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天培見她春風(fēng)滿面,對上桌的菜色一個勁道好,興味盎然地觀賞她的吃相,中場想起了什么,慢悠悠道:“你父親上次安排我們倆見面,事前沒和你說一聲嗎?”
“……”鼓滿了食物的腮幫子停下咀嚼,她迷惑地看向他。
“看來是沒有了!睉(yīng)天培不以為忤地笑開,“難怪你吃飽立刻走人,連想和你聊聊都沒機會!
范柔勉力吞下食物,思前想后,終于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一陣窘迫,她硬著頭皮解釋:“那個──我爸年紀大了,有時候操煩過度,怕他女兒眼力不好找錯對象,又怕女兒給釘子碰,老是沒說一聲就偷偷安排相親。應(yīng)先生可別怪罪我爸,上回吃的那頓飯就當(dāng)嘗嘗我姨婆的好手藝,沒別的意思!彼а罌Q定,今后嚴格禁止她父親借飯局之名,偷渡相親之實;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和眼前這位應(yīng)先生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邊,她父親是如何興起此等荒謬念頭的?
“怎么會怪罪呢?有緣分不就再見面了?”
“……”這可真糟,他所謂的緣分是她瞎搭上的,若遭他誤解可不妙。她動了動腦,干脆自我毀滅,省得生事。她擱下筷子,擠出爽落又善解的笑容,“應(yīng)先生,您說我爸是不是異想天開?在外頭見誰英明有為就想把自己女兒推銷出去,不知道人家也是有考量的;他也真糊涂,自己女兒連家務(wù)都做不好,生得國色天香也就罷了,至少還有賞心悅目的功能,偏偏普通得很,想當(dāng)花瓶還不夠格。坦白說教我想破頭,也想不到夠讓人探聽的優(yōu)點──呃,自知之明應(yīng)該可以算一項,可誰找物件要這一項的?這件事請您別放在心上,如果我爸讓您為難了,我替他賠不是,您就直接回復(fù)他不中意就行了,他早習(xí)慣了,不會見怪的。”
聽罷,應(yīng)天培神色有異地盯著她好一會,她被盯得心頭發(fā)怵,卻見他沒來由地笑起來,揚眉道:“可是我明明中意啊,怎么能欺騙他呢?”
她啊了一聲,嘴圓張,登時啞口,不必照鏡子也能想象自己必然一副蠢相!但應(yīng)天培似乎并不嫌棄,他傾著頭,欣賞壁畫般專心注視著她。
她可是惹錯對象了?她父親替她招徠了一個什么樣的男人?
低下頭,她把白瓷盤上的一塊山葵拌芝麻豆腐分幾口吃了;接著端起柚香銀耳甜湯,抵著唇徐徐咽下;喝完再仔細掃視桌面,把剩肴吃畢,確認沒浪費了廚師的好手藝,至少錢不能白花,今日她請客,不能虧了。
完畢,她掀起眼簾,端正視線,毫不扭捏,對著男人清晰道:“可是我不中意。”
。
餐廳事件后夏翰青仍不動聲色。
范柔繼續(xù)在公司里找樂子。她的座位處敏感地帶,沒人敢前去擺龍門陣,只好自行轉(zhuǎn)移陣地,把她的寶貝零嘴一部分搬移到茶水間的櫥柜里,一逮到空閑便繼續(xù)和小林們歡聚吃喝,加上新加入的夏斐青,熱鬧指數(shù)不減反增。
二公子夏斐青毫無架子,葷素不忌地和小林一班人笑鬧,有時候聽到對高層政策的抱怨還猛點頭稱是,沒半分尷尬。
偶爾范柔忍不住異想天開地遐想,夏翰青和夏斐青這兩兄弟要是能糅成一團再除以二就完美了;反之又想,那夏翰青就不會是夏翰青了,那么,她所有的努力也就毫無意義了。
蓬勃發(fā)展的下午茶會果然引起側(cè)目,在一次東吃西聊的當(dāng)口,陳秘書親自將范柔召喚回去,“別吃了,總經(jīng)理有找!
