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她不禁大叫，“什么二夫三夫？我這一輩子只會有一個夫！”
無間王笑得更滿意。“是嗎？”
“那當(dāng)然，仲尹那頭，我會找個時間跟他說清楚。”她也想要快點把事解決，可是她去信要拜訪，舒府回信總是說仲尹在宮中伴駕。
身為西引首富，他打從先帝在位時，就有入宮伴駕的習(xí)慣，去年年底玄蘭登基之后，這習(xí)慣依舊末變，只是就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在躲她了？
不過，反正葬帛都已經(jīng)送還給他，他應(yīng)該很清楚她的用意。
輕嘆搖頭，他懶懶地支手托腮。“唉，本王怎么老覺得自己像是見不得光的小倌？”
“什么小倌？！沒有一個小倌可以像你這么霸氣！”
無間王側(cè)眼打量她開懷的笑，只見她長發(fā)束冠，一身錦紅鑲黑邊交領(lǐng)窄衫，外搭左脅銀白掛衫，腰東玄色玉帶，懸著短匕，裙裾墜上黑色流蘇玉飾，走起路來清脆響亮。
“你今兒個打扮成這模樣，真俊。”帶著少年郎的光風(fēng)霽月，也不失姑娘家的嬌柔媚俏。
“這是宮宴服，沒得選�！毙䲟u光笑瞅著他。夜爻出色的五官豐神俊魅，穿著交領(lǐng)窄袖雙面緞袍，腰間玉錦束帶，襯得他形長高大，卓爾不群�！暗故悄�，真是傾城無儔�！�
“傾城無儔？”他不禁失笑。
這女人，竟連傾城無儔都說出口了。
“笑什么？我說的都是實在話�！彼龥]好氣地啐道，拉他一把�！霸撟吡�。”
“這么早？”他看向門外，雖說漫天飛雪，但實則天色未暗。
“早點去，我想帶你去玉德殿。”說著，她剛要起身，又被他扯住，才要問他做什么，便見他把一樣?xùn)|西塞入她手中，像塊絲緞，她攤開一看——艷紅如血的織料上頭，沒有任何繡工。
“這是本王的血所凝織而成的。”他猜，她應(yīng)該會帶在身上，那么用他的血織作，應(yīng)該多少可以保護(hù)她。
“你用血氣所凝？”她接過葬帛，心不住的發(fā)疼�！案擅催@么做？”
“保你福壽綿綿�！�
她緊抓葬帛，眸底發(fā)燙。“你對我這么好，我能為你做什么？”
“……早點把本王迎娶過門即可�！彼J(rèn)真地說笑。
玄搖光不禁笑出口，水眸潤亮生光�！笆俏壹弈�，不是我娶你�！彪m說她身居高位，但她不像陛下和敏親王可以娶夫，而是和尋常姑娘一樣出閣。
“無妨，不過是個形式�！彼麑⑺龘нM(jìn)懷里�！皳u光，嫁字，是指你嫁到本王家中，娶嘛，就代表你可以取得本王的一切，所以嫁跟娶……都一樣，只要能在一起，怎樣都好�！�
千年前未完成的婚禮，他不一定非得要在千年后償愿，他要的只是一份寧靜無休的生活。
“嗯�！彼Σ[水眸，將臉埋在他頸項間。
外頭，突地傳來敲門聲。
“頤老？”她問，外頭卻沒有回應(yīng).她起身將葬帛折好系在腰間，推開門，對上一雙沉斂的眸，不禁一愣：“仲尹？”
“我來接你進(jìn)宮。”舒仲尹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冷冷的說。
“……我會和他一道進(jìn)宮�！�
“以往，總是我接你進(jìn)宮。”他異常堅持。
玄搖光為難的看著他，直到背后有只手扣住她的腰。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就一道走吧�！睙o間王勾著淺笑看著舒仲尹，笑意不達(dá)眸底。
“這樣好嗎？”
“有什么不好？讓白蘿和朱妲自個兒坐一頂轎�！闭f著，他猛地抱起她�！白甙�，轎子在哪？”
玄搖光瞪著他，又羞又氣�！拔铱梢宰约鹤�！”
“外頭下雪路滑，本王抱著才能放心。”
舒仲尹只覺一股悶氣積在胸口，無處可發(fā)，一人獨自走在前頭，悻悻然地坐進(jìn)府外的軟轎，再瞪著抱著昔日未婚妻入轎的男人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上。
“搖光，瞧你身上都沾雪了……空有抱你的蠻力有什么用？倒不如想想如何替你遮雪御寒�！彼滩蛔〕鲅岳渲S，拿起座位后頭的狐帔，輕柔地披在剛落坐的玄搖光背上。
