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終于搶到位子正大快朵頤,谷雁萍滿嘴食物的問:“這知禮街上好吃的東西不少,可就數(shù)這豆腐腦最好吃,阿紫姊姊說是不是?”
谷雁萍十分鍾愛路邊小吃,而阿紫本來就不喜大魚大肉,對這庶民的點(diǎn)心也極合胃口的。
“嗯嗯,好吃好吃!”阿紫不在意吃相,大口喝著豆腐腦,她自從宮里回來后,整個(gè)人失魂落魄,一連好幾天沒好吃好睡,讓谷雁萍強(qiáng)拉出來后,才感覺自己真的餓了,此刻的這碗豆腐腦喝起來可是比往常好喝十倍。
谷雁萍瞧阿紫食欲開了,吃得歡快,不再死氣沉沉,這也滿意了,如此就能對皇兄交代了。
她正想著這事,忽地,聽見有人掀了豆腐灘的桌子。
“這里的老板欠錢不還,還做什么生意?!來人,把灘子給本公子砸了!”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翩翩公子竟是帶著大批仆從,惡行惡狀的來砸灘了。
一時(shí)間不管是剛上門的、正在享用豆腐腦的,全嚇得四散,這儺子的桌子一張張被掀翻,掀到阿紫她們這一桌時(shí),兩人眉毛一擰,火大了。
“天子腳下,無法無天,這還有沒有王法?”谷雁萍怒道。
“天子腳下又如何,本公子看不慣的照砸!”那帶頭的男子說道。
“敢情你連皇上都不怕?”谷雁萍問。
“怕,本公子怕得很,不過還是有膽先將這豆腐攤砸得稀爛再說,所以本公子勸你別好管閑事,滾一邊去!”
“敢讓本公——敢讓我滾一邊去?!你不想活了!”谷雁萍差點(diǎn)說出自己的身分,但及時(shí)改口了,再怎么說堂堂的公主在街上與人對罵也不像樣,再加上此刻身邊連個(gè)宮女太監(jiān)侍衛(wèi)也沒有,誰會信她就是西朝兄疼母愛的榮華長公主。
只是這身分雖說不得,這氣卻是不能忍下的。
“是你不想活了,我這帶來的人拳頭無眼,你自己不閃,萬一傷著活該,本公子不賠!”
“你!”谷雁萍哪里遇過這等無賴,氣結(jié)不已。
忽然“啪”地一聲,那男子后腦杓被人打了!罢l敢打我?”他一愣后回身大怒問道。
“本郡主打的,你敢怎么樣?”這說話張狂又打人的不是別人,正是阿紫,谷雁萍有身分上的顧慮,她沒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正她平日行走在外就是這副德性,讓人欺不得。
谷雁萍見她動手開心的直拍手,阿紫姊姊就是夠霸氣,像這種人就是要給他好看!
“郡……郡主?那里的郡主?”男子本想馬上修理回去討回面子的,這一聽,先吃驚的問。
“慶王府的,怎樣?!有意見?”阿紫揚(yáng)起下巴問。
“我是安樂伯的孫子李強(qiáng),你就算是郡主也不能仗勢欺人的打我!”李強(qiáng)咬牙道,但話雖這么說,安樂伯的孫子在王府郡主面前還是矮了一大截。
“哈,你砸人家的儺子在先,還敢對本郡主說出仗勢欺人四個(gè)字?你要臉不要臉?”他被阿紫說得面紅耳赤,“這攤子的老板欠我錢不還,我難道不能來討?”
“他說謊,我爹沒欠他錢,他是栽贓,請郡主為小女子作主!”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抱住阿紫的腿泣道。
這人名叫月兒,豆腐儺老板的女兒,阿紫和谷雁萍來了幾次光顧,自是認(rèn)識月兒的。阿紫扶起她,“你起來說話,仔細(xì)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是!痹聝嚎拗鹕!斑@人仗著是安樂伯的孫子就敢強(qiáng)迫小女子做他的妾,小女子不肯,這人就因此翻臉,一個(gè)月來天天派人到豆腐灘鬧事,讓小女子做不成生意,日前還打斷小女子爹爹的腿,害得小女子爹爹這幾日臥床不能做買賣,只靠小女子自己打理生意。小女子氣不過告官,他竟是更為囂張,道他是世家子弟,欺凌小女子一家是天經(jīng)地義。”
“什么?!你不過是一個(gè)安樂伯之孫就敢這么狗仗人勢?!”谷雁萍一聽就冒火氣了,揪著李強(qiáng)問。
“狗仗人勢又怎么樣,要你這什么都不是的小丫頭管!”李強(qiáng)壓根不知谷雁萍的身分,沒將她放在眼底,伸手就推了她。
谷雁萍哪里想到有人敢推她,這一個(gè)重心不穩(wěn)跌坐到地上。
阿紫見狀這還得了,在地上撿了他們砸灘落下的棒子,一棒往他頭上打下去,他登時(shí)血流如注。
他怒極,“你——”
“本郡主這是讓你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恃勢凌人,而你差得遠(yuǎn)了!”阿紫瞪眼,她郡主的身分就足夠壓死這廝了。
他聞言青了臉,“你……你這是要與我作對了?!”
