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馨妮造成的風暴似乎徹底過去了,曹亞劭埋首工作,每天依舊過得充實又忙碌,這天,趁著休息時間,單南荻移步到他辦公室,跟他討論年度員工旅游的表決結果。
「……最后是蘭嶼勝出,你這個愛沖浪的大海男兒可高興了吧?」建筑業(yè)事多賺得也多,單南荻犒賞員工也很大方,一年招待兩次旅游,公司全額負擔。
「好極了,我不但要沖浪,還要去浮潛,到時候你也一起下水!共軄嗃啃Υ,一面操作鼠標,修改水電線路圖,還瞄了安靜的電話機一眼,彷佛在期待它有動靜,渾然不覺自己最近盯著電話的次數(shù)太多了點。
單南荻全看在眼中,淡淡一笑!该饬耍易疃嘀幌胗斡,釣個魚!
「嘖,難得去海邊,你該嘗試一下啊,大嫂要同行嗎?」
「她不去,說天氣越來越熱了,怕曬黑!
「帽子、陽傘、防曬乳都帶齊,還怕黑嗎?」
「她現(xiàn)在愿意承受的光線,大概只有百貨公司的日光燈那種程度吧!估涞桦x的語氣,隱隱似夾帶一絲怨,引來曹亞劭的側目。
他去喝過學長的喜酒,見過美麗的大嫂,那天學長神采飛揚、幸福洋溢的模樣,令他印象深刻,但婚后,大嫂從未來過事務所,學長也對妻子只字不提。
兩人的婚姻出了狀況嗎?
話題敏感,曹亞劭沒追問,單南荻卻悠悠道:「幸好我們是去蘭嶼,不是去什么山窮水絕的偏僻地方,你要是想跟夏小姐熱線,電話還是有得打的,你可以別再盯著電話瞧了。」
曹亞劭略顯不自在!肝覀冎皇窃谟懻摬鑸@那邊的建設進度!
「是嗎?可是你跟她好像聊得格外高興,每次你接到電話,我光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她打來。」單南荻揶揄道,自從和田馨妮分手,他很久沒看見學弟有這么開朗的表情了,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他很關心學弟,也對他的情事了如指掌。
「我跟她認識很久了,平日處得不錯,聊起來自然開心!
「得了吧,男人要不是對一個女人有意思,哪肯捧著電話跟她耗?」
「我又不像你這么現(xiàn)實,只有搞曖昧時才肯陪女人聊,我很愿意花點時間關心老朋友的。」
「好好好,是我太現(xiàn)實,不像你這么有人情味!箚文陷遁p笑!改愫芟矚g這位「老朋友」吧?」
「我是挺喜歡她這個朋友!顾卮鸬煤睿珳厝岬捻怙@示出,這回答保留了更隱私的感覺。
擅長察言觀色的單南荻沒點破,若有深意!感⌒陌。晳T成自然的感情,最容易讓人混淆,你會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習慣了她,或是愛上了她!
曹亞劭內心一震,臉上卻訕訕地不以為然!笡]人會傻得分不清習慣和愛情吧?」
「要是那么容易分清楚,天底下就沒有日久生情這回事了,你的女人緣還真好,舊人走了,馬上有新人替補,感情生活居然能做到無縫銜接,其他同仁可是羨慕得要命呢!
「為什么我覺得你好像在諷刺我?」
「哪有?我也是樂觀其成啊,我覺得你和夏小姐挺適合的,你倆現(xiàn)在要是手牽手直奔戶政所去登記結婚,我也不會意外!
曹亞劭剛喝了一口茶水,被這話嗆到。「咳咳……為什么?」
「你現(xiàn)在工作穩(wěn)定,收入優(yōu)渥,正值成家的年紀,夏小姐脾氣好,人又漂亮,和你年紀相當,彼此又熟稔,相處沒有問題,你不覺得她是論及婚嫁的完美對象嗎?」
「你憑這些就認為我們適合?」曹亞劭不以為然!附Y婚又不是買衣服,合身就買來穿,光靠這些條件衡量,太草率了。」不是這樣,婚姻不該是這樣理智的分析、條件的組合,婚姻應該要有——
「不然你希望你和夏小姐有什么?」單南荻黑眸微銳!笎矍榈幕鸹▎幔俊
屏幕上的光標徹底僵滯了,曹亞劭眼底滑過復雜的情緒,不語。
「難道田馨妮讓你吃的苦頭還不夠?愛得入骨,把全副心思和感情都放到她手里,她一翻手,你的世界整個支離破碎,你還執(zhí)迷不悟嗎?」單南荻苦口婆心的口吻,卻十足地冷。
「和最愛的人廝守一生,當然是最理想的結局,但最愛的不一定最適合和你生活,戀愛是一回事,有血有肉的生活又是一回事,涉及現(xiàn)實生活的,最好務實一點,婚姻還是理智一點比較好,光憑激/情投入,我敢保證你會后悔!
