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香,既然你都說到這分上,我要是不接招豈不是顯得我們太沒用了?”
二公主杜若荷溫柔的笑道,但眸光卻透出一絲冷意,隨后便讓自己的宮女帶著其他姐妹的宮女,一步步將杜若香逼迫到荷花池邊。
杜若香這時候也明白她們想出了什么陰損主意,咬牙切齒的大吼道:“杜若荷,你給我記著,我不會就這么放過你的!”母妃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杜若荷讓人押著杜若香的兩個宮女,然后帶著同樣一臉囂張得意的公主們,慢慢的走向了荷花池。
杜若香在一群宮女的逼迫下,一步步緩緩?fù)笸,靠近了荷花池畔,最后在杜若荷幾個人譏笑的眼神下,重心不穩(wěn)的摔了下去。
荷花池下的污泥本就又厚又滑,杜若香不僅沾了一屁股黑泥,幾次想要試著爬起來,又讓杜若蘭命人拿著竿子將她給頂回水里去,不過一會兒,杜若香不只衣衫濕透了,臉面手腳也都沾滿了散發(fā)著惡臭的黑泥,發(fā)鬢散亂,又因為不斷嗆進(jìn)臟水而忍不住干嘔著。
得意看著她的狼狽樣,諷道:“杜若香,怎么不得意了?怎么不囂張了?吃臟水和黑泥的感覺不錯吧?這可是荷花池的泥呢!你要不要多吃幾口,看能不能變得出淤泥而不染?”
杜若荷聽著杜若蘭嘲諷著杜若香,然后溫柔的笑了笑,淡淡掃了杜若香那狼狽模樣一眼,便優(yōu)雅的轉(zhuǎn)身離去,同時不忘再補(bǔ)一刀,“行了,這樣大聲說話有失我們的身份,再說了,豬在豬圈里打滾,就是滾一輩子也開不出花來的!
聞言,其他幾個公主都忍不住掩口笑著,然后得意的帶著人走了。
杜若香的兩名宮女一沒了鉗制,便急匆匆撲進(jìn)池里,要把主子給拉出來,偏偏怎么也拉不動,焦急不已。
在兩個宮女為她而忙的時候,杜若香一身濕答答的坐在池里,鼻尖聞到的是水底黑泥的臭味,眼淚撲簌簌的不斷往下掉。
兩個宮女見主子落淚,忍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主仆三人哭成一團(tuán),吸引了正好經(jīng)過的仲孫渚的注意力。
剛剛他就聽見御花園有點動靜,但是御花園雖然是在后宮和前殿的中間,不過一般來說,文武大臣平日也不會主動走進(jìn)御花園里,就怕遇見了后宮的嬪妃或者是公主。
只是剛剛聽見的某道聲音讓他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那像是香兒的聲音。
在御花園外躊躇了會兒,他還是決定走進(jìn)去看看,卻沒想到看到讓他心痛如絞的這一幕。
他也顧不得自己還穿著官服,直接一個伸手,就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杜若香給抱了起來,雖然她滿身都是污泥,但是他一點也不在意,脫下自己的披風(fēng)蓋住了她,然后又拿出帕子仔細(xì)擦著她的臉。
“別哭……別哭……”隨著她一聲聲的啜泣聲,仲孫渚的心一次次的揪緊。
兩名宮女看著眼前這番情景,都快要昏了,怎么今兒個壞事連連?
“這這這……這可怎么辦才好?”
兩個宮女互望了一眼,決定其中一人先去貴妃娘娘那里報信,一個守在這兒看著。
雖然本朝風(fēng)氣開放,一男一女單獨見面也不會如何,但是這也算是宮廷里,且公主身份高貴,怎能讓她單獨和男子相處,要是被人撞見,就算他們真是清白,也有理說不清了。
身上傳來的陣陣臭味,還有濕答答貼著身子的衣裳,都說明了杜若香現(xiàn)在看起來一定很糟糕,她低著頭低聲啜泣道:“你走,別看我!別看現(xiàn)在的我!”
