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母邊洗米邊開罵，等會兒她還要趕著去上班，這死丫頭越來越懶，居然晚了一小時還沒回到家。
繼續(xù)忙著切菜時，電話鈴聲忽響，她又咒罵幾聲，才匆匆忙忙來到客廳接電話。
「喂，你找誰？是學校老師，有什么事……什么？！你說舒亦庭她怎么樣？在朝會上鬧事？那老師是要……�。坑浶∵^？！」
難以置信電話那端傳來的訊息，舒母呆了一下，心想小庭那死丫頭懶歸懶，但學校的事倒從不讓她操心，沒想到好不容易快畢業(yè)了，竟捅出這么大的婁子，還被學校記過！
「老師，舒亦庭她犯的錯，有必要記小過嗎？喔，是跟別人爭第一名啊！那她……��？學校的處分已經(jīng)決定了？不是才早上的事嗎？這么快就……是，我會好好教訓她，老師再見�！�
憤憤地掛上話筒，舒母心里都快氣炸了，正在咬牙切齒的時候，肇事者剛好走進門。
「媽，我回來了，今天比較晚是因為……」舒亦庭怯怯地想解釋。
「你給我過來！」舒母氣沖沖地隨手抓起雞毛撣子，等不及女兒過來就沖過去往她身上猛抽�！改氵@個死孩子，氣死我了！」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舒亦庭，就這么呆呆地被抽了好幾下，然后忍不住痛楚，她拿起書包邊擋邊躲。
「我比較晚回來，是因為我到江水藍家借參考書�！�
「誰跟你說這個！」打得氣喘吁吁后，舒母氣急敗壞地喝道：「你以為你在學校干了什么壞事我不知道？還讓學校記小過，簡直丟盡我的臉！」
「什么小過？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身上熱辣辣的疼痛擴散開來，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舒亦庭，只能整個人蹲下將臉埋在膝里，并用書包護住頭。
「還裝蒜？老師剛剛打電話來，說你和人家爭第一名，還在朝會上大鬧，學�，F(xiàn)在決定記你一支小過，你敢說沒這回事？」舒母怒火高漲，又用力打了幾下，才氣呼呼地丟下雞毛撣子。
「我本來就是第一名��！是學校不公平才……」她抽泣著申冤。
「你越來越會狡辯了，你以為你說自己考了第一名，我就真的會讓你去考大學？」舒母氣極冷笑，「那只是講給你弟聽的，沒想到你居然不知羞恥到去和別人爭名次，告訴你，我絕對不可能讓你繼續(xù)讀書，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可以自己賺學費……」她還想據(jù)理力爭，縱使身上的傷痕傳來一陣陣的麻痛，讓聲音有些氣虛。
「我本來就是要你去賺錢，你還不懂嗎？若非你還有這點用處，我養(yǎng)你干嘛？既然你這么不聽話，我要你高中畢業(yè)后，就每個月繳一萬元家用，另外再存一萬元起來讓你弟弟出國，如果這樣你還有辦法念大學的話，你就去念�。 桂B(yǎng)了一個只會花錢不懂回饋的懶女兒，真是氣煞人也！
舒亦庭聞言不再回話，抽噎著拿起書包，快速越過母親走回房間里。
從小到大，她總是偷偷期待著母親會給她一點點關(guān)愛，但今天證實了無論她再怎么努力，還是比不上弟弟在母親心里的地位，如果母親養(yǎng)她的原因只是為了要她成為賺錢和幫傭的工具，那她還抱著希望干什么？
「你那是什么態(tài)度？給我站��！」女兒的沉默，又激起舒母的怒氣。
舒亦庭頓了下，回身瞥了母親一眼，她目光中的冷漠，讓舒母心里一震，滿肚子罵人的話全卡在喉嚨里。
「你……哼！算了，今天我說過的話，不準告訴你弟弟知道嗎？」
母親的眼里果然只有弟弟，她卻連根草都不如。舒亦庭在心底自嘲。
＊
第二天上課，同學和老師看舒亦庭的眼光都非常怪異，只有江水藍能體會她的心情，絕口不提昨天朝會發(fā)生的事。
班上詭異的氣氛，讓舒亦庭在中午休息時間一到，馬上拉著好友到操場偏僻的一角，逃離那些猜忌的目光。
兩人一坐下來，江水藍就忍不住開口問她一直覺得奇怪的問題，「小庭，你今天怎么穿長袖制服？」現(xiàn)在已進入夏天，天氣可是相當炎熱呢！
舒亦庭苦笑回答，「昨天老師打電話給我媽，告訴她學校要記我一支小過，結(jié)果……」她解開袖扣，輕輕拉起袖子，露出帶著一條條傷痕的手臂，衣服摩擦傷口時，還痛得她齜牙咧嘴。
江水藍見狀訝異地睜大眼，「天哪，你媽媽真是太過分了，不過學校也很過分，本來應該要還你一個公道的，現(xiàn)在居然記你小過！我今天早上在公布欄看到獎罰名單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昨天傅書緯和我一起跑了，他也有被記一支小過嗎？」舒亦庭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
