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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登科忘了誰 第4章(1)

  雁永湛沒騙她,幾天之后,果然來到他們住的地方巡視了一下。羊家的男丁們一個個乖乖坐在祠堂里等候。

  只見那衣飾華貴的俊美公子走了進來,看了看那破舊的長板凳、用撿回來的木料釘成的克難桌子,以及一堆已經(jīng)翻到破舊,頁角都卷起來的書本后,什么也沒說,只點了點頭。

  他還到她幫忙的樓記點心鋪去了一趟,把整個鋪子的里里外外都嚇壞了。因為平常頂多是小廝來采買,王爺府里連總管都沒來過,更何況是小王爺親自來這么一趟?當下眾人都像是給雷劈中,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沒什么,就是看看而已。”一進門就好像渾身會發(fā)光一樣的雁永湛,俊臉上有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他隨意逛了一下充盈著甜香的點心鋪子,優(yōu)閑得好像在逛花園一般。

  正當大家都屏息以待,驚疑不定時,雁永湛停步。

  “上次那個紅豆包子,還有嗎?”他輕描淡寫地問。

  眾人一怔。包子一類通常是算北方食物,他們身處金陵,南方點心細致精巧,自然沒有紅豆包子這種東西的存在。

  雁永湛沒說話,只是望著羊潔。

  羊潔硬著頭皮回答:“鋪子里沒賣,上次那、那是用剩的面粉跟餡料做的。”

  講到這兒,眾人冷汗更是狂冒。竟然用剩下的材料做東西給小王爺吃?!

  羊潔越講越小聲,心虛地辯解,“我本來……本來只是要做給弟弟他們吃的嘛!

  店老板汗如雨下,搓著手陪笑,“小王爺要吃,我們自然能做!

  “不用麻煩了,下次如果有做,再留幾個給我吧!彼麑χ驖嵭α诵,說完就走了。

  眾人先是著迷似的望著小王爺?shù)谋秤埃钡揭呀?jīng)走遠了,才回頭,像瞪著什么珍禽異獸一樣地瞪視羊潔。

  接下來,就是排山倒海而來的問題:為什么身分尊貴的小王爺,會跟不怎么起眼的羊潔認識?為什么感覺上很熟?紅豆包子到底是什么東西?

  羊潔被轟得頭都暈了,好不容易找到空檔問:“小王爺?他是王爺?”

  “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眾人一陣驚詫,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他是靖南王的獨生子,金枝玉葉啊!”

  “當今皇上聽說非常器重小王爺哪!”

  “小王爺打小就資質過人,五歲能作詩,十歲就能寫策論,才弱冠年紀,已經(jīng)是宮里和地方上決策的主要人物!”

  “你是外地來的,難怪不知道!”

  是,她真的不知道。羊潔氣餒地想著。要是個尋常人家的公子,可能還有余裕來指導她弟弟們讀書;希望雖渺茫,她卻還是存著一絲絲期盼。

  可是……他不是尋常人家,是貴不可言的小王爺哪!別作夢了!

  那一整天,羊潔的心情都很低落。大伙熱切詢問她紅豆包子的做法,她一一教了,卻無精打采。

  羊潔雖在南方出生長大,但父母都是北方人,只是輾轉遷徙到南邊;她從小就會做北方面食,沒想到卻這樣得到了王公貴族的青睞。

  什么青睞?只是吃膩了山珍海味,偶爾吃到平凡的點心,覺得新鮮罷了。

  “小王爺喜歡吃你做的東西,這可是天大的恩寵!你怎么看起來不太開心?”點心鋪的老板奇怪地問著。

  羊潔只是苦笑,搖搖頭,沒多說。

  然后,雁永湛就消失了。一連半個月,都沒有他的消息。小山坡不見他去,也沒來祠堂。倒是他派的手下來了一趟,搬了幾箱書和文具來?丛谘驖嵮劾,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弟弟、侄兒們不用再土法煉鋼,至少有人帶領方向了;憂慮的是,這些書和文房四寶,加一加不知要多少錢呀?她盤算著,越想越忐忑。雖說貴為王爺,應該不把這點小錢放在眼里,但他上次明明把她的一貫錢、連同荷包,都拿走了。

  咬著牙,她決定接更多的繡件來做。反正晚上少睡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一天、兩天……日子一直過去,斗已經(jīng)由暮春進入初夏了,雁永湛還是不見蹤影。羊潔忍著巨大的失望,心中的苦,無人可訴說。

  那人,不過就像是春風隨意吹過,桃花就兀自落了一地。風無心,花又何必多情?這樣戲弄了一番,害她充滿期待,又慢慢落空……實在是折磨人呀!

  她還是努力幫人洗衣、接繡件回來做。而在點心鋪里,她儼然成了眾人熱切詢問的對象,大家都想知道,到底還能做什么,以博得小王爺?shù)臍g心?口耳相傳,連王爺府里的廚子都派人來打聽討教,希望羊潔傳授秘訣。而一向以王府馬首是瞻的各大戶人家們,更是趨之若騖;小王爺吃的,他們也要吃!小王爺喜歡的,他們也要嘗嘗!就這樣,羊潔忙得不可開交。

  多賺點錢總是好的,要另外找?guī)煾悼刹蝗菀,該趁早做準備才是?br />
  也難為她一個姑娘家,又要照顧幾個弟弟輩,又要辛勤工作,晚上還常常繡東西繡到夜深。季節(jié)交替之際,終于,羊潔病倒了。

