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得知楊美環(huán)的行徑后,整個氣到不行,若非女兒說一切都是她親眼所見,她簡直不敢相信會發(fā)生這種事。
迷路?誰相信這種鬼話,侄女又不是第一天到秦家做客,就算閉著眼睛走也不可能會迷路!
不要臉的楊美環(huán)原先還不認(rèn)錯,后來眼見向來對她好聲好氣的姑母愈來愈氣,這才改口承認(rèn)說她不是迷路而是好奇,因?yàn)樗龔奈匆娺^貴人,所以才會一時腦熱的做出這種失禮的事,并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會這么莽撞失禮了,哭求著楊氏原諒她這一次。
從頭到尾秦羅敷都坐在一旁冷眼旁觀楊美環(huán)演戲賣乖,看母親從生氣到無奈,再到心軟妥協(xié)原諒,而她始終都未發(fā)一語,因?yàn)樗嘈胚@只是開始,接下來肯定還會有好戲可看,而母親或許會原諒犯錯者一次、兩次、三次,但絕不可能無止境的原諒下去,因?yàn)槊總人的耐心都有限。
等楊美環(huán)耗盡了母親對她的忍耐與包容的那一刻,便是他們秦家與除了外婆以外的楊家人劃清界線的時候,她相當(dāng)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她的預(yù)感沒錯,因?yàn)橹贿^了一夜的時間,楊美環(huán)就忘了她的誓言,端著從丫鬟那里搶來的茶點(diǎn)往松風(fēng)院送,美其名曰為昨晚的唐突前來賠禮道歉,但司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啊。
然后,秦羅敷不得不贊美影七護(hù)衛(wèi)很給力,身子一晃就將怒聲斥退看門婆子的楊美環(huán)給擋住了,然后二話不說便以凌厲的眼神加個“滾”字就把楊美環(huán)給嚇退。
這事沒多久就傳到了楊氏那里,楊氏除了生氣之外,也開始后悔沒聽女兒的話。她這個侄女當(dāng)真就是爛泥扶不上墻啊,這也難怪女兒這么瞧不起這個表妹了,唉。
楊氏眉頭輕蹙的想了一下,終于下定決心。
“春雨,你去告訴表小姐一聲,一會兒我?guī)辖,你讓她?zhǔn)備一下到大廳等我!彼愿郎磉叺难诀叩。
“是,夫人!
春雨領(lǐng)命而去后,楊氏換了件衣服,將頭發(fā)重新盤了個發(fā)髻,又在存放銀錢的箱子里拿了幾張銀票與一些碎銀后,直接去了大廳。
只是她都在大廳里等了好一會兒,卻左等右等始終等不到侄女前來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可有看見表小姐或是春雨?”她走出大廳,隨手?jǐn)r了個粗使丫頭問,怎知還真讓她攔對了人,這丫頭還真知道那兩個人在哪里。
“表小姐和春雨姊姊兩個人都在松風(fēng)院門前。”小翠點(diǎn)頭答道。
“她們在那里做什么?”楊氏眉頭輕蹙。
“好像是表小姐要進(jìn)松風(fēng)院,守門的婆婆不讓她進(jìn)去,表小姐生氣罵人要硬闖,春雨姊姊在幫婆婆一起阻攔她!毙〈淅蠈(shí)答道。
楊氏瞬間氣到直喘大氣!霸S管事今天在不在府內(nèi)?”她強(qiáng)壓住狂飆的怒氣,開口問小翠,一頓后又改口厲聲命令道:“不管在不在,你去找兩個力氣大點(diǎn)的婆子,讓她們?nèi)グ驯硇〗憬o我?guī)У竭@里來,表小姐若敢反抗,就算是綁也要給我綁過來,聽見沒有?就說是我說的,快去!”
“是,夫人!毙〈溲杆賾(yīng)了一聲,丟下手邊的工作,轉(zhuǎn)身就跑。
楊氏回到廳里,一個人平在廳里的椅子上氣得直喘氣。
短短一天的時間內(nèi),她竟就已經(jīng)鬧了三回,這丫頭到底是想做什么,為什么屢勸不聽?
