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晴朗的午后,在延禧宮的閣樓里,謝雨茵已練了一上午的古箏,練到全身香汗淋漓,而兩名宮女早已備好洗澡水等著伺候她入浴。
她吐了口氣,瞪著那幾條仍搞不定的箏弦,再瞥向那幾名欲哭無淚的老嬤嬤,深深嘆息了一聲,轉(zhuǎn)身回自己的寢宮去。
不久,她已泡在浴桶里,斥退宮女,一人嘀嘀咕咕的念起秦惟禮。
這家伙怎么那么難商量?她應(yīng)付朱齊鴻就夠辛苦了,還要她練琴,練得她腰算背痛、害得那些老嬤嬤暗地拭淚,簡直是自虐虐人。
她把自己移往浴桶深處,大大的吐了口氣后再吸氣——驀地,她柳眉一擰,這味道……
是迷魂香,她立刻將自己藏入水中閉氣,好在這潛水閉氣的功夫,她可是向號稱‘第—水賊’的賊師父請益的,所以不必赤裸的奔出門外求救,還能與窗外施放迷魂香的惡賊斗上一斗。
片刻之后,房門輕輕被打開來,她微瞇起眼睛偷偷一看,不禁愣住了,她本以為是朱齊鴻那個老色胚,沒想到竟是小色鬼羅里紳。
羅里紳小心翼翼的走近她身旁,見她閉著眼狀似昏厥,心頭一喜,自言自語道:“這樣,就算我嘗過你的味道,義父不會知道,你也不會知道,沒有人會知道……”
就在他打算伸出咸豬手要將她從浴桶里抱出來時,背后突然有人點了他的穴道,他還來不及回頭看清楚來人是誰,已然昏倒在地。
謝雨茵先看了他一眼,再看著站在她身前的秦惟禮,她一點都不意外,拼命捏緊鼻尖,“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緊緊守著我。”
他笑了起來,拿出一顆藥丸讓她吞下,“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這是解藥嘛,原來他早有準(zhǔn)備。她笑了笑,“我也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他。那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要大喊‘救命’對不對?”她賊兮兮的朝他一笑。
他明白的點頭,“當(dāng)然,我先走!彼杆偕焓纸忾_羅里紳的穴道后,從窗戶飛掠離開。
而同一時間,她以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扯開喉嚨哭叫,“來人啊,快來人啊……”
羅里紳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看到謝雨茵那張驚慌尖叫的小臉時,立刻回了神,驚嚇的跳起身來,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別叫!拜托你別叫!”
此時,宮女、太監(jiān)、老嬤嬤就連侍衛(wèi)全都沖了進來,一見眼前這景象,大夥兒先是一愣,接著便吸到一股怪味兒——
“有迷香!”侍衛(wèi)一喊,眾人連忙捂住口鼻,一邊將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羅里紳則傻了,來不及,怎么辦?
此時,秦惟禮快步走進來,一見這情景,眉頭先是一皺,怒斥一聲,“荒唐,竟敢用迷香!”
一個飛踢過來,狠狠的將呆若木雞的羅里紳給踢到窗戶外,一群人跟著轉(zhuǎn)身跑出去,兩位宮女則立刻奔向前來,替謝雨茵拿來衣物,伺候她穿上。
秦惟禮跟她交換了一道幾難察覺的含笑目光后,也轉(zhuǎn)身出去。
而他這—踢,竟無巧不巧的將羅里紳給踢到窗外的皇上和朱齊鴻面前,他口吐鮮血,一臉狼狽的趴在地上。
“這怎么回事?”朱皓熙濃眉一擰。
朱齊鴻亦不解的看著義子,再看向他身后一群追趕上來的侍衛(wèi)、宮女、太監(jiān)、老嬤嬤以及……他不悅的目光瞪著走上前來的秦惟禮,“秦親王!
“皇上!”秦惟禮先向朱皓熙點頭示意,再以不屑的神情睨著連頭都不敢抬的
羅里紳后,目光繞回朱齊鴻身上,“看看你的好義子,他用迷香意欲迷昏正在沐浴的茵妃,若非茵妃出聲尖叫,恐怕他已經(jīng)得逞。”
“什么?!”朱皓熙一怔。
“不可能!”朱齊鴻馬上怒聲駁斥。
秦惟禮冷笑,“不可能?請溫德王爺問問那些人。”
他怒不可遏的看向侍衛(wèi)、太監(jiān)等人,只見他們都怯怯的點點頭。
他的眼中立即進出兇光,粗暴的一把拎起義子的衣襟,“你真的對茵圮出手?!”