終于想到她了么?心臟有力地一跳,她把沾了餅干屑的雙手拍一拍,不問原委,跟著陳秘書回辦公室。
站在夏翰青面前,他頭未抬,手仍在檔上書寫,頭頂卻像長了眼看得見她,徑自指責(zé):“不是跟你說了別再到處串門子搞下午茶,你沒聽進去?”
“……”她緊盯著他,一直緘默,直到他察覺出異樣,緩緩仰起頭,對視著她。
他完整的面貌清楚映照在她瞳底,秀目嚴峻,不假辭色;可以如此名正言順端詳他的模樣,她嫣然一笑。這反應(yīng)令他一陣莫名,更加板起了臉,“怎么變啞巴了?”
“你沒分派我做事,我干坐那里屁股疼,只好到處晃了!
一陣語塞,他再次留意到她對他說話已完全摒棄了下屬對上司的尊稱式,你啊我的自然順口,她把他當(dāng)成什么了?
他私心的確不打算分派她做太多事,料她很快無聊生厭,自會求去,沒想到她韌性極強,總找得到樂子。當(dāng)初動念把她的座位遷至同一空間實有就近看管的意思,以防有人找她串門子,尤其是業(yè)務(wù)部那批口無遮攔的輕佻家伙,她一個女孩家三不五時廝混其中實在礙眼,現(xiàn)在又多了個活潑的夏斐青,他不止一次見識到轉(zhuǎn)移至茶水間里的下午茶會熱鬧展開,歡樂的程度只差沒彼此吆喝劃拳。他低估了她的適應(yīng)力,卻也不能毫無理由框住她,限制她的自由。
琢磨了一下,他說:“誰說沒事了?待會你跟著我出門!
出門?腦袋里有盞燈瞬間放亮,她的臉也明亮起來!叭ツ?”
“待會自然會告訴你!
頭一次遇到如此精力過剩的女生,夏翰青甚為不解,她神情里凈是掩不住的興奮,讓她出門根本是正中下懷了;但他另有盤算,再說,讓她在外溜轉(zhuǎn)總比放任她在公司不事生產(chǎn),惹人非議得好。
兩人到了地下停車場,范柔一眼認出他的私人座駕,興高采烈就要攀上副駕駛座,他喝住她:“急什么!你來開車!”
“我?”她慢下動作,看著他遞過來的車鑰匙。
“不是你,難道讓我當(dāng)司機?”他淡無表情!安粫_嗎?”
“噢,會!會!沒問題,我來開!彼⒖汤@到另一側(cè),跳上駕駛座。待兩人坐定,她接著問:“我們要去哪?”現(xiàn)在天色尚明,下午四點十分,若要應(yīng)酬也太早了些,他甚至沒向秘書交代清楚行程,可見是私事。讓她參與他的私事,他忽然信任起她了嗎?
夏翰青不由分說,直接在導(dǎo)航儀輸入地點,“跟著走吧,到這地方去!
范柔發(fā)動引擎,在內(nèi)心暗暗琢磨了一會地址。
這地址分明位在一片高級住宅區(qū)里,是他的私宅?還是密友的住處?
但見他一路從容,神色沒什么變化,認真俯看手機簡訊忙碌回復(fù),還打了兩通公務(wù)電話,交涉一些工作內(nèi)容,不似另有期待,她提吊的心稍微松弛。
接近目的地,他命她在一幢住宅大樓對面停車格暫停,“你下車吧!
“我?”她摸不著頭緒。
“對!彼麑⒎旁诤笞囊粋紙袋遞給她,“到對面那幢樓去,告訴警衛(wèi),你要找B座十五樓的夏蘿青,直接上去,把東西親自交給她。”
“夏蘿青?”她兩眼倏睜。
“是,我妹妹。東西拿好,別亂晃,里面是吃的,我親手做的!
“……”她瞪著袋子里的方盒,遲疑不動,“既然是你妹妹,那……由你送上門不是更好?”
“……”他冷眼睨著她,“我若要親自送何必讓你跟著來?怎么了?有困難?你不會連這點小事也辦不成吧?”
“……”她面有難色,“倒不是──但夏小姐會隨便讓陌生人進門嗎?”
“不用擔(dān)心,我聯(lián)絡(luò)過了。下車吧!
她瞥了他一眼,看見不容商量的表情,她要是臨陣脫逃,他會就地開除她吧?
