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了解他,沉吟道:“一定是有人在找他。先不管他,我也該行動了!
“放棄吧,婉兒,反正大部分貨物已入庫,如今郭將軍對我們起了疑心,今夜如果倭寇和他都有行動,你會面臨腹背受敵的困境!彼{廷儒憂慮地勸阻她。
她反對道:“不行,雖然昨夜我們已把貨船和大部分貨物找回,但我一定要把最后那批貨也找回來,還要給孔家兄弟一個教訓(xùn),否則對不起死去的邵五!”
“邵五能理解。”想到忠仆,藍廷儒神情沉痛。
“不,我必須去!彼酒鹕。“再說那批貨萬一被郭逸海發(fā)現(xiàn),同樣很糟,我不能讓你陷入危機!
藍廷儒安慰她!安槐貫槲覔(dān)心,朝廷雖實施海禁多年,沿海走私從來斷過,難道真能為這點事,砍了我的頭?”
婉兒搖頭。“你太天真了。朝廷的海禁令有明文規(guī)定,走私者罪同海盜。郭逸海是個按律法行事的人,他不會放過你!
“尤其,這其中還牽扯到你。”藍廷儒眼中帶著慍怒和無奈。
婉兒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分辯道:“不,郭逸海也許嫉妒心強,但他不會公私不分,更不會假公濟私傷害你!
“真的嗎?你知道嫉妒心,會驅(qū)使男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來嗎?”
“我不了解其他男人,但我了解郭逸海,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絕不會罔顧國法!
她對郭逸海的信任和維護,令為人厚道坦蕩的藍廷儒也感到嫉妒,可是他了解婉兒對感情的忠貞,于是淡笑道:“但愿他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好!
“他是。”她輕松地笑著轉(zhuǎn)開話題!八晕乙M快把昨夜遺留的尾巴收拾干凈,既不能讓倭寇得到那批貨,也不能讓郭將軍和藍大哥為難。”
對她的用心良苦,藍廷儒報以微笑!澳悄闱f要小心,并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了!
“我會十分小心。而且我保證,今夜是最后一次單獨行動!
她特別強調(diào)了“單獨”兩字,表明“飛鷹”即將消失,但她今后仍會行動——與官府一道。
夜幕奪走了落日的最后一抹綺麗霞光。
月亮尚未明朗,群星也來出現(xiàn),灰色的天空中,一群群歸巢的海鳥撲動著翅膀掠過海面,飛入高聳的巖石和密林中。
海面漸漸平靜了,只有漲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低吼著涌上海灘,將人鳥遺留的足跡抹去。
崔婉兒站在崎嶇陡峭的山崖上,睜大雙眼凝望著灰色的天空。
除了她的同伴,沒人知道這里是她的觀測點。從這里,她可以看到連接水寨和泉州灣頂端的海岸線。此刻,她專注地傾聽著、眺望著,等待著。
終于,一道如海水般湛藍的煙霧,在東面海域上空拉長、散開,接著西邊古浪礁附近的上空,也出現(xiàn)了紅色的煙霧,然后是白色、橙色……在不同方向散開。
很好!她發(fā)出一聲輕嘆,所有指令都已送達,現(xiàn)在她只需要等待出擊的時間。
看看初最輪廓的月盤,她期待著幾個時辰后的行動。
由于太專注,她沒有發(fā)現(xiàn),在她身側(cè)小徑上,來了位不速之客。
郭逸海并未預(yù)期會在這里看到她。
他剛離開衛(wèi)府。在見過他的師兄——也是不久前打斷他與藍廷儒交談的人后,他必須盡快做出部署。
師兄在大哥麾下任職,奉大哥之命,潛伏合歡島已數(shù)日,今天專程趕來為他報信:昨夜有艘貨船在龍口岬附近被倭寇所劫,本來要送往黑山處,因“飛鷹”阻撓而失敗。今夜黑山派出倭船,前來泉州取貨,泉州有內(nèi)鬼接應(yīng),而那內(nèi)鬼就是孔氏兄弟。
得知此訊后,他立刻趕回衛(wèi)所,派人去“大力錘”拘捕孔氏兄弟,自己則前往水寨布署戰(zhàn)船出海。
可是他沒想到,才轉(zhuǎn)入山道,就看到了她。
如果不是她宛如落葉墜地般的輕嘆和他過人的眼力,他說不定會錯過幾乎與暮色融為一體的她。
她就像一尊石雕,一動不動地挺立在那塊形狀怪異、猙獰可怖的巖石上,伸長了秀雅的脖子,望著大海。
他知道時間急迫,他沒有功夫陪她觀賞海景,可是看羞她孤獨的身形,一個在山坡上哭泣的女孩影像跳入腦海,他感覺胸口被狠狠捶了一下,呼吸加快。那一瞬間,離開的念頭全然消失,他輕松一躍,來到她的身邊。
婉兒被嚇得面色突變,看清楚是他時,輕斥道:“你干嘛總是突然出現(xiàn)?”
