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間完全陌生的廂房,不是原本小院里三間廂房的任何一間,光是鋪在幾上的桌巾便是繡花又繡鳥的織錦,屋子明顯富貴奢華寬敞許多,但她根本沒心思去比較探索這些,心里只念著一件事、在乎一件事,那就是皇甫世現(xiàn)在在哪里?是否安然無恙,還是……
她迅速下床,往房門外沖了出去,同時揚聲大叫他的名字。
“皇甫世?皇甫世!”
她希望他在聽見她的叫喚后能出現(xiàn)在她面前,又或者有人能出現(xiàn)告訴她,他現(xiàn)在在哪里?他不可能會有事的,對不對?
這個庭園好大,假山怪石、長廊曲道、石橋小溪,無一不彰顯其富貴榮華,但為什么她一路走來卻看不見任何一個人,連個讓她問路的人都沒有,人都跑到哪兒去了?
“皇甫世你在哪里?皇甫世!”她揚聲大叫,帶點怒意,帶點驚慌無措。
“嫂嫂!”馨兒帶著喜悅的聲音突她后方響起,她迅速轉(zhuǎn)身,就見馨兒歡天喜地的朝她跑了過來,瞬間撲進蹲下身來的她懷里。
“嫂嫂,你醒過來了,你把馨兒嚇壞了,馨兒怎么叫你你都不醒,馨兒好害怕!避皟壕o緊地摟著她的脖子告訴她。
“馨兒不怕!彼矒彳皟阂痪洌缓缶o接著問道:“告訴嫂嫂,你有沒有看到少爺,知道少爺人在哪里嗎?”她急得心有些隱隱作痛。
“馨兒沒有看見哥哥!避皟簱u頭道。
趙楠一顆心頓時冰冷的往下沉。
“阿楠姐!
柱子的聲音傳進她耳里,她猛然抬頭看去,只見柱子正越過庭院中一叢又一叢的花樹,順著小徑朝她靠近。
她迅速起身迎向他,無法掩飾內(nèi)心里的焦急與搛憂。
“柱子,你知不知道少爺現(xiàn)在人在哪里?有沒有受傷?人好不好?”
大概感受到她心急如焚的擔(dān)憂,柱子也沒廢話,直接回答道:“少爺受了點傷,正在不遠處的廂房里休養(yǎng)著,聽說阿楠姐醒過來正在找少爺,便遣小的過來領(lǐng)你過去。阿楠姐,走這邊!
“他傷得嚴重嗎,請大夫了沒?”趙楠牽著馨兒的手跟著柱子走,一邊沉聲問道。
“請了,不過少爺受的是刀傷,大夫也僅能開些補氣血的藥,幸好大人早已替少爺?shù)膫谏线^藥也止了血,休息幾天便能無礙!敝涌谥械拇笕俗匀皇氰F鷹無誤。
“鐵鷹那混蛋也在嗎?”趙楠忍不住咬牙追問,沒忘記那家伙把她打暈的事,她的頸部還痛著呢!
“呃……大人剛剛才離開莊子!敝幽樕系谋砬橛行┕之悺
“哼,算他聰明,溜得快!”趙楠冷哼道,旋即又問柱子,“這里是哪里?昨晚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嗎?我又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這里是皇甫家在泉州?h里的一處莊子!敝娱_口答道。
“昨晚發(fā)現(xiàn)小院有人闖進來之后,小的便照少爺之前的吩咐趁機溜到城外準備馬車接應(yīng)大伙,后來先是大人扛著阿楠姐和馨兒過來,然后又回過頭去,好像是去接少爺。小的等了好久,等到東邊的天空都泛白了,還以為少爺和大人是不是……總之后來少爺和大人終于趕來,雖然兩個人身上都受了傷,也流了好多血,但至少逃出來了。于是小的就駕著馬車,載著大家拚命的趕路來到這莊子!
