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回來后,奚荷月便開始教牧荻爾算數(shù),教了很久卻始終教不會,因此她今天特地找來花生教他。
牧荻爾一顆顆的數(shù)著桌上那些花生,“一二三四五。”他笑咪咪答道:“是五顆!
“沒錯,那若是我給你四顆,再給你三顆呢?”她將花生收回來,再遞過去四顆和三顆。
他又低頭一顆顆數(shù)著,“二三西五六七,是七顆。”
“答對了!彼χ洫勊巴鯛攲W(xué)得很快!
他突然朝她招招手,要在對面的她過來。她不明所以的起身走過去,“怎么了,王爺?”
他站起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下。她心口猛地一跳,粉頰倏地飛上一抹霞色。
“你很好,都不會罵我,我喜歡你!彼种煨Φ。
她心上一喜,但聽見他再補(bǔ)上的那句話,唇邊剛綻開的笑容頓時凍住。
“只比桃娘少一點點喔!
他的意思是他雖然喜歡她,但還是喜歡桃娘更多。她眼神一黯,但思及自他中毒以來都是桃娘在照顧他,也難怪他這么看重桃娘:心下又釋懷了。
旋即踮起腳尖在他臉上也親了下,盈盈笑道:“我也很喜歡王爺,是最最喜歡喔。”
他摸了摸被她親過的臉頰,歪著頭望著她,然后抓起一顆桌上的花生,替她剝了殼后,不由分說的塞到她嘴里!敖o你吃,你疼我,我也會疼你!彼┬χ念^。
接過花生,她怔怔凝視著他,憶起五年前,當(dāng)時他救下她時,也是這樣摸著她的頭,一邊溫聲哄勸著她——
“別怕、別怕,沒事了。”他掏了掏衣袋,摸出幾顆花生,替她剝了殼后,塞進(jìn)她嘴里,“吃些花生壓壓驚。”
那時,他命隨從把那些惡人揪去送官之后,自己則留下來陪她,“小丫頭,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我要去都城找我叔叔。”
“你要去都城?那兒有點遠(yuǎn)呢,不過我正好也要去都城一趟,就帶你一塊去吧!彼像R,將當(dāng)時嬌小的她摟在懷里,拉過大氅將她密實的遼著,免得她被風(fēng)凍著。
他似乎很愛吃花生,身上總是帶著花生,時不時就剝幾顆塞進(jìn)她嘴里。
剛開始她有些怕他,但他嘴里常吟唱著一些有趣的曲子——
“浙瀝嘩啦下大雨,我摘了荷葉來遮雨,荷葉遮到馬眼睛,哎喲喂呀我撞上樹。”
“太陽下毒日頭,我跳下河里來消暑,抓了一條大頭魚,卻被老鱉咬一口!
“銅鑼響完鈐鐺響,蟬兒叫完蟋蟀號,腰一扭呀腳一滑,換我摔個唉唉叫!
她聽著聽著忍不住笑了,對他威覺更親近了些。
“小丫頭,你總算笑了,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繃著臉到都城呢!彼市χ罅四笏哪橆a!扒颇,這么個小美人笑起來多好看,該多笑才是。”
“我以前很愛笑的!睆那八恢睙o憂無慮,所以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直到爹娘過世,她又在投靠叔父的途中遭劫,聽到那些劫匪想把她綁到妓館賣掉,把她嚇壞了,才一時沒了笑容。
“那是受驚了吧,不怕,我?guī)湍闶阵@定魂!彼f著抬起手在她頭上比劃著,嘴里一邊念念有訶,“天靈靈地靈靈,牛鬼蛇神速遠(yuǎn)離、魑魅魍魎快快避,各路神明來護(hù)駕,厄運遠(yuǎn)離福氣到,此后平安保一生。”他的手在空中比了幾個手勢,然后敲敲她的頭,眨眼笑道:“哪,好了!
當(dāng)時她的心也不知為何真的定了下來,不再驚慌失措……她沉浸在回憶中許久。
見奚荷月愣愣的直盯著他,牧荻爾歪著頭,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澳阍趺戳,為什么一直看著我?”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睉浧鹜,她的笑容燦爛了起來。
見狀,他忽然伸手摸著她的嘴角!澳阈ζ饋碚婧每矗孟窕▋阂粯!
她握住他的手,對著他唱起了他曾對她吟唱的收驚曲子。
“天靈靈地靈靈,牛鬼蛇神遠(yuǎn)速離、魑魅魍魎快快避,各路種明來護(hù)駕,厄運遠(yuǎn)離福氣到,此后乎安保一生。”
他眨了眨眼,臉上流露出疑惑神色,“這是什么歌,怎么這么奇怪?”
“你不記得了?這是你以前唱給我聽的,說是要幫我收驚。”
他仰著頭,抓耳撓腮的用力想著,兩道劍眉也跟著緊緊皺起,半晌后一臉迷茫的看向她,“我想不起來!
