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步出鳳凰殿的歌澤停下腳步,瞥了他一眼,淡然以對,“有事?”
他瞇起眼,口氣稱不上善意的道:“坦白說,我很訝異你會來!
“我是來道喜的!
“道喜?我本是你的臣子,如今一躍即將成帝王的夫君,你反而要對我仆伏跪地,我實(shí)在很難相信你會是真心來道喜的。”他直言道。
歌澤輕笑,“你還在忌諱我?”
懷果面色轉(zhuǎn)青!笆,我是在忌諱你,因?yàn)楸菹孪矏鄣氖悄悖遗履闶莵韷氖碌。”他怕那女人因歌澤的出現(xiàn)而悔婚,當(dāng)布在鳳凰殿這邊的眼線回報(bào)說西鄴王來晉見女帝,他趕忙跑來,只是不好貿(mào)然闖入殿中,這才在殿外守候。
“你怕什么?你們手里握了她必須屈服的把柄,何需擔(dān)心她會悔婚?”
懷果不住冷笑,“你倒清楚我是怎么使手段的。”
“那女人怕你對我不利,才會答應(yīng)立你為王夫,算起來,你與菊殷、高庚都是同等陰險之人!彼悄桥说娜觞c(diǎn),西鄴戰(zhàn)敗,元?dú)獯髠,幾乎無力復(fù)元,雖舜蘭澤被天下,免征貢銀三年,但菊殷使了手段,強(qiáng)壓西鄴,就怕他再次壯大,西鄴目前被壓制得毫無喘息之地,而他名為一地之諸侯王,也在他們的監(jiān)視之下,隨時有性命危險。
這些舜蘭都了然于心,雖然極力想保護(hù)他,但是菊殷自有他的勢力,為了他的安危,舜蘭不得不妥協(xié),這才愿意接受懷果為夫。
“好說好說,我當(dāng)這是贊美,因?yàn)槌删痛笫聵I(yè)的人,都該有些智謀的!睉压耦仧o恥的道。
“原來你將陰險當(dāng)成一種智謀了!备铦舌托。
“你當(dāng)初接近漆華時不也一樣陰險?”
“可是,我倒沒威脅過人!
“話是沒錯,但是這也要那女人愿意受到威脅。我只能說,我受惠于你,那女人越在乎你,對我越有好處,我沒想過,有一天你也能成為我成功的工具!”懷果得意暢笑起來。
歌澤依然面無表情,既不怒,也不慣。“這些話我記住了,但是,你也別得意太快,那女人的丈夫,不是誰都能輕易為之的!
懷果立即拉下笑臉!昂,西鄴王,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尊稱你了,下回見到我,換你要尊我為殿下了。我曾暗自下過決心,有一天要將你踩在我腳底下,而我就要做到了。至于你認(rèn)為我是如何的陰險卑鄙,那都無所謂,事實(shí)是,成者為王,敗著為寇,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不過是一個戰(zhàn)敗國家的君王,落魄得比烏鴉還不如。”他極盡所能的美落,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得很久了。
歌澤卻不怒反笑!盀貘f?你說錯了吧,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敢罵我是狗?!明明就是個落魄君主,為何還能自信如昔?”
“懷果,你不只是狗,還是條專門咬主人的惡犬。不過,既是主人,會知道如何對付自己的狗的!
“你!”
“你好自為之!”他拂袖而去。
“歌澤,你站。
他置若罔聞,徑自瀟灑遠(yuǎn)離,留下在原地跳腳、憤怒得狗吠不斷的懷果。
一場大雨如注的婚禮,一個象征她正在哭泣的日子。
老天爺配合得真好!
女帝立夫,如同男帝立后,何等盛大隆重,來自各方祝賀的使者擠滿宮殿內(nèi)外,盛況不輸她稱帝當(dāng)日一樣的榮景。
只是那時她沒有喜悅之情,今日更只剩悲情。
“娘,你真要嫁……不,真要立什么王夫嗎?”平安仰著小臉問。
今日的平安也被打扮得非常隆重,等著出席她的立夫大典。
“是啊!彼刺m抱過女兒,所有心酸只能自己忍著。
“可你不是與爹在一起,那個要被立為王夫的人又是誰?”平安天真的再問。
她嘆了口氣,勉強(qiáng)解釋,“我與你爹……不能在一起了,至于那個要與娘成親的人,是以后你要喚他父王的人,那個人……”懷果當(dāng)年在獻(xiàn)計(jì)攻打西鄴以及諸國時,手段十分陰狠兇殘,絕非善類,雖然他在她面前總是刻意諂媚討好,但依然博不到她任何好感。
這會見要向平安介紹這個人,她厭惡不已,甚至不知如何提起才好。
“娘,你能不成親嗎?”平安不懂娘親為何要她喚陌生人為父王,扯著她的袖子哭喪著臉不肯依。
“不能的!彼刺m無奈搖頭。其實(shí)她比平安更想哭,還想著躲起來永遠(yuǎn)不出現(xiàn)最好,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不能?”無法理解她的苦處,平安鬧了起來。
“平安乖,這樣吧,將來你若不喜歡,可以不用喚他為父王!彼矒岬。
“那我還可以喚爹為爹嗎?”平安哭著問。
“這……”她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平安喚她娘,喚歌澤爹,這不就表示她與歌澤才是夫妻,但在她大婚后,教外人聽見好像也不太好……
“不行吧?我聽照顧我的宮女說,娘成親以后,我不能再喚爹為爹了,我得叫他諸侯王,我是娘的義女,他就是我的臣下,可我也是爹的女兒,怎能當(dāng)他是臣,我不要!我不要……”平安耍脾氣,由小哭變大哭。
“平安別哭,誰說你不能繼續(xù)喚他爹的,娘說可以就可以!
