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到外頭走動,可站了好一會,感覺傷口似乎更痛了,干脆往床沿一坐,而這一坐,坐到外頭已經(jīng)大亮,依舊不見關(guān)子悅進房,他不禁狐疑了起來。
這兒是王爺別莊,外頭有侍衛(wèi)守著,總不可能出了什么亂子……
正忖著,突地聽見細微的敲門板……抑或者是抓門板的聲音,他吸了口氣,奮力站起身,咬著牙走去,開了門,還沒瞧見任何人影便感覺有什么撲上自個兒的腳,他抽了口氣瞪去,果真如他所抖,是關(guān)子悅救的那只小紅狐抓住自個兒的腳。
他想怒斥,想踢腳,但他身虛體弱,只能沒用地被這小畜牲欺侮。
打他醒來,他壓根沒想過問這只紅狐的下落,因為對他而言完全不重要,誰知它如上門來找碴……
正恨恨地思索解脫之道,卻見小紅狐不住地咬著自個兒的褲管,像是要拉著他上哪,教他想起這頭小紅狐十分有靈性,要不是它領(lǐng)著他去找關(guān)子悅,恐怕還要費上不少功夫,而它現(xiàn)在糾纏他,該不會是——
「子悅出事了?」他脫口道。
小紅狐驀地放開他,隨即朝外跑去,見狀,他也不管自己沒穿鞋子,跟著往外走,一段路走得他氣喘吁吁,腿疼得厲害,像是傷口要迸裂似的,可偏偏那小紅狐不住地回頭看,他只能咬著牙往前走,
到過了廊道轉(zhuǎn)角,就見關(guān)子悅狀似身有不適趴跪在欄桿邊。
「子悅!」他喊道,加快腳步走向她。
關(guān)子悅痛苦萬分地抬臉,原本就皺起的眉皺得更深了。「大哥……你有傷……不能下床的……」
聽她氣若游絲,再見她小臉上布滿細碎汗水,臉色蒼白得嚇人,他急聲問著,「怎了,哪兒不適?」
「肚疼……」她破碎喃著,光是兩個字就快費盡她的力氣。
「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嗎?」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即緊揪著他的手腕,「大哥……你的藥跟早膳……」
隔著布料,他都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寒意,教他心驚。
「什么時候了還管那些!」他低吼著,問她,「站不站得起來?」
關(guān)子悅無力地揺了搖頭。
馮玉瞧她彷佛隨時都會昏厥,便低聲道:「失禮了!乖捖洌S即將她打橫抱起,忍著腳痛一步步地往回走。
「大哥,腳傷……」她緊揪著他的袖子。
「閉嘴!」他呼吸紊亂,不斷地調(diào)勻氣息,踏穩(wěn)了一步才踏出另一步,待他們回房,渾身早已經(jīng)濕透!改阈獣,我到外頭找人!
才將她擱在床上,她隨即又揪住他!柑A大哥他們都不在……去田里了……」
「外頭有侍衛(wèi),我差侍衛(wèi)傳話也一樣!柜T玉沒好氣地道,拉開了她的手。
「你忍著,我去去就回。」
「你的腳傷……」
瞧她泫然欲泣,滿臉愧疚,彷佛多怕他多走幾步路會教他廢了腳,直教他心都亂了。「都什么時候了,你……你擔(dān)心你自個兒吧!
馮玉快步走著,邊走邊想,為何她自個兒都病成那樣了,卻依舊擔(dān)憂著他?他都打算要將她賣了,她還將心思都擱在他身上,豈不是要教他更愧疚?