她有些失望,但一想到他都不認(rèn)得她了,哪還會記得這些?她淡淡一笑,“不記得就算了,等你復(fù)原就能想起來了。”他一定能痊愈的,她深信不疑。
跟著桃娘一塊端晚膳進(jìn)來的婢女將晚膳擱下時,不著痕跡地將一張紙條塞進(jìn)奚荷月手里。
她微微一怔,旋即便醒悟。這人恐怕是陛下安插在旭王府里的探子,叔父上次帶她進(jìn)宮覲見陛下時曾隱約跟她提過,現(xiàn)下不少朝中大臣府里都有陛下的耳目,監(jiān)視著朝臣的一舉一動,叔父家大概也有,只也沒人敢說什么。
見牧荻爾已經(jīng)在埋頭大吃,她悄悄將紙條塞進(jìn)衣袖里,打算等用完晚膳再找個時間看。
不久,吃飽的牧荻爾突然將臉湊過來。
她有些不解地問:“王爺要做什么?”
一旁的桃娘笑著為她說明,“因為這幾日用完膳王妃都會幫王爺擦嘴,王爺現(xiàn)下應(yīng)是想要王妃幫他擦擦嘴!
聞言,奚荷月微笑掏出手絹細(xì)細(xì)替他擦了擦嘴邊的油漬,他每次都會吃得像孩子般一嘴油膩膩。
“桃娘,咱們?nèi)フ液偞笙珊秃傂∠赏。”擦完嘴,他興高采烈的拽著桃娘的手往外走。
狐貍小仙是奚荷月命人再買回來的那只狐貍,后來被牧荻爾取名為小仙,也一同養(yǎng)在王府里。
“王爺也真是的,怎么上哪都要帶著桃娘一塊!币妰扇擞H密的一塊走出去,菊兒有些不平。
“王爺中毒這段時日都是桃娘在照顧他,王爺對她較為依賴也是正常的!
“王妃,桃娘這么得王爺?shù)膶檺,等王爺恢?fù)神智后,說不定會納她為側(cè)妃。”菊兒忍不住憂心的說。
奚荷月輕抿著唇?jīng)]有答腔。
察覺自個兒說錯話,惹自家主子不快,菊兒連忙再說:“不過也許王爺復(fù)原后,就不記得這段時日的事了!
奚荷月倏地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可王妃你晚膳沒吃多少……”
“我飽了。”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
她一直要自己別介意桃娘的事,可他們兩人親密的模樣,就像一根刺不時扎著她的心窩。
而教人無奈的是,這種情形怪不得桃娘,因為是牧荻爾纏著她。
她只恨自個兒來得太晚,若是早一些來到他身邊,她就能親自照顧他,那么此刻讓他惦記在心的人便是她,而不是桃娘。
她嘆息一聲,取出先前藏于袖中的那張紙條,看完后便朝東邊的廂房走去。
來到約定的那株樹下,忽然有人輕拍了下她的肩,她正要扭頭查看時,后方傳來一道刻意壓低的女子嗓音,“別回頭,我問你答!
“你是誰?”她須先確定她的身分。
“我是陛下派到旭王府的密探!甭燥@低啞的嗓音答道。
“密語是什么?”嫁過來前,陛下曾派人告知她與密探確認(rèn)身分的暗號。
“鞠躬盡瘁!甭爩Ψ秸f得沒錯,她點點頭,“你問吧!
“你貼身觀察旭王數(shù)日,可看出旭王是真傻還是裝出來的?”
“依我之見,旭王是真傻了!边@是真話,她并沒有瞞騙對方。
對方接著再問:“據(jù)說伍總管留下那個風(fēng)清波是要為旭王清除余毒,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鞭珊稍码S即再補(bǔ)充,“但看過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他也沒把握,未必能治得好旭王!
“這風(fēng)清波來歷不明,你多留意他,若是他真有辦法醫(yī)治旭王,你盡量從中破壞,別讓他治好旭王,陛下不希望旭王復(fù)原!
“我明白!庇值攘税肷,身后都沒有再傳來聲音,奚荷月知道對方已經(jīng)離開,便走出樹蔭下,慢慢走回寢院。
秋夜里的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她垂眸思索著該如何避開那些探子的耳目,讓風(fēng)清波治好牧荻爾。
他當(dāng)年雖然輔佐陛下登基有功,但如今陛下大權(quán)在握,容不下這些昔日的功臣,已有不少手握重權(quán)的朝臣被陛下借故誅滅,如今朝中人心惶惶,生怕下一個輪到的便是自己。
她第一次見到牧荻爾那時,便是他回都城參加陛下的登基大典。
當(dāng)年皇位之爭導(dǎo)致除了陛下外的所有皇子都死絕,連年幼的皇子都沒留下,從這里就可看出陛下的心狠手辣,如今他想拔除旭王這個皇叔也不意外。
若是牧荻爾仍是呆呆傻傻的模樣,陛下也許還容得下他,一旦他恢復(fù)了,只怕陛下就不會再讓他繼續(xù)活著。
想到這一層,奚荷月神色凝重,不知該怎么做才能保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