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靠近自己了……
辛銳武無法控制地呼吸變急促，他清楚地感受到她涼涼的小指頭，似有若無地碰觸他的腰際。她身上散發(fā)著一種幽雅清淡的香味，一種很自然東方的味道，像是夏日雨后黃昏的七里香，也像遙遠(yuǎn)南洋峇里島上白色雞蛋花的馨香。
“賠我錢！”何黛妃堅持，紅咚咚的臉蛋不知道是因為抓著男人的褲子不好意思，還是損失太大、太激動難過的緣故。
“我會賠！但我現(xiàn)在沒空�！毙龄J武懶得理她，一屁股往駕駛座上一坐，她的手也順勢松開了。
“不行！誰知道現(xiàn)在讓你走掉，以后去哪里找人啊？你當(dāng)我是傻瓜嗎？”
何黛妃哭喪著臉，怕他真的就這么開車走掉，忍不住哭了。
“你賠我，今天就要算清楚，不管！嗚……我的錢都拿去進(jìn)貨，好不容易找到一款流行熱賣的貨，你卻把它們?nèi)珘簤牧耍瑔琛涛以趺醋錾�？�?br />
“你──”辛銳武就怕女人掉眼淚。
雖然他也知道有很多時候，“眼淚”僅是女人為達(dá)目的而使出的手段，但他就是見不得女人掉淚。
見她哭得很無助，辛銳武破天荒地把自己的手機(jī)號碼留給她。
“唉，為了表示我賠償?shù)恼\意，上面是我從不對外公布的手機(jī)號碼，你打這個電話一定就能找得到我。放心，我不會賴帳，你找個時間打過來，我一定好好跟你賠罪�！�
辛銳武拍拍她的肩膀，認(rèn)真地瞅住她淚汪汪的眼眸說道：“真的對不起，造成你的不便和損失。但我真的非走不可，萬一真的丟掉這筆生意，我的損失會比你的五十萬多不知道幾百倍、幾千倍�！�
辛銳武發(fā)動車子，對著萬般沮喪的她揮手。“名片要收好，再見�！�
無助地目送他的車子快速消失，何黛妃仿佛泄光氣的氣球，渾身無力地走到攤子旁收拾殘局。
混在泥地中的碎裂珠子仍散發(fā)著瑩瑩光芒，它們真的是貨真價實(shí)漂亮珍珠，本來可以為她帶來可觀的利潤，此刻卻因不相關(guān)的路人粗心莽撞，讓白花花鈔票憑空不見。
何黛妃蹲下身，把碎屑從泥濘中一一撈出，挑著、揀著，想起當(dāng)初放棄當(dāng)上班族出來擺地攤的心路歷程，許多已經(jīng)不再想起的挫折痛苦，頓時全涌上心頭。
不由自主地，她蹲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顧不了夜市里愈來愈多的人潮，她控制不了崩潰的情緒，就是止不住地哭。
“哎呀，不要哭了啦。撞壞就撞壞了嘛──”隔壁賣衣服的太太趕忙過來安慰道：“倒楣的事誰也不想遇到嘛，偏偏碰上也沒法度咩，我們?nèi)兆舆�是要過的，東西壞了，還是要吃飯呀！人愈來愈多了，你也拜托，不要嚇壞客人啦，趕快起來做生意，能賺多少是多少，現(xiàn)在哭也沒用……”
可是，何黛妃很難馬上堅強(qiáng)武裝自己，她已經(jīng)努力裝堅強(qiáng)很久了，不知道老天爺還要出多少難題考驗她？在夜市里討生活處處充滿挑戰(zhàn)，何黛妃吞了數(shù)不清的淚水，還以為命運(yùn)會對她好一些，誰料無端送給她“天外飛來一撞”大禮，好不容易累積的積蓄沒了，她的夢又飛得遠(yuǎn)一點(diǎn)了。
沒什么心情招呼客人，這晚在遭受“天外飛來一撞”沒多久何黛妃便早早收了攤。
在回到她租賃的小套房之前，巷口某家生鮮超市尚未打烊，何黛妃才想起整個晚上都還沒吃過東西，肚子老實(shí)不客氣地咕嚕咕嚕叫著，她便順道轉(zhuǎn)進(jìn)超市里，想找些東西填肚子。
她拎著菜籃邊走邊逛，獨(dú)居在外的日子吃遍各類速食品，對微波食品早就失去胃口，有一陣子她喜歡吃餃子，每家的冷凍水餃輪流吃過一遍后，沒多久，她只要一聞到餃子味就想吐。
往生鮮部門走去，她最愛的生魚片壽司還剩幾盒，不過那高貴價格是屬于喜慶節(jié)日才享用的，平常何黛妃只會對著鮮魚片看幾眼，安慰自己道：“這不新鮮�！�
然后，她會快步離開冷凍冰柜，再隨便抓幾碗泡面丟進(jìn)籃子里結(jié)帳離開。
今天，她卻在生魚片壽司前駐立許久，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不禁喃喃自語：
“好久沒吃了，好想吃喔，為什么一定特殊節(jié)日才能吃呢？平常那么節(jié)省為了存錢開創(chuàng)飾品事業(yè)，才剛起步，全部心血全在一瞬間被撞壞了！過去那些省吃儉用是為了什么�。抗馐悄切┍蛔矤�的東西不知道可以換多少盒生魚片壽司呢？哎，早知道會被撞爛，不如好好吃幾天生魚片壽司，至少自己先享受到了……”
這么一想，何黛妃更無法阻饒自己想吃的欲望，她在柜旁看了又看，不一會兒有人經(jīng)過挑走幾盒，柜子只剩兩盒了。
“管他的，今天心情不好就當(dāng)是安慰自己吧！”何黛妃咬著唇，內(nèi)心激烈交戰(zhàn)著。