「這是你的經驗談嗎?」曹亞劭沉聲問,那個曾經因為娶得最愛而滿面幸福的新郎,是如何蛻變成這樣冷酷現(xiàn)實的男人?
「不,這是身為旁觀者的學長給學弟的忠告!箚文陷稖睾蜏\笑,笑意沒有透入清冷的嗓音。
「據我觀察,夏小姐很喜歡你,不是嗎?被愛永遠比愛人幸福,至少,一旦分手時,你不會再成為傷得最重的那個,趁她的心在你身上,你好好把握,別等到她移情別戀,愛上別的男人,你會后悔莫及的!
夏香芷很緊張。
這是換穿的第三套衣服了,她打量鏡中自己,雪白上衣,芒果色七分褲,身段顯得婀娜修長,臉上的淡妝無懈可擊,轉個身,腦后的馬尾隨之飛揚,整個人顯得清爽而俏麗——還是不夠好,她希望能在他面前顯得更美。
看看時間要來不及了,她急忙跑下樓去,一出門,盛夏的陽光當頭灑落,燦亮得讓她眼眸瞇起。
她父親在茶園的最高處規(guī)劃了這幾幢屋子,家人平日都住在山下,農忙時就住在這里,免得奔波,屋子的視野極好,正好俯瞰自家產業(yè),春茶的采收已結束,放眼往山下望去,滿山燃燒似的亮綠,生機蓬勃,茶園一側是制茶的廠房,可見幾個人影在忙碌進出。
她走出主屋時,曹爺爺和賴伯正在涼亭里下棋,她打聲招呼,棋局廝殺正激烈,兩位老人家跟她點個頭,又把注意力放回棋盤上。
倒是趴在賴伯腳邊的拉布拉多阿福看見她,興奮地吠叫一聲,追了過來。
「噓!顾疽獯蠊钒察o,來到與主屋相鄰的另一間屋子外,大門沒關好,阿福鉆了進去,她無聲地推門而入。
整潔的大客廳不見人影,倒是有聲從廚房傳來,她走向廚房,當熟悉的男性嗓音傳入耳中,她的心像出籠的小兔子,歡快地蹦跳起來,他在和誰說話?
「……我下午就回去,先把我爸送回家,再過去事務所。」曹亞劭倚在窗邊,拿著手機通話,沒發(fā)現(xiàn)廚房門口多了一抹窈窕纖影和一頭巨犬。
夏香芷沒開口,不是因為不想打擾他,而是一頭濕發(fā)的他竟只穿著牛仔褲,上身赤裸。
她眼光立即被他結實飽滿的褐色胸肌吸引,不自覺地數(shù)了底下腹肌,足足八塊陽剛的肌肉,他身形壯碩,卻不顯龐大笨重,野性勃發(fā)的體魄看來充滿力量,她看得口干舌燥,頰色一片紅暈,胸口的小兔子簡直是在狂奔了,呆站在門邊不知所措,沒穿上衣又不是全裸,她為何不敢出聲呢?
就見他身形微頓,似乎電話中人問了個讓他困擾的問題!浮蛱煜挛绲搅酥,我先跟她去看過所有進行中的工程,晚上她煮了宵夜,我們在陽臺上邊吃邊聊,還喝點小酒……」
這是在說她昨晚做的茶釀山雞?他在和誰談她?
「什么酒后亂性?就算我想要她也不——」俊朗的側臉突然有點羞惱地扭曲,他用力抹了抹臉!肝业囊馑际,如果我想要她,我會明白坦蕩地表達出來,不會用借酒裝瘋這種不入流的伎倆——」他一抬頭,總算發(fā)現(xiàn)門邊的夏香芷。
他對手機說:「她來了,我先掛。」
那頭若有深意的輕笑令他俊臉驀地一熱,他果斷地掛了電話,望向夏香芷,她亮麗的模樣讓他驚艷了一瞬。
「呃……大門沒關,所以我直接進來了。」夏香芷吶吶地解釋自己偷窺似的行為。
「喔?大概我進來時沒關好,我剛才去慢跑,回來沖個澡,想起還沒請假,急著打電話給我老板!共軄嗃柯柤,伸手撈來薄T恤,瞧著坐在她身邊的大狗!冈绨。^重的阿肉!