「呃……他沒有�！菇{怕傷了她的心，講得小心翼翼。
「沒關(guān)系啦，我早猜到了�！顾龔姶蚱鹁裎⑿�，但仍掩飾不住沮喪�！感∷{，昨天我媽說就算我是第一名，她也不可能讓我繼續(xù)念書，而且畢業(yè)后我每個月要給她兩萬元，所以我可能無法和你一起上大學了�！�
「這樣好可惜，你成績那么好……」江水藍柔柔的眼波像要滴出淚水，著實替好友感到扼腕，「對了！你可以申請獎學金��！」
她突然靈光一閃，「獎學金有三萬元呢！本來我爸叫我去申請，但我成績沒有你這么好，如果是你，一定沒問題！」
聽到這話，舒亦庭馬上振作起精神，但一下子又苦惱起來，因為她想到未來每個月兩萬元的家用，還有……「可我前面還擋著一個傅書緯呢！」
「哎呀！他們家那么有錢，申請這種獎學金干嘛？」江水藍輕拍她的肩頭，「而且你若念國立大學，那三萬元可以先繳注冊費，之后你再努力兼家教或打工，每個月兩萬元以上的收入應該達得到�！�
這法子好像真的可行，舒亦庭聞言又燃起了希望。
兩人隨后興致勃勃地開始討論起來，沒注意到遠遠走來的人影，直到那人來到跟前，她們才后知后覺地轉(zhuǎn)頭一看——
「庭庭，還有江同學�！箒砣它c頭示意。
「干嘛？」舒亦庭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早已不在意昨天的事情，只是腦海里還存留著最后她和傅書緯擁抱的記憶，語氣有些別扭。
「你在生氣嗎？」他先試探。
「我有那么會生氣嗎？」她翻翻白眼，「不知道是誰要我快點忘記那回事的！」
露出一個釋懷的笑，但隨即又想起什么，傅書緯謹慎地觀察她的表情，「你今天早上看過公布欄了嗎？」
靈活的腦子一轉(zhuǎn)，她立刻知道他真正想問的事，于是無所謂地搖搖手，「你說記小過的事嗎？我已經(jīng)知道了，恭喜你逃過一劫，學校的不公平我早就領(lǐng)教過了，不會怪在你頭上的啦！」
原以為自己又要解釋個半天，因此他有些意外這回她這么明理，「那真是太好了！」他忘形地抓住她的手腕。
「啊！痛痛痛痛痛——」孰料舒亦庭不僅用另一手拚命打掉他的抓握，還附帶一連串的慘叫。
「你怎么了？」他瞧出不對勁，輕輕地抬起她的手，并拉起她的袖子——「你的手怎么了？！是誰弄的？」見她傷痕處處，他頓時心火突生。
舒亦庭沒有回話，逕自低頭整理衣袖，反倒是一旁的江水藍用她輕柔的嗓音陳述沉重的事實，聽得他眉心的結(jié)越打越緊。
「你等我一下�！顾囍樲D(zhuǎn)身就走，丟下兩個錯愕的女孩。
舒亦庭疑惑地望著他的背影，「他想干嘛？該不會要去打我媽吧？」
江水藍因她的話輕笑出聲，「怎么可能，不過……」她輕輕用肩頭頂一下好友，打探的眼神在她身上溜來溜去，「小庭，傅書緯他是不是喜歡你？」
「轟隆」一聲，她當下像被十道雷打在頭上，臉上瞬間竄起的高熱差點把方圓百里炸為平地。「沒……沒有啦！你怎么會這么想？」她撫著雙頰否認。
好像有人心虛了。江水藍勾著詭異的笑容問：「沒有嗎？可是我注意到嘍，明明是我先認識他的，可他卻親密地叫你庭庭，只叫我江同學，還有，從昨天的事看來，他好像非常關(guān)心你��！平常人應該不會為一個普通同學強出頭吧？」
「是嗎？你不、不要亂說啦！他對每個同學都很關(guān)心，我可不覺得他喜……喜歡我�！�
「是哦！會不會是你神經(jīng)太大條沒有發(fā)現(xiàn)？」瞧好友原本粉嫩的雙腮現(xiàn)在紅得像顆蘋果，江水藍詭異的笑容依舊，不過在看見傅書緯從遠處小跑步回來后，她馬上識趣地不再多話。
「庭庭�！垢禃曌呓�，不輕意地瞥過她的臉蛋，「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沒有啦！你才沒有喜歡……不，我是說，我的臉哪有紅！」明顯的謊言召來兩道懷疑的目光，舒亦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轉(zhuǎn)移話題，「是……天氣太熱啦，對，今天好熱喔！」
「大太陽的你穿長袖當然熱�！顾麘z惜地執(zhí)起傷痕累累的玉手，小心地卷起她的衣袖，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一支藥膏，輕柔地為她抹上�！高@是我去找護士阿姨拿的，她說這是用天然蘆薈制成的，你的傷痕才剛形成，抹這個才不會留疤�！�
他的舉動讓舒亦庭的酡紅更甚，看到旁邊江水藍的曖昧神情，她頓覺腦袋一片混亂，都快爆炸了。