聞言,趙楠對鐵鷹的怒氣稍微減了一點,不過下回見到他,她還是要狠踢他一腳,以報頸痛之仇。
在柱子的帶領(lǐng)下,他們終于來到皇甫世所在的廂房門前,柱子站在門口出聲報道:“少爺,阿楠姐——”
趙楠沒等他把話說完,直接動手推開房門,大步闖了進去。
這間廂房很大,還分成內(nèi)外兩室,趙楠的腳步只是稍微一頓,在一扇紫檀木嵌象牙屏風(fēng)后找到通往里間的入口,便立刻走了過去,終于看見正從臥榻上坐起身,身上僅著內(nèi)襯衣,臉色有些蒼白的皇甫世。
沒理他驚見她突然的闖入而顯得有些呆愕的表情,她逕自走上前,端了張凳子坐在床邊,然后雙手盤胸,不發(fā)一語的瞪著他。
馨兒站在她身邊,疑惑的來回看著他們倆,不知道少爺哥哥和嫂嫂兩個人為什么都不說話?不過看到少爺哥哥她還是很高興。
“哥哥!彼鹛鸬慕械。
“馨兒乖,吃過飯沒?”皇甫世伸手揉了揉馨兒的頭。
“吃過了,不過嫂嫂還沒吃,她一直睡到剛剛才起床,早膳和午膳都沒有吃!避皟赫J真的說。
“那馨兒幫哥哥去跟柱子哥哥說,叫他送點東西過來給嫂嫂和哥哥吃好不好?哥哥和嫂嫂都肚子餓了。”他柔聲對馨兒說。
“哥哥和嫂嫂一樣都沒吃飯嗎?”馨兒瞠大雙眼。
“對!彼c點頭。
“好可憐喔。馨兒現(xiàn)在就去找柱子哥哥,叫他送好多東西過來給哥哥和嫂嫂吃。你們等馨兒,馨兒一下子就回來!闭f完,馨兒立刻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你是真沒吃,還是假沒吃?”趙楠皺眉問他。
“先前沒胃口。”他簡單解釋了一下。
她聽完倏然冷笑一聲,冷嘲熱諷的說:“昨晚是想尋死,今天是想餓死,早知道你這么想死,昨晚就該勸鐵鷹用不著回去找你了!
皇甫世一愣,遏制不住的輕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牙齒白嗎?”
“噗!”皇甫世噴了一下,瞬間由輕笑變成哈哈大笑,整個人笑得東倒西歪。
他這一生從沒像現(xiàn)在笑得這么開心過,她真的是……真的是……
他又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停下歡快的笑聲,然后帶著滿臉的笑意,認真而溫柔的凝視著她,“趙氏阿楠,你愿意嫁予我皇甫世為妻嗎?”
趙楠張口結(jié)舌的看著他,整個人都傻住了。
半晌后,她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帶著一臉試探的表情小心翼翼問道:“你的傷口是不是發(fā)炎了,引發(fā)高熱,腦子不小心燒壞了?”
“哈哈哈……”他忍不住又大笑出聲,笑得差點岔氣。“你別再逗我發(fā)笑,再笑我的傷口可能真的又要流血了!
“誰逗你笑了?你還不閉上嘴巴,真想讓傷口再流血嗎?別笑了!”趙楠又急又怒的朝他叫道。
他慢慢地收起開懷大笑,微笑地看著她說:“你開心我!
昨晚的一切鐵鷹都已經(jīng)告訴他了,她關(guān)心他、擔(dān)心他、害怕他會受傷、害怕他會死,每一句話和反應(yīng)都是那么的情真意切。原來他們倆之間不只有他情不自禁、情生意動,她也和他一樣。
“鬼才關(guān)心你。”她不爽的說。
他朝她咧嘴一笑,感覺真的好開心、好快樂。
趙楠差點忍不住又想問他笑什么笑,是不是牙齒白?還好及時想到他的傷口這才忍了下來,不過他的笑真的讓她覺得很剌眼。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微笑凝視著她,雙眼漾著溫柔。
“什么問題?”她莫名其妙的問。
“你愿意嫁予我,成為我的妻嗎?”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說,眼神相當(dāng)?shù)恼J真。
“別開玩笑!彼久嫉。
“我并沒有在開玩笑!彼髦氐膹娬{(diào)。
“我是個寡婦。”她直視著他的雙眼提醒。
“那又如何?我并不在意!
