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季方身上也受了些傷,手里拎著一把沾著血的長刀,走向不遠處的崔開平,開口便道謝。
“多謝崔將軍及時帶兵來救援,否則本將軍這回可真要栽個大跟頭,中了這些賊廝的陷阱!毕惹敖丝芤恢焙茼樌,眼看就要把最后一支流寇剿滅,沒想到對方竟狡猾的布下陷阱引誘他過來。而后隱藏了一批人手,伺機發(fā)動先前設(shè)下的陷阱,埋伏暗算他和土兵們。
猝不及防間,他手下那些士兵大亂,折損了不少弟兄,連他也陷入重重包圍,就在他不甘心的以為這回要死在這里時,崔開平帶著那一萬兵馬宛如從天而降,趕來馳援,不只救下他和一干弟兄們,同時也將那批流寇殺得精光。
原本以為崔開平只是來蹭功勞,沒想到反倒被他救了,管季方此時心情有些難以言喻。
將手里的長槍扛在肩上,崔開平道,“我也是先前聽軍師提起這次管將軍率兵要來清剿這批流寇,覺得有異,所以不放心的帶人過來瞧瞧,沒想到正好能幫上管將軍忙。”
“崔將軍膽大心細,有勇有謀,也難怪皇上和包老將軍都對崔將軍贊譽有加!惫芗痉叫Φ溃瑸樽约合惹靶】戳舜巳,有些汗顏。
“管將軍謬贊了!贝揲_平咧嘴笑著接受他的稱贊,接著問,“這是最后一批流寇嗎?”
“沒錯。”
“哎。”崔開平雙眼亮晶晶的盯著他問,“既然剿完了流寇,那我能不能先回鄉(xiāng)一趟?”
“不知將軍的家鄉(xiāng)是在哪兒?”
“就在附近的須州。”說是附近,但其實從這里過去至少還要兩、三日的路程。
見他歸心似箭,管季方隨口打趣的笑問,“將軍可是想回去見嬌妻?”
崔開平赧然的撓著臉,“還不算啦!
“原來崔將軍是急著回去會佳人哪。”崔開平眼里那濃烈期待的眼神讓管季方拒絕不了,破例的答應(yīng)了他,“去吧,這兒交給我,各位到瑤州會合,一塊回京面圣!
“多謝官軍!贝揲_平欣喜的拱手,找來自個兒的坐騎,登時飛馳而去。
抵達須州時已是半夜,分別三年多,崔開平難耐相思,等不到天亮便悄悄進了域,來到白府。
他翻過白府圍墻,雖未來過白府,但他以前曾向青兒打聽過白蘊惜住的小院位在白府何處。
府里有侍衛(wèi)巡夜,他避開那些巡衛(wèi),依著青兒告訴他的地理位置,一個院落一個院落的悄悄找過去。
來到一處屋前種滿梔子花的小院前,他看向小院上頭題著“芳菲閣”三個字,臉上一喜,發(fā)現(xiàn)門上落了鎖進不去,索性繞到后頭挑了扇窗子潛進去。
小院不大,崔開平?jīng)]多少功夫便找到白蘊惜的房前,外頭有丫鬟值夜,他悄悄上前,猛不防出手擊昏那丫頭,而后輕輕推開房門進去。
白蘊惜懷著心事并未睡得太沉,且在有人闖進房里時,她耳邊就響起久久的警告聲,“白蘊惜,有人闖進你房里。”
她頓時清醒過來,在來人走近床塌前,她出聲喝問,“是誰?”
“咦,你怎么醒了?難道是知道我來了,心有靈犀嗎?”
聽見那三年多不曾聽見的熟悉嗓音傳來,白蘊惜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喃聲道,“我居然聽見開平哥的聲音,我這是在作夢嗎?”
“不是、不是,你沒在作夢,我真的回來了!贝揲_平連忙搖著頭,咧著笑,大著膽子上前輕握住她的手。
“你摸摸,真的是我。”握住她的柔荑,他一張清俊的臉孔歡喜的漲得紅通通,胸口怦怦歡快的動著。
三年多來,他日日夜夜思念著她,每一次上戰(zhàn)場拚殺都是為了能立下戰(zhàn)功好早日歸來,如今終于能回來見她了。
他雙眼亮得猶如星岳,在黑暗凝視著她。
“你真是開平哥?!”白藴惜怔愣一瞬,驚喜的望著他。
“沒錯,這天亮得太慢,我實在等不及,忍不住就先過來看你了。”他想把她抱在懷里,但怕嚇著她,只能強忍著,一點一點慢慢靠近她。
“你……”能再見到他,白蘊惜歡欣得不知該說什么,“你平安回來就好,對了,你信上不是說去東南清剿流寇,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距離她收到他寄來的信才過了八天,他就回來了,快得讓她有些意外。
“我?guī)椭軐④娊送曜詈笠慌骺,便快馬加鞭的先趕回來!
