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蕓娘特地幫夫人準備的香囊，現(xiàn)在京城的貴婦都流行這玩意兒，很風雅的，里頭放了一些香料和中藥，香氣獨特，是請人特別調(diào)制而成，外頭買不到，只要將它系在腰間，不但可以怡神，時間久了，還能讓身體自然地沾染上香氣。”
李蕓娘淺笑盈盈的將用五色線纏繞的雞心形香袋遞給招福，怕她不肯收，于是又說：“我相信老爺也會喜歡這個味兒。”就等她上鉤了。
“真的嗎？”招福眼睛一亮。
“我怎么敢誆騙夫人，蕓娘伺候老爺最久，也最了解他的習(xí)性了，夫人若是戴在身上，就算有啥不好聞的味兒也可以消除�！闭Z氣若有似無地帶著諷刺的意味，心想象她這種養(yǎng)豬人家出身的姑娘，身上的味兒肯定不太好聞，真不曉得老爺怎么受得了，要不是為了計劃得討好她，哼，還真不想靠近，免得連自己也臭了。
招福信以為真的接過去，將香囊湊到鼻端嗅了一下，卻連打了兩個不小的噴嚏。“哈啾！哈啾！”連忙將它拿遠一點，免得又癢了起來�！斑@太香了……”
“習(xí)慣就好了，為了老爺，夫人可得忍耐。”李蕓娘連忙說道。
招福想一想也是，于是點了點頭。“我知道，謝謝你。”只要老爺喜歡的，她都可以忍耐。
“這也沒什么。”李蕓娘套好交情，現(xiàn)在就一步一步的引她主動走進陷阱，可不像上官婉兒那么笨，居然跑來哭訴，活該被打入冷宮�！捌鋵嵗蠣斕蹛鄯蛉耸歉锷仙舷孪露贾赖�，自從夫人進門之后，老爺?shù)男那橐哺兒�，不再郁郁寡歡的，蕓娘也很替老爺高興�！�
凡是有關(guān)楚漠然的事，招福都會很專注地聆聽�！拔覄傉J識老爺時也這么覺得，他老是繃著臉，不愛人家接近，似乎過得不太快活，心情若是不舒坦，有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快樂�！�
“夫人有所不知，這是有原因的。不過夫人可別說是蕓娘說的，不然老爺會怪我多嘴的�！�
“那是當然了，我絕對不會說的。”招福點頭如搗蒜地答應(yīng)。
“其實老爺?shù)挠H娘還活在世上，只不過在老爺十三歲那一年，被他親眼目睹自己的親娘居然和別的男人……”李蕓娘故作欲言又止�！翱傊褪遣皇貗D道，那是個多大的打擊，所以從那一刻起，老爺就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也不太信任別人，尤其是女子�！�
“你說老爺親眼看到……”招福的心也跟著好難受。
李蕓娘佯嘆了口氣。“就是因為當場撞見，才讓人受不了，老爺從此就當作自己的親娘已經(jīng)死了，也沒再見過面，不過我聽說老夫人被休離之后，并沒有回娘家，也不曾離開京城……唉！老爺雖然心里恨她，不過哪個孩子不思念自己的親娘，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都沒人知道她住在哪里嗎？”招福急急地追問。
她該叫老爺?shù)哪镆宦暺牌牛退闫牌耪娴淖鲥e了事，可是他們到底是親生母子，要是從此都見不到面，那多令人難過，等到將來天人永隔，想見也見不到，老爺一定會后悔的。
想不到她會這么好騙，李蕓娘暗地里嘲笑她的愚蠢。“我只聽說她住進尼姑庵，為自己年輕時的所作所為誠心懺悔，不過光是城里城外就有好幾十間，跟大海撈針差不多，想找到并不容易�！�
“就算不好找，總也要試試看�！彼刹粫敲纯炀驼J輸了�！拔蚁肜蠣斣僭趺瓷牌诺臍�，心里一定也渴望再見一面，說什么我都得想辦法找到，可是要怎么找呢？”