看樣子女兒說的沒錯,自己這侄女天生就是個自私自利、涼薄勢利、無藥可救的,不然也不會完全不替別人著想了。她也不想想這里是秦家,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去打擾貴人,倘若真把貴人給惹火了,倒霉的可不止她一人,連他們秦家可能都會被牽連拖累。她可有想過?
她當(dāng)然沒想過,不,即使有想過她也不會在意,因?yàn)檫@丫頭就是這么自私自利的人。
不能再讓她待下去了,再讓她待下去秦家可能真會因她而遭難,自己得下定決心才行,即便這樣做會得罪娘家的哥哥嫂嫂,也不能再猶豫與膽怯了。
“放開我……”外頭傳來了楊美環(huán)的怒吼聲,聲音由遠(yuǎn)而近,愈來愈清楚。
“我命令你們放開我聽見了沒有?你們竟敢這樣對我,你們這些該死的狗奴才!我定要叫我姑母要了你們的命!聽見沒有?該死的,放開我!”
不一會兒,楊美環(huán)便由兩個高頭大馬的粗壯婆子,一人架住她一邊胳膊,雙腳懸空的被抬了進(jìn)來,楊美環(huán)一看見楊氏便朝她大聲呼救。
“姑母救我!這些奴才見我姓楊不姓秦就欺負(fù)我、瞧不起我,不把我當(dāng)主子看待,您一定要——”
“閉嘴!”楊氏冷聲喝令,瞬間就把楊美環(huán)嚇得閉上了嘴巴。她轉(zhuǎn)頭看向春雨怒聲質(zhì)問,“讓你去喚表小姐到大廳來,為什么最后卻去了松風(fēng)院?”
“回夫人,是表小姐硬要去邀貴人一同出游,奴婢想阻止卻攔不住,這才會一路跟到松風(fēng)院去!贝河暾媸羌葻o辜又無奈。
“你為什么不讓人第一時間來通知我這件事?”
“奴婢知錯。”春雨垂首道。
“美環(huán),你有什么話說?”楊氏又將視線轉(zhuǎn)到侄女身上,沉著臉冷聲問。
“姑母,這些下人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搞不清楚狀況的楊美環(huán)還在計(jì)較她的身分與面子問題,卻讓楊氏冷聲打斷。
“我問的是對于春雨剛才所說的話你有什么要說的?”
“什么話?”楊美環(huán)愣了愣,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
“去松風(fēng)院的事!”楊氏忍不住高聲道,更是怒火中燒。
楊美環(huán)眼珠子轉(zhuǎn)了一下,正大光明的開口道:“姑母,侄女只是覺得咱們要出府逛街游玩,禮貌上也該要邀請貴人一起同樂才對,不能只顧咱們自個兒,卻將貴客獨(dú)留在家里!
楊氏整個被氣笑了起來。“貴客是位公子,要招呼、招待也是你姑丈和你表哥、表弟的事,你一個姑娘家說這話是羞也不羞?還有,我已與你說過不許你去打擾貴人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打擾人家,你把姑母說的話當(dāng)成什么了?耳邊風(fēng)嗎?”
“侄女并沒有去打擾人家!
“沒有?那剛剛是怎么一回事,還有稍早的時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剛剛是為了禮貌,雖然侄女有些思慮不周,而稍早則是特地為了昨晚的事前去道歉,侄女并沒有去打擾人家!睏蠲拉h(huán)強(qiáng)詞奪理的說,一點(diǎn)也不認(rèn)為自個兒有錯。
“剛剛是禮貌,稍早是道歉,昨晚是好奇,你還真是會找借口啊,每個借口都是那么的理由正當(dāng)!睏钍先滩蛔〕爸S道,對于這個侄女,此時此刻的她已是徹底的死心絕望!耙粫䞍何易屧S管事送你回杏花村,你回房去收拾一下!
楊美環(huán)難以置信的在瞬間瞠大雙眼,尖聲叫道:“姑母,你要趕我走?”
“你表姊回來了,我的身子也沒大礙了,是你該回家的時候了。”
“你想過河拆橋?!”
“楊美環(huán),注意你的態(tài)度!睏钍显僖踩棠筒蛔,怒不可抑的朝侄女斥喝道。
“什么叫過河拆橋?你知道過河拆橋這四個字是什么意思嗎?”