“你擅自回來可以嗎?”她有些擔(dān)心的問。
“管將軍讓我到瑤州跟他會合!彼运闼銜r間,他后天得走了。
這些年來的相思在見到她后,就像渴望許久的人終于得到食物和水一樣滿足。崔開平心里早打定主意要娶白蘊惜,如今他已把她當(dāng)成未過門的妻子看待。
坐到床榻上,崔開平再也忍不住的輕輕將她擁進坯里!疤N惜,我當(dāng)上將軍了!庇H昵的喚著她的閨名,他興奮的親口告訴她這件事。
“恭喜你。”她放縱自己依偎在他懷里。
“這么一來,我就娶你為妻了!贝揲_平歡天喜地的對她說出這句話。
但他這話卻像一把錘子,狠狠將白蘊惜從他回來的欣喜之中給打醒,她離開他的懷抱,咬著唇,哀傷的注視著他。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崔開平能感覺得出她此刻不對勁的情緒,“你怎么了?”
“我……不能嫁給你了!
她說的話宛如一把刀,狠狠戳進他胸口,崔開平愀然變色,“這是為什么?咱們當(dāng)初說好,等我當(dāng)了大將軍,便回來娶你當(dāng)將軍夫人的!”下一瞬,他握著她的肩,急切追問,“是不是你爹娘強逼著你嫁給別人?我去找他們!”說著,他氣憤不平的要離開,去找她爹娘阻止這件事。
灺拽住他的手,搖頭解釋,“不是爹娘,是皇上將我賜婚給鎮(zhèn)國將軍鄒熙!
乍然聽見她的話,崔開平又驚又怒,下一瞬,他皺起眉,“你說皇上賜婚,要將你嫁給何人?”他記得皇帝是說過要給他賜婚,他是鎮(zhèn)國將軍沒錯,但這鄒熙是誰?難道還有別的鎮(zhèn)國將軍?
“鎮(zhèn)國將軍鄒熙!卑滋N惜啞著嗓再說一次。
崔開平氣象敗壞的開口,“這鄒熙是哪個王八蛋?皇上明明答應(yīng)幫我賜婚,怎么會把你賜給別人?不成,我要回京去找皇上理論!”他面帶憤怒地大步往外走。
“開平哥,你別沖動。”白蘊惜吃了一驚,連忙怕下床榻想攔阻他;实劭墒翘熳樱鹳F無比,哪容得了別人在他面前放肆,那是會掉腦袋的。
崔開平來到房門口,猛地思及一事,停下腳步,后面追上來的白蘊惜煞不住腳步,撞上他后背,撞疼了鼻子,低哼了聲。
崔開平卻咧著嘴大笑,猛地轉(zhuǎn)過身抱住她,喜逐顏開的說道,“我想起來了,這鄒熙就是我。
白蘊惜顧不得撞疼的鼻子,聽見他的話錯愕的瞪大眼,“你說什么,你怎么會是鄒熙?!”
“皇上覺得我英武不凡,就認了我為義子,還給我賜了個名,連姓都改成國姓,我不太喜歡這名字,所以才會一時忘了這事,哈哈哈……”他抱著她笑得很歡,情不自禁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皇上剛婚的是我,不是別人。”
白蘊惜雙頰羞紅,聽了他這話,仿佛一瞬間從地獄來到天堂,這驚喜來得太實然,她有些不敢信。“皇上為我賜婚的人是你?!”
“沒錯、沒錯,這鎮(zhèn)國將軍鄒熙就是我,哎,都怪皇上,好好的給我賜什么名,害我一時也沒記住!贝揲_平邊抱怨皇帝,邊再偷親一下她的香腮。
白蘊惜怔愣之后,忘情的舒管臂緊緊抱住他,她怎么也沒想到鄒熙竟然就是崔開平,她這幾日的傷心全都白費了,但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此過也豁然明白,原來竹簡上那靜觀其變是這個意思。
“開平哥,我好高興,我原以為我們兩個不可能了,沒想到賜婚圣旨上說的人竟然是你!彼龤g快極了,一顆心都要炸裂開來。
“都是皇上沒寫對名字,才讓你誤會了!睋肀е,崔開平心頭漲滿喜悅,比他當(dāng)初立下大功時還要開心。
依偎在他懷里,白蘊惜一掃愁容,滿臉燦笑,“不可對皇上無禮,皇上認你為義子,還為你賜名,這可是莫大的榮耀,誰讓你信里竟沒對我提這事,我才誤會了!
“好好好,全都是我的錯!贝揲_平笑哄著她。
白蘊惜接著好奇的問起,皇帝怎么會為他們兩人賜婚的事。
崔開平將那日在御書房見了皇帝的經(jīng)過告訴她,這兩三天來為了能早點趕來見地,他馬不停蹄,沒怎么睡,說完,眼皮子已有些撐不住,下巴枕著她的肩,忍不住閉上了眼,嘴巴仍喃喃說著,“……蘊惜,我終于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你娶回家了……”
肩上一沉,白蘊惜轉(zhuǎn)過頭看他,聽見耳畔響起平穩(wěn)的呼吸聲,發(fā)現(xiàn)他睡著了,她啞然失笑,扶著他躺到她的床榻上。
抬起他的腳脫去鞋襪后,她坐在床旁凝睇著他。
他回來了!而且她將要嫁的不是別人,正是他!