好不容易拖著腳走到大門邊,他托侍衛(wèi)趕緊通知藺仲勛,隨即回房,一回房就見她蜷縮在床上,好似正忍受著滔天巨痛,他坐在床邊心急如焚,卻是無能為力。
「子悅,再忍一會,大夫一會就到了。」他經(jīng)聲哄著。
「大哥……我沒事……」她聲若蚊鳴地道!改_疼嗎?」
馮玉死死地瞪著她,又氣又惱又心疼!覆惶,你呢,有沒有好些?」他以袖擦拭她臉上細汗,不料輕觸她的頰,發(fā)現(xiàn)她的臉冰涼得嚇人!傅降资窃趺椿厥,好端端地怎會如此?」
關(guān)子悅虛弱地張眼,細聲道:「大哥……可以抱抱嗎?」她的下腹極痛,痛得像是快要死去,要是她真的快死了,她希望至少可以死在大哥懷里。
馮玉頓了下,覺得不該,可橫豎剛才都抱著她進房,再者擁抱能讓她安心點,又有何不可?她都能守著他徹夜不眠了,自己不過是給一個擁抱而已。
他輕柔地俯近她,將她圈抱入懷!赶日f好,我?guī)兹瘴淬逶,身上氣味肯定難聞,這是你自找的,別怨我!
關(guān)子悅聞言,虛弱地笑了聲,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卻發(fā)覺他身子似乎有些單薄。
她怎能有事?這回的禍事讓大哥消瘦不少,她得想法子替他養(yǎng)些肉才行……不過是痛,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馮玉哪里曾與人這般親密過,教他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然而聽著妯細碎的低吟聲,他不由得輕聲哄道:「再忍著點,一會就沒事了!
他不知道除了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他還能說什么。
他焦急等著侍衛(wèi)傳話,暗惱為何過了這么久,依舊不見半個人,從她身上拉開一點距離,回頭望向門板,再將目光調(diào)回時,突見她裙上竟被血染紅,震愕得說不出話。
「子悅,你不要緊吧!」馮玉難得慌亂地急喊。
然而,她一點回應(yīng)皆無,小臉慘白如紙,早已昏了過去。
馮玉瞪著這一幕,腦袋一片空白,好一會才回神,剛起身要再去找人,外頭便響起藺仲勛的聲音——
「子悅發(fā)生什么事了?」
門一開,馮玉便吼道:「子悅昏去了,她、她流血了!」
「嗄?」才剛進門的藺仲看見床上的血,不禁也呆在現(xiàn)場,好一會才朝外頭吼道:「還杵在那里做什么?!一個先去鎮(zhèn)上找大夫,另一個馬上回京將御醫(yī)帶來,快!」
鎮(zhèn)上的大夫在看診后,只道:「小姑娘是月事來了!
藺仲勛不信,那血量那么多,人還昏過去了,怎可能是這樣的小事?二話不說對著大夫一陣臭罵,隨即把人趕了出去。
然而御醫(yī)從宮里趕來,看診后說了一樣的話,「王爺,關(guān)姑娘確實是月事來了,這恐是初潮,所以血量多了些,才會教她難受地昏了過去,下官再開些調(diào)氣養(yǎng)血的方子滋補滋補便成了!
別說藺仲勛,就連馮玉都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真是如此。
「銀喜,待石御醫(yī)將藥方開好,趕緊去取藥,而你們兩個男人都給我到外頭去!苟判≠≌f著,惡狼狼地將藺仲勛踹出去,惱他害關(guān)子悅多疼了好一會。
兩個男人被推出門外,馮玉踉蹌了下,還是藺仲勛拉他一把,才讓他站穩(wěn)了腳步,可偏偏他像是飛蛾撲火,還想往房里去。
「姑娘家的事,你一個男人進去攪和像話嗎?」扯住他,藺仲勛罵道。
「可是那真是月事的關(guān)系嗎?」馮玉喃喃自語著,還處在震撼中!敢膊恢姥降字棺×藳],她那般瘦弱到底撐不撐得住……」
將她抱進懷里時,他才發(fā)現(xiàn)她身形那般纖細,彷佛只要他多施幾分力,她就會被他擰碎,而她卻只一心掛記著自己,一心一意得教他難受。
他是那么卑劣,利用著她的良善,她卻把心擱在他這種人身上……
「御醫(yī)在里頭,能出什么亂子?倒是你,你的腿傷禁得起走這幾步嗎?」垂眼看著他沾塵的腳同樣染了血,目光再緩緩?fù),就見大腿處早已滲出血!改愕膫隙蚜!」
馮玉往雙腿一瞧,才那么一丁點血,這么一丁點痛,哪能和她相比?
