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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婢 第1章(1)

  “北方的那些刁民真是太過分了,整日無中生有、胡說八道,把那個什么御劍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F(xiàn)在又冒出個什么江湖百曉生,說王爺為了和那御劍公子爭妓,竟落得個敗逃的下場……”

  奉陽王府內(nèi),奉陽王殷煜祺的貼身丫鬟珠兒,一邊殷勤地在擦桌抹椅,一邊絮絮叨叨替主子打抱不平。

  落坐在不遠處的殷煜祺,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五官英挺,氣質(zhì)尊貴,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淡漠恬靜的倨傲之態(tài)。

  一襲銀絲繡龍的月白色長袍襯得他更加英姿煥發(fā),俊美無儔。

  珠兒叨絮半晌,見主子懶得搭理自己,心有不甘地向對方湊近幾分,繼續(xù)碎碎念。

  “王爺,您倒是說說話呀,那該死的江湖百曉生分明就是在胡說八道,連王爺您的一世英名都敢胡亂詆毀。”

  自從十二歲起,她便跟在王爺身邊伺候,自家主子有多優(yōu)秀她再清楚不過。

  如今王爺被外人評論得那般窩囊,護主心切的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況且王爺是什么樣的人物,豈容那些凡夫俗子隨便批評、污蔑?

  大殷能有今日的昌盛和安定,全是主子和軍中兄弟用血汗換來的。

  那些老百姓倒好,不思感恩,反而拿她家主子尋樂子,還說得他不如那見鬼的御劍公子。

  在她看來,高貴如主子根本就不屑于為了個妓女同那些江湖人物大打出手。

  主子年紀輕、長得俊,才高八斗、武功高強,只要他勾勾手指,天底下什么樣的姑娘得不到?

  就算那蘇小婉長得真是貌若天仙,體態(tài)婀娜,也絕配不上主子。

  更何況,主子根本不是以貌取人之流,否則皇上和皇后三不五時就命人送來的美人畫像,又怎么會被主子隨手丟棄?

  越想越不平衡的珠兒氣得咬牙,“真該把那個大放厥詞的江湖百曉生抓來毒打一頓,看他以后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始終未吭聲的殷煜祺冷然一笑,“一個靠編派是非來生存的江湖小蝦米,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可是王爺,這口惡氣……”

  “珠兒,你太吵了,讓本王靜靜!”

  淡淡的一聲訓斥,頓時讓本來還氣憤填膺的珠兒閉了嘴。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主子,在對方越來越陰沉的冷氣壓下,只能扭過身,不情不愿地離開。

  耳邊喋喋不休的噪音終于停止了。

  殷煜祺攤開手掌,掌心里是一枚掛著紅絲穗的橢圓形黃玉,玉身雕著奇怪而繁復的花紋,看得出作工十分精致。

  他自幼在皇宮里長大,對奇珍異寶頗有見識,雖然他看不出這枚黃玉有什么來頭,卻分辨得出它乃世間少有的極品。

  回想起兩個月前,為了調(diào)查已故部下張龍胞弟張虎的下落,他親自前往臨安城尋找知情人蘇小婉查探線索。不料,在鴛鴦樓與御劍公子刀劍相向。

  事實上,江湖百曉生抖出的傳聞雖然有八分虛假,但在鴛鴦樓中,他和御劍公子的那場比試,他的確是略遜一籌。

  即使事情已經(jīng)過去整整兩個月,他依舊忘不了在那朦朧月色之下,御劍公子手提長劍,與他在鴛鴦樓屋頂對峙的情景。

  對方一身黑衣,面蒙黑巾,劍術超群,身姿矯健,讓輕敵的他一時措手不及。

  甚至,直到那已經(jīng)遭他所俘的蘇小婉被趁機劫走,他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敗了。

  如果不是對方使出上乘輕功“騰龍飛天”,他也猜不出這黑衣人就是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御劍公子。

  御劍公子獨步江湖的,除了精妙的劍術外,便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身法,速度之快根本令他望其項背,只好無功而返。

  唯一的收獲,就是趁御劍公子帶著蘇小婉逃走時,順手從他腰間扯下來的這枚黃玉。

  而比起對方的好身手,更讓他難以忘懷的,是朦朧月色下,御劍公子那雙如星子般明亮的漆黑眼眸。

  那眸底閃爍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像是在嘲弄他這堂堂奉陽王竟然會輸?shù)媚敲措y看。

  果然是少年得志,竟膽大包天到連王孫貴族也不放在眼中。

  慢慢收攏掌心,將那系著紅絲穗的黃玉緊緊捏在手中,殷煜祺的唇邊蕩出一個淺淺的冷笑。

  御劍公子,經(jīng)此一戰(zhàn),本王把你記得真切了!

  就在他沉思之際,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停在門外,隔著門板,來人說話的口氣非常謹慎,“王爺,花房里的‘藍姬’似乎又有枯萎的跡象!

  “什么?”

