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坐在桌前,裴徹看著低首不語的她。
兩人被送進鳳笙的房間“幽湘閣”后,氣氛就似乎保持著異常的沉默,有股迫人的壓迫感,彼此心中各自懷有不同的心情,無人想點破。
這場買賣,在趙瑞有心使弄之下,開出破天荒的高價,說是史無前例的天價也不為過——三十萬兩,整整白銀三十萬兩!
裴徹眼睛連眨也不眨的踹醒桂貴,要他在一個時辰內(nèi),到西陵城內(nèi)各大錢莊兌換出白銀,務(wù)必湊齊三十萬兩送進玉樓春。
桂貴聞言,白眼一翻又險些昏死,若非裴徹擒住他的咽喉,令桂貴動彈不得,否則他的神魂不知要飛到多遠才叫喚得回來。
看著桂貴幾乎是哭著跑出玉樓春,嘴里還嚷著裴二府要破產(chǎn)、要破產(chǎn)了,就令他火大的想將人給踹死。
西陵城內(nèi),八大錢莊與裴府皆有交情,桂貴拿了票子趕緊兌換,又與城內(nèi)三大票號調(diào)度早先匯來的白銀千兩,東湊西拼才在一個時辰內(nèi),找來大批人馬押著白銀箱進玉樓春,聲勢可說是浩大的不得了。
而這白銀三十萬兩,也夠做十幾樁大買賣了!桂貴幾乎是含淚送來銀兩,沒給楊媚好臉色看過。
見鳳笙滿面憂愁,裴徹也不想打破沉默。她的眉心里有化不掉的糾結(jié),就像是身陷在無底的深淵中,已經(jīng)掙脫不開身。
“你這樣做,要我怎么報答你?”好半晌,鳳笙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她的問話,讓裴徹不知該如何回答!拔覐膩聿辉脒^這問題。”
鳳笙咬著唇,發(fā)狠地咬著,咬到嘴唇出血,嘴里嘗到腥膩的血味,她還是不肯結(jié)束如此自殘的舉動。
“你在做什么?”裴徹大吼,她的嘴角都流出血來,赤艷的色澤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沭目驚心。
鳳笙無視于他的怒火,肉體上的痛楚有多強烈,印在她心版上的傷痕就有多深刻。還不夠!還不夠!她心頭上淌著的血,熱騰騰地,快要將她淹沒。
裴徹一把擒住她的手,她袖里藏住的剪子意外掉出,讓他不由得大驚。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我說過,會讓楊媚后悔!兵P笙回望他的眼光是如此的堅定。
“沒有我的玉樓春,不會再有風(fēng)光!而我,也不可能為自己不愛的男人獻身,我做不到!”
“所以你就尋死?”他不由得咆哮!澳阒郎卸嗫少F嗎?豈能由你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他的憤怒,傳至鳳笙心中,她一把甩開他,卻是徒勞無功。
“你以為我可以容忍楊媚對我為所欲為嗎?我的初夜,已經(jīng)像畜生般被賣掉了!”
她因為恐懼而產(chǎn)生懼意的手腕,冰冷得宛若剛走出冰窖。
裴徹緊緊握住她的手,說什么也不愿放。
“你以為這些年,我過得是怎樣的生活?”鳳笙尖叫,怒極也恨極。
自小,由于命格的關(guān)系,她受盡雙親冷落,就連府中的家仆都對她敬而遠之,只因為甫出世的她,恰恰遇上祖父母因病雙雙過世,家中喪事一樁接一樁,惹得她無端被江湖術(shù)士冠上無家緣、刑克長輩的罪名,造成她往后必須受盡冷落,甚至淪落風(fēng)塵。
“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她大聲怒吼著,淚水卻在此刻奔流開來!皼]有人知道我這些年來,究竟是怎么走過來的!”
鳳笙的失控,讓裴徹震驚,他頭一回見她真實地將情緒宣泄出來,甚至是毫不遮掩。她眼中的哀傷,更甚往常。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中,讓她痛快地好好哭個夠,一吐堆積在心頭上的苦,裴徹知道自己可以做的事,僅是如此。
直到她哭累,在自己懷中睡著,裴徹才輕手輕腳地將她抱上床,怎料不過是小小的震動,卻又驚醒了鳳笙。
“睡吧,你已經(jīng)累了!彼驼Z,低沉的嗓音在夜里,顯得特別清晰。
鳳笙只是盯著他。
裴徹看出她的不安,他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
“剛剛我就想問,你的臉怎么腫起來了?”見她只顧著哭,他也真是開不了口。
她別過臉去,忘了妝已被自己哭花,早就無法掩飾自己的丑態(tài)。
“讓我看看!
“不要!我好丑!兵P笙將薄被再拉高些,好借故躲進去,她不想自己如此丑陋的模樣被他看見。
裴徹輕笑,拍拍她的背,就像是哄小孩子般。
“誰說丑了?”揚高聲,他反問她。
“我……真的很丑。”雖然臉頰沒之前灼熱火辣,但仍舊是隱隱作痛著。
他扳過她的身子,定定地看著她。
“在我眼里,你很美,知道嗎?”她的美麗,是渾然天成的絕艷,而她淚眼婆娑的模樣,更讓入迷醉。
鳳笙不語,湛亮的大眼因為先前的哭泣而泛紅,平日堅強悍然的模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才是她真正的表情。
她總是用強悍、跋扈的個性保護自己,若她流露出一點害怕退縮的懼意,絕對無法好好活到現(xiàn)在。
在玉樓春底下討生活,靠的就是美色與手腕,鳳笙其實都懂,她越是深諳這道理,就越是反其道而行,競讓她闖出響亮的名號。
裴徹伸手撫著她被打腫的面頰,微熱的溫度傳人掌心中。
“我先前不是給你一罐藥,放哪兒?”