“姑母,我不是笨蛋,你利用完我就想把我趕走,這不叫過河拆橋叫什么?”
楊美環(huán)冷笑道!肮媚,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趕我走,為的是要替表姊騰空間,讓她獨(dú)自出現(xiàn)在貴人面前,一個人受貴人的青睞,讓她在攀高枝時能一帆風(fēng)順,身邊沒有其它的競爭者。姑母,你做人真的不能這么卑鄙自私,只顧自己女兒好!
“你……”楊氏被氣得全身發(fā)抖,伸手指著她只說了個你字,便整個人被氣暈了過去。
“夫人!”春雨及時沖上前,接住楊氏癱軟墜落的身子,隨后便聽見秦羅敷的驚叫聲響起。
“娘!”
秦羅敷天生好動,返家才一天,身上的疲憊感未盡除便已不耐煩窩在房里,招了小桑想去絲線坊走走,怎知才走出她的靜言院便聽說表小姐又闖去了松風(fēng)院,被夫人下令抓到大廳的事。
她一聽就知道母親這回真是惱火了,不然絕不會做出下令抓人的事,她眉頭緊蹙的立即取消去絲線坊的事,改道往大廳方向走,怎知才剛走到大廳外頭便聽見春雨的驚叫聲,等她大步跑進(jìn)大廳時,只見母親已面無血色,雙眼緊閉的暈倒在春雨。
“小桑,快去請大夫!彼^也不回的命令道,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母親身邊,指示春雨道:“先將夫人扶到椅子上!
見將母親從地上搬移到椅子上的巨大動作,也沒能將母親從昏厥中擾醒過來,秦羅敷的心沉了沉,抬頭問春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是被表小姐氣昏的!贝河晟焓种赶驐蠲拉h(huán),雙目含怒的指控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睏蠲拉h(huán)也有些受驚,因而顯得氣弱,與先前咄咄逼人的樣子判若兩人。
“對,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說出真心話而已,整個就是狼心狗肺,虧夫人一直待你這么好,一直心疼你,你簡直就不是人!”春雨怒不可抑的咬牙道,為楊氏感到不值。
“她說了什么?”秦羅敷沉聲問。
春雨記性極好,當(dāng)場就將楊美環(huán)剛才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給背了出來。
秦羅敷聞言臉色鐵青,終于明白母親為何會被氣昏了。楊美環(huán)說的這些話根本就是字字誅心,什么過河拆橋、卑鄙自私、騰空間、攀高枝,這個自私自利的丫頭當(dāng)真以為人人都與她一樣心術(shù)不正、愛慕虛榮、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偏又人蠢如豬嗎?
“李大娘、田大娘,麻煩你們倆走一趟杏花村,把這位楊家小姐送回去,就說咱們秦家廟小,裝不下她這尊大菩薩。”她對那兩個粗使婆子說。
“秦羅敷你不能趕我走,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回過神來的楊美環(huán)立即尖聲叫道。
“這個家輪不到我做主,難道還能輪到你做主?”秦羅敷冷笑的看向她!皸蠲拉h(huán),你是不是忘了自個兒姓楊而不姓秦,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
“這里是我姑母的家!”
“姑母?你眼中還有我娘這個姑母嗎?”秦羅敷冷笑,嘲諷道:“我以為你眼中只看到貴人,只看到榮華富貴,只看到那高高的枝頭想飛上去當(dāng)鳳凰,只可惜你連只雞都不是,雞至少還有雙翅膀能拍幾下,而你就是那井底之蛙,只會以管窺天、自以為是,竟然還妄想當(dāng)鳳凰,實(shí)在是可笑至極!
“秦羅敷!”楊美環(huán)氣得尖聲大叫,“你才是自以為是的井底之蛙!我告訴你,即便你把我趕走了,貴人也看不上你這個滿山遍野到處亂跑,沒教養(yǎng)的野女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我等著看!”
“那就回你家去等吧!闭f完,秦羅敷也不想再與她多說,直接看向那兩個還。
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婆子,喝令道:“兩位大娘還站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快點(diǎn)把她給我拉出去,送回杏花村!”