“我、我……”他還能說什么?低頭不敢看義父,全身即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該死!”朱齊鴻惡狠狠的先揍了他一拳,再怒踹他一腳,大聲咆哮道:“皇上的人你也敢碰?!我要把你打死!”
“不要……好痛,義父!不要!”羅里紳頻頻哀聲求饒。
朱齊鴻氣紅了眼,粗暴的對他又打又踢,他原以為自己出手這么狠,皇上應(yīng)會出面勸阻,沒想到皇上竟然連吭都沒吭一聲,就連秦惟禮也是一臉冷漠的看著他痛打義子。
直到他喘著粗氣,再也打不動了,他這才松開了手,只見羅里紳軟趴趴的癱倒在地上,鼻青臉腫、嘴角有著血漬,再不復(fù)見先前俊逸的面貌。
“逆子!你還不知該跟皇上說什么?”
羅里紳痛苦的抬頭,“皇上,我錯——”
“等等!”朱皓熙一臉冷峻的走到他面前,“先前宮中傳言,你偷看妃子入浴,甚至跟妃子們翻云覆雨的事全是真的了?”
聞言,他臉色慘白更甚,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只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義父。
但朱齊鴻能說什么?只能恨恨的別開臉。
“你太可恨了!”你做了對不起朕的事,而今又讓朕親眼撞見你的惡行,朕要你將與你有關(guān)系的嬪妃供出來,全部遣送出宮。”
天,那可是全部啊!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朱皓熙冷眼看向朱齊鴻,“朕想皇叔不會有意見吧?”
那些女人全是他安排進宮的,卻也全被自己的義子給吃了,他哪敢有意見?
“全憑皇上作主!彼Z氣艱澀。
朱皓熙冷笑點頭,再看向侍衛(wèi),“來人!把羅里紳押到后宮去,只要他點出來的嬪妃,就給她們一筆銀子,連同他一起攆出宮去,永遠(yuǎn)不準(zhǔn)再回宮。”
“是!”
“皇上——”朱齊鴻急忙上前想要多說什么,然而朱皓熙冷眼一橫,嚇得他頓時閉口。
“皇叔,他是你的義子,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再追究這件事,但日后不準(zhǔn)他再進宮來!要朕再說一遍嗎?!”
“不敢!”可惡,這不就讓他失去一個最好的助手了嗎?他一人該如何單打獨斗?
可大勢已去,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義子被帶下去。
“惟禮,我們?nèi)タ纯匆疱。”他向好友點一下頭,兩人隨即往前走去。
朱齊鴻哪有臉跟著去?他抿抿唇,走向另一邊,卻看到一對他最不想看到的男女迎面走來。
“公主也回京了?”
朱貝兒冷漠一笑,“是!我剛剛下轎就聽說羅里紳出事了,偷窺茵妃沐浴還欲偷香,嘖嘖!”她搖了搖頭,“怎么狗改不了吃屎……咦?皇叔,你要走了呀,聽不下去了嗎?”
看著他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她身旁的唐紹祖搖搖頭,一臉嚴(yán)肅的道:“我們趕快去看看謝丫頭!
“嗯!
兩人相偕走進謝雨茵的寢宮,只見宮女都已退下,房里只有她與秦惟禮、朱皓熙三人。
謝雨茵仍在抽抽噎噎的假哭著,但—看到唐紹祖跟朱貝兒走進房里,淚眼突然一亮,“唐哥哥,公主!”她歡呼著從椅上起身跑過去迎接。
朱皓熙跟秦惟禮也轉(zhuǎn)過身來,見到這對儷人,朱皓熙只是微微一笑,可秦惟禮看到唐紹祖時卻是眉頭深鎖。
“你沒事吧?雨茵。”朱貝兒擔(dān)心的問。
“沒事,我有專屬侍衛(wèi),把我照顧得很好呢!彼τ目粗匚┒Y。
唐紹祖不解的一瞥,“謝丫頭,你跟他……”
“對喔,唐哥哥還不知道我跟他——”她粉臉兒一紅,困窘的走到秦惟禮身邊,推了推他,“你說!