“東西給了就可以離開了,我在這等你!彼⒁饬τ只氐绞謾C上。
她頹然下了車,越過馬路,腦袋里演練著待會可能發(fā)生的各式各樣應(yīng)對臺詞,一面對夏翰青狐疑──不肯親訪,假他人之手傳遞關(guān)照之心,可見夏翰青和這個妹妹芥蒂尚存;專程送吃的,足見他仍然疼惜著妹妹,這樣的人為何把手足關(guān)系弄擰至此?
走到警衛(wèi)室報上來意,夏翰青說得沒錯,警衛(wèi)通報住戶后很快放行,沒有刁難,她順著指示走進隱密的中庭,繞了一會長廊便尋到B座,樓下出入的門禁和電梯均已解鎖,她順利上樓,抵達欲拜訪的宅邸前,猶豫一番,終于舉手摁了鈴。
門戶很快開啟,一名年紀和她相仿的女子倩影立現(xiàn),乍見范柔,女子嘴半張,一雙大眼不可思議地眨了又眨,伸出食指指著她;她嘆了口氣,尷尬萬分地自首:“對,是我,我替你哥送東西來了!
。
兩個女人隔著茶幾對坐,范柔東張西望打量了偌大的客廳幾眼,假裝對裝潢陳設(shè)很有興趣,但空間風(fēng)格實在太簡約,不知是夏蘿青太會收拾了,沒半點購物狂的跡象,還是新居剛?cè)胝?她看無可看,只好勉為其難把眼光移回正前方,已瞪著她良久的女子身上。
“你搬新家啦?寶寶幾個月啦?”她笑咪咪問,看向?qū)Ψ轿⒙∑鸬亩亲印?br />
“快六個月了!
“噢,厲害厲害,恭喜恭喜!
“你還沒回答我。”夏蘿青不領(lǐng)情,面帶薄瞋。
“──我以后會解釋清楚的!彼乇軐Ψ降哪抗。
“現(xiàn)在就解釋!”
“……”她咬著下唇掙扎一番,最后,索性攤牌:“我現(xiàn)在是他辦公室助理,他不認得我,完全不認得。”
“你這是做什么?”夏蘿青大惑不解,“不好好跳舞做什么助理?你根本不是做助理的料,別看我哥文質(zhì)彬彬,他可不是好相處的人!
“不近看我怎么徹底了解他?”
“你──”夏蘿青陡然結(jié)舌,“難怪好幾個月不見你人影,line你也已讀不回──不對,他怎么可能錄用你?他出了名的挑剔啊!
“我自有辦法。”
“你這么大費周章是為什么?”
她臉一熱,不說話了。
安靜了一陣,夏蘿青緩了緩語氣,換個方向問:“我哥有什么好的?”
“你不懂。”
“就是不懂才問你。
“你們還沒和好?”
“……”夏蘿青掉開臉,面色一沉,“他不該把我牽扯進他的私人恩怨。”
“可你現(xiàn)在不是過得挺好?”
“我之前難受的時候他可沒同情過我。”
“他一定是認為你有足夠的韌性──”
“你開始幫他說話啦?咦!你是怎么再見到他的?是我的關(guān)系對吧?你在我婚禮上看見他了?還是更早之前,他到公寓找我,你那時就看見他了?”
“不全對。”她紅著臉迎視夏蘿青,“你別問了,改天再說吧,他還在等我!
“小柔,我實話實說,他不是好對象。”
“我也不是多完美!彼猿爸瑥募埓鼉(nèi)取出盒子,“你不打開看看嗎?都送來了!
“……”夏蘿青默望著圓紙盒,淡定呵口氣,動手松開緞帶系成的蝴蝶結(jié),掀開盒蓋,一個約莫六吋大小的法式甜點曝光在兩人注視下,精致美麗的表層,正滲出一絲絲甜香,盛盤底下壓了一張卡片。
“哇!”范柔驚嘆,“你哥真是不同凡響!”
夏蘿青抽出卡片掃視內(nèi)文,讀完咬牙抱怨:“氣死了,分明是炫技,就不能單純請我嘗鮮?”
