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眸的簡陋房間,仍是與前兩日一樣。
“啊——”她握拳,大叫一聲發(fā)泄失望的情緒后,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起身下床。
隨意將一頭黑綢般的長發(fā)扎成兩條辮子,到后面的水井打水洗后,她花了些時間,將這間破舊的茅屋徹底打掃干凈。
家徒四壁她可以忍受,但太臟亂她就受不了了,而且看樣子她可能還得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還是讓自己住得舒服些好。
一邊打掃的同時,她再將整間屋子梭巡一遍,仍是沒找到什么值錢的物品,看來今天只能像昨天一樣,到寧靖王府前去領(lǐng)賑濟的白粥和饅頭來填飽肚子了。
整理完,她餓得前胸貼后背,拿起一只缺了一角的碗——這已是這間屋子里最好的碗了——前往寧靖王府。
寧靖王公冶瀾,每年在他母親的忌日時都會施粥贈藥五日,也多虧這樣,身無分文的她才不至于餓肚子。
她也不想象個乞丐一樣每天去排隊領(lǐng)食物,但氣節(jié)事小,餓死事大,她窮得連個銅錢都沒有,其實本來是有兩枚的,但那兩枚桐錢在她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就被她換了兩顆包子吃掉了。
為了填飽肚子,她早已搜遍那間小茅屋,除了破舊簡陋的幾件家具,什么都沒有,就連她想找件衣服,換下身上這件縫縫補補了很多次,看起來很像乞丐裝的衣服都沒辦法,真的是窮得快被鬼給抓去了。
一直到昨天入睡以前,她都還在想,也許是她前陣子看了太多的穿越小說和電視劇,才會作這種夢,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等醒來后她就會發(fā)現(xiàn)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離奇的夢。
但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她沒辦法再自欺欺人的騙自己這是一場夢,只好認(rèn)清現(xiàn)實。既然不知怎么來到了這個不在歷史中的世界,至少要讓自己努力活下去,可不能餓死在這里。
“歐陽歡,這點小事難不倒你的,加油!彼掌鹑^為自己打氣,然后來到寧靖王府前,跟著大家一起排隊領(lǐng)粥。
領(lǐng)了一碗粥和兩顆饅頭,她笑著道謝,“謝謝!
透過這兩天的打聽,她約略知道這里是一個叫大煌王朝的地方,使用的文字是漢字,說的也是漢語,他們的穿著打扮還有房屋也都很像古代的漢朝。
只不過口音有點奇怪,有點像客家話與閩南話融合在一起的感覺,幸好她這兩種話都學(xué)過,因此能與他們溝通。
肚皮餓得直打鼓,歐陽歡等不及回到茅屋,隨便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就坐在路邊喝起粥來。
當(dāng)她喝完粥,正要吃饅頭時,瞥見一只瘦巴巴的小白狗蹲在她前方兩步的距離,那對圓滾滾的黑眼珠正渴望的看著她。
歐陽歡看看手里的兩顆饅頭,剛才那碗粥和手上的兩顆饅頭是她今天一整天的糧食,她自己都填不飽肚子了,實在沒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分給牠,但是再看了眼那只狗,牠好瘦,瘦到皮膚下整個骨架都清晰可見,她于心不忍的將其中一顆饅頭剝了一半丟給牠。
小白狗興奮得幾口就把饅頭吃完,繼續(xù)用著那雙灼熱又專注的眼睛看著她。
歐陽歡也不管牠聽不聽得懂人話,急忙說:“剩下的不能給你,這是我今天一整天的食物!
說完,她不再理牠,慢條斯理的吃起另一半饅頭,另一顆她要留到中午以后再吃。她打算今天要去找個工作,否則等過幾天王府不再發(fā)放賑濟的食物,她就要喝西北風(fēng)了。
不過在這樣的古代世界她能做什么?
