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夠自責(zé)了,為自己動過這種念頭已經(jīng)夠難過了,她是如此孤立無援,只想找一個懂她的人訴苦懺悔,那個人卻指責(zé)她,怒斥她的心狠!
“對,錯的都是我!”她譏誚大笑,淚再度泛上了眼。是她不該自作多情,是她不該敵視拂柳!但為什么只怪她?他只差沒指著她鼻子大罵居心叵測!
“把它給我。”他朝她伸出手。
“我又沒要做什么,為什么要給你!”握著藥包的手藏在背后,不肯伸出。
“他成親了!”厲煬上前一步,很想攫住她的肩頭狠狠搖醒她!安还苣阕鍪裁,都沒辦法改變!”
他的話,擊潰了她的情緒,喻千凌握拳嘶喊:“這句話為什么不對你自己說?你不是他,就算他成親了,你也永遠(yuǎn)不會是他!”
厲煬如遭雷殛,臉色在頃刻間變得鐵青。他一直清楚,在她心中,他永遠(yuǎn)及不上南宮旭,但當(dāng)她親口說出時,再堅強的心理準(zhǔn)備都不夠,就像有人殘忍拿了把利刃,在他心口刨了個大洞!
話一出口,喻千凌就后悔了,但望著他受傷至極的俊容,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氣炸了,連日的煩亂讓她變得不像自己了,她不要他變成任何人,她只要他依然是他,是陪著她、傾聽她心事的厲煬……
厲煬心頭一片惻然。他該放手了,再繼續(xù)下去,他的保護(hù)只會困擾她,學(xué)著戒掉她的依賴,放彼此自由,別讓自己的心傷造成她的負(fù)擔(dān)。
“如果這是你的回答,我懂了!表汈,他已斂得面無表情!拔艺f到做到,不會再去煩你!
她不要……喻千凌張口,喉頭卻啞了,發(fā)不出聲音。她要說什么?說她希望仍然能享有他的呵護(hù),卻不給予任何愛情?她怎能這樣利用他?
“沒有人想再次經(jīng)歷十三年前的動亂!眳枱D了下,才又輕道:“四位界王好不容易到齊,如果有人破壞了這個和平,我不會原諒他!彼麆e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良久良久,直到都已消失了,喻千凌依然站在那兒,無法動彈。
連厲煬都放棄了她,她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她低頭看向手中的藥包,無限悔恨的淚,滑落臉頰。
火王與水王失和的消息,開始在民間沸沸揚揚?偸峭M(jìn)同出的兩人,突然變得形同陌路,即使彼此的領(lǐng)地需要幫忙,也是分別抵達(dá),就像兩個不相干的人。
百姓們諸多猜測,卻完全摸不著頭緒,滿腔疑問,完全得不到解答。朝臣們多少也聽到風(fēng)聲,遇到時,都會有意無意地問一下。
偏兩位當(dāng)事人,一個是出了名的霸氣,他當(dāng)沒聽到轉(zhuǎn)移話題,沒人敢再多問一句;另一個是出了名的冷傲,只要一問到,麗容立刻冷若冰霜,把四周氣溫降到極致。
此時,風(fēng)平浪靜的河邊,就陷入了這樣的僵局。領(lǐng)地官員們低著頭,你偷看我、我偷瞧你的,人人冷汗直冒,沒人敢吭聲。
水王走訪領(lǐng)地,順道來河邊看看狀況,本來都還帶著淡笑的,卻有人多事問起,結(jié)果,水位豐沛的河川聽話得很,反倒是眾人依托的水王動起怒來。
喻千凌一臉冷凝,唇抿得死緊。問什么問?沒見厲煬在她身邊很奇怪嗎?都說不知道了不行嗎?!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以為厲煬不愛她了,她就會輕松了,不用再對他覺得愧疚,結(jié)果事實卻不是如此!她睡不好,每次閉眼,都會想到過去和厲煬相處的情景,還有他的氣息……沒他在身邊,她的心好不安……
心一酸,喻千凌頓時好想哭。她用力眨了眨眼,硬是把眼淚逼回。“沒其他事了吧?”她抑平聲嗓道,怕被聽到她的哽咽!皼]問題的話,本王要走了!
哪還有人敢再問?都是忙不迭地?fù)u頭。“沒了、沒了……”
“等等,別走!”突然一聲大喊,從頭頂上方傳來。
喻千凌抬頭,見風(fēng)豫樂凌空而降。
“你來這里干么?”她擰眉。不會連風(fēng)豫樂也知道她和厲煬的事,來多管閑事的吧?
“宮里有事,快跟我走!”老是嘻皮笑臉的風(fēng)豫樂難得一臉正經(jīng)嚴(yán)肅。
喻千凌還要再問,卻袖口一緊,被他拉上了天,迎面而來的風(fēng)勢灌得她眼睛疼痛、無法呼吸,飛行速度之快,完全超乎她以前所體驗,她只能雙眼緊閉,任由他擺布。
“總算都到齊了。”沒多久,耳邊呼嘯的風(fēng)聲停了,她聽到風(fēng)豫樂說道。
到底怎么回事?喻千凌眨著眼,伸手拭去眼角被風(fēng)刮出的淚,卻看到厲煬表情淡漠地坐在前方,毫無心理準(zhǔn)備的她愣住,連手都忘了放下。
直到他出現(xiàn)眼前,她才發(fā)現(xiàn),對他的思念已超乎她的想像。他是那么耀眼,吸引了她的每一絲感覺,她為什么從沒發(fā)現(xiàn)?
厲煬的視線卻是淡淡地越過她,絲毫沒在她身上停留。沒人發(fā)現(xiàn),他的手,在袖下緊握成拳,強抑著想擁她入懷的心思。她憔悴了,為什么?他沒再纏著她,不是嗎?為什么不好好照顧自己?