范柔好奇地接過卡片展讀,卡片上工整地寫上甜點做法和烘焙小撇步,附注指出妹妹過去類似作品的缺失。她忍不住放聲縱笑,“你哥真有趣,知道你喜歡烘焙,送東西不忘教學(xué)相長!
夏蘿青憤憤拿起附上的塑膠切刀,劃開兩塊小三角,盛上紙盤,一塊遞給范柔,她迫不及待咬上一角,兩眼瞬即圓瞠,“卡士達水蜜桃口味欸!你真有口福!
夏蘿青嘗了一口,不動聲色,忽然轉(zhuǎn)頭朝里揚聲喚:“殷橋,殷橋,出來一下!
不久,一名高大的男子從里面施施然走出來,先是訝異有外人造訪,接著展顏一笑,有禮地遞手和范柔一握,“范柔來了!好久不見。”
她笑著點頭。
過往殷橋來過幾次她和夏蘿青及另兩位朋友共同租住的公寓里,她恰好都外出無緣一見;夏蘿青婚禮當(dāng)天,她第一次近距離觀望新郎,直覺新娘以后有苦頭吃了。這名讓夏翰青兄妹關(guān)系生變的出色男子,連簡單的居家服也掩不住天生豐采。對任何男人而言,殷橋的存在多少都會是個威脅,但往后多次接觸,橫看豎看,范柔被那張美顏震懾的程度大為遞減,就像觀看明星海報,她的心得是──這是一張生來麻煩的臉,她真慶幸自己對這張臉免疫。
“殷橋,嘗嘗我哥的手藝!毕奶}青切了一小塊塞進丈夫口中。
“翰青又送東西來了?”殷橋彎腰觀賞有如藝術(shù)品的甜點。
“是啊,和我做的比起來味道如何?”
徐徐咽下后,殷橋噙起寵縱的笑,吻了一下妻子的臉,“你做的好吃多了。”
范柔眉頭陡地一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對夫妻品味異于常人吧?
她拿起叉子,不客氣地大快朵頤;醬料的溫潤和水蜜桃果肉極為和諧地嵌合在一起,入口即化融在心里,底層餅皮意外地香酥,不知用了多少功夫調(diào)制成的;夏翰青日理萬機,還不嫌煩地為放在心上的人做甜點,光這項就抵得了十個缺點。
她一口接一口,有點遺憾甜點不是為她做的,但今天至少搭便車吃它個夠。
“你們聊吧,我進去忙了!币髽驍[擺手,走時順手捏了一把妻子的腮幫子,把空間留給兩個女人。
“你老公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力很強。”人一走,范柔壓低嗓門。
“不,他是真心的。”夏蘿青認真看著她,“他不在乎我技不如我哥,只要是真心為他做的他就覺得好吃;我哥做得再好,吃了也不舒坦。范柔,回去跟我哥說別再送了,他工作也忙不是嗎?”
“怎么老往壞處想。磕愀缛舨徽嫘暮伪乩速M時間?”
“誰知道他啊!”夏蘿青伸手抹去范柔嘴角的醬漬,“別吃了!你都吃了半個了,不怕發(fā)胖?”
“不怕!”再吞下一口,猛然想起什么,“糟!他還在等我,我得走了!
“小柔,”夏蘿青送她到門邊,意有所指道:“早點收手,我哥可不好玩!
“別擔(dān)心,我很強的。”她輕拍對方隆起的肚子,“小蘿,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很替你高興!
發(fā)自心底的笑意終于在夏蘿青臉上展開,“謝謝!
范柔三并兩步離開了大樓,穿越對街,開車門坐上駕駛座,夏翰青一臉波瀾不興,沒抬頭,只是收起了手機,淡聲道:“你去了二十分鐘,什么事耽擱了?”
“沒事,聊聊罷了,聊開了,沒注意到時間,下次不會了!彼S意搪塞。
“聊聊?”他偏頭望向她,流露出疑惑,“你們不認識,能聊什么?”
“當(dāng)然能聊!”她扳直腰,理直氣壯道,“聊她肚子里的寶寶,聊她的手藝……你也知道我很能聊天的不是嗎?”
夏翰青沒作聲,徑自瞅著她,那審視般的眼光在她臉蛋上下來回梭巡,令她背脊發(fā)涼;她硬是撐住他的靜態(tài)攻勢,眼睫瞬也不瞬,不懂自己真這么不濟事露出一副扯謊的模樣?