  藍姬是產(chǎn)自雪域高原的植物,數(shù)量非常稀少,半年開花,半年結果,花瓣為藍色,果實為深紫色。

  傳聞,藍姬的果實乃極品藥材,藥效雖然不致能起死回生,但病入膏肓的人若吃上幾顆,必能續(xù)命,舒緩病情。

  只不過藍姬的栽種非常困難,若照料不好,就會花殘葉落,沒多久就會爛根枯萎,凋零而謝。

  奉陽王府里的藍姬,也不過僅有數(shù)十株,還是當年雪國使臣進貢給大殷之后,皇上賞賜給他的。

  當初聽聞藍姬難照料的說法時,他并不信邪,未請專業(yè)的花奴照顧,而是放在花房里親自種養(yǎng),結果不出半年,藍姬就因為沒有受到妥善照顧而爛了根葉。

  殷煜祺非常懊惱,這才花重金請了奉陽城有名的幾個花奴到王府悉心種養(yǎng),經(jīng)過一番細心的調(diào)理,藍姬終于開了花。

  本以為再等半年,它們就可以結出果實,沒想到管家剛剛傳來消息,藍姬再一次出現(xiàn)夭折的跡象。

  他疾步趕到花房時,就看到原本盛放的幾盆藍姬,扇形的花瓣隱隱枯萎,不由得鐵青了臉。

  平日里在花房負責伺候的幾個花奴見到王爺臉色不好,一個個嚇得渾身發(fā)抖,生怕他降罪。

  為首的花奴約莫六十多歲年紀,當初殷煜祺花重金聘請他到王府照養(yǎng)藍姬時,這老頭曾夸下?冢WC定會使藍姬開花結果。

  這才不出半年的工夫,藍姬便又逐漸凋零。

  面對王爺陰郁的俊臉,老花奴連忙跪倒在他面前,抖著聲音不停地解釋,“王爺有所不知,近日氣候不好,陰雨連綿,藍姬恐怕是受到了潮氣才花殘葉落……

  “書中記載,藍姬乃高山雪域中的極品植物,尋常氣候下定是難以種養(yǎng),老奴已經(jīng)盡了全力,不料這雪山上的靈氣之物竟嬌弱得不堪一擊……”

  殷煜祺依舊陰著俊容查看幾棵枯萎的藍姬,旁人皆屏著呼吸不敢大聲喘氣。

  在奉陽王府伺候多年的下人都知道奉陽王脾氣并不好,雖然平日里他極少在下人面前動怒,可這并不代表他擁有一顆慈悲心。

  況且,藍姬可是他的命根子,好不容易盼到藍姬終于開花,就等結果了,沒想到功虧一簣,這嬌貴的花兒竟因不耐潮氣而再度凋零。

  這時,始終未吭聲的王府管家岳謙小心翼翼地走到主子身后,小聲道:“王爺,不如盡快擬張公告招納人才,趁著藍姬還沒有完全死透,看看是否還有能人可以及時挽救?”

  別人不知道藍姬之于王爺?shù)闹匾,自幼就做為王爺伴讀,陪伴主子出生入死的他可是再清楚不過。

  幾年前,殷煜祺被皇上賜地封為奉陽王后,岳謙便跟著主子直接來到奉陽,負責料理奉陽王府內(nèi)的大小瑣事。

  由于王爺帶兵領將征戰(zhàn)沙場時曾受過重創(chuàng),雖說經(jīng)過軍醫(yī)緊急處理,加上這幾年服用宮里各種珍貴藥材調(diào)養(yǎng)著,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那次重創(chuàng)所造成的傷害始終未得根治。

  后來有一名見多識廣的太醫(yī)說,王爺想要治好曾經(jīng)受過的重創(chuàng),必須連續(xù)服用藍姬果實長達七七四十九日。

  所以皇上才會將珍罕的藍姬賜給王爺,這些年來,王爺始終視藍姬如命根子,特意囑咐花奴們照養(yǎng)著。

  沒想到眼看藍姬已經(jīng)開花,就差結果,卻因為花奴們照顧不周而再次面臨夭折的可能。

  他之所以及時提出解決方法,也是不想那幾個花奴受到王爺?shù)闹刎,況且罰了他們,對挽救藍姬也是無濟于事。

  殷煜祺始終繃著俊容,一語不發(fā)。

  就在眾人冷汗涔涔等待王爺發(fā)落時,花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那聲音紛至沓來,就好像很多只腳踩在地面上,發(fā)出轟隆轟隆的聲響,聽起來場面非;靵y。

  眾人納悶著花房乃王府重地,平日里下人們沒有王爺指示,絕不敢任意出現(xiàn)于此,那么這陣奇怪的聲音又源于何處?