“吃吧吃吧！被壓碎的那些不知道可以吃幾盒了�！焙西戾薹薜叵胫�。
“哼！都怪那個男人，今晚吃的全算在他的帳上。對，算他的，這叫做精神賠償。”
好，就這么決定了！吃吧！就狠狠地嗑他個兩盒，以消心頭之恨。
下了決心，何黛妃勇敢地伸出手去撈大大冰柜里碩果僅存的兩盒生魚片，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的手正要碰到生魚片壽司的塑膠盒邊緣時，另一只不知從哪來的毛手先捷足先登了。
“欸，先生……”何黛妃頓時傻眼，身旁一名壯碩男子先“搶”了她的生魚片壽司。
“這是你要的嗎？”男子轉(zhuǎn)頭對她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動作比較快�！�
“呃，沒關(guān)系�！毕噍^于他的坦蕩自然，何黛妃倒是顯得尷尬，臉龐熱熱的。
“以后見到喜歡的東西，手腳要快點(diǎn)，慢了可就沒了。”男子繼續(xù)促狹笑說。
“我、我沒關(guān)系�！焙西戾沟皖^，男子意外有張年輕活力的臉龐，令她覺得窘迫�！安灰欢ǚ浅圆豢�，我吃別的也行�！�
她不喜歡別人太注意自己的舉止，特別是陌生男人更教她全身不自在，拎起籃子快速走到結(jié)帳口，埋著頭付完帳走人。
“你也住前面那棟？”何黛妃疾步奔向租住的中古公寓，男子竟跟在身后。
“�。渴裁�？”何黛妃停住腳步，詫異地轉(zhuǎn)過頭問道：“你、你、你干嘛跟著我？”
“我才不是跟蹤你�！蹦凶佑中α耍l(fā)現(xiàn)他笑起來還挺迷人的。
“小姐，我住在前面那棟出租套房，如果我的判斷沒錯，你應(yīng)該也是吧？”
“哦，原來如此�！焙西戾闪丝跉猓⑿Φ溃骸澳愀易⊥粭潣�？真怪，我從來沒見過你耶�！�
“這沒什么�！蹦凶涌粗�，眼中毫不掩藏對她的欣賞�！霸谂_北大都市，大家忙得跟陀螺亂亂轉(zhuǎn)，到處都在上演‘向左轉(zhuǎn)、向右轉(zhuǎn)’的劇情�！�
“你是正常上班族吧？”何黛妃隨口問。
“是啊。怎么這么問？難不成──你是八大行業(yè)？”男子淘氣地開玩笑問道。
“什么嘛！才不是！”何黛妃嘟起嘴，不以為然。“隨便猜女孩子的職業(yè)別很不禮貌耶。”
“噢，真不好意思，冒犯你了�！蹦凶有辛藗�禮，又問：“那你到底是什么職業(yè)？”
“自由業(yè)啦�！焙西戾卮鸬馈�
“讓我猜猜�！蹦凶铀妓髁艘粫䞍骸！安皇菣壚莆魇┌桑俊�
“拜托！去哪找檳榔西施像我這么有氣質(zhì)？”
“嗯，這倒是�！蹦凶油恻c(diǎn)了點(diǎn)頭。
不多久，他們住的中古公寓就在眼前，她先掏鑰匙開大門�！拔冶容^窮，租最上面的五樓，你呢？”
“比你好一點(diǎn)，我住四樓�！蹦凶涌蜌庾屗咴谇懊妫瑐z人在窄狹的樓梯間前進(jìn)，彼此只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
“我猜得沒錯的話，你也喜歡吃生魚片壽司對吧？”男子站在他租處門口，喊住她。
“算是……滿喜歡啊�！焙西戾蠓匠姓J(rèn)。
“那──要不要進(jìn)來一起享用？”男子提出大膽邀請，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生魚片。
“不、不好吧�！焙西戾Σ坏�?fù)u手。
“不打擾你了，我還是回家煮面就好了�！�
“也是，第一次見面就邀你來我家，這樣好像太不禮貌�！蹦凶硬缓靡馑嫉匦α��！跋麓伟�，等我放假親手做壽司請你吃�！�
“好啊，先謝謝你了�！焙西戾鷵]揮手，繼續(xù)向上爬�！拔一丶伊�，掰掰�！�
“嘿，還沒請教你貴姓大名？”
“我是何小姐。你呢？”
“叫我小楷就行了，我姓鄭，鄭名楷，以后多指教啰�！彼性陂T邊，似乎舍不得關(guān)上門。
“晚安了，小楷�！焙西戾謸]揮手�！昂芨吲d認(rèn)識你啊，好鄰居�！�
“我也是，真高興有你這么漂亮的美女鄰居�！编嵜K于心滿意足地把門關(guān)上。
何黛妃回到屋子里，先幫自己煮了一壺溫暖的熱奶茶，方才跟那個小楷一陣亂哈啦，傍晚發(fā)生慘痛車禍的低落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然而，當(dāng)她坐在電視機(jī)前捧著大面碗吃面時，腦海里仍然揮不去她花了重金采買、又花好多心血加工設(shè)計的新款飾品一下子全毀在車輪下的慘痛景況……
“可惡！有膽你不要躲！”何黛妃忿忿把大碗擲放桌上，發(fā)出好大聲響。
這條帳，我非跟你算清楚不可！
她決定了，明天就來打電話聯(lián)絡(luò)那個莽漢，既然他能買得起名貴以百萬計的機(jī)械表，看起來也像是個社會菁英的人模人樣，最好他就說到做到，一個子兒也不能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