“沒錯(cuò)!姓李的,本郡主要你向月兒一家賠罪,并且賠償砸壞攤子的損失,以及打傷月兒爹的療傷銀兩。”
他張嘴錯(cuò)愕道:“你這刁蠻粗暴郡主……我……我懶得理你!”他心知得罪不起阿紫,居然帶著人想逃之夭夭。
“你有種別逃!”谷雁萍?xì)獾么蠛,以為就讓這廝逃掉了,卻忽見有幾個(gè)人追上李強(qiáng),硬是將李強(qiáng)連同他的手下一起押回來。
谷雁萍與阿紫訝異這替她們將人抓回來的人是誰?正要開口問,這抓人的只朝她們身后點(diǎn)了個(gè)頭,便押著人走了。
“欸?這——你們要將這家伙押去哪里?”谷雁萍將人叫住問道。
“公……小姐,這人損毀豆腐腦灘又傷人,我讓手下帶走了,之后會請安樂伯來領(lǐng)人,親自給交代的!币幻凶佑伤齻兩砗笞吡诉^來,而帶走李強(qiáng)的正是他的手下。
聽這口氣,像是連安樂伯也不怕似的。
其實(shí)他本來要稱谷雁萍公主的,但立即想到她連被推倒也沒說出自己是誰,這便是不想輕易顯露身分,便只對她躬身作揖,權(quán)當(dāng)見禮了。
谷雁萍覺得這人面熟,再仔細(xì)一看,記起他來了!澳闶侨f宗離?”
“小姐認(rèn)出下官來了!彼⑿。
這人五官俊朗,眼神銳利,一瞧就是個(gè)人物。
“你怎么會在這里?”谷雁萍詫然的問。
“下官也是來喝豆腐腦的!彼f。
谷雁萍點(diǎn)頭,原來李強(qiáng)帶人來鬧時(shí),這人已在這里了,只是她與阿紫沒注意到他罷了。
“謝謝你們替月兒教訓(xùn)那無良的紈褲子弟,月兒感激不盡!崩顝(qiáng)被押走,月兒感激的向三人道謝。
“不用客氣,下官只是讓人順道擒了李強(qiáng),真正見義勇為的是小姐與郡主!比f宗離說。
阿紫聽了這話臉龐不免有些發(fā)燙,自己雖教訓(xùn)了李強(qiáng),但也打得他滿頭滿臉的血,這兇狠模樣可不是一個(gè)郡主當(dāng)為的。
萬宗離瞧了眼她嫣紅尷尬的臉龐與神態(tài),竟有些悸動,他對貴族千金向來沒有好感,認(rèn)為全是一群喜歡裝腔作勢的矯情女子,可這位郡主似乎不一樣,頗為率真的一個(gè)人,難怪皇上對她另眼相待。
“不過是路見不平而已,月兒不用感謝,這就先去收拾被砸爛的東西吧,我們先回去了。”阿紫對月兒說。
“咱們才出來沒多久,這么快就走?”谷雁萍還舍不得回去。
“還說呢,你皇兄雖說讓你放我出來透透氣,但畢竟沒有明說將我解禁,我這一出來就鬧事,萬一惹怒你皇兄,咱們倆都吃不完兜著走!卑⒆系吐曁嵝阉
谷雁萍這才吐了舌,可不是,今日之事若傳進(jìn)皇兄耳里,自己就慘了,會被罵到臭頭的!昂煤煤,咱們快走吧!”她馬上同意回去了。
“萬大人,今日多謝相助,咱們后會有期。”阿紫也識得萬宗離的,這人是御史,近年
在朝中名聲響亮,辦了不少官員貪贓枉法的大案,讓人聞風(fēng)喪膽,今日她們遇見他也算有幸,只可惜自己正被禁足中,不是交朋友的好時(shí)機(jī),對萬宗離說完這話,她和谷雁萍就要離去了。
“郡主請留步!”萬宗離卻阻止她。
“萬大人還有事?”阿紫回身。
他點(diǎn)頭,“既然有幸巧遇,下官恰也有事想請教郡主!
阿紫還沒說什么,谷雁萍已經(jīng)先按捺不住的問:“你這御史不是專門查弊肅貪、彈劾百官的嗎?阿紫姊姊可不是朝廷命官,你要問她什么?!”
他微笑,“下官叫住郡主,確實(shí)是為問案,這問的就是當(dāng)年云家被滿門抄斬的案子!
阿紫聞言臉色一變,“你說什么?”