李蕓娘就是在等她說這句話。“既然夫人有這份心意，蕓娘娘家的兄長在京城的人面廣，可以請他找人幫忙，總比自己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找來得快。”
“真的可以嗎？”招福兩眼發(fā)亮。
“不過這事萬一讓老爺知道，蕓娘可擔待不起……”說話的當口，佯裝出一臉憂慮懼怕的模樣。“何況也不能接對方到府里頭來，夫人也知道府里人多嘴雜的，難免會走漏了風聲。到時說不得就把蕓娘趕出府去了。”
“我一定會瞞著老爺，不會讓他知道�！闭懈Ｉα松︻^，也不想因此連累她，因為是自己決定要做的�！安蝗邕@樣吧，我們就約在外頭見面，我會跟老爺說要回娘家看我阿爹和二娘，老爺應(yīng)該不會懷疑的。”
李蕓娘有些猶豫下決。“這……”
呵呵，如此一來，就可以設(shè)計讓人瞧見堂堂楚家莊的夫人居然偷偷摸摸地跟別的男人在外頭私會，接著再四處散播消息，等傳到了楚漠然耳里，他的疑心病重，自然會誤以為招福跟他娘一樣紅杏出墻，背著他偷人，鐵定會將她休了。
“我保證絕對不會讓老爺知道是你說的�！焙⒆酉胍娪H娘是正常的，老爺就是太愛逞強了，得有人在后面推一把。
李蕓娘垂下眼簾，掩住所有惡意的心機和城府�！澳敲吹仁|娘打聽好了之后，再來跟夫人說……”
當晚等到子時過了，楚漠然才進房休息。
“老爺辛苦了，快點歇著吧�！闭懈退撓乱屡邸�
“這是什么味道？”他的鼻端嗅到了什么，因為之前都沒有過。
“味道？”招福皺起鼻頭，往自個兒身上猛吸幾口氣，這才想起來，于是把系在腰上的香囊拿給他瞧一瞧�！袄蠣斒钦f這個？聽說現(xiàn)在很時興戴這個玩意兒，老爺不喜歡這個香味嗎？”
看了香囊兩眼，笑得有些邪氣。“你該不會是想用這個香氣引誘我？”
“我哪有這么想�！彼∧樫康丶t得快炸了。
“其實根本不需要用到這個，我都會想抱你、疼你……”他低頭親吻她，嬌小的身子也很主動地貼上前。
待招福在他身下嬌顫著，睜著氤氳的眼兒，吐露著心中的愛意�！拔液孟矚g老爺這樣抱我、疼我……好喜歡好喜歡……”
楚漠然眸色更深、更濃了，若是其他女人這樣跟他說，他會認為她不知羞恥，可是出自她的口中，卻讓他的心為之震蕩。
他動情地覆上她……
“老爺。”許久之后，招福微微抬起頭，想看看身邊的男人睡著了沒。
“嗯？”楚漠然嗓音已經(jīng)透著睡意。
她很小聲地問：“你睡了？”
“想說什么就說�！彼廊婚]著眼皮，全身的肌肉很自然地放松，只要摟著她，便很少再嘗到輾轉(zhuǎn)難眠的痛苦。
招福將腦袋又枕回楚漠然的胸口，打從李蕓娘跟她說了那件事，她的心就為他疼著，好想為他多做些什么。
“老爺會覺得寂寞嗎？”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摟著她肩頭的大掌按得稍稍用力些。
“呃，沒什么，隨便問問�！闭懈Ｐ南聸Q定，在沒找到人之前，還是不要讓老爺知道得好，免得他一個不高興，不準她管這件事，等找到了人，再來想辦法化解這對母子之間的心結(jié)。
“你呢？”楚漠然慢慢地掀開眼皮，隱在昏暗光線下的俊臉有些凜冽。
“什么？”她回過神來。
“你會覺得寂寞嗎？當我不在府里，必須出外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你會感到寂寞，感到被冷落嗎？”
每說一個字都可以聽得出其中的僵硬和……該說是害怕嗎？怕她也會和他的親娘一樣，因為丈夫長年巡視礦坑和談生意，一年當中少說也有五、六個月不在府里，就算獨寵她一人，堅持不肯納妾，也會因為寂寞、空虛，最后也會想從別的男人身上得到慰藉。