“你不在意不代表你的爹娘不在意,你的家族不在意,別忘了你可是皇甫家的嫡長子,是未來將帶領(lǐng)整個皇甫家族的人。像你這般身分尊貴的人,哪是我這種小老百姓,而且還是個成過親的寡婦所配得上的?所以,請您別開這種玩笑好嗎?皇甫少爺!壁w楠一臉嚴肅的說。
“這些是我所要面對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愿意嗎即可。”他不為所動,執(zhí)意要求答案。
“不愿意!彼f。
“為什么?”他倏然皺起眉頭。
“門不當(dāng)戶不對!
“它不是問題,如果有問題,我會負責(zé)解決,你不需要擔(dān)心!彼詺獾恼f。
“我不擔(dān)心,我是——”趙楠倏然閉上嘴巴,深深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他到底懂不懂在這個階級嚴明的封建時代,他們倆根本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壓根兒不可能成親結(jié)為夫妻。
如果硬要在一起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成為他的妾。
但是她寧愿當(dāng)一輩子的寡婦,也絕對不會成為任何一個男人的妾,絕對。
“好,我告訴你為什么我不愿意。因為我無法忍受與別的女人分享我的夫婿,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生活,我要他只愛我一個女人,而你是絕對做不到的,你懂嗎?”她直截了當(dāng)?shù)膶λf。
“誰說我做不到?”他挑眉道。
“像你這種出生名門望族,身分尊貴的少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她相當(dāng)不以為然。
“我爹便只有我娘一個妻子,沒有其他妻妾。”他底氣十足的對她說。
“是真的嗎?”她有些愕然,也有些驚訝,還有更多的難以置信。本以為不可能,沒想到他身邊竟然就有這么一對有情人,而且還是他的至親,他的爹娘。
所以,他是否也遺傳到他爹的專情了?
不,即使遺傳到了,以她寡婦的身分,以及娘家的紊亂,還有馨兒的存在,她也是配不上他的,她不該有覬覦,真的不應(yīng)該。
“算了,即使如此,你不是你爹,我也不是你娘,一生一世一雙人可能會應(yīng)驗在你爹娘身上,卻不見得會發(fā)生在咱們兩人身上,所以算了吧,咱們不當(dāng)夫妻,卻可以當(dāng)一輩子的朋友!彼p輕搖頭。
“我要你成為我的妻,而不是朋友!彼麍远ú灰,執(zhí)著霸道的對她說道。
趙楠目不轉(zhuǎn)睛的瞪了他半晌,終于決定不再與他爭辯。
“算了,隨便你!彼f。
反正事實勝于雄辯,等他爹娘反對,家族反對,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反對,甚至為了反對而逼迫要脅他或她時,他自然會放棄,自然得面對現(xiàn)實,以他的身分想娶她這個寡婦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那一天是避不開,一定會到來的,她相信。
所以,趙楠,你也不能再對他產(chǎn)生更多的好感知道嗎?因為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是永遠不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懂嗎?
她在心里輕嘆,不知為何心情突然變得低落郁悶,有些郁郁寡歡起來……
皇甫世的現(xiàn)身,立即讓兩方人馬都動了起來。
皇甫家這邊,為了保護少主,陸陸續(xù)續(xù)派了一隊又一隊的人馬前來莊子,將這個莊子內(nèi)三圈外三圈、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守護起來,固若金湯。至于敵方那邊
也不甘示弱,三番兩人前來刺殺、園殺、毒殺,無所不用其極,好像打定主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死方休一般。
這件事本來與趙楠這個小老百姓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的,無奈從那晚皇甫世命令鐵鷹護她逃離,讓他的仇敵知道她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之后,她就再也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被卷入這個漩渦之中了。
無奈,很無奈,非常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