秦惟禮也覺得尷尬,畢竟之前和唐紹祖有些小恩怨,彼此互看不順眼,再加上唐紹祖對謝雨茵的事‘知情不報’,兩人糾纏不已又打了好幾回架,鬧得都要翻臉了,這下子怎么跟他要了謝雨茵?
他無言的望向朱皓熙。
朱皓熙常然還記得‘謝主隆恩’這四個字,他走上前,拍拍唐紹祖的肩膀,
“我們?nèi)ズ缺,順便聊聊你妹妹跟惟禮的事。”
“嗯!彼辉趺从焉频挠挚戳饲匚┒Y一眼。
“我也要去,我也想知道!敝熵悆汉苜N心的將寢宮留給這對有情人,光看兩人相互凝睇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們絕對是一對了。
他們一離開,謝雨茵就靠在秦惟禮的懷中,好奇的問:“你想唐哥哥會不會后悔將我送進宮來?”
“他不會后悔,因為他將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一個當(dāng)哥哥的應(yīng)該只會問妹妹幸不幸福!
他說得很有把握,但該死的,怎么一顆心卻忐忑不安……
。
月光如水的夜晚,朱皓熙再次設(shè)宴款待唐紹祖、妹妹、秦惟禮及謝雨茵這兩對儷人。
酒過三巡后,眾人聊起了空蕩蕩的后宮,因為羅里紳的確了得,那些由他義父引進宮來的多名嬪妃竟然沒有一個逃過他的魔掌,除了碩果僅存的‘茵妃’外,已經(jīng)全部被遣送出宮了。
“只是明兒起,茵妃也會在皇宮里消失!敝祓┪跣粗匚┒Y,“不過,是以我‘義妹’的名義隨惟禮下杭州。”
秦惟禮感激的看著他,這個好朋友、好皇帝,把他的困難都盡力排除了,“謝謝!
“皇上的義妹,那不就是公主了?!”謝雨茵好錯愕。
朱貝兒微笑點頭,她已經(jīng)知道她與秦惟禮之間的事,所以也贊同皇兄的做法,
“如此的身分,秦老夫人就不敢有太大的意見了!
“不過……”秦惟禮看向皇上,“明天你就讓茵妃消失,但溫德王爺還沒……”
“他的個性我抓得準(zhǔn)。如今他孤掌難嗚,只能說天意如此,他的確沒有坐上龍椅的命,先前是貝兒破壞了他的計劃,這一次,即是自己的義子壞了大事,他又得從長計議了!
聞言,朱貝兒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皇兄的話我相信!
朱皓熙含笑的目光轉(zhuǎn)到秦惟禮身上,再瞥向唐紹祖,“你們不說些話嗎?”
“是他該先說吧?”唐紹祖對秦惟禮還是有些不爽。
“咳!”秦惟禮清了清喉嚨,看著身旁的謝雨茵朝他眨眨眼,而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暗中鼓勵他。
“紹祖,我該先向你說聲抱歉,為了尋找雨茵的下落,我將你纏得快喘不過氣來,但我也必須承認(rèn),我一點也不后悔那么做,因為你的確是知情不報!
什么?!唐紹祖黑眸微瞇,“謝丫頭跟我情同兄妹,你這么說,我還會讓她跟著你?”
“我并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我只是知會你,她是我的人,會跟我回杭州!
秦惟禮給他的第一印象和現(xiàn)在實在差太多了,只見唐紹祖不悅的撇撇嘴角,“你的溫文儒雅根本就是假象。”
“這我承認(rèn)。他答得干脆,唐紹祖反而不知該說什么了。
倒是朱貝兒笑咪咪的靠向臉色鐵青的唐紹祖搓起湯圓來,“好了嘛!你不是答應(yīng)過皇兄,不會阻擾秦大哥跟雨茵的好事嗎?”
他臉色緊繃,“我是答應(yīng)過,可你看他——”
“唐哥哥,”謝雨茵也趕忙打圓場,“我早跟你提過,他不好惹的,是我惹上了他,也心甘情愿的跟了他,你別生氣,好不好?”
唐紹祖定定的瞪著正直勾勾望著他的秦惟禮,沉沉吸了一口長氣后,這才凝睇著謝雨茵,“你跟著他,幸福嗎?”
她璨然一笑,“幸福!
這么肯定?!他笑了,再看向秦惟禮時,微微一挑濃眉,“給我好好照顧她!
“一定!
兩人四目對視,嶄新的友誼在此時開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