舜蘭忍不住瞪了站在平安身后,平常照顧她的宮女。那宮女立即心虛的低下頭來,身子也有些顫抖了。
她肅著臉色對這宮女警告,“以后別對平安說這些有的沒有的話,有些事我自會親自對她說!奔词箤σ粋宮女,她還是不習(xí)慣自稱為朕。
那宮女馬上點(diǎn)頭,“是,奴婢以后不敢多嘴了。”
聽宮女認(rèn)錯,舜蘭這才緩下面色。她很少板著臉對人,而她身邊的宮女也都是以前在宮里熟識的人,這些人得知她的真實(shí)身份后,全嚇傻了,一夕之間對她的態(tài)度全改,恭謹(jǐn)?shù)貌桓矣行┰S造次。
她其實(shí)不喜歡這種改變,這讓她變得行事更為拘謹(jǐn),也更為孤獨(dú),但這似乎是她身為女帝的宿命,她得學(xué)會“享受”寂寞才行,不然,她一定會瘋掉。
高處不勝寒,她深深體會過后,實(shí)在不懂,為何這么多人會爭著想要這份“孤寒”?!多令人不解。
她凄涼一笑。
“陛下,時辰已到,國父派人來催了!庇腥藖碚埶。
舜蘭輕吁一口氣,放下懷里的平安,哄著她說:“擦了眼淚吧,今日你得與娘一起笑,讓咱們在大婚大典上當(dāng)一對笑容滿面的母女吧!”
平安怔怔地望著她,“娘,那你先笑笑,讓我學(xué)著怎么樣才能笑容滿面!
她楞了一下后,努力地?cái)D了幾下臉皮!熬汀拖襁@樣笑!
平安嘟起了嘴!昂贸螅
“那這樣!彼贁D了擠。
“更丑!”
“那……那就算了,你不笑也沒關(guān)系,只要別哭就好了。”她放棄了。
“那娘也是一樣嗎?”
“我?嗯……我也一樣!彼淠脑賴@口氣,“咱們都別勉強(qiáng)笑了,這太難了,所以別管了,別人要瞧出什么也隨人,咱們就這張臉,別人管不著!彼隣恐桨驳氖郑概畟z一同走出內(nèi)殿。
瞧見大殿內(nèi)外的人潮竟比她想象的要多出許多,她不由得畏怯起來,裹足不敢前進(jìn)了。
“娘,你不走了嗎?”平安不明白她為什么停下?
她吞了吞口水,拉了拉前額的頭發(fā)。她好久沒做這個動作了,記得以前那男人惹她生氣時,她常會做出這個動作,可是自從她被帶回大宓、當(dāng)上女帝后,她很少“生氣”了,所謂哀莫大于心死?山裉欤@會兒,她好生氣,氣自己為什么要活得這么痛苦,只要踏進(jìn)這座大殿,她將不再屬于自己心愛男人的,她得成為別人的妻!
別人的妻子不是歌澤的,是別人的,這讓她心好痛,好椎心!。
緣難了,情難了,她對歌澤是這樣的心情,卻得帶著這心情接受別的男人……
她不想,她真的好不愿意!
他今天也來了嗎?也在這人群中嗎?
見到她成為別人的女人,他是什么樣的心情?可會與她有著相同的心痛?
但想到現(xiàn)實(shí)她嘆了一口氣!白甙桑蹅兩锨鞍!”
舜蘭領(lǐng)著平安,終于還是步進(jìn)大殿里了。
眾人一見她出現(xiàn),立即高呼萬歲,紛紛跪下朝拜。雨中,她環(huán)視所有人,并沒有見到歌澤,她不禁松了一口氣。他沒來最好,他的出現(xiàn)只會讓她更緊張。
眾人起身后,懷果身著金紅色錦服,臉上帶著揚(yáng)眉豎目、志得意滿的神情,由金毯的始端一步步走向她,她忍著想逃跑的沖動,等著他的靠近。
當(dāng)他終于來到她面前,立即雙腳跪地舉高雙手,等著接過她將遞給他象征王夫身份的玉璽及金冊。
可他手高舉了很久,她卻一動也不動,東西遲遲沒有交到他的手中。
他不禁訝然的抬起頭,見她竟是臉色發(fā)青!氨菹?”他生怕她在這當(dāng)口反悔了。
一旁的菊殷與高庚也是一臉的緊張,恨不得代她將東西交出,迅速完成儀式,以免生變。
“我……”舜蘭手上的玉璽與金冊好似有千斤重,但她情愿吃力的拿著,怎么也不愿就此放下。
“多謝陛下恩賜了!币娝磩,懷果竟自己伸長手,奪過她手中的東西,還無恥的如此說道。
她愕了愕,眾人也一陣吃驚。這位王夫未免也太猴急、大膽了,居然敢當(dāng)眾這么做?!
“陛下,這是咱們的大喜之日,您可不要高興得忘了宣布,我已成為您的夫君了!”懷果一臉笑的提醒她,她若沒有宣布詔書,他這身份還是不算確認(rèn)。
舜蘭鐵青了臉。她沒想到他會這樣厚臉皮,還膽大包天的敢當(dāng)眾強(qiáng)迫她?
“你很急嗎?”她冷笑的問。
他頓時尷尬不已!安、不急!北娮灶ヮブ拢绾胃艺f急?!
“朕還以為你很急著‘嫁人’呢!”要對這種人擺架子她倒是一點(diǎn)都不為難,忍不住出口嘲諷他。
眾人一聽,立即發(fā)出哄堂大笑,懷果整張臉漲得通紅,低著頭幾乎不敢面對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