“是,小姐。”兩個婆子渾身一震,立即應(yīng)聲答道,同時動手捉住楊美環(huán)將她往門外帶去。
“你們這兩個狗奴才膽敢這樣對我,放手,我叫你們放手聽見沒有?”楊美環(huán)用力的掙扎,一邊掙扎一邊尖聲吼叫著,“秦羅敷,你敢這樣對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姑母,姑母,你快點(diǎn)醒過來阻止她啊,我不要走,我不離開,姑母!”
隨著她被架離開大廳,秦家也終于恢復(fù)平日的寧靜,這時,一聲嘆息突然從昏厥的楊氏口中傳了出來。
“娘?”秦羅敷驚喜的轉(zhuǎn)頭看向母親,“娘,您是不是清醒過來了?您聽得見女兒說話嗎?娘?”
楊氏緩緩地睜開眼睛,眼中淚光盈盈,她歉疚的看著女兒,啞聲開口道:“敷兒,是娘錯了,娘應(yīng)該要聽你的話的,娘對不起你!本棺屌畠涸馐艿侥欠N言語的污辱。
“娘說什么呢,別說這個了!鼻亓_敷迅速搖頭道,“您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身子有哪兒不舒服的,頭會不會暈,手腳會不會麻,您動一下手和腳給女兒看看好嗎?還有頸子,小心點(diǎn),慢慢來!
看女兒一臉嚴(yán)肅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楊氏剛被侄女傷痛的心瞬間便得到了救贖。因?yàn)槟莻不懂事又傷人心的女孩并不是她女兒,眼前這個懂事、貼心又聰明漂亮的女孩才是她家的姑娘,是讓她覺得驕傲又讓人羨慕卻求之不得的女兒,有這樣一個乖巧懂事又聰慧的女兒,她還有什么好傷心難過的呢?
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她對女兒微笑著搖頭道:“娘沒事!闭f完又照著女兒剛剛所說的,動了動手腳以安撫女兒的擔(dān)憂。
見母親好像真的沒事,臉色也不若剛才那般蒼白,秦羅敷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氣,柔聲勸慰母親道:“娘,女兒早與您說過表妹的性子天生涼薄、自私自利,您又何需與這樣的人生氣呢?為這種人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多劃不來!
“雖然聽你說過,但娘始終不信那孩子會這么的自私?jīng)霰!睏钍陷p聲嘆道,一頓后又道:“娘一直自認(rèn)為待她極好,雖比不上你們姊弟二人,也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她怎會這樣子呢,沒有感激娘也就罷了,竟然說娘卑鄙自私……”
“娘可曾聽過這么一句話,升米恩,斗米仇!鼻亓_敷對母親說。“它的意思就是你在別人危難時給人很小的恩惠,別人會感激你一輩子。但是一旦你繼續(xù)施恩惠下去,讓對方習(xí)以為常,甚至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之后,只要你有一次沒有滿足對方所希望的,他便會記恨你一輩子!
一頓后,她又道:“楊美環(huán)——不,應(yīng)該說除了外婆以外的所有楊家人都是同類人,他們對于爹娘的資助與援手,第一次或許還會心存感謝,第二次以后就只會怨恨爹娘既然有能力幫助他們,為何不一勞永逸的給他們足夠的錢財(cái),讓他們買地建屋,甚至接他們到鎮(zhèn)里來住,過著家里有奴仆侍候的生活!
說完,秦羅敷以一臉肯定的表情看著母親,說:“娘,如果女兒猜的沒錯,楊家那些人應(yīng)該曾與您提過這類的要求吧?”
楊氏頓時無言以對,因?yàn)榕畠翰聦α,不管是她的哥哥嫂嫂、弟弟弟媳,甚至是那幾個侄兒都曾間接或直接的向她透露,想搬到秀清鎮(zhèn)居住的想法。
然而,靠著祖?zhèn)鞅√锩銖?qiáng)只足夠一家人溫飽的他們,哪有余錢搬到鎮(zhèn)子里生活?那些人打的還不是要他們秦家出錢出力的主意,見她佯裝聽不懂而不予響應(yīng)之后,一個個就開始對她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說話。
升米恩,斗米仇。果然如此嗎?
楊氏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并開口對女兒保證道:“以后娘不會再這樣了!鄙锥鳎访壮,她該引以為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