在二十一世紀(jì),她是正在就讀大學(xué)社工系二年級的學(xué)生,不過社工系在這里八成沒用處,她想了想,歸納出她能做的工作大概只有兩類——
一種是出賣色相,雖然她現(xiàn)在這張臉不算是什么傾城傾國的絕世美女,但也算十分清麗,到妓院去應(yīng)該能吃得開,不過除非萬不得已,她不想賺這種錢。
另一種就是出賣勞力,譬如說去幫人家洗衣打雜,或是去當(dāng)丫鬟。
就當(dāng)她思索之際,餓急了的小白狗竟冷不防的撲上來一口咬走她拿在手上的另一顆饅頭。
“臭小白,把我的饅頭還來——”
被搶走饅頭的歐陽歡氣急敗壞的追過去,大概是因為這是她今天唯一僅剩的食物,所以她整個大爆發(fā),很快就追到小白狗,握住被牠叼在嘴里露出來的那半截饅頭,想搶回來。
一人一狗就這樣在大街上對峙著。
“小白,做人……呃,做狗要有良心,我已經(jīng)分給你一半的饅頭,你怎么可以動手再搶,你這是忘恩負(fù)義你知不知道?”她不滿的教訓(xùn)著小白狗。
“嗚——”小白狗緊咬著饅頭不放,對她齜牙低嗚。
“你還敢兇我!”她同樣齜牙咧嘴,瞇起眼故意恫嚇牠,“信不信我把你這只忘恩負(fù)義的強狗宰了當(dāng)香肉吃?”
也不知道小白狗是不是聽得懂她的威脅,只見牠慢慢往后退,但嘴里卻仍緊咬著饅頭不放。
歐陽歡磨著牙,用力的想搶回自己的饅頭,一人一狗僵持著互不相讓,最后饅頭被扯裂成兩半,她手上拿著半顆饅頭,一屁股摔到地上。
這時旁邊一輛馬車緩緩駛過,里面一名男子透過掀起的車簾望見這一幕,他嘴角微勾,逸出一絲笑意。
若是有人看見他此刻臉上的笑容,必會大感吃驚,被稱為冷面戰(zhàn)神的他竟也會笑。
他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朝外彈了出去。
歐陽歡正要爬起來時,忽然看見一錠銀子掉到她面前,她一愣,順手撿了起來。
哪來的銀子?她抬頭張望,只看見前方一輛已駛遠(yuǎn)的馬車。
還來不及高興白白撿到一錠銀子,眼角瞥見已飛快啃完另外半顆饅頭的小白狗,她氣呼呼的怒斥牠,“你這只忘恩負(fù)義的臭小白,以后我再也不分食物給你吃了!”
小白狗彷佛感覺不到歐陽歡的怒意,熱情的搖著尾巴,盯著她手里剩下的那半顆饅頭。
“你別想!”她將饅頭拿高,免得一個不小心又被牠給叼去,下一瞬才想到,這饅頭是從狗兒嘴里搶回來的,還能吃嗎?
可若不吃,她下午就得餓肚子……等等,她看向手上那錠從天而降的銀子,她有錢可以買食物了!
依據(jù)她這兩天對這里貨幣的初步了解,這錠銀子至少有五兩,一兩可以換到二十文銅錢,五兩就能換到一百文,一文銅錢可以買一顆包子,一百文就可以買一百顆包子。
一餐兩顆包子,一天吃六顆包子,足夠她吃上半個月了,這樣一算下來,她樂得喜逐顏開,心情極好,大方的將剩下的那半顆饅頭也丟給小白狗。
“喏,給你吃吧,以后記住不要再搶別人的東西吃,今天遇到我算你運氣好,萬一遇到兇一點的人,人家一腳就踹死你。”
教訓(xùn)完狗狗,她摸了摸隱隱作痛的頸子,她懷疑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可能是自縊而死。
那天醒來時她覺得頸子很痛,找來一面破銅鏡,看見頸子上有道深紫的勒痕。
不過,如果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上吊自盡,為何她醒來時是躺在床上?
她推測,或許是因為瀕死的感覺太痛苦,所以那人放棄自殺爬回床上,可最后還是不幸嗝屁了,然后在二十一世紀(jì)的她為了要幫朋友撿手機而摔下山坡,結(jié)果就這么穿越過來,魂魄附在她身上?
對這離奇的一切,歐陽歡還是弄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她一邊朝茅屋的方向走去,一邊出神的想著,沒有留意到前方有匹馬失控的在大街上狂奔,所有的行人見狀都紛紛避開,只有沉思中的她沒看見。
猛然間,一個黑影朝她撞來,她整個人天旋地轉(zhuǎn)的被撞飛出去——
徐徐張開眼,歐陽歡只覺得全身痛得都快散了,比起她前幾日穿越過來那天還要痛……噫,等等,難道她穿越回現(xiàn)代了?