鳳笙指著鏡臺,裴徹離了床楊,很快又回到她身邊。
“有點痛,你得忍忍!蓖谛┧幐嘣诤趵铮釓貙⑺樕系募t腫揉散。
微涼的膏藥傳來,化解一臉的熱感,他的溫丞讓鳳笙相當(dāng)感動。
“從沒人待我那么好過!
裴徹淡淡地笑!澳銘(yīng)該有人待你這么好才是!
“在進玉樓春之前,大家把我當(dāng)掃把星看。進玉樓春之后,楊媚將我當(dāng)搖錢樹搖!彼麄儚臎]人真正將她當(dāng)成一個人對待過。
“那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在我眼里,你還是你,我所認識的你!迸釓胤泡p手里的力道,怕她忍受不了!敖裢磉^后,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了!
鳳笙激動的翻坐起身!澳阏f什么?”
“我說今晚過后,你不再是玉樓春的花魁。”
她抓著他的臂。
“楊媚是不是又和你獅子大開口?你為什么要讓她得逞?”
“你是否太過小看我裴徹了?”他輕笑。
“沒有人可以威脅得了我,除非我自己選擇!
“所以,你跳進去了?”
“沒有。”他可不是傻子,三十萬兩也夠買下整座玉樓春了,犯不著又當(dāng)冤大頭。裴徹可沒蠢到瞎了眼。
“那為什么楊媚會放過我?”
“因為……我威脅她!
裴徹湊近她,冷冷地開口。
鳳笙瞠大眼,這才是他真實的模樣,她總以為他只是性子冷淡些。沒想到,他也是心腸如鐵之人。
“玉樓春若還想要在城里頭做買賣,就得對我妥協(xié)。”裴徹說得稀松平常,臺面底下也暗自有了動作!岸莻趙瑞,快活也只有幾日了!边@三十萬兩,他絕對會從趙瑞身上剝下來,一文錢也不少。
她臉色一白,沒見過裴徹的目光如此冷冽。
“咱們有機會,可以看好戲了。”拍拍她的肩,裴徹在她耳邊低語,話里帶著一絲得意的狂傲。
*
短短不到數(shù)日,西陵城內(nèi)起了莫大變化,城內(nèi)三大賭坊接連倒了兩座,在城內(nèi)舉凡與晉王府有關(guān)的產(chǎn)業(yè)、商號,一個接著一個因經(jīng)營不善倒閉,有的甚至虧損連連、被迫結(jié)束。
所有一切轉(zhuǎn)變,讓人猝不及防,就連臨時的對應(yīng)辦法還來不及想出,晉王府如此輝煌的家世,如今只剩這座空殼,一夕之間舉債累累。
“二當(dāng)家,桂貴已照您的吩咐去做!
桂貴站在書齋桌案前,呈上幾本賬本,上頭清清楚楚記錄這幾日交易順利的買賣,替裴二府?dāng)入不少營收,甚至還累積到一年的盈余。
瞧!他家主子要是肯積極些,裴二府絕對是富可敵國,這點桂貴比誰都還要清楚。
“晉王府底下產(chǎn)業(yè)總共變賣多少?”裴徹看著手上的賬目,邊噙著冷笑。
“不多不少,恰恰三十萬兩!
“很好!”合上賬本,裴徹一把扔開!翱梢允帐至!
“呃,二當(dāng)家,您確定要這么做?”桂貴聽到差點沒腳底打滑跌倒。
“咱們不過才剛大展身手,怎么這回又提前收手?”
“我怎么知道晉王府中看不中用?”原先以為先祖留下的田地、產(chǎn)業(yè)讓他們賺不少,沒想到揮霍如流水的晉王府不過是靠那些賭坊在賺錢,倒了兩座,分明就是斬斷他們的手腳。
“桂貴倒是覺得可惜,不如咱們也開間賭坊來玩玩,頗有賺頭哩!”記得當(dāng)初到晉王府的賭坊暗地里刺探敵情,嘿嘿!還真是有趣的不得了,里頭人山人海,隨隨便便就讓莊家贏了好多錢,這樣生財方式倒也很迅速。
“你真的想錢想瘋了!
桂貴的個性,他這做主子的還真是永遠都無法理解。
“不!讓桂貴比較熱衷的是賺錢的方法,而不是本身財富帶來的實質(zhì)數(shù)字……不不不!他當(dāng)然也很在意營收的數(shù)字!笨傊苜嶅X就應(yīng)當(dāng)把握,這是桂貴的實踐的人生目標(biāo)。
“過些時日,等事情告一段落,咱們就該啟程回京城老家!迸釓厮闼闳兆,離家也已經(jīng)有半年之久,今年中秋,不可免俗也該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