他動也不動地守在門口,就等著御醫(yī)離房時能問得更詳實,至少要確知她安然無恙,否則他——
「馮玉,你要是再不走,就別怪我扛你走了!
耳邊傳來藺仲勛陰惻惻的嗓音,他尚未答話,就已經(jīng)被一把扛起,無法抵抗地被關(guān)在房內(nèi),等著石御醫(yī)。
「石御醫(yī),子悅真是因為月事的關(guān)系才會痛到昏過去?」好不容易盼到石御醫(yī),馮玉抓緊時間問著。
「馮爺切勿擔(dān)憂,關(guān)姑娘確實只是來月事所致,許是初潮才會教她如此不適。」
「可是她流了很多血!箘e說床褥,就連他的眼都被染紅了。
石御醫(yī)從藥箱里取出上等金創(chuàng)藥,邊解釋道:「有些姑娘家初潮乍到時確實會如此,而關(guān)姑娘的狀況又比較特殊,許是和她年歲較長才初潮有關(guān)!故聦嵣,他不擅婦科,有些事也是說不準,但大抵應(yīng)該是如此。
「所以她真的不會有事?」
「放心吧,讓她在床上靜養(yǎng)個幾天就不礙事了,只要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慢慢就會好轉(zhuǎn),爺盡管放心吧!故t(yī)說著,已經(jīng)動手剪開他的褲子,見開始收口的傷因為行走而逬裂,不由得眉頭緊蹙。
「爺這傷口裂得嚴重,恐怕得要多靜養(yǎng)個幾日了,否則照這樣下去……」
「有勞石御醫(yī)了。」馮玉瞥了傷口一眼,無奈嘆口氣。
他當然清楚過度行走只會讓他的傷勢加重,可在那當下,他還能有其它選擇嗎?他的心還沒有硬到可以視若無睹。
攝政王妃回來時,提及別莊里沒有雜役和其它婢女,又因為霜雪米即將收成,所以一早湯家兄弟進宮后,她便帶著王爺和藺小寶下田里去,早膳和湯藥還是子悅幫他準備的。
她疼成那樣都還惱記著他的湯藥,惦記著他的早膳……他又能為她做什么?
上好了藥,石御醫(yī)再三喔咐他至少要在床上乖乖地待個三五天,他應(yīng)了聲,呆坐在床板上,腦海里翻飛的是她慘白著臉記掛自己的模樣。
她好些了嗎?馮玉想去探探她,但怕一到她房外恐怕又會被扛回,所以他只好耐著性子等。
直到晌午時,藺仲勛送來了膳食和湯藥,他忙問:「王爺,子悅好些了嗎?」
藺仲勛黑著臉瞪著他!杆枚嗔,已經(jīng)起來喝了帖藥,說腹疼緩和許多了,倒是你,你是存心不讓傷好,想讓本王當你的侍從不成?你有沒有這個命啊,馮玉?」
知不知道農(nóng)作要收成了,他會有多忙?
如今子悅倒了,他還要照料他……掐死他是不是容易多了?
馮玉愣了下才想起別莊里沒有其它下人,湯家兄弟不在,所以就委屈了藺仲勛。
「王爺,真是對不住,是我思慮太少!顾鯐膩y至此?明知道自己的傷不好就會造成旁人困擾、延遲自己回京的時間,可在那當下,他卻顧不得其它。
「你現(xiàn)在就給本王思慮多一點,在傷口沒完全好之前,再給本王踏下床一步,本王就讓你廢了雙腳,一了百了!固A仲勛語氣平淡卻是殺氣十足。
馮玉識時務(wù)地再三感謝,重申不敢再犯。
不管怎樣,得知關(guān)子悅疼痛緩和許多,確實是教他定心不少,直到晚膳湯榮幫忙送來膳食,他又再打探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