  先是染了風寒,又因為太過勞累,病情來得快,去得慢。她在床上躺了兩天,額頭滾燙,整個人暈沉沉的,卻還一直掛念著弟弟們的食衣住行,掛念著他們沒有人教,偷偷地怨著那個好看到像仙人一般的男子,給了她希望,卻又消失無蹤……

  偏生午夜夢回之際,總是想起那張俊朗的臉,那若有似無的笑意。是,這人是天之驕子,怎么可能了解他們的苦?不過就是來招惹一番,然后揮袖離去。是她傻,不該相信這么好的事會發(fā)生在她身上。

  那夜,又是在高熱中醒來,難受得像是躺臥在熊熊烈火中。她的額頭、里衣都濕了,一翻開被子下床,被涼風一吹,卻又冷得直發(fā)抖;想到桌前倒杯水喝,卻是連起身走過去的力氣都沒有,扶著床沿直喘息。

  就在這時候,她察覺房里有人。那人就站在床邊,一個黑影,清清楚楚。

  當下她全身寒毛直豎,心兒跳得好快好猛。

  強忍著恐懼,羊潔顫抖的手往里床摸,直至摸到了枕下一直藏著,以防萬一的剪刀——

  黑影往這邊跨了一步。羊潔出其不意地突然起身,素手揚起,剪刀鋒利的刀在月光下閃了閃寒光!

  哐啷!

  下一瞬間,她的手腕被扣住,剪刀落地,然后她的嘴兒被掩住了。

  “別叫,是我。”嗓音低低的,還帶著一絲笑意,“好兇的姑娘。小心點哪,刀劍無眼,那把剪刀可真利的樣子!

  那調侃的語氣、滿不在乎的調調、那身材、那雙眼眸……可不就是失蹤經(jīng)月的小王爺雁永湛嗎?

  突如其來的驚嚇、生病的苦、這陣子以來的失望、疲憊,以及說也說不上來的委屈,洶涌而至。被掩著嘴的她,只露出一雙杏眼,眨啊眨的,眨出了晶瑩的淚。

  一顆,又一顆……在回神之際,她已經(jīng)哭得梨花帶雨,淚珠滾滾直落。

  “怎么了?我嚇著你了?”饒是一向篤定自若的小王爺,這下子也手足無措起來,“你別哭呀,到底怎么回事?”

  “你、你、你出去……你走……”她哽咽得口齒都不清了。

  “你哭成這樣,我怎么走?”雁永湛說著,下一瞬間,他已經(jīng)張臂擁住了哭得淚人兒似的她。

  羊潔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覺得好委屈好委屈,就是心酸鼻酸,眼淚不聽使喚地一直掉?薜妙^暈眼花,連雁永湛已經(jīng)坐在床沿,自己被抱坐在人家的腿上都不知道,只是迷迷糊糊地直哭,哭得雁永湛的肩頭濕了一大片。

  他一直擁著她。就像日照雪融一樣自然,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還低頭輕輕吻著她的眉額,她濕濕的小臉,然后……是她哭得顫抖的紅唇。

  “噓,乖,別哭了!彼谒介g輕哄著,又誘導她輕啟櫻唇,深深的吻她,吮她的小舌,侵占她的甜蜜。

  羊潔真的暈了。她哭得頭昏腦脹之際,又被一個男人這么大膽放肆地輕薄,病中虛弱的她無力掙扎,只能伏在那堅硬的肩上細細喘息。

  她竟是在撒嬌哪!身為長姊,太早就肩負家中重任的她,從來沒撒過嬌;竟然,在這樣一個偉岸尊貴的公子懷里,變回一個小女娃,又哭又鬧的!

  雁永湛就像個大哥哥,好生勸慰,溫柔誘哄著:只不過,哪有哥哥這么輕薄妹妹的?羊潔頭更暈了,整個人像騰云駕霧一般,全身無力。

  “真可憐,還發(fā)著燒呢。有沒有請大夫看過?吃了藥沒?”他在她耳邊親匿私語著,“怎么我才上京幾天,你就病成這樣了?”

  “什么才幾天,你明明……”本來撐起身子要說話,但手腳一陣無力,她軟綿綿地又被摟回男人懷里,虛弱得連話都講不完。

  “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拖著那幾個毛頭小鬼撐到現(xiàn)在的!毖阌勒哭D頭,略略提高嗓門,對門外朗聲說:“朱石,你去府里請何先生,把常用的風寒藥材揀一揀,全帶過來。是,現(xiàn)在就去。我在這兒等著!

  發(fā)現(xiàn)護衛(wèi)朱石人就在門外,羊潔羞得渾身發(fā)燙,把小臉藏在他頸側,大氣都不敢出。

  雁永湛也不在意,摟著嬌軟的姑娘,輕哄,“乖乖的,等會兒讓大夫看過,吃了藥,就會好多了。別哭!

  “我沒有哭!睗鉂獗且艋氐。

  “好,你沒哭,剛剛只是房里漏水,漏得我肩頭都濕了一大片!

  羊潔破涕為笑,“哪有漏水?”

  “不就是這兒嗎?”雁永湛低下頭,輕吻了吻她的眼皮,她潮濕的長睫。羊潔羞得緊閉著眼,根本不敢看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眼兒酸澀,全身無力,他的懷抱又好溫暖,沒多久,她又倦極睡去。

  是夢吧!這么美的夢境,她還想要待久一點。明天,明天再清醒面對磨人的現(xiàn)實、辛苦的一切。今夜,就讓她作一個長長的美夢,夢中有人溫柔照顧她,有人心疼她,有人愿意讓她撒嬌,讓她依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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