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對面的坐著,他像是頗有興致的聊了起來,“為什么不讓我大張旗鼓的帶你回鄉(xiāng),讓你可以風風光光的回歸故里?”
她看著窗外的景色,像是百無聊賴,冷淡的說:“擾民!
“至少得讓你的親友們知道你已經(jīng)是堂堂將軍夫人,你并沒有錯嫁!
她還是看著窗外的景色,冷淡依舊,“招搖!
“那總得讓你家族的親人知曉你現(xiàn)在的狀況,讓他們安心!彼e談的神情沒變,淺笑中卻有著堅持。
“除了雙親,我沒有其他親人,連老家都在三年前變賣當盤纏了!彼龔氐讛嘟^他試圖采知她過往的念頭。
“連故居都沒有?”他有些意外。
“家父以教書為業(yè),家境只是尚可,三年前雙親驟逝,安葬他們幾乎花光所有的家產(chǎn),雖然路途不算遙遠,但是我去京城仍需要盤纏,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變賣了!彼f得云淡風清,彷佛事不關己,看似個性本來就淡然,事實上,的確與她無關,因為這些話根本就是捏造的。
三年前,她干挑萬選,終于找到一戶人家無親無故,夫妻年邁雙亡之后,再無其他家族牽連,這都是為了以后有可能遇上像現(xiàn)在這樣的狀況。
她不擔心自己的身世被調(diào)查,身為騙家人,她的計晝安排絕對天衣無縫,比較困擾她的是,感覺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這趟祭墳之行,難道真的只是他的一片心意?還是他其實另有意圖?
就算再完美的騙局,要是被察覺出一丁點不對勁之處,想要彌補那微小的裂隙,就得花費比虛構謊言時更多倍的力氣。
她的真實身分絕對不能讓他知道,畢竟他們原本就存在于兩種完全不同的世界,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分,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忽然,感覺他的手覆上她的,她轉頭,面向他。“讓你受苦了!彼劾镉兄媲械奶巯АK目此谎,又轉頭看向窗外。
“不過還真是可惜!彼坪跤行┻z戚,“原本我打算去看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只是一般的民宅,比不上將軍府!
“我當然不是想看實際的屋舍建筑,是想看看你以往都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中生活和成長的。”
他果然會想探知她的過往……她暗暗嘆口氣,破綻從一開始就出在她自己身上,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
“而且想必我父親也曾經(jīng)造訪過你家,我很想跟隨我父親的腳步去看看當時的景況,那時你應該年紀還小吧?”
“那時我尚年幼,對你父親來訪沒有特別的印象,甚至關于我們之間的婚事,也是父親臥病床楊時才告知我的!
他注視著她,眼中閃過某種銳光,隨即隱沒。
她始終看著窗外,所以也沒發(fā)現(xiàn)他眼中的細微變化。
“而我是直到你拿了我父親親筆寫的書信來到府里,才知道我們之間的婚事,我們都算是被瞞在鼓里哪!”他淺笑的說。
她看他一眼,冷然道:“要后悔,隨時來得及!
“不!彼斐鍪郑瑢⑺忠D回去的臉龐定住,深深的看著她,“是慶幸,慶幸你的來到,慶幸你的等待,更慶幸你愿意成為我的妻!
養(yǎng)蜂人,養(yǎng)了漫天蓋地的蜂兒……她看著他,仍是面無表情,淡淡的說:“又不是我自己高興喜歡的!彼洲D頭,看著窗外。
他還是淺笑,“你喜歡作畫嗎?”
他偶爾會嗅聞到她身上散發(fā)出作畫用的顏料氣味,極淡,要不是與她非常貼近,要不是他有武功修為,五感勝于常人,肯定不會察覺。
她的眼眸微閃,“還好。”他肯定聞到了她身上的氣味,如果全盤否認就太招疑了。
“改天畫一幅畫給我如何?”
“登不上大雅之堂,有什么好拿出來獻丑的?”
“只是想要出自你手中的畫作,是我想占為已有!
她找不出理由拒絕他,而且如果一再拒絕,他肯定只會繼續(xù)追問原因,更徒惹麻煩,只好答允,“那就改天吧!”
“那你還喜歡些什么?”
“沒什么特肘的。”
“你使銀針的功夫是從哪里學的?”
“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她終于回頭看他,表情仍是一派冷淡,只足語氣多了些不耐煩。
“你!
她的眼眸再次微閃。
他定定的注視著她,“關于你的一切!
這一次她沒有移開視線,只是專注的看著他,“我不是已經(jīng)在這里了嗎?”
他凝視她半晌,忽然伸出手,抵靠到她背后的木板,上半身傾靠向她,在她耳畔低語,“是!你在這里了,所以哪里都別去!
他隨即吻上她的唇,不是輕輕一吻,而是深深的吻了她一回,品嘗她的唇瓣,纏卷她的丁香小舌,火熱而密實。
不一會兒,她不得不把他推開,拉回自己被吻得紅腫的嘴唇與差點煙消云散的理智,壓抑著聲音,微喘的說:“現(xiàn)在是在馬車上!
他的呼吸同樣不穩(wěn),但是非常滿意看見她眼底被激起的波動——細微,可是確實。
也許這真的是個很糟糕的癮哪!最近他越來越喜歡試探她的限度,越來越喜歡看見她眼中被他動搖的情感,越來越想知道撬開、掘開、挖開她冷淡的表相后,里頭究竟藏了什么樣不為人知的神秘風情?