她驚喜的睜大眼,但入目所見仍是穿著古代衣飾的女子和古色古香的房間,她失望的垂下彎起的嘴角。
“姑娘,你醒了?”一名穿著一身湖綠色衣衫的婢女望向她詢問。
她倒吸了口氣,呻吟了聲,“啊,我的腿……好痛!彼l(fā)覺全身最痛的地方就是左腿,她伸長手臂想撫摸左腿,可身子一動,牽動到左腿,更痛了。
“你的腿折了,大夫說須休養(yǎng)數(shù)月才能痊愈!蹦敲九f道。
“我的腿折了?”她一愣,陡然想起來昏迷前好像被什么撞到,她抬起頭問:“是誰撞到我?”
聽見她的話,剛走進(jìn)房間的公冶遨坦承道:“是我的馬一時失控撞上你,你家在哪里?我派人去通知你家人。”
望著那名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歐陽歡搖頭說:“我沒有家人。”
她不知道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還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茅屋里只有她一個人,這幾日也不見其它親人出現(xiàn)。
這點跟二十一世紀(jì)的她有點相似,她的母親和弟弟在三年前出車禍過世,因為外遇與母親離婚的父親早已另組家庭,對她不聞不問,所以她跟孤兒沒兩樣。
“既然這樣,那你就留下來養(yǎng)傷好了!惫卞鄱髻n般的說道。
她抬眸先梭巡了這間十分雅致的房間,再好整以暇的打量肇事者,看見對方那一身錦衣華服,襯得他整個人更顯英俊灑脫、華貴不凡,她眼里的亮度蹭蹭蹭的往上直飆。
這個人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這下她暫時不用擔(dān)心肚皮的問題了。
他駕車……呃,是駕馬撞傷她,按理除了要負(fù)擔(dān)她的醫(yī)療費用外,還得賠償她的精神損失。
她心里的小算盤飛快的撥動著,須臾,算出一個數(shù)目,理直氣壯的張口說道:“除了養(yǎng)傷的醫(yī)藥費外,你還要再給我一百兩銀子作為賠償!
她的目標(biāo)其實是五十兩,所以預(yù)留了五十兩的殺價空間,若是他不殺價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公冶遨第一次聽見有人這么明目張膽的向他索要賠償,身為寧靖王的侄兒,他周邊的人個個都討好巴結(jié)他、奉承他,沒人敢對他無禮不敬,而眼前這姑娘看他的眼神不但沒有半分恭敬,那過于閃亮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似的。
公冶遨突然間對她大感興趣。
“本少爺已準(zhǔn)許你留下來養(yǎng)傷,你還敢跟我要錢?”一百兩銀子他輕易就能拿出,不過要從他手里掏錢可沒那么容易。
不想賠償嗎?哼,她可不會這么輕易就算了,“我好端端走在路上,是你的馬失控撞傷我,這件事沒錯吧?”
“沒錯,所以我才把你帶回來治傷!彼@樣做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要是她今日遇到的是個蠻橫一點的人,壓根不會管她,哪還會將她帶回治傷。
“所以這整件事是你違規(guī)駕駛肇事在先,而我是無辜的受害者,除了醫(yī)藥費之外,還有我身體上遭受到的疼痛和精神上受到的驚嚇,以及因為受傷導(dǎo)致我無法工作賺錢的損失,這些你都要負(fù)責(zé)賠償!睔W陽歡有條不紊的指出他必須為這起“交通”事故負(fù)起完全的責(zé)任。
公冶遨挑眉,她說話的腔調(diào)有些奇怪,用詞也與一般人不太一樣,但他大致能聽懂她的意思,他并非不講理的人,很爽快的承諾。
“好,你身體上遭受到的疼痛和精神上受到的驚嚇我可以賠償你,這樣吧,我各賠你十兩銀子!眱烧呦嗉庸捕畠摄y子,對一般人來說已經(jīng)不少。
瞟了眼她那身綴滿補丁的粗布麻衣,他停頓了下,接著再說:“至于你說你因此無法賺錢,我也能賠償你,你先前在哪兒做事,我派人過去知會一聲,順便問問你月銀多少,也好折算給 你!
不是他狗眼看人低,而是憑她這副模樣,一個月只怕掙不了多少錢,想訛他的錢可沒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