可惜，狐帔才剛沾上頸肩，就被一把撥掉。“有些人連點蠻力都沒有，只能可悲的算計自娛。”
“你沒瞧見搖光身上濕了嗎？！”舒仲尹不悅的低吼。
“本王可以暖和她�！睙o間王摟著她，挑畔意味十足。
見狀，他更怒了，擱在雙膝上的雙掌緊握成拳。
玄搖光夾在兩個男人之間，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迎妻又納妾的風(fēng)流大老爺……可是，她一點都不風(fēng)流，還好命苦，得努力撐著笑臉打圓場。
“仲尹，這幾天我寫了信到府上，可管家總回訊說你在宮里伴駕�！彼Φ么浇嵌伎旖┑袅�。
“每年宮宴時，我總會入宮伴駕，和陛下聊些拓展商機(jī)的事。”舒仲尹雙手環(huán)胸，注視著車窗外的風(fēng)雪�！澳阋仓辣菹孪騺硌稣涛沂婕以谖饕獾娜嗣}，有些官方買賣總是想透過我牽線�！�
“喔�！彼溃贾�，只是想找點話題，聊些和平的小事嘛。
“話說得這么多，聽起來反倒有些欲蓋彌彰。”無間王似笑非笑地突道。
他話中的冷嘲熱諷教玄搖光頓時綠了臉，橫眼瞪去，沒瞧見舒仲尹震了，盡管只有一瞬間，還是教無間王給捕捉住了。
“夜爻，別鬧了�！彼o掐著身邊男人的手，小聲告誡。
“……鬼將軍真了得，摟著本王，還得要安撫前頭那位，辛苦了�！彼�，抽回手，不快地看向車窗外。
玄搖光愣住，傻傻看向舒仲尹，只見他也看著窗外……外頭的風(fēng)雪真有這么好看嗎？
究竟是誰說女人要能迎三夫納四爺，將會享有無上之福？
真是胡扯！
＊＊＊
軟轎一路從北御門進(jìn)皇宮，停在宣天殿前。
下轎，只見舞娘無視紛飛大雪，正在殿外的彩樓上舞動潤盈身軀，樂官奏出和樂之樂，放眼望去，殿內(nèi)盡是金杯玉碗，珍饉奇肴，夜幕上進(jìn)現(xiàn)的煙花，璀燦映照出皇城的恢宏氣勢。
“你要隨我見駕嗎？”玄搖光回頭問。
“不了�！睙o間王跟著她走上丹墀，環(huán)顧四周。宣天殿并末改變太多，只是在經(jīng)年累月的修繕之下，更顯碧麗輝煌。
“那你要在這里等我嗎？”
“當(dāng)然�！彼驹诘ぼ�，看著禁衛(wèi)軍列在殿外，哪怕正值大宴，宮中依舊警戒著，可見當(dāng)今女帝有多么的貪生怕死，又或者該說……今夜正悄悄策劃著什么陰謀？
“那我走了，你等我一下，不許亂跑�！�
無間王揚(yáng)眉，便見舒仲尹和她平行走向?qū)m內(nèi)，兩人時有交談，皆帶笑顏，那神情恍若是千年之前，他們未相遇的時候。
那個看似高雅卻懷著滿腹心機(jī)的男人太熟悉，所以他無法信任，一樣的歷史，他絕不會讓它重演！
“你真的確定不先嘗一下宮中佳肴？”玄搖光見駕過后，原本該在殿內(nèi)落坐，可惜她那未來的相公連踏進(jìn)去一步都不肯，寧可待在外頭，陪著朱妲和白蘿一道吹風(fēng)。
“你不是要帶本王去玉德殿？”
“喔，原來你是急著想先去玉德殿。”她笑呵呵的握著他的手，從善如流的帶他朝宣天殿西方而去�！耙擦T，反正有仲尹在里頭伴駕，這也就夠了，實在不需要我錦上添花�！�
朱妲見狀，也有樣學(xué)樣地牽起了白蘿的手，只見他一臉勉為其雖地要她只抓袖角，很無奈地跟上兩人腳步。
“聽起來，你頗以他為榮�！睙o間王輕聲問。
“他就像是我的兄長�！彼D了下，開心的抱住他的手臂�！澳愠晕读耍俊�
他笑而不語，一會兒后，才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接下來，你該不會是想跟本王說，女帝就像是你的姊姊？”
“當(dāng)然，陛下和敏親王和我親如姊妹�！�
無間王揚(yáng)起濃眉。
一路上他們路經(jīng)垂花拱門，穿道而去，便見一座宏偉但宮門緊鎖的宮殿，相鄰一條花徑旁邊的，便是天官府。
“喏，到了。”玄搖光牽著他走到門前。
“將軍�！笔氐钍绦l(wèi)恭敬作揖。
“下去吧。”她笑咪咪的揮退守殿侍衛(wèi)，動手推開緊閉的古銅大門，厚實門板立即發(fā)出咿呀聲。