“你不丑,不管怎么樣的你我都不介意!敝賹O渚清冷又帶著溫柔的嗓音慢慢的哄著她,用帕子輕輕擦干凈她臉上的臟污和淚水,也讓她無法躲避他的視線。
看著她哭得兩眼通紅的樣子,他懊悔著剛剛為什么不一聽到動靜就過來瞧瞧,非得猶豫了這一會兒,讓她多受罪。
越是委屈的時候越受不得這樣溫柔的語氣和安慰,杜若香本來眼淚都要止住了,一聽他說這話,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仲孫渚心里又急又痛,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隨即他目光一轉(zhuǎn),瞪向守在一旁的宮女。
他征戰(zhàn)沙場多年血腥煞氣毫無收斂的全部放開,就是大男人也受不了,更何況是處在深宮中的小宮女。
一看到那冰冷又帶著煞氣的眼神,她整個人瞬間跪到了地上,身體顫抖,就是不敢抬頭對上他的眼神。
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帶著肅殺之氣,冷淡而飽含怒氣的開口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讓香兒落到荷花池里,還弄成這個樣子?!”
不是仲孫渚眼睛不好,看不出杜若香身上的裝扮明顯就不是一般宮女,而是她一身濕答答外加黑泥一大片一大片的沾黏著,就算是仙女的羽衣這時候看起來也只能像是燒糊的皮子了。
宮女被他那樣冰冷的一喝,差點就要老老實實的全都招了出來,幸好最后還有一絲絲的理智,明白公主吵架鬧事不是隨便可以說出口的話,硬是咬緊了唇,不敢多說一個字。
仲孫渚在說話和待人處事上是不怎么靈光,卻不代表他沒腦子,否則他也不能一路拚殺、坐到神武將軍的位置。
他一看宮女吞吞吐吐,再加上昨兒個杜若香說的那些話,加上這里的環(huán)境,心里大約有個底了。
他也不再多問,只是冷冷的看著她道:“宮里的宮女還能這樣欺負(fù)人?我倒要問問皇上,怎能容許皇宮中發(fā)生這樣的事!”
宮女瑟瑟發(fā)抖,也不敢接話,但是她那驚恐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他的猜測無誤,只是這樣的結(jié)論反而讓他更加怒火沸騰。
“不是、不是……是七公主還有……欺負(fù)了公主!
“不是!別說了!”杜若香大喊,一手抱著身體,一手輕靠著他站了起來,他想要攙著她,卻讓她推了開來。
只是她喊得太晚,跪著的宮女已經(jīng)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明白。
杜若香一直隱藏的身份被拆穿了,仲孫渚卻也不覺得受了欺騙,只是更加心疼她。
她一個公主卻被人給欺負(fù)成這樣,怎么能讓人不心疼?
“香兒,我送你回去吧!彪m說已經(jīng)開了春,但是現(xiàn)在的風(fēng)還是透著涼意,他很擔(dān)心她的身子。
“不!不用了!”杜若香揪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他,淚水雖然已經(jīng)止住,但她還是覺得無臉面對他。
他看見了她這么狼狽的模樣,就算嘴上還安慰著她,心里也明白她是個多么可憐的人了吧?
她就是這么的沒用,還淪落到這副模樣,一身的污泥,就像在豬圈里打滾的豬,又胖又丑……
況且他也知道了吧,知道她不是宮女,知道她之前一直對他說謊……
她這樣的人怎么配去喜歡他?又怎么配讓他對她好?
越想,眼淚又開始成串成串的掉,她難過得渾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把心中所想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只是低著頭痛哭著。
仲孫渚握緊了拳,聽她哭喊著那些話,心中疼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最后只能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
當(dāng)杜若香被他抱在懷里的時候,她先是一愣,接著卻是不斷的抗拒,“你做什么?!你別這樣!我現(xiàn)在全身臟得很……”
他依舊緊緊的抱著她,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低下頭在她耳邊低吼:“誰說的!在我眼里,你一點也不臟,我也不覺得你臟,就算你真的在豬圈里滾了一圈,我還是希望能夠抱著你。”
聽著他四不像的安慰,她又哭又笑又怒,重重的捶打著他的胸膛!澳阏f什么我聽不懂!你趕緊放開我!”
