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又是為了什么事?」羅謙眼沒抬,眉沒皺,坐在那兒翻了一頁書,聽她說理由。
打從她哭過那一次后,六爺對她說話就溫和許多,雖然偶爾還是冷言冷語,依然用嘲諷掩飾對她的關心,但總是在她一變臉后,他就適時打住了。
「……我差點……差點絆倒了,碗……就掉下去了!
「去叫人進來收拾!
「嗯……」偷偷松一口氣,她趕緊轉(zhuǎn)身出去。
羅謙抬起頭,目光落在她嬌小的背影上,直到那扇門關起,他才露出狐疑的眼神。
……望月那家伙背著他,對她說了什么?
不久,下人進來,把地上的破碗碎片和藥汁清干凈了,茶幾上的托盤和藥壺也端了出去。
樓院之內(nèi),又剩下他二人。
她已經(jīng)完成底圖,向他借了一間書房進行刻紙。
「六爺,我回書房去了!
「小樂!
「嗯?」她轉(zhuǎn)回身。
「你過來!
常樂一怔,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移動步伐,定到他面前。
「靠過來!顾畔聲,目光直視她。
她低著頭,又默默走近了兩步。
羅謙一把拉了她,將她拉到身前,拉起她的手,仔細地看了一遍,又抬起她的臉來。
她不得已看向他俊美的臉龐,深邃的眼睛,看見他專注審視著她的皮膚,他修長的手指帶著微微的溫度在她的臉上來回撫摸。
「六爺?」怎么了,她的臉沒洗干凈嗎?
已經(jīng)持續(xù)服藥兩個多月了,她的膚色不再像過去那么深黑,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已經(jīng)透出深紅的血色,皮膚摸起來也感覺有稍稍長出一點肉來。如此看來,小樂遇到的那位神秘大夫,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她真是遇到貴人了。
羅謙望她一眼,放開了她。她似乎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改變。
「你的刻紙到什么程度了?」她近來服藥已經(jīng)不再出現(xiàn)不適的癥狀,應該已經(jīng)習慣那帖藥性了。
「大概剩下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了!
「嗯,你在這里住了兩個多月,常歡都沒起疑嗎?」
「一哥是有問起,我告訴他……太妃身體不適,希望我多陪她!
「小樂,你竟為了常歡的婚事,詛咒我母親啊。」他冷冷哼聲。
「對不起!顾D時內(nèi)心不安,一臉歉疚窘迫,面色慘白。
羅謙皺起眉頭,換了語氣道:「算了,本王……已經(jīng)玩膩了,你去收拾好,可以回去了!
常樂一愣,訝異地抬頭望他。
「那刻紙呢?我和柳大哥的事……」
「你放心吧,現(xiàn)在本王倒想看看被你和柳南城玩弄而成親的常歡得知真相后,會有什么反應?至于刻紙之事,本王對你從來就不曾有期待,就此算了!
她望著他,聽到他肯放她回家了,她應該歡天喜地的,為何內(nèi)心反而像被落石擊中,難以形容那種又痛又沉重的感覺。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把他看得頻頻皺眉,「你有什么不滿只管直說,不必瞪著本王看!
常樂一怔,很快別開了眼,連忙搖頭,「六爺,那我回去了……謝謝六爺!
她轉(zhuǎn)身,很快的跑上樓。
「小樂,太醫(yī)說過那帖藥亦可作為養(yǎng)身之用,既然你也喝習慣了,本王會叫望月把藥材送去,你每日熬著喝。」
如果她說不喝呢?六爺會如何?內(nèi)心突然有叛逆的想法,把她自己嚇了一跳。明知六爺是為她好,但她卻莫名地對六爺?shù)淖鞣ㄓ幸还稍箽怆y消……
她點點頭,什么也沒說,上樓去收拾了。
羅謙望著她急急忙忙離開的身影,俊美臉龐落下了冰冷和陰影,胸口一陣莫名的煩躁,不想再待在此看見她走出樓院的背影,他起身先一步出門去了。
。
近幾日天氣暖和許多,雪不再飄,陽光迷人,正適合外出走走。
爺今日不乘轎,不坐馬車,幾名貼身侍衛(wèi)跟在身后,他隨侍一旁,來到城郊,頻頻望著主子,想找機會說話。
自從姑娘在府內(nèi)住下,主子除非有要事,否則幾乎都守在姑娘身邊不出門,今日……是怎么了?
「望月!
「是?」正巧主子叫喚,他面露喜色,趕緊趨前。
羅謙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會兒,揮手讓貼身侍衛(wèi)都退開。
「望月,本王想量一量你的舌頭有多長,你說是不是割下來量準確呢?」一張俊顏迷人,扇子拍在手上,口氣輕松優(yōu)閑。
「爺……」望月頓時面色慘白,膝蓋發(fā)抖,躬著身子差點就跪下來。
「你對小樂嚼舌根了吧,既然你如此愛說話,現(xiàn)在就把話一字不差說給本王聽,要少漏了一個字,就休怪得本王無情了!
一字不差,這——要說出來,他怕爺不是割他舌頭,是要割掉他腦袋了!
「望月,你想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還是求本王給你一刀痛快呢?」羅謙瞇起了眼,盯住他遲疑的臉色。
望月立刻下跪,「小的對爺忠心耿耿,不敢有瞞!小的怕爺再服藥下去,對身體有害,所以對姑娘說出……爺為姑娘試藥之事,希望姑娘想方設法不再讓爺服藥!」
果真如此!「你真大膽!」
望月抬起頭,面對盛怒的主子,他白著臉,卻不敢不坦白,牙齒打顫道:「小的……還對姑娘說……爺是喜惡分明之人,正因爺喜愛姑娘,才把姑娘留在府中,住在樓院里親自照顧……姑娘心存良善,口無惡言,笑臉迎人,姑娘的美,爺是最懂的人。望月……望月指天發(fā)誓,爺對姑娘用情至深——」
「胡言亂語的奴才!」
他未說完,已經(jīng)被一腳踹得翻了好幾圈!看得遠處侍衛(wèi)各個心驚膽跳,面色發(fā)白。
望月伏趴在地,嘴角流血,仍然繼續(xù)道:「爺,正如爺為姑娘試藥,姑娘也因為憂心爺?shù)木壒,陪爺喝藥,此是對爺有情。爺……請聽望月一言,不如拋卻前塵往事,與姑娘重新開始吧!
冷風襲來,聽不見爺?shù)穆曇,他緩緩抬起頭,拉高脖子,仰望主子俊美的臉孔。
遠處一串腳步聲疾奔而來,望月跟隨爺?shù)哪抗饣剡^頭去——
「王爺!王爺……」
是府內(nèi)陳副總管?此艿脷獯跤酰绽镞滿身大汗,似乎已經(jīng)找了主子許久,難道府內(nèi)出事了?他趕緊爬起來。
「陳忠,怎么回事?」
「王爺!常姑娘……常姑娘掉入河里了!」
羅謙面色煞白,當年那一幕回到眼前,像一把刀狠狠刺中心臟,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全身麻了、癱了,動彈不得……
「姑娘……姑娘現(xiàn)在怎么樣了?副總管!」望月抓住陳副總管,大聲吼道。
「已經(jīng)、已經(jīng)救起來,請大夫了!
羅謙望著他們,重新聽到心臟的跳動聲……
「爺,我們——」
望月張著口,看見紅袍飛起,主子已經(jīng)飛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