門內(nèi)，是整片的石板廣場，一直延伸到川堂，再往后，是座古式宮殿，可見上頭斑駁又整修過的痕跡，烏瓦白墻紅雕柱，再推開殿門，深殿處燃著兩盞歷年不滅的油燈，而正中央，就是那尊石鋼雕像。在油燈照耀之下，入內(nèi)的人皆能清楚瞧見栩栩如生的雕像，盡管是墨黑色的石鋼打造，然其五官雕塑得非常傳神，立體眉骨底下是雙深雋的瞳眸，似笑非笑的神態(tài)，邪氣中又揚(yáng)著霸氣，身穿古式戰(zhàn)甲，威風(fēng)昂藏，傲睨天下。
無間王挪不開眼，視線定定地落在雕像上，緩步向前，動容的探手輕撫過冰冷的石鋼像。
她是如何將他雕塑得如此栩栩如生？
石鋼只產(chǎn)在西引，質(zhì)硬難塑不銹，搖光在千年前以石鋼打造出鬼將之刀，已是鬼斧神工之作，想不到竟然還能用石鋼做出雕像……
“王！”朱妲看見雕像，興奮的也想沖上前，卻被白蘿拖住。
“很像吧？”在旁的玄搖光不在意的笑道，仔細(xì)比對，她發(fā)現(xiàn)兩人真的幾乎一模一樣，尤其在他束發(fā)之后。
無間王怔愣得說不出話。閉上眼，仿佛就可以看見心愛的女人一刀一鑿地雕塑著他，灌注她的思念和情愛，加入她的執(zhí)著和不悔，那么死心塌地；他甚至可以看見她就偎在他腳邊說著思念，似乎看見，她淚如雨下地度過每個夜晚……
“……搖光，你真傻�！彼摽诘袜�。
“我？我哪兒傻了？”玄搖光上前，笑得柔潤如風(fēng)。
心間充塞著太多的思念，教他不敢張開眼，更開不了口，只能聽著她低潤的嗓音話說從前。
“第一女帝晏搖光和鬼將軍玄夜爻是對恩愛夫妻，但是沒能白首，不過幸好他們有兩個孩子，還是雙生子呢，他們開創(chuàng)了西引另一個盛世�！�
他驀地張眼，沉嗓微顫，“他們……有孩子？”
“有啊，據(jù)史冊記載，夜帝名胤征，開疆拓土，頗有乃父之風(fēng)，而旭王則聰穎善良，盡全力輔佐夜帝，兩人兄友弟恭，是西引史上難得和平繼任王位的一世。”
“……是嗎？”他百感交集，說不出心里是喜是悲。
千年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當(dāng)?shù)�，搖光居然懷有他的孩子……這遲來的感動，教他有點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玄搖光這才察覺他神色有些不太對�！霸趺次矣X得你對西引的歷史很有興趣？”
熠亮烏瞳直睇著她半晌，他忍不住探手輕撫她的頰，指尖愛憐圈挲著。
“……唔，白蘿已經(jīng)不知道要把眼睛擺在哪兒了�！彼邼卮瓜卵�。
有時候，夜爻眸中纏繞的情總像深濃得快要潰堤，幾乎將她淹沒，教她不能呼吸，可有時看著她的眼光又透著哀傷，讓她無端感到不安。
“搖光，能得你如此愛憐，本王……真是無憾了�！彼崧晢〉�。
“無憾？”她笑擰柳眉�！澳銘�(yīng)該說會好生珍惜才是。”
無間王笑看著她，指尖舍不得離開她的頰，可外頭卻響起殺風(fēng)景的稟報聲。
“將軍，女帝有旨，請移至天官府。”來者是善天�！皩④娤惹皻馓擉w衰昏迷多日，女帝要將軍到天官府凈身�！�
“可是——”
“去吧�！睙o間王輕推她。
玄搖光想了想�！澳阍谶@兒等我一會，我待會就過來�！�
待她和善天一走，他一彈指，在西引千年的石鋼雕像倏地消失不見。
“王？”白蘿不解地看著他的舉措�！澳惆训裣衽驳侥娜チ�？”
“丟到不會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雕像代表搖光的情愛，他可以感覺到她的不舍和深情，而如今這樣凝聚她執(zhí)念的東西已沒有必要再留下，因為他們已經(jīng)相逢了。
“……王把雕像丟到無間去？”
“西引不需要千年的古老記憶，忘了也罷�！彼麤]正面回答，踏出玉德殿時，卻瞥見善天就站在一條花徑外的天官府前�！皳u光呢？”他下意識的蹙起眉。
“仲尹有話跟她說，帶她往后頭去了�！鄙铺熘钢旃俑赃呁ㄍ克幕◤��！皩α�，你知道仲尹是誰嗎？將軍可有向你提起？”
“本王將搖光交給你，你竟敢將她交到舒仲尹手上！”瞇起的烏瞳立時燃起肅殺之氣。
善天一愣�！翱墒�，他不可能害搖光——”
無間王不睬他的下文，急步朝花徑而去，白蘿和朱妲隨即跟上，善天頓了下，也舉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