之前,他父親的故友來訪,閑聊之中,得知父親的確曾經(jīng)離開京城,旅居過一段時間,但是為期不長,畢竟身任官職,不可能離京太久,而停留在鳳川鎮(zhèn)那段時間,他父親不巧染上風寒,幾乎足不出戶,更因為怕傳染給他人,所以謝絕一切拜訪,也就是說,在那段時間,他父親根本不可能與任何人有任何交流,更何況是允諾任何親事。
后來他曾經(jīng)細看三年前語冰帶來的那封父親親筆寫的書信,無論筆跡還是遺訶用字都跟父親的習慣無異,沒有絲毫可疑之處,但就是因為太過完美,所以不免讓他感到事有蹊蹺,畢竟婚姻乃是關乎他一生的重要大事,為何父親不曾對他提起只字片語?這完全不符合父親的行事作風。
當然,這一切只是依照父親那位故友的片面說詞所得來的推測,也可能有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發(fā)生,只是依照語冰的出身背景,如果只是單純生在一戶平凡人家,怎么可能會有這般不尋常的武功與性情?
所以為了確認事實,他特地說要來祭墳,當然能得到一些相關事實最好,但是就算她確實對他撒了謊,也不會改變?nèi)魏问虑椤?br />
她是他的妻,此生此世,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馬車終于來到鳳川鎮(zhèn),他們找到一間客棧,打算住下來。
在客棧前面下車,夏語冰一眼便看見客棧里面正忙著招呼客人的店小二,以及幾個非常眼熟的客人,不禁心生懷疑,這些人……打算做什么?
她不動聲色的跟著奉稹劍進入客棧,店小二很快的過來招呼,“老爺、夫人,要住房還是吃點東西?”
“都要!狈铕﹂_口。
忽然,他發(fā)現(xiàn)夏語冰不等店小二帶位,便逕自走到窗邊一處座位坐下,心中閃過一股異樣感,不動聲色的掃視客棧內(nèi)一遍,是一間尋常的客棧,看起來似乎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只要仔細觀察,便有某種事態(tài)正在醞釀的緊繃感隱隱飄浮在整個空間當中,她應該也察覺到了吧!
他跟著走過去坐下,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這間客棧不像是黑店,不過肯定有事情即將要發(fā)生,如果事情是沖著他們而來,他必須先保護好語冰,隨行的護衛(wèi)們剛剛先將馬車牽去馬廄,很可能遠水救不了近火,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在這間客棧里。
才這么想著,附近一桌客人突然開始大聲吵嚷,爭執(zhí)的雙方各有數(shù)人,有幾個一開始便拿出刀劍,準備對打的架式,看來是一群江湖人物的紛爭,掌柜與店小二趕緊上前勸架,但是雙方人馬根本不聽勸,不由分說便大打出手,情勢一發(fā)不可收拾。
奉稹劍在紛爭一開始就已經(jīng)站起身,擋護到夏語冰的前方,一邊觀察著眼前的混亂場面,一邊打算帶她離開,事情似乎不是沖著他們而來,但還是得盡快遠離這里,否則被波及就不好了。
“奪孤之術。”夏語冰在他的后方,小聲的說。
奉稹劍一聽,心中微凜。
忽然,咻的一聲,利刃破空的聲警,一柄短刀從爭斗的一群人當中毫無預警的飛射而出,看似意外的朝他們這方向而來,卻是來勢凌厲。
他眼明手快的擋了下來,心中卻已然有了確定,目標果真是他們。
“奪孤之術”是江湖上某些殺手集團會用的招數(shù),為了襲擊真正的目標,而利用周圍的混亂情勢進行干擾的動作,讓真正的目標放松戒備,然后進行殺害目標的動作。雖然是個只要事先提防就不容易上當?shù)恼袛?shù),但是如果語冰沒提醒他,他一時之間還想不到這一點。
卸去短刀的攻擊之后,他立即要帶她從窗邊離開客棧,可是那群爭斗的江湖人竟然打著打著就打到了他們這邊,一群人你一刀、他一劍,巧妙的將他們兩人逼離開窗邊,逼向客棧里面,很顯然的,不打算讓他們離開客棧,甚至還將兩人分隔開來,有意孤立他們。
因為那群人的逼迫手法太過狡猾,從不正面攻擊,只是以偏巧的手法逼壓著他們,如果由他們開始動手反擊,情況說不定只會更糟糕,所以他們只能暫且以閃躲的方式避開攻擊,并沒有加以反擊。
但是兩人被分開之后,大部分的攻擊似乎漸漸往奉稹劍的方向進行。
夏語冰眼眸一掃,看向站在樓梯口的店小二,店小二也正在看她,兩人眼光對上的瞬間,店小二心頭猛地一驚,轉身便要往樓上奔去,她俐落的拿起剛剛落在桌上的短刀,使力射出,咚的一聲,直挺挺插入店小二眼前的墻板上,距離他的眼睛大概只剩一寸距離。
隔著半間客棧,她直直的盯視著頓住腳步,緩緩的轉頭,嚇得渾身發(fā)抖的店小二,冷眼中的訊息相當明確。
店小二顫抖著單薄的身子,不斷得暗暗哀號。哎喲!我的娘喂!就知道小姐一定會先找他開刀的啦!他是騙家里頭最不會騙人、武功又最弱的那一個,無論怎樣,肯定都騙不過小姐。
他們原本是想在飯菜里頭下藥,迷昏小姐和那個將軍,但是小姐從一開始就戳破了他們的偽裝,下藥肯定成不了事,他們只得進行第二招奪孤之術,又被輕易識破的情況下,最后只能正面進攻了,可是他們騙家人騙人的招數(shù)很多、很高明,武功卻不是每個人都像小姐那么好,憑他三腳貓的功夫,如果不老實的招認,絡對會被修理得很慘。
他無奈的苦著一張臉,怯怯的開口,“小姐,別怪我,我也沒辦法!這全是師尊的意思……”
她看見他的嘴形,眼神一變,迅速思索了起來。是娘設的局?那目標是她?還是奉稹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