他們的思緒,都落在彼此身上,卻都沒有交會,只是痛苦地糾擰各自的心。
“有件事,請你們先聽我說,什么都別聲張!憋L(fēng)豫樂的聲音,把他們拉了回來。
“你說。”厲煬強迫自己專注。南宮旭傳來急訊要他進(jìn)宮,人卻沒出現(xiàn),這狀況并不尋常。
“我直說了——拂柳中毒,目前昏迷不醒,南宮旭為了照顧她,無法離開,更沒有辦法處理國事。他不想讓這個消息傳出,我會用閉關(guān)修法這個理由對外解釋,但單憑我一人沒有說服力,你們必須幫我作證,否則朝臣們一定會懷疑!
她抬頭,正好和厲煬射來的視線對上,里頭的震驚和不可置信,讓她狠狠一震——他以為是她下的手?
那一瞬間,她全身冰冷,也忍不住懷疑自己了。不可能……她那日回去后,就把藥深埋在園子一角,那時的懊悔心情,和以發(fā)簪掘土的痛楚,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你們不用待在宮中沒關(guān)系,只要幫忙放消息就好。如果有最新狀況,我會盡速讓你們知道!憋L(fēng)豫樂說道。
“拂柳中的是什么毒?”厲煬森然開口,問的是他,冰寒的眼神卻是看著她。
喻千凌退了步,他眼中狂猛的光芒,刺痛了她的心。不是她……她只是氣,她沒真狠心到下手啊!
“南宮旭會治,你們只要幫忙隱瞞就好,其他不用擔(dān)心。等拂柳醒來,再由南宮旭對你們說明一切!憋L(fēng)豫樂沒回答他的問題,因一旦說了,會更難解釋下毒的人是誰!拔疫要去安撫拂柳領(lǐng)地的狀況,厲煬,千凌就麻煩你送她回去了!苯淮辏L(fēng)豫樂離開。
只剩下他們兩個,厲煬立刻走到她面前。“把追魂散拿出來!
“不是我,我什么都沒做!”喻千凌驚駭搖頭。
“除了你還有誰?”他攫住她的手,口吐冰霜!耙欠髁懒耍矣肋h(yuǎn)都沒辦法原諒你!”
永遠(yuǎn)?他居然對她用到這么重的字眼?
“你不信我?”喻千凌哀慟欲絕,連音都顫了。他是最了解她的人!他該懂的,她下不了手的!為什么還會懷疑她?
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讓他幾乎心軟,厲煬咬牙,逼自己視而不見。
“我憑什么信你?你說丟了,我信了,你說不會用它,我也信了,結(jié)果呢?拂柳現(xiàn)在昏迷不醒!”
他恨自己!他該安慰她、守在她身邊,他再清楚不過,冷顏的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再大的怨恨只需發(fā)幾頓脾氣就會煙消云散,只要有發(fā)泄的管道,她不會走上這步路!結(jié)果他做了什么?他因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反將她逼到了崩潰底限!
“我從那一天就沒再見過拂柳了,真的不是我!”喻千凌憊急為自己辯白!拔覀?nèi)フ一猛鯇|(zhì)啊,是誰下的毒,一清二楚!”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手。
向來穩(wěn)定環(huán)在身后的手,卻用力甩開了她。
“拂柳生死交關(guān),你卻為了圓自己的謊想把南宮旭從她身邊帶開?”厲煬怒吼。他不想見她一錯再錯,若拂柳真的死了,她會永生陷在無法逃脫的懊悔里!“快把解藥拿出來!”
那股力道,像是重重甩在她的心上。喻千凌怔站原地,腦海一片空白。她的心從來沒有這么痛過,就連當(dāng)初得知南宮旭要成親時,都沒這么痛過,仿彿被揉碎了,再無法拼湊。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原來南宮旭是一個追尋不著的夢想,當(dāng)被夢想背棄,會難過、會憤怒,但會再有另一個夢想取而代之。
但厲煬,卻是她的水源,因為得到的太過容易,讓她忘了,一旦被抽走能力,她就成了一個凡夫俗子,她就什么都不是!
她是水王啊,少了水,她要怎么活……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喻千凌反覆低喃,淚不停奔流。
她落下的每一滴淚,都烙在他的心版上。厲煬啞然。他沒見過她這種失神無措的模樣。難道他真誤會她了嗎?但……如此恰好的時機又怎么解釋?拂柳才剛接回領(lǐng)地,朝臣和百姓都極力擁護(hù)她,又有誰會對她下手?
他的無言,回答了她。他真的對她失望了……喻千凌凄惻一笑,絕美的面容讓人為之揪心。就讓他這么認(rèn)為吧!是她太奢侈,任性過了頭,若是早察覺到她所擁有的珍貴,她不會傷了這許多人。
“好……我回去拿解藥……”她轉(zhuǎn)身走出,每一步,都在拉開他在她生命里的存在,割得她的心鮮血淋漓。
沒有人了,已經(jīng)沒有人會再愛著她了……
她的表情讓他覺得放不下心,厲煬想追上,但才一邁步,他的動作就頓住了。他還想怎樣?他說的話夠重了!難道還要押著她把解藥送進(jìn)宮里才肯罷手嗎?
厲煬痛苦閉眼,胸口滿是自責(zé)。護(hù)她的心太急,反成傷人利器。要是他把所有的愛意都埋藏得不露痕跡,是不是他依然能守在她身旁,不讓這一切發(fā)生?
他沉重地吐了口氣,卻釋不出心頭的苦,回應(yīng)他的,只有滿室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