見她吃驚,他斂了笑容!霸萍耶(dāng)年通敵叛國,下官認(rèn)為有可議之處,所以想找郡主問問當(dāng)年事。”
“萬大人認(rèn)為云家之案有什么可議之處?”阿紫從沒想過會有人再對她提起十七年前的事,她驚訝后正色的問。
“云家當(dāng)年私通金國,造成陣前將士損失慘重,此事舉國皆知,但云將軍到死都不承認(rèn)自己叛國,下官覺得這事有蹊蹺,想主動清查。”
“你想為云家平反?”谷雁萍訝然。
“說平反太早,只是想重啟調(diào)查,將這事搞清楚。”
“好,你問,我若知道的,必回答你,但當(dāng)年我也才三歲,知道的事并不多。”阿紫道。云家的事她只敢放在心里不敢多問,一來顧及父王的感受,以為她還念著本家,二來,云家犯的是通敵罪,根本問不得,如今既然有人有心主動要查,她樂見其成。
“下官明白您能說的事可能不多,可您畢竟是云家唯一的活口,下官能問的只有您。這里并非說話的好地方,咱們不如換個(gè)地方坐下說。”
他將阿紫與谷雁萍帶到附近的茶樓,要了雅間坐下后便開始朝阿紫問道:“云家當(dāng)年是由云將軍當(dāng)家,云將軍是郡主的祖父,您是云家三子的么女,郡主的娘則是慶王妃的表妹,您因這層關(guān)系才讓慶王爺收養(yǎng),下官想問,在云家上下被問斬前,郡主可曾聽過大人們談?wù)撌裁??br />
阿紫蹙眉想了想!爱(dāng)年云家興旺,人口眾多,大人們談?wù)摰氖滦『⒆觽儾粫チ粜,因此我對?dāng)時(shí)的事并無什么記憶!
她能活下來就是因?yàn)楫?dāng)時(shí)還年幼,倘若已是懂事之齡,相信盡管有慶王力保,先皇也不可能饒她不死的。
萬宗離沉吟了一會,繼續(xù)再問:“那云將軍通敵的消息傳開后,府里的人全被抓了起來待斬,當(dāng)時(shí),可有云家人對您交代過什么?”
“府里眾人下獄待斬,男女與孩子即被分開,大人們死前沒來得及對我說任何話,況且,當(dāng)時(shí)他們以為凡云家人皆無一幸免都得死,不知我后來有幸能活下來,又怎會想辦法交代我任何遺言?”阿紫嘆息的說。
“那下官再問,你可曾為云家不平過,甚至對先皇心生怨恨?”
這話一出,阿紫臉色驟變,連谷雁萍都沒想到這人問話會這么單刀直入,不留余地。
“沒有,我的命是父王救的,是先皇恩典才留下的,云家的事我不知情,也無從恨起。萬大人這是要替云家查案,還是要試探阿紫有無叛心?”阿紫嚴(yán)肅的問,眼底一片冰冷。
萬宗離此刻才露出歉然的表情,“下官說話直接,不加修飾,得罪郡主了!
“你說話確實(shí)討厭,連我聽了都不舒服。阿紫姊姊是協(xié)助你理案,不是你問案的犯人!惫妊闫家膊粷M的說。
“下官也請公主見諒。”他亦朝谷雁萍道歉。
“我見諒你做什么,要阿紫姊姊不生氣才行。”谷雁萍看向神情緊繃的阿紫,瞧她若不肯饒這人,自己也會對他不客氣。
阿紫心中雖惱,但見萬宗離眼神端正,并無任何惡意,這才緩下神色,“萬大人不愧是御史,問案不留情,希望你能本著這態(tài)度,鐵面無私的厘清案情。”
“郡主寬容講理,既能不與下官計(jì)較,那就容下官再問最后一個(gè)問題吧!
“你問。”她含笑道,其實(shí)對這人她頗有好感,至少,他不拐彎抹角,做事公允。
“這云家死了近百人,可知除了您之外,還有其余活口?”
阿紫心口驀然一跳,“沒有,我是唯一活著的云家人!笔聦(shí)上,云家的活口不只有她,還多了個(gè)暮兒,只是,暮兒恐怕永遠(yuǎn)都是個(gè)不能曝光的存在……
他深看了她一眼后點(diǎn)頭,“那好,下官明白了,今日多有得罪之處,下官改日有機(jī)會定會賠禮。”
問到此,他起身,施禮后離去了。
阿紫表情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谷雁萍輕推了她,“阿紫姊姊,這人都走遠(yuǎn)了你還看,這家伙長得是不錯(cuò),挺俊俏的,但你可不能被他吸引去,皇兄若是知道了,會宰了情敵的,你可別害皇兄失去一個(gè)得力的臣子!彼_玩笑的說。
阿紫臉一紅,回神瞪了她一眼,“你這是說哪兒去了,簡直胡說八道一通!”
她也起身往王府回去,那谷雁萍笑鬧的追上來,跟著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