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來,她猛然張開眼,看到一張放大的臉——俊秀的五官和溫和的眼眸。
她從沒見過這么英俊秀雅的男人!
忘記了流淚和悲傷,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俊美的臉龐。
他好看的嘴唇忽然咧開,露出溫柔的笑容,令她意識到自己正不合禮數(shù)地緊盯著一個男人看,不由羞得雙頰滾燙。
真糗!她霍然起身退后,大聲問:“你是誰?”
“我叫郭逸海,是衛(wèi)府參將和崔府侍衛(wèi)!
他不僅模樣長得俊,連聲音都這么好聽,婉兒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芭叮衣犝f福建司王大人推薦了一個閩籍軍官,就是你嗎?”
“沒錯,正是在下!彼ξ卣f。
婉兒打量著他,好奇地問:“你應(yīng)該到好久了,為何我都沒見過你?”
“我來了快兩個月,之前多在水寨,昨天崔大人要我做他的貼身侍衛(wèi),并保護(hù)府第,所以我過來看看!彼f。
婉兒明白了,想到以后他可能會時常出現(xiàn)在這里,她突然有種隱私被人侵犯的感覺,他應(yīng)該不會常到山坡上來吧?她暗自希望。
當(dāng)她抬起頭,望進(jìn)他閃爍的黑眸時,她的心猛然一顫,彷佛被銀針扎到,感到雙膝發(fā)軟。
為什么會這樣?
她驚訝地問自己,卻沒有答案,唯一可能的解答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溫暖,在失去摯愛的外祖母后,這是她兩年來見到的,最有感情的眼睛。
“來吧,擦掉淚水,好好慶祝你的生日!笨∶滥凶诱f。
她低頭,看到他手中有塊折迭整齊的方巾,她的臉更加滾燙。
從小外祖母就教導(dǎo)她要堅強(qiáng)勇敢,她也一直很獨立堅強(qiáng),可今天難得放縱一下悲傷,流了幾滴眼淚,就被這個陌生人看到。
也許他會以為她像其它女子一樣,是軟弱的。
想到這,她除了沮喪,還感丟臉和氣憤,她才不需要陌生人的安慰呢!
她賭氣地側(cè)過身,不理會他伸出的手,用左手手背擦去淚水,倔強(qiáng)地說:“我沒有哭,不需要你的關(guān)心!
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他笑了!笆菃幔磕悄隳樕系乃鞘裁?雨水嗎?我怎么沒有感覺到下雨了呢?”
他善意的逗弄傷了她的自尊,被他看到她在哭,還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已經(jīng)很讓她難堪了,現(xiàn)在他居然還敢取笑她,教她如何能忍受?
她突然舉起短劍指向他,厲聲說:“管它是什么,我不想跟你說話,你走開,這里是我的地盤,你不準(zhǔn)到這里來!”
她很兇,可他一點都不在意,依然笑嘻嘻地說:“難道你是山大王嗎?”
“是又怎么樣?你快走!”她的劍進(jìn)一步指向他,真希望他立刻消失。
他不退不避,彷佛沒有看到那幾乎已經(jīng)擦到衣襟的劍尖,繼續(xù)逗弄她!笆遣皇橇粝沦I路錢,我就可以留下呢?”
“不,我不要買路錢……嚇,你敢戲弄我!”看到他似笑非笑的面容,她不由勃然大怒,揮手送劍。本想挑破他的腰帶,給他個下馬威以示警告,不料,一劍刺去,卻落了個空,害她身子猛然往前傾,差點跌倒。
“姑娘手中是把寶劍,不該輕易出手!鄙砗髠鱽沓练(wěn)的聲音。
她倏地回身,見他氣定神閑地站在樹下,臉上的笑容不變,眼里卻寫著一絲不贊同。
心口一緊,她嘴上仍不依不饒。“我是被你逼的,如果不要我出手,你就立刻離開!”
可他不走,反而笑得更加開懷!吧剿嗽煳镎哔n予天下眾生的共有財物,非特定的人所有,就算姑娘是山大王,在下也無懼刀劍。更何況此處屬衛(wèi)所禁地,身為衛(wèi)所參將,在下為何不能來?”
她說不過他,但她不希望他再出現(xiàn)在這里,打擾她的寧靜!
可是她要如何趕走他?