他咧嘴一笑!澳愀陕锟偸浅霈F(xiàn)在奇怪的地方?”
聽出他在模仿她的口氣,她笑了。
看了眼天際,那些彩色的煙霧已經(jīng)融入夜色,于是她安心地轉(zhuǎn)向他!拔冶贿@里的美景吸引了。你呢,為何在這兒?”
“我也……被吸引了!彼曋利惖男v,很想說他是被她的美麗吸引而來,可是想到她與藍廷儒令人懷疑的關(guān)系,且她對他始終有所隱瞞,他終究沒有說出來。
當師兄說昨夜倭寇的貨船,因“飛鷹”阻撓而沒送達時,他更加確信藍廷儒就是“飛鷹”。因為就在昨夜,邵五與倭賊搏斗而死,這絕不是巧合。
但他不會告訴她這些事,也不會告訴她,今夜黑山將派戰(zhàn)船前來接貨,因為那是他的事。
婉兒只是輕輕一笑,關(guān)切地問:“傍晚你在藍莊為何突然離去?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彼鼗卮。
她自然明白那不是真的,否則他不會在那個時刻匆忙離開。
顯然,他是有心不告訴她實情,于是她小心眼地說:“你想報復(fù)我,對嗎?”
“報復(fù)你什么?”他裝作不知地問。
“報復(fù)我沒有告訴你我認識藍大哥!
“藍大哥?叫得那么親熱,他真把你當妹妹看嗎?”連他都恨起自己酸溜溜的口氣了,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舌頭。
“你不必吃醋,我與藍大哥只是朋友!彼眯Φ奶嵝阉
他嗤道:“你少幼稚,男人與女人能做朋友嗎?看看姓藍的那雙盯在你臉上的眼睛,就好像餓狗盯上了肉骨頭!薄
婉兒瞪他。“藍大哥是正人君子,他一直很尊重我,不然我不會跟他做朋友,更不會信任他!
“是的,你信任他,卻不信任我。”他的眼神變得幽深無比,突然將她拉進懷里,結(jié)實的雙臂緊緊圈住她的腰,低沉地問:“你信任我嗎?”
他的動作毫不溫柔,他的手臂勒痛了她的腰,但她沒有抗議或掙扎,反而主動將身軀貼靠著他的胸膛,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我當然信任你。”
“那你告訴我,他就是“飛鷹”,對不對?”
她柔軟的嘴唇緊繃。“不,他不是!
“騙子!”他怒喝,將她推開!霸谒{莊我已經(jīng)問得他啞口無言,如果不是我?guī)熜终賳,我不得不離開的話,此刻我早已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這么明顯的事,你為何還要瞞著我,執(zhí)意偏袒他?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信任?”
他的怒氣令她心驚。她望著他,輕聲說:“明天,明天我會告訴你一切!”
他的視線與她懇切的目光相接,如此真誠的目光,撫慰了他暴怒的心情,就像昨夜她請求他多給一點時間時一樣,讓他感覺到承諾和愛,也讓他羞愧。
他為自己的狹隘和妒忌心感到羞愧,怒氣沖沖地說:“我討厭自己變成這樣暴躁的人!”
這是句無頭無腦的話,可是她理解,并深為自己帶給他的苦惱感到內(nèi)疚,她暗自發(fā)誓,今夜結(jié)束后,明天一定對他坦白“飛鷹”的事。
“別恨自己,你是最好的!彼郎厝岬卣f,然后做出了他絕對沒想到的事:拉下他的頭,踮起腳尖,吻住他因生氣而緊閉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熱浪席卷了他,他張開嘴,用比以往更大膽的熱情回吻她。
當這個狂野的吻結(jié)束時,他們倆人都意亂情迷,并因喜悅而暈眩。
他的雙眸深深凝視著她。沙啞地說:“婉兒,這次就算你父親派人毒殺我,也不能阻止我愛你!”
婉兒感到胸口一陣悸動,眼里突然充滿了淚水。她抱著他,顫抖地說:“我愛你,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分開!”
他的唇再度攫住了她,這次的吻溫柔、灼熱,短暫。
飛快的一吻后,他抬起頭,明亮的眸子鎖住她,嚴肅地說:“你先回去,我今夜有事,明天我會去找你,我們再仔細地做安排,不管怎樣,山盟海誓是要被遵守的!
“是的,我們的山盟海誓!”她深吸口氣,差點忘記今夜重要的行動。
分手時,他再次親吻她,而她也用滿含深情和期待的眸光,目送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