  殷煜祺和岳謙聞聲踏出花房,豈料剛邁出門坎,尚未看清眼前狀況,腳穿踏云靴的奉陽王便踩在一坨豬糞上。

  那豬糞稀乎乎的,散發(fā)著奇臭無比的味道。

  親眼見著這場悲劇的發(fā)生,眾人一個個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fā)抖。

  岳謙也嚇了一跳,忙不迭抬頭望去。

  當他看清楚情況后,忍不住暗吃一驚。

  只見一個身穿藍色粗布衣裳的丫頭手中拎著一根短棍,正驅趕著大小不一、東奔西竄的十幾只豬崽。

  最糟糕的是,那些豬身上還散發(fā)著奇臭無比的味道。

  那丫頭一邊拿著短棍趕豬,一邊還喊著,“啰啰啰,這邊這邊,我說小梅、小蘭,你們兩個不要脫離隊伍,不要左顧右盼,不要隨地拉屎……”

  十幾只豬崽在短棍的驅策下,很有秩序的排成兩排,被叫做小梅、小蘭的兩只豬崽也慢吞吞歸了隊,扭著肥胖的屁股挨到主人身邊。

  岳謙當即一愣,沉下臉對那趕豬的丫頭大喊,“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擅闖花房重地!”

  聽見他的話,那丫頭一抬頭,露出一張臟兮兮的臉,臉頰上還沾著幾塊黑污,頭發(fā)亂七八糟的束在腦后,腳上還踩著一雙黏著豬糞的草鞋。

  當看到身著月白色長袍的殷煜祺時,她立刻露出笑顏,沖著他行了個大禮。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奴婢這廂給王爺見禮了!

  他厭惡的皺皺眉,剛剛不小心踩到豬糞的那只腳,懊惱地在地上蹭了兩下。

  岳謙知道主子心情本來就惡劣,如今又踩了豬糞,無疑是雪上加霜。

  當即擺出怒容,對兩旁家丁喝,“愣著干什么?還不把這膽大包天的豬倌拖下去,賞她二十下板子!

  別怪他心狠手辣,要怪就怪這丫頭不長眼外加運氣背,不但擅闖花房重地,還害得主子腳踩豬屎。

  今天他若不讓她挨上一頓責罰,恐怕主子會在氣極之下要了她的小命。

  岳謙本以為讓家丁將她拖走就萬事大吉,沒想到那丫頭一聽到自己要挨板子,頓時變成炸了毛的野貓。“打板子?憑什么打我板子呀?”

  這丫頭可真夠大膽的!在王爺面前闖了禍,非但沒嚇得渾身發(fā)抖,反而扯著嗓子問憑什么?

  他原本還對她有那么一點同情心,如今見她如此不識好歹,也起了狠意。

  “憑什么?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擅闖進來已經(jīng)罪該萬死了,竟還敢領著一群豬崽在這里造反!

  不想,這豬倌卻是個不怕死的,一聽他將這么個罪名安到她頭上,立刻拎著短棍跳了過來,為自己大聲辯解。

  “我說岳管家,這可就是您的不對了。雖說這里是花房重地,可腿長在豬崽身上,牠們一定要上這里來溜達,我也沒辦法嘛,您不能因為我盡心盡力伺候王府里的豬崽就隨便打我板子。”

  不理會岳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繼續(xù)振振有詞的說:“您要知道,身為一個合格的豬倌,除了要把這些豬養(yǎng)得白白胖胖外,還要照顧牠們的情緒。豬的心情好了,身心自然發(fā)展得健康,身心發(fā)展得健康,這肉質(zhì)才會鮮美!

  說著,還朝殷煜祺湊近幾分,露出滿臉討好的笑容,“咱們王爺身嬌肉貴,穿要最好的,住要最好的,這吃嘛,自然也要最好的!

  她指了指那些不斷在花房院子里嘓嘓叫的豬崽,“我只不過是在盡一個豬倌的本分,盡可能的把牠們伺候得肥美、白嫩,像我這等盡忠職守乖巧懂事的豬倌,岳管家為啥要打我板子?”

  岳謙被她這番話問得啞口無言。

  倒是許久沒吭聲的殷煜祺覺得她這番言論很有趣,哼笑一聲道:“倒是個口齒伶俐、能言善辯的丫頭!

  聽聞此言,那豬倌突然向他再次行了個大禮,露出歡樂的笑容回應,“謝王爺贊許。”

  岳謙險些沒被她氣昏過去。那是贊許嗎?這院子里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王爺已經(jīng)是氣到額冒青筋了。

  殷煜祺向她走近,讓他意外的是,這小豬倌年紀不大,身材倒是不錯,雖然穿著粗布衣裳,身上還散發(fā)著難聞的味道,可身材高,五官端正。

  如果不是臉上沾著幾塊類似豬糞的臟污,倒是個水靈的丫頭。

  注意到她無畏地看著他,眼眸還閃著無辜的光芒,殷煜祺微微瞇起眼。

  因為精心照養(yǎng)多年的藍姬即將夭折,一向清幽的花房又被這豬倌給弄得亂七八糟,即便是平日里很少責罰下人的他,此刻也動了幾分怒意。

  陰沉一笑,他眼角閃過一抹狠戾。此時,他最想抹去的是她眸底純凈的光芒。

  “二十板子有些少了,責打五十板子,然后,直接逐她出府去。”他狠心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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