瞧上半天,他冷不防探身逼近她,整個上身越過中間置物箱,大動作令她吃了一驚,她背抵車座,屏息以待──兩人的臉相距不到十公分,她的鼻尖和唇側(cè)立刻感應(yīng)到他呼出的熱息,和臉龐散發(fā)出的潔顏后的淡淡香氣;她再怎么喜歡看他,也不致采取這種夸張的距離,向來矜持守禮的他是哪根筋錯位了?
她一手抓緊排檔桿,慌張地尋思因應(yīng)動作,萬一他──萬一他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她是欣然接受還是悍然推拒?但眼前的是夏翰青。∷L久心心念念的夏翰青。
紛至沓來的念頭不過在腦袋里回蕩了幾秒,時間卻像是停滯不前,她的背脊轉(zhuǎn)為發(fā)熱,俯近她的深邃眼眸卻還是涼意一片,在她面頰燒起來之際,夏翰青敏捷地拉離身軀,回歸先前的坐姿。
“你吃了我做的甜點!”他冷覷她。
“嗄?”她登時傻眼。
“你臉上都是甜味還不承認?”
“……”這下她終于臉紅了,為的是自己多余的遐思。她下意識用力揩拭嘴唇,窘迫不已──他的嗅覺是有多靈敏?“怎么了嘛!人家好客請我嘗一嘗也不行?”
“吃了不少吧?”
“放心,還剩一半呢!”
“一半?”他譴責(zé)地瞪視她!半y怪你待了那么久,我是讓你送東西,不是吃東西的!
“又怎么了?你沒這么小氣吧?”她心虛地縮一縮肩。
“不是這個問題,你如果喜歡吃,我可以特別為你做,但今天既是為別人做的,你就該節(jié)制一點。”
“真的嗎?”她萬分驚喜,嗓音不自覺拔高。
“什么真的?”她的反應(yīng)總是出人意表,他方才的話淺白直接,她又聽出了什么弦外之音了?
“你真的會特別為我做?不是騙我的吧?”
遲疑片刻,他言不由衷答:“──不是!边真的失言了。不知道為什么,她那雙盈滿期盼的圓眼里像是閃爍著星星碎片,令人不忍拂逆,僅為了這么一件小事就足以令她雀躍不已,她到底有多愛吃?
“說了不許反悔,打勾勾!彼榈厣斐鲂≈浮
“……”他冷瞥了眼范柔的指頭,她忘了他是她的上司了吧?“用不著,我說話算話!
她訕訕地縮回手,欣喜之情不減,“那現(xiàn)在是要回公司了嗎?”
“不用!彼纯磿r間,“你的下班時間快到了,直接開到你兼差的地方吧,省得再搭捷運。”
“?”出乎意料的指令,她呆坐不動。
“怎么了?今天星期四,我記得你總是早退一小時從不加班,不是為了和兼差的時間銜接嗎?”
“……”她再次呆愕。他竟然記牢了她的出缺勤時間?是他的大腦天生能容納的事物比他人繁多,或是他只記得想記的事?“可是你說過之前的協(xié)議不算數(shù)……”
“是不算數(shù)!彼忧坏,“我沒說你以后可以這樣,今天只是順便罷了!
“呃──”她大腦努力運轉(zhuǎn),“我覺得──不用麻煩了,你忙,不必送我了,我在這下車吧!彼撮_門鎖就要脫身,夏翰青不慌不忙掣住她右手腕。
“范柔,你在我身邊做事,就得坦誠相待,如果老要遮遮掩掩,或是另有打算,我就不留人了,簡單一點不是比較好過?”語畢他松開手,鄭重凝視她。
“……”她關(guān)上車門,看向他,“我沒有遮掩,我只是一時沒有心理準(zhǔn)備!
“我很好奇,你的兼差見不得人嗎?要什么心理準(zhǔn)備?”他扯動唇角。
她在他篤定的目光中看出了心思。他是刻意安排的,他早就想好今天的行程了;他并不信任她,他不會以為她是某個不明對手埋伏的奸細吧?如果世上有這么蠢的奸細的話。
“好吧,既然你這么說了,那就出發(fā)吧!彼l(fā)動引擎,踩踏油門。
“記得,別動其它腦筋,是真是假我分辨得出來的!彼溲蕴嵝选
她嘆口氣,他真是不放心她!