招福嘻嘻一笑。
“要是老爺真的這么久都不在府里，那我可有很多事要忙了，要常�；丶铱窗⒌投铮斎贿�有弟弟，二娘的肚子是尖的，隔壁的婆婆說準是個男孩，這樣是再好不過了，到時可以學(xué)學(xué)怎么幫奶娃兒把屎把尿，以后自個兒當娘了，就能很快的上手……要不然就去王老爹那兒，看他們怎么腌制醬菜，我也可以在旁邊幫忙，自個兒親手做的肯定更好吃，到時就給老爺嘗嘗……”
“都不會想我？”他無端喝起醋來，好像自己不在，她也可以過得很開心。
她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當然會想，可是得找一些事來做，就不會想老爺想到哭了，老爺又不是自個兒愿意去那么久，是不得已的，因為有很多人要靠老爺養(yǎng)，所以我要忍耐，乖乖的等老爺回來�！�
楚漠然心頭抽緊�！澳憧梢悦刻鞂懶抛屓怂蛠斫o我。”
“可我又不識字……不過如果老爺愿意教我，那我明兒個就開始學(xué)，不過我腦袋很笨的，不曉得學(xué)不學(xué)得會。”招福很是苦惱地說。
“我想你也學(xué)不會，算了。”他寵溺地低笑。
“那……我只要學(xué)會老爺?shù)拿志秃昧��！彼`機一動�！爸灰谛派蠈懮侠蠣�?shù)拿�，寫得越多就表示我有多想念老爺……老爺，你說這樣好不好？”
“嗯�！背缓眍^一梗。
“那可能要用掉好幾張紙，厚厚的一疊，老爺收到可別嚇一跳了。”招福格格笑著。
“要是你真的只寫三個字，那我才會生氣�！彼鹋卣f。
“老爺真會計較……”
“你說什么？”他冷哼一聲。
“沒啦，我是說老爺對我最好，最疼我了�！闭懈Ｚs緊摟著他的脖子撒起嬌來�！拔液孟矏劾蠣敗�
“這還差不多�！背豢攘艘宦�，因她的話而雀躍。
“我還要幫老爺生一堆娃兒�！边@是她以后要努力的目標。
“咳、咳。”這回真的嗆到了�！耙欢丫筒挥昧恕！�
她很認真地搖頭�！拔蚁霂屠蠣斏枚鄠�，這樣府里會很熱鬧，老爺就不會感到寂寞了�！�
“你以為像在生小豬這么簡單�！背挥植簧嵊趾眯Α�
招福呵呵傻笑。“我當然知道生娃娃很痛，不過因為是老爺?shù)模偻次乙矔а廊滔氯�，還有阿爹說像老爺這樣的男人都會想要個兒子，以后可以繼承家業(yè)，二娘也說萬一我生不出男孩，老爺就會去跟別的女人生�！�
“別聽你二娘胡說！”
雖說是長輩，但也不要老灌輸她這些觀念，即便到了最后還是沒有兒子，自然就要幫女兒挑個能干的女婿，一樣可以繼續(xù)家業(yè)……
天啊！他居然有這樣的想法——除了招福生的孩子，他都不要。
“我想要讓老爺高興�！闭懈Ｕf得傻氣。
他將她攬得更近�！澳隳苓@么想，我就很開心了，睡吧�！�
“嗯。”她傾聽著他的心跳聲，閉上了眼，沒多久便睡著了。
男性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垂散下來的發(fā)絲，一顆心有著從未有過的平靜，這樣的滋味是這十五年來都不曾再擁有過的，被人這樣深深地愛著……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渴望得到的，這是楚漠然在睡著之前最后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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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酒樓——
