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舒口氣,他感謝起天、感謝起冥冥之中護佑關關的神明,謝謝祂們將關關還給自己,不讓他好夢成虛。
狂亂的心終于平息,他二話不說,坐起身一把將她攬進懷里。
這個擁抱很真實,真實到踢掉她的直覺,真實到讓她確定,自己已經(jīng)重返這個世界!澳阍趺戳耍俊碧鹗,她觸上他下巴處爭先恐后冒出來的青髭,這樣的宋懷青看起來有點狼狽、有點不修邊幅,卻也……男人味十足。
她不問還好,一問,他那些個驚惶焦灼一股腦兒沖了上來。
他瞬地板起臉、沉著聲,感激的笑臉轉(zhuǎn)換成怒顏,他滿嘴巴都是質(zhì)問:“我怎么交代你的?你為什么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我有!”她哪句話沒聽了?
“你敢說你有?”
“我有,真的有……”講到后來,她學蕥兒癟嘴,滿臉無辜。
“我問你信不信任我?你說信。我說:有陷阱就去跳,我會接住你的,我不會讓你一根頭發(fā)受傷。你說:行!結(jié)果呢,你根本沒做到!”
越說懷青越生氣,她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她分明就是不認為他有接住自己的能力,這、這……對他的自尊心有多傷?
“跳了啊,我乖乖去財神廟,乖乖和谷嘉華一道走,乖乖和她同桌吃飯,明知道她想喂我吃毒藥,我也沒拒絕她的好意……”
她說得既無奈又委屈,對于一個病人而言,懷青的臉色實在教人很傷心。
他咬牙,她那副表情怎么能教人硬下心!可是不行,這次一定要讓她知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一定要讓她信任自己,就算是用恐嚇的、用逼迫的,他也要達成目的。
“如果你乖乖跳陷阱,就會像蕥兒一樣,不會中毒、不會生病、不會整整昏迷那么多個時辰都不清醒!彼缚氐煤軣o理。
沒辦法,那口氣堵在心里憋得慌。
她不知道他有多害怕,不知道他推開門那刻,發(fā)現(xiàn)蕥兒傻傻地看著突然昏倒的谷嘉華和關關時,他手腳發(fā)冷、腦子渾沌,怎么都想不通,算計好的事怎么會臨時變調(diào)?她不知道他痛罵自己千百遍,沒將她保護好,不知道看著她又吐又瀉,他那顆心……像被人用錘子狠狠敲碎……
靜靜望著他的臉,關關也是個聰明女人,所以她看出來,他不是生氣而是自責。傻瓜,又不是他的錯!
“我不懂,你給我說分明,不要冤枉我!彼炎约旱念^埋進他懷里,她不能任由他生氣,不能任由錯誤的情緒表現(xiàn)離間兩人的感情。“你告訴我,我哪里做錯,我改!
果然,她一服軟,他所有的氣全化成一縷輕煙,消失不見……
因為你會對一只發(fā)狂的野貓發(fā)脾氣,卻無法對著朝自己撒嬌的波斯貓撒氣,也因為她的聲音甜糯得像藕香糖水,這一劑安神湯灌下去,心里有再大的不安驚悸也會在瞬間消弭。
他低下頭,輕輕拍起自己那根軟肋,低聲說話:“我讓人動了手腳,那些菜都沒有毒,有毒的只有一樣!
“哪一樣?”
“你和蕥兒都不喜歡的普洱茶!
“怎么可能?谷嘉華怎么會想害自己,難道是想當受害人,反過來誣告我們害她?”關關腦子動得飛快。
“不是,她的確想在菜里下毒,只不過我買通花隱,破壞了她的計劃。
“她想在特定的幾樣菜里下玉明散,讓你們服下,中毒之后,你們會全身酸軟無力,雖然神智清醒卻也只能任人擺布,配制此藥之人名為葉玉明,故以此為名,這種藥很常見,在青樓里就可以找得到,老鴇多用它來降服不肯乖乖就范的雛兒!彼従彽纴。
“雛兒?你的意思是……”
“沒錯,汪文同就在附近,他喜歡蕥兒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出現(xiàn)在谷嘉華來到泉州之前,因此如果你們被他所欺,誰也想不到谷嘉華頭上。”
“我們可以指控啊,是她請我們吃的齋飯。”
“她也吃了,同桌吃飯她沒事,還能到前頭與住持手談一局,怎么你們反倒有事?自然是汪文同使的黑手。你反應很快,不管是蛇藥的事,還是和蕥兒分食不同素菜,你都做了正確的處理,獨獨那杯茶,為什么蕥兒沒喝你卻乖乖喝下?因為你覺得谷嘉華敢喝,代表那茶水沒問題對不對?”
“對!卑脨,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連她的習性都算進去了,卻沒想到她還是不夠相信他。
“下次,多信任我一點吧,好嗎?”
他下的毒叫做錢腹子,會令人惡心昏迷、盜汗。沒有解藥,唯一的辦法是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所以大夫開藥,讓她吐個不停,吐完灌水、灌完水再繼續(xù)吐,這樣一番折騰,毒解了,人也耗弱了。
“宋大人。”望著他緊繃的表情,她心頭不舍,沖著他笑得春花燦爛,聲音卻軟得像棉花。
“何事?”
“給我買一面鼓吧!
“做啥?”