“久久,我是不是扭轉(zhuǎn)命運了!彼p聲問道。
久久虛影浮現(xiàn)在她眼前,“暫時算是,不過這只是第一關(guān)而已,后面還有其它的事等著你呢!彼臏玳T之禍還未度過呢。
白蘊惜抬眸望向久久,“我不怕了!辈还芙酉聛頃l(fā)生什么事,有他在身邊,她已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崔開平這一睡,睡到天亮還沒醒來。
外頭的天光照進房里,白蘊惜看清他的臉,見他臉上長滿胡碴子,即使他沒說,她也猜得出他是如何一路風(fēng)塵仆仆趕來見她,她心中既喜又心疼,沒舍得吵醒他,坐在床榻旁癡看了他許久。
三年多不見,他清俊的面容更顯成熟了,她輕輕將手指插進他的指縫里,與他十指交扣,滿眼藏不住的溫柔纏綿。
侍女端來洗漱的水要進房來,白蘊惜先一步起身走出房去,不想讓下人吵到他。
房里藏了一個大男人,她心知肚明難瞞住她屋子里的下人,因此在她們發(fā)現(xiàn)前,她打發(fā)了一個下人去請母親。
“你過去夫人那兒問問,若是我娘起了,就請她過來一趟!彼龥]打算瞞母親這事,如今他可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她迫不及待想告訴母親這樁喜事。
沒等太久,顧氏過來了。
女兒難得差人去請她,她擔(dān)心是有什么事,因此來得很快。
“蘊惜,你一大早差人去請娘來,可是有什么事?”顧氏一見到女兒,張口便問。
在小廳里,白蘊惜遣退下人,笑吟吟的挽著母親的手坐下來,說道,“我想跟娘說一件事!
瞧見女兒滿臉柔笑,顧氏有些狐疑,“什么事?”自打接了賜婚圣旨,女兒一直愁眉不展,今兒個是怎么回事,竟眉開眼笑的。
“娘,您可知道這鎮(zhèn)國將軍鄒熙是何方人氏嗎?”
“不知!鳖櫴蠐u頭,蹙眉打量女兒,納悶她怎么突然提起這事來。
“原來這位鎮(zhèn)國將軍也是須州人,他幼時在母親病逝后便被善有寺的方丈收留在寺里,一直到十六歲那年,他為了一個心儀的姑娘跑去從軍,想掙得一個將軍頭銜回來,好娶她為妻!卑滋N惜面帶笑意,徐徐跟母親說起崔開平的事。
“他英勇的在戰(zhàn)場上屢立大功,而后凱旋歸來,皇上很贊賞他,遂封他為鎮(zhèn)國將軍,還將他認為乂子,并作主為他賜婚。”
聽完,顧氏再也坐不住了,詫道,“蘊惜,你說的這人該不會就是崔開平吧!”崔開平的身世她先前已聽女兒說過。
“沒錯,就是他!彼Σ[了一雙眼,頷首道。
“不對呀,他不是叫崔開平嗎,皇上賜婚的鎮(zhèn)國將軍可是叫鄒熙呢!”顧氏質(zhì)疑道。
“那鄒熙是皇上賜給他的名字!
“你是說崔開平就是鄒熙?!”
“嗯!卑滋N惜雀躍的點頭。
顧氏難以置信,接著狐疑道,“這些事你打哪聽來的?”
“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白蘊惜將他半夜來看她的事告訴母親,“他為了見我,在東南剿完流寇就馬不停蹄的連夜進城,這會兒就在我房里!
還未從崔開平就是鄒熙的事回過神來,顧氏再聞女兒房里竟藏了個大男人,當(dāng)即驚呼道,“你說他在你房里?!”
白蘊惜紅著臉,輕點螓首,“為了來見我,他從東南一路趕來,太累睡著了!
“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竟讓一個男人睡在你房里,成何體統(tǒng)!”顧氏呵斥。
白藴惜輕拽著母親的衣袖,“娘,皇上把我賜婚給他,如今我可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這么累,難道要讓我把他趕出去不成。”
顧氏總算明白女兒怎么會一臉喜色,就連她萬萬沒想到,皇帝給女兒賜婚的,居然就是她惦念不忘的人,這下女兒得償所愿,怪不得臉上的笑意滿得快出來了。
見女兒這般對喜,顧氏也很欣喜,不過嘴上仍是訓(xùn)斥了她一句,“你可以讓下人安排他去睡客院!
“他同我說完話就得睡著了,娘,咱們先別吵醒他,讓他好好睡一覺,其它的事等他醒來再說可好?”她回母親柔聲撒嬌。
顧氏也沒再為難她,頷首道,“罷了,既然他就是皇上給你賜婚的人,就暫時這樣吧。等他醒來,你讓他來見我。”女兒將嫁的竟然是她心上之人,如此巧合,顧氏暗道不可思議,也為女兒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