“……楚老爺做生意的本領(lǐng)真是高，眼光又準，聽說你這回送了幾樣醬菜進宮給皇上品嘗，讓皇上龍心大悅，就連宮里的御廚都甘拜下風，皇上還為此賜了個名兒，叫‘天下第一味’……”
說話的是做古董買賣的張老板，雖然年近半百，經(jīng)驗老道，不過對眼前的后生小輩可不敢有半點輕視。
接著開口的是經(jīng)營米糧行的李老板，嘴里不說，心里可是扼腕得很�！拔乙猜犝f了，原本以為只是醬菜，想不到連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皇上都跟著贊嘆不已，哪天我們也來嘗一嘗。”真氣人！要是早點知道，就先下手為強了，只能怪自己先前都瞧不起醬菜，以為那種東西難登大雅之堂。
就在半個月后，幾個在京城里有錢有勢的大老板相約一起喝酒，主客當然是楚漠然了，其他人言語之中多少透著巴結(jié)，畢竟有誰像他這般，有機會可以進宮見駕，還能說上幾句話，只怪他們沒機會和皇室攀親引戚。
“是啊、是啊，就不知道楚老爺愿不愿意讓我品嘗一下這‘天下第一味’？”現(xiàn)在有皇上御賜的名，說什么都要吃到，才能證明自己有辦法，就算花再多的銀子也是值得的。
“過兩天我就讓人幫幾位送去。”楚漠然啜了口酒，可不會因為這些逢迎拍馬就昏了頭。
“那真是太好了！”
“楚老爺做事就是爽快。”
對于這樣的聚會，楚漠然向來不排斥參加，因為在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畢竟在座的幾位，從事的生意遍及各地，多少可以彼此交換訊息。
吃飽喝足了，其中一人笑得淫穢不堪。
“對了，我已經(jīng)跟百花樓的老鴇說好了，在那兒訂了幾間房，今晚所有的費用由我出，還請楚老爺賞光�！蹦强墒侨┏亲罴t也最貴的妓院，想進去可還得先掂掂錢袋夠不夠重。
果然是飽暖思淫欲，其他人被勾起了興致，跟著敲起邊鼓——
“沒錯！楚老爺成親也半年多，該膩了，就一塊去玩玩�！�
“男人哪個不逢場作戲，這才叫風流，否則人家還以為你不是男人�！�
“我想楚老爺應(yīng)該不是擔心尊夫人生氣吧？”
有人故意用激將法。
楚漠然擱下酒杯，輕嗤一聲�！澳欠N千人枕、萬人騎的妓女，真難得你們有興趣，那么想玩，銀子我出，今晚就把百花樓整個包下，你們好好的享用�！�
“這……”之所以這么做無非是想攏絡(luò)楚漠然，沒想到他不為美色所誘。
“以楚老爺如今的身分，大概也只有當今公主才能入你的眼。”張老板不想得罪他，打哈哈地說。
“不過……最近市井之間有些不太好的傳聞，不知道楚老爺有沒有聽說？”李老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楚漠然擱下酒杯，隨口問道：“什么樣的傳聞？”
“是有關(guān)尊夫人的事……不過我想多半是有人惡意中傷，不是真的，能嫁進楚家莊是莫大的榮幸，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來。”說著又把話咽了回去。
這無疑是勾起楚漠然的疑心�！熬烤故鞘裁�？”
“就是……有人謠傳尊夫人背著你……嗯，跟別的男人私下幽會……”覷見楚漠然臉色倏地變得陰冷，不敢說下去了。
楚漠然薄唇一抿，繃聲質(zhì)問：“這是誰造的謠？”
“既然是謠言，就不用去理會它了，來，喝酒！”趕忙轉(zhuǎn)移話題。
楚漠然又喝了一杯，便起身告辭。
不愿去相信所謂的謠言，但是過去的陰影讓懷疑的種子悄悄地發(fā)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