“不,你聽我說,我——”
杜若香鞋底也滿是滑溜溜的黑泥,此時又因為跟他拉扯,她的腳突然一滑,她下意識地扯著他,兩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雖然仲孫渚反應(yīng)很快,但也只是剛好將手護(hù)著她的頭,讓自己當(dāng)了墊子重重的倒在地上,而摔倒之間,她的唇就這么重重的在他的唇上“撞”了一口。
不是吻,只是重重的將唇撞在他的唇上,然后兩個人都痛呼了聲,下一秒就感覺到嘴巴里嘗到了一股血腥味。
宮女從方才兩人抱在一起就驚愕的瞪大眼睛直看,她知道該上前阻止,但這位大人實在兇狠得令她害怕,讓她只能用眼睛監(jiān)督著他們,怎料他們又摔跌在一起,
而且嘴巴好像、好像……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真的是她看到的那樣嗎?天哪,貴妃娘娘快來!
杜若香因為剛剛的意外整個人愣住了,一時之間竟然連哭泣都忘記了。
“你……我……”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仲孫渚舔了舔唇,察覺到自己嘴里的血味,憂心的望著她問道:“你還好嗎?疼不疼?”
她終于回過神來了,恨不得皎死眼前的仲孫渚。疼死了!都撞出血了,怎么能不疼?只要輕輕一扯動到嘴唇就疼,尤其是嘴里,好像還讓她咬了一口子,那鉆心的疼讓她無法說話,只能狠狠的瞪著他。
他看著她眼眶逼出的淚,想起自家奶娘說過做男人要有擔(dān)當(dāng),馬上沉著聲,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我敢作敢當(dāng),我等等就會向皇上稟告要娶你為妻。”
聞言,杜若香傻了,覺得現(xiàn)在就算天上打道雷直接劈到她身上,也不奇怪了。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他剛好解救了她,然后她拒絕了他接下來的幫忙,不想讓他繼續(xù)看見她的狼狽樣,怎么他就要娶她了呢?
她傻愣愣的樣子在仲孫渚看來就是歡喜得過了頭了,他摸了摸她同樣淫淋淋的頭發(fā),又用手指抹去了她唇瓣上的血痕,認(rèn)真的道……“放心吧,我這就去求親,等你成了我的妻,就再也沒人能欺負(fù)你了!
至于那些欺負(fù)她的人,他自然不會讓她們這么好過,不過要等以后她們二出了宮,若是在宮外,他想要整治她們,自然就容易多了。
再不濟(jì),那些公主們以后出嫁了還有駙馬呢,整不了公主,他難道連個駙馬都對付不了?
杜若香怔怔的看著他認(rèn)真的臉,忽然有點感動,因為她終于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說要成親的理由。
他是想娶了她,然后藉此來保護(hù)她嗎?讓她可以因為這樣就不受姐妹們的欺負(fù)嗎?
她心頭暖暖的,鼻頭卻為之泛酸,她仰頭,對他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這一瞬間的笑靨,讓他怔住了。
“不二哥,我知道你想對我好,也知道你想對我好的心,可是……你若是因為這樣想要去求娶我,我是不會答應(yīng)的!
“為什么?難道是因為我……也同那人一樣有著不好的傳言?”他忍不住苦澀的反問。
杜若香笑著,卻不知道一滴淚也順著她的笑容滑落雙頰!澳愫芎茫莻溫柔的好人,是我不好,就算你一直安慰我不丑不胖,但是我該有自知之明,我不能耽誤了你,那些傳言不過是想中傷的人說的,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所以你值得比我更好、更美的姑娘……”她說到這里就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仲孫渚沉默的看著她,像是因為她的話而動搖的沉思,而她矛盾的希望他順著她的意思,卻又期待他會說出另外一種答案。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直到他上前來替她系好披風(fēng)的帶子,她才敢抬起頭來望向他,然后見他又退開了好幾步,那一瞬間的空虛讓她以為他接受了她的建議,突然覺得身子冷得可怕,只能咬緊唇,不發(fā)出任何的聲音。
仲孫渚看著她自虐的舉動,深邃的眼眸望著她,眼中的溫柔和堅定重重?fù)糁辛怂男,他慢慢地道?!安还苣阍趺聪耄抑幌雸猿治业男囊,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最好!闭f完,他轉(zhuǎn)身離去。
誰都不是她,誰也不能替他決定誰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他認(rèn)定了只有她一個,就算她不愿意,他只好想辦法把她綁在身邊了。
這是他的決定,也是他一輩子都不想改變的執(zhí)著與堅持。
杜若香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待滿心感動稍稍平復(fù)后,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太對勁——
為什么他能夠突然出現(xiàn)在御花園里?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最重要的是,他明不明白他如果要娶一個公主的話,這一輩子可是都不能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