“你到底走不走?”她板著臉問。
“不走。”他雙臂抱胸!斑@里的風(fēng)景很美,視野開闊,我還沒看夠呢!
“你……那你別怪我不客氣了!”她想用文明的方法請他離開,可她做不到,怒氣快撐破她的胸膛了。
她雙臂開合,緩緩?fù)職,右臂持劍上舉,亮如朝陽的明眸定定地看著他,忽地收臂出擊,想將他困在自己布下的劍陣中。
可是對方只是揮了揮手,她手中的劍就被輕松拂開。
這太讓她吃驚了。
她的這一招,過去不僅多次被師傅稱贊,在比武中也從沒失過手,可他卻能輕易化解。由此她可以肯定對方是習(xí)武之人,但她不甘心敗在他手下。
她再次進(jìn)攻,不顧一切地?fù)]劍前進(jìn),不再顧慮用力的深淺。
這個姑娘還真有趣!舞刀弄劍的,不像個黃花大閨女。
郭逸海決定試試她的功夫底子,接了她數(shù)招。在她攻得更猛時,他低身閃避,奪了她的劍,并反手往她后背輕輕一拍。
她嚶嚀一聲,往前跌去。
就在郭逸海擔(dān)心自己用力失當(dāng),讓她受傷時,她穩(wěn)住了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用亮得出奇的眼睛看著他,微笑著說:“你的武功真好!”
郭逸海僵住。他還以為她要大發(fā)脾氣,沒想到竟然贊美他。
除了他的妹妹,他很少跟年輕女子接觸,因此面對如此美麗的眼眸中毫不掩飾的敬佩,他變得局促不安,把短劍還給她,問:“我有沒有傷到你?”
“沒有,你的力道很輕,是我自己沒站穩(wěn)!彼p快地走向他,接過劍,收回劍鞘中,笑盈盈地說:“你跟誰學(xué)的武功?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年輕的人,有這么好的武功!
他顯然能應(yīng)付她的脾氣,卻應(yīng)付不了她的贊美。他沒有說話,雙頰變得通紅,連呼吸都不太平穩(wěn)了。
看到從見面起就一直處于上風(fēng)的他,終于露出窘態(tài),婉兒的心情好得沒話說。
“你打一套拳法給我看看,好不好?”她大膽地請求。
“我沒那么厲害!彼芙^,不想炫耀。
可她不放過他!皠偛拍爿p輕碰我一下,我就差點摔倒,我知道你比我厲害。不管怎樣,就打一套嘛,我真的很想看看!
他緊繃的雙肩松弛了,臉上再次露出令她心動的笑容!昂冒桑裉焓悄愕纳,我不該拒絕你!
這是婉兒第一次從一個俊秀男子口中,聽到對自己生日的祝福,她的心感到溫暖,跟他在一起,感覺很輕松。
沒有注意到她心情變化的郭逸海,在懸崖邊為她表演了一套南拳。
他的動作矯健,力量剛?cè)岵?jì);移動快速,如狂風(fēng)驟雨;出拳迅捷,如猛虎出林;跳躍輕靈,如海燕掠空。在揮拳出掌間,讓人感到氣勢磅薄,正氣凜然。
“啊,你真的好厲害!”當(dāng)他結(jié)束最后一個動作時,她興奮地稱贊他。
他微笑道:“你的劍術(shù)也不賴,可我看不出是哪個門派的,你師傅是誰?”
被他夸獎,婉兒俏臉通紅,羞澀地說:“我的師傅有好幾個,沒有門派!
“是嗎?”郭逸海想,難怪她的攻略防守毫無章法,不過除了因內(nèi)力不足而力道偏弱外,她的劍招靈巧犀利,動作靈活,尋常劍客已不是她的對手,足見她的師傅必是高手。
“嗯,我的外祖母喜歡幫我找?guī)煾!彼χf:“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你想拜我為師嗎?”
“有何不可?”
“當(dāng)然不可,我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怎能收你為徒?”
“啊,我叫崔婉兒,崔指揮使是我父親!彼p快地回答,再次懇求道:“以后你有空時,就當(dāng)我的師傅,教我你剛才打的那套拳,好嗎?”
郭逸海仍是搖頭!拔易约阂苍谛蘧氈校哪転槿藥?”