但,夏翰青當(dāng)真不放心她嗎?不,他并不擔(dān)心她,她從頭到腳并未透出值得他擔(dān)心的詭謀氣息,他僅僅是困惑──她行事特異,完全缺乏對上司的恭謹,做事不求表現(xiàn),每天眉開眼笑地吃喝,仿佛毫無目的性,但他可不遲鈍,她顯然有個標(biāo)的,她的標(biāo)的直指他,雖則他實不明白她意圖達成何種目標(biāo),可以確定的是她對工作成就不具野心,卻想引起他的注意。
避開了塞車時刻,范柔輕車熟路開得很快,不到十分鐘車子停泊在社區(qū)一處付費停車場。她轉(zhuǎn)頭對他道:“到了。你真的有興趣下車看看?其實沒什么的!
“不介意請我喝杯水吧?”他保持微笑,意志堅定。
她領(lǐng)著他走進附近一棟住商大樓的地下一樓,入口便看見充滿時尚活力的招牌,那是一間舞蹈運動中心。
從轉(zhuǎn)角開始,一路迎面走來穿著各式韻律服或運動服的男男女女都向范柔舉手招呼,顯然和她極為相熟,直到服務(wù)柜臺前她才停步。一名手臂肌肉賁張的年輕男子從柜臺后起立,困惑地打量西裝筆挺的夏翰青。
“這是我老板!彼钢暮睬唷!斑@是我的工作伙伴!彼钢嫠。
兩個男人互望數(shù)眼,夏翰青無動于衷,宙斯則在內(nèi)心暗驚,兩人不約而同伸手相握,完成陌生招呼。
“這是我兼差的地方,你隨意看看吧,我得去上課了。”她向夏翰青道,轉(zhuǎn)身又對宙斯附耳,“倒杯水給他,別跟他胡說八道!
宙斯呆杵了一會,才轉(zhuǎn)身到飲水機前斟了杯水,回頭正要遞給貴客,竟不見人影。他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夏翰青徑自朝教室方向移步,左右環(huán)顧,狀似在觀察中心設(shè)施。他穿著有別于四周的學(xué)生,引起不少矚目,卻只顧負手前行,舉止從容淡定。
宙斯緊追在后,尚未出聲叫喚,夏翰青已陡然停步。他停在一間舞蹈教室外,透過玻璃窗朝里探視。教室隔音不完全,墻面?zhèn)鞒龅皖l共振,里面已揚起韓式舞曲的前奏,年輕女學(xué)生們列隊站好,望向前方帶領(lǐng)課程的老師,仔細一瞧,不正是換上了一襲束身運動衣,扎起長發(fā)的范柔?
預(yù)備動作伸張好,爆發(fā)點的音符一揚,范柔有力地舉臂甩向空中,接著旋身踢腿,做了個華麗的開場。
夏翰青愕然,動也不動,視線跟隨著在舞臺上嫻熟移動的范柔。那簡直是另一個陌生女孩!如蛇扭動的腰肢,俐落擺動的圓臀,柔軟卻有力的四肢,展演著目不暇給的繁難舞步;她身上每一處關(guān)節(jié)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和強烈的節(jié)奏融為一體,即使是門外漢也能感受到有力的舞姿所傳達出的野性,她平常在公司表現(xiàn)的隨和散漫已消失殆盡,某個回眸剎那,素來和妖嬈無緣的臉蛋竟泛出前所未有的艷光。
他終于明白范柔老是穿著不合宜的衣著上班的原由了,這個女孩分明只屬于這里,為何千方百計成為他的下屬?
“她是你們雇用的舞蹈老師?”夏翰青未轉(zhuǎn)頭,問著身側(cè)的宙斯。
“不,她是我的合伙人兼舞蹈老師!敝嫠勾蛄恐砩l(fā)不可一世氣味的夏翰青,一點也不想撒謊。
夏翰青默不作聲地觀看范柔領(lǐng)舞,直到一曲既終,他沒向任何人招呼,隨即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