。

  “喂!”居然裝睡,卑鄭小人!

  “我睡著了,睡著了……”他喃著,嘴角微勾,像是多滿足多開心似的。

  尹摯撇了撇嘴,佯怒道:“僅此一次,要是被祖父看見,還不打斷你的腿!

  她總是嘴里罵著,嘴邊帶笑。

  想必等他倆醒來,所有的美夢,都能成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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