“可是你比我強(qiáng)很多,就教我一點點嘛!彼肭笏,怕被拒絕,她下意識流露出撒嬌的姿態(tài)。
郭逸海難以招架。“如果你真要學(xué),就學(xué)點防身術(shù)吧,你內(nèi)力不夠,不要學(xué)硬功!
“好,我聽你的,謝謝你!”她向他道謝,還對他行了個大禮,打趣道:“師傅在上,請受小徒一拜。”
他也回她一禮,一本正經(jīng)地說:“徒兒免禮!
說完,他們大笑起來。這一笑,讓原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生疏感消失了。
就在兩人漸漸熟悉起來時,侍女翠云來找小姐回府用膳,婉兒不想這么快就和他分開,便邀請他一起去。他卻忽然問她:“你喜不喜歡吃火烤新鮮海味?”
她美麗的眼睛閃閃發(fā)亮。“當(dāng)然喜歡!
“現(xiàn)在正是大汛期,跟我走!彼酒鹕,豪爽地對她伸出手。
看著他伸出的手,她有點遲疑。長這么大,她從來沒跟男子牽過手?墒,他是個好人,跟他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
“怎么了?”郭逸?闯鏊莫q豫,但并沒收回手!澳悴幌脒^個有趣的生日嗎?”
她當(dāng)然想!拋開顧慮,她大方地把手放在他手掌里!拔蚁搿!
他的手指收緊,將她握住!澳阋欢〞䴘M意的!比缓笏D(zhuǎn)向她的侍女!澳惴判,我會把她平安送回來!
之后,婉兒再也顧不上其它,因為他拉著她跑下山坡,做出了令她驚訝的事:沒帶她從正門出去,而是從河邊的圍墻翻出去。
“這樣可以省去不必要的解釋!
他讓她踩著他交握的雙手攀上墻頭,接著他輕盈地越過墻頭,把她從墻頭抱下來。做這些動作時,他一氣呵成,顯得那么輕松自在,彷佛她不是一個十六歲的大姑娘,而是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
雙腳才落地,她還來不及羞澀,來不及回味,便被他拉著手快步奔跑起來,而他爽朗的笑聲吸引了她。
“你知道嗎?你很像我的兩個妹妹,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跟她們在一起了。”他邊說,邊拉著她的手往海邊跑。
他把她當(dāng)作他的妹妹了?她欣喜地想,難怪他對待她的態(tài)度那么自然,而她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有他這樣一個哥哥。
如此想著,她緊緊回握住他的手。
他感覺到了,轉(zhuǎn)過臉給了她一個令她心跳加速的笑容。
轉(zhuǎn)眼間,大海已出現(xiàn)在眼前。
婉兒從來沒像這樣奔跑過,在一番激烈的奔跑后,她已經(jīng)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他也在這時停下了腳步。
她立刻癱坐在沙灘上,但又被他拉起!皠倓偱苓^,還不能坐!
他帶著她沿著海岸慢慢向前走,她隨即發(fā)現(xiàn),這里是個她從沒來過的岬角。一邊是高聳的海蝕石崖,另一邊則是浪潮洶涌的海水,前方巨大的岬角突向大海,在晚霞和海鷗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寧靜美麗。
“太美了!我從未來過這里。”美景當(dāng)前,她忘記了疲累,喘著氣贊美。
“這里是龍口岬,這時候通常不會有人來!彼嬖V她,轉(zhuǎn)過臉看著她被晚霞映紅的面龐,顯得十分快樂。
“跑了半天,你好像一點都不累,連氣都不喘!彼@嘆地看著他。
他指著岬角說:“你以為我們走了很遠(yuǎn)嗎?其實沒有。如果水性好的話,等漲潮時,從這里可以游到我們離開的地方!
“真的嗎?”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發(fā)現(xiàn)岬角與泉州城果真咫尺相望,不過從海水的顏色判斷,這里是個險灘。
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說:“這里的海面下布滿了暗礁,很少有船只敢到這里來,所以才會這么寧靜!
“果真是險灘!彼吐暤,再次看向岬角對面。暮色中的泉州城,籠罩在裊裊炊煙和迷蒙夜色中。
“來吧,去找我們的晚餐!”
他興奮的呼喚,令她精神一振,看到他正往岬角走去,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