“申冤啊,小女子心頭冤吶。自以為聰明睿智、才高八斗,卻沒想到宋大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不小心就把我這魔給打趴了,中毒昏迷、惡心嘔吐,還差點變成人渣身子底下小床板,冤冤冤、冤極了!标P關鼓起腮幫子裝萌,讓她裝小白花是難一點,但尾牙時表演過AKB48,這個還成。
他終于被逗笑,揉揉她的頭發(fā),不茍同的道:“這樣還敢喊冤?明明就是自己不對。”
“沒聽大人的話是不對,可心里還是冤得緊,給點銀子買面鼓吧!彼斐稣菩。
“行,就買面波浪鼓吧,再大的可不成!彼p輕掐了掐她的臉,才一天呢,就凹下去兩個洞,整張粉嫩小臉慘白慘白的,得用多少好料才能補回去?心扯痛了,這筆帳,他全往谷嘉華頭上算去。
雙雙并躺,關關在他胸口處里找到自己窩巢,有了他的體溫,心好踏實。
她把頭往他懷里鉆兩下,低聲說:“藥是你自己下的,自然傷不了命,你干么那么擔心。”
是啊,是他自己下的,吳衛(wèi)保證千百遍,說絕對不會出大問題,但看著她又吐又瀉,好像心肝腸肺都要倒出來似地……她在昏迷中受一分苦,他在清醒中便承受十分。
長嘆,他道:“因為關心則亂,因為害怕失去,因為恐懼你不在我身邊,因為邵關關……不管你有沒有愛上宋懷青,不管你有沒有足夠的信心嫁給他,他都離不開你了,他無法一日不見你的身影,無法一天聽不見你的言語,無法一日觸不到你的身形,就算你害怕、你不愿意承認,你都已經(jīng)是他的水、他的空氣,是他賴以為生的東西!
他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說著,出口的每句全是真心,誰的真心缺貨,快到他這里來領,一出手就是一大堆。
他的真心教人感動,關關的心像泡過醋的蛋殼,軟了、化了,這男人談情說愛的功力又見增長,再配合那張令人迷醉的笑臉,你說你說,誰有本事將女人從他身邊拉開,只要他愿意娶某大姊,皇后娘娘也逃不了他的魅力。
所以,她逃不了也不想逃了,再不管什么信心不信心的問題,不理會未來是否會碰到困境,不去想有沒有一堆女人想和自己當情敵……這個宋懷青,她嫁定了!
她抬起下巴,挺直背脊,翻過身,明明餓到很虛弱,她還是要攀到他身上。
無力的手臂使出堅強的意志,她勾上他的脖子,讓自己的雙唇貼上他的臉頰,一個濕濕的、狠狠的、想證明自己心意的印痕烙上,他的心抨枰枰跳個不停,喘不過氣,他展開雙臂把她緊密擁起。
他是個貪心男人,這樣程度的親吻安慰不了他的心,因此他偏開臉頰,讓她的唇滑到自己唇上。很奸詐,但女人都喜歡壞壞的男人,于是她允許并且接受他的奸詐。
她沒有推開他,而懷青順理成章回吻她,輕輕柔柔的吻,像是怕她又昏倒似的在她唇間輾轉(zhuǎn),不慍不火,一點一點、一下一下,他的唇為她的心加點油、添點熱情,再補幾分信任……
她收到了,收到他的關懷、他的小心翼翼以及他的寵溺,沒有女人不愛自己被人這樣呵護疼惜,所以她主動加深這個親吻。
她予他熱情,他給她溫馨,兩個人、兩份感情,在唇舌交纏間,融進對方心底,從此,他與她,成了再也無法分割的個體。
她吻得氣喘吁吁,他不得不停下熱情,擔心身子虛弱的關關又暈過去。
他看著她,一雙眼睛燦亮燦亮的,這么好看的男人啊……再不把他收進羽翼里,難不成讓他去替別人遮風擋雨?
捧起他的臉,她很認真、很認真地對他說道:“宋懷青,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缺乏信心,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太猶豫。但我是個知過能改的好女人,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表達對你的信任!
他也認真,望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盯著她帶著蜜糖的雙唇,低聲問:“你打算怎么表達對我的信任!
“你覺得嫁給你的話,你能不能充分感受到我的信任!
懷青沒想到她會脫口說出這句話,他又被嚇到了,十二個時辰內(nèi)接連被嚇上幾次,要是身子不夠堅強,她就要到地藏王菩薩那邊討男人了。
他死命望著她,試圖在嚴重驚嚇后理解她的話。
他想一遍、想兩遍……想過很多遍,他努力把她的話消化、理解,確定不是自己的判斷錯誤之后,一個大大的笑容在他嘴邊綻開。
這個笑和那種教人別不開眼的笑不一樣,有點蒙、有點傻,還有很重的呆氣,突然間他不會說話了,只會盯著她,傻得讓她想多親幾下。
不過她沒順從自己的心意走,而是滿臉狡猾的說道:“看來你并不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呢,算了,這個提議無效……”
這次懷青理解的速度加快,收拾起傻笑,急忙捧住她的臉,語無倫次、態(tài)度嚴肅、口氣凝重說:“我喜歡、我愛、我要,這個提議有效,你不能收回去,我明天就找人籌辦婚禮,我要你當我的妻子!
瞧,明明是甜言蜜語,他卻用那種簽約儀式的口氣說出來,氣不氣?!
不過,關關很開心,她笑得闔不攏嘴,再次提頸,再次地,她又封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