這頭大狗是被人遺棄在山中的,也算它造化,被心軟的夏香芷收留,成了茶園的看門狗,如今養(yǎng)得肥肥壯壯,跑起來像一團肥肉在滾動,相當可觀。
「汪!」阿福吠了一聲,抗議他給它亂取綽號。
「怎么,不喜歡我叫你「阿肉」?那要叫你「肉包」?還是「肉松」?」他笑著跟狗說話,逗得大狗汪汪叫,一面套上T恤。
夏香芷又出神了,看他精壯的古銅色胸膛,隨著他的動作,肌肉有力地波動,胸膛上那只玉蟬隨著性感地波濤洶涌,她的魂都不知飛哪兒去了……
「找我有事?」曹亞劭邊整理衣服邊問。
她被震回神智!高,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空?」
「有啊,我學長準假了,午后下山前都有空!勾蟾绾腿芏济,這任務,剛才補請假卻被學長逼供到不得不交代,他原計劃是接了父親就走,并未打算在茶園過夜,但在夏香芷開口留他時,她柔情似水的眼眸期盼地望著他,他出乎自己意料地點了頭。
這不是她第一次留他,卻是他第一次回應她的期盼——
某種無法掌握的陌生情緒觸動了他,教他一時沖動,他自己都沒有頭緒,如何對旁人解釋?
「那,你愿意陪我在茶園中走一走嗎?」夏香芷期待地看著他。
他眉輕佻,黑眸光芒炯炯的,亮得有點異樣。
她連忙解釋!肝腋闾徇^,我規(guī)劃了茶園的觀光行程,前兩天和曹爸爸走過一趟,他贊不絕口,但我還是想多聽些意見……」當然也是希望和他多些獨處的機會,她臉蛋微微嫣紅,自己動機不純,他也心知肚明吧?
但他只是想了想,便愉快地回答:「好啊,那就走吧,要帶什么嗎?」
她一喜!改愦鱾帽子,穿件薄外套防曬,帶瓶水,補充水分……」正吩咐著,卻驀地瞥見餐桌上扔著今天的報紙,演藝版的頭條是:「田馨妮傳出懷孕喜訊」,她愣住了。
報紙皺了,顯然曾被人緊握在手中,被人悵惘地反復讀著每個字,讀著原該屬于他的幸福,在她雀躍地計劃與他共度今日時,他卻在追憶舊情——
她抬頭看向曹亞劭,他剛灌了一大口冰水,又問:「要走多久?要帶我爸一起去嗎?」他分明看見她在留意報紙,卻不置一詞。
她抿抿唇,漾起看似自然的微笑。「今天太陽很大,就別讓曹爸爸一起去了,不會走很久,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吧。」
他揚眉!敢米叩模俊
「這個行程是要給人樂活休閑的感覺,開車的速度太快,沒辦法好好欣賞風景,你放心,路程有規(guī)劃過的,沿途都有樹蔭,不會太熱。」
曹亞劭嘆口氣,他最怕熱了!负冒,還需要帶什么?」
「嗯……一顆快樂的心?」
他笑了!负,就帶一顆快樂的心!
望著他心無城府似的爽朗笑靨,她的淺笑滿是溫柔的縱容,卻微微苦澀,此刻的他,心里想的是誰?
他不想提,她也就不問,她能體諒他的心情,燼管滿腔幽怨,難以宣泄,為什么有些陰影,就是這么難以淡去?
她就在他身邊,正在他面前,她是他唾手可得的真摯感情啊,他卻仍寧可擁抱痛必的記憶嗎?
她幽然嘆息,好嫉妒田馨妮,更心疼他被棄若敝屣的悲哀。她不忍怨怪他的癡,只能陪著他悲哀,他的傷心尚有她來疼惜,而她愛他卻被視若無睹的悲哀,他可會有一點在意?
「好,我去準備一下,兩分鐘后就可以出門!顾蛩邅,她正欲轉身走出廚房,他忽然搭住她的肩,傾身附到她耳畔,低沉的語氣燙熱了她耳垂。
「剛才直盯著我看,是不是很喜歡我的身材?」
她的回答是兩頰燒紅的沉默,美眸不自在地瞥向一旁。
這副不打自招的模樣令他發(fā)噱,她老實得真可愛啊,那泛紅的腮像熟透的水蜜桃,他好想用鼻尖蹭她一記——他迅速克制綺念,只覺自己的臉又微微熱了。
曹亞劭依言做了茶園觀光之行的準備,片刻后,兩人走出屋外,立即被曹爺爺發(fā)現(xiàn)!赴③,你們要去哪兒?」
「去約會!共軄嗃棵娌桓纳鼗卮稹
夏香芷微微發(fā)窘,他在開玩笑吧?側眸看他,他似笑非笑,表情似認真又似戲謔。
「好好好,你們倆快去約會,約久一點,不要急著回來啊!」曹爺爺信以為真,揮著擦汗的小手巾歡送他們。
「最近游客不多,茶園里到處都很安靜,大小姐對環(huán)境很熟,很容易就能找到適合你倆獨處的地方。」雖然被夏香芷瞪了一眼,賴伯還是呵呵笑,慈愛的表情完全是長輩瞧著情投意合的年輕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