「好，雙手都抹了，你哪里還有傷痕？」傅書緯認真地尋找她身上其他受傷的地方。
「不用了啦！」她都快羞死了，怎么可能繼續(xù)讓他上藥？
「不行，你們女孩子不是很重視這個嗎？你的皮膚這么好，留下疤痕就太可惜了。」
「哎�。∥移渌膫谠诒成�，還有大腿啦！那……那里我請小藍幫我就行了�！�
「小庭，人家傅同學這么熱心，你就讓他代勞嘛！」江水藍忍不住出言調(diào)侃，并在心里想著這兩個人的互動實在太有趣了。
這會兒換傅書緯不自在了。他剛剛只顧著擔心，一下子倒忘了男女有別，現(xiàn)下被江水藍一提醒，連忙把藥膏塞給她，「那就麻煩江同學了，上課時間也快到了，我先回教室，你們先到廁所或保健室去擦藥吧！」
不愧是爸爸稱贊有加的人物，考慮得真周到。江水藍斜覷身旁熱度未退的好友，忍不住挑了挑秀眉。
偏偏就是有人神經(jīng)很大條�。�
�。�
「報告�！垢禃曁と虢坦偈覂�(nèi)。
交談中的幾名教官和老師一看到踏進門的學生，馬上露出最和善的表情。
「傅同學，」主任教官一反平日的兇樣，滿臉笑嘻嘻地問：「有什么事嗎？」
「我是為了今天公布的獎罰名單來的�！惯@時候傅書緯才覺得好學生的光環(huán)和父母的惡勢力真好用，他幾乎覺得教官們笑得有些諂媚。
「獎罰名單？」主任教官語帶不解。
「是關(guān)于三年十五班舒亦庭同學被記一支小過的獎罰名單，今天早上才貼上公布欄的�！�
經(jīng)他一提醒，主任教官馬上想起來，畢竟舒亦庭的事鬧得全校都知道，要不記得也難。
「她昨天在朝會上當場跑掉，校長非常生氣，才會記她一支小過�！怪魅谓坦侔櫰鹈迹Z重心長地道：「傅同學，我知道你很替她抱不平，不遇學校有學校的立場，所以我們必須對她做出處置，否則怎么對其他同學交代？」
「是的，我相信學校自有考量，舒同學也確實有不對的地方�！顾⑽捶裾J主任教官的說法�！钢皇且恢∵^的處分，會不會太重了？」
面對他平靜卻隱含尖銳的質(zhì)疑，另一個教官連忙搭腔，「那位舒同學對學校的排行榜早有不滿，朝會前一天還到教務(wù)處鬧了一場，是教務(wù)主任脾氣好才不和她計較，一支小過已經(jīng)算薄罰了�！�
「原來如此。」教務(wù)主任是心虛吧！傅書緯的眸底微光掠過，但表面上仍認同地點頭。
「那……傅同學今天來找教官，還有什么問題嗎？」在他開口前，主任教官又先發(fā)制人地表示，「我想你應該不是來要求我們?yōu)槭嬉嗤ヤN過吧？」
跟教官交換了個眼神，都懷疑他今天是打算來替舒亦庭開脫的，由于他的地位特殊，如果硬要出頭，他們鐵定會很頭痛。
「不，當然不是，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有什么立場要求學校為人銷過？」他的話讓眾人松了口氣，不過下一句又讓他們的心高高提起，「我今天是來要求教官也記我一支小過�！�
「為什么？」主任教官聞言臉都綠了，「你怎么會想被記過呢？」
「不是我想，而是事實上應該如此。舒亦庭被記過是因為在朝會上跑掉，我昨天追著她離開，也同樣缺席朝會，既然我們犯了一樣的錯，是否該有一樣的處罰才公平？」他有條不紊地敘述，一時間讓眾教官不知該怎么回應。
「可是……可是你是為了要阻止她才追上去的�！怪魅谓坦僬伊藗�蹩腳的借口欲替他開罪。
「但結(jié)果是相同的。」傅書緯態(tài)度誠懇卻強硬，「因此光罰舒亦庭而不處罰我，容易招致學生們的反彈，認為學校有所包庇，我自求一支小過，是為了學校著想，不希望同學們對校方的處分產(chǎn)生誤解�！�
看來他心意已決，而且理由還無懈可擊，但如果他們真的記他一支小過，事情傳到家長會長那里去還得了？以后校務(wù)的推行和學校預算的爭取大概都完了。
「咳！我看這樣好了�！怪魅谓坦俟首鲊烂C地清清喉嚨，「念在舒亦庭是初犯，你平時也表現(xiàn)良好，你們的小過一支就改成警告兩支，并且可以用勞動服務(wù)來抵銷，這個處分你認為如何？」
「這樣好嗎？如果校方因此感到為難……」
「不不不，一點都不為難，我們很樂意再給學生一次機會，更何況你們不久后就要畢業(yè)，留下紀錄也不好�！顾�真怕傅書緯不點頭。
「既然如此，我就先謝謝教官了�！褂卸Y地鞠躬，在垂下的俊秀面孔下，他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
迂回的戰(zhàn)術(shù)，往往比直接杠上來得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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