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子!卑⒎技毬暭殮獾氐,瞧了梁覓一眼,突然兩頰飛紅,低下頭去。
“別客氣,應該的。”梁覓和顏悅色。“老丈是外地人嗎?我似乎沒見過你!
“我姓王,半個月前才搬來這里,阿芳是我大哥的孫女,我年紀老了,又沒別的親人,就搬來和阿芳母女同住!
“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老丈很面生!逼婀值氖,乍看陌生,現在又覺得有點眼熟,不過她不太會認人,老人家都鶴發雞皮,也許她是和誰搞混了吧。
“公子會武藝嗎?剛才那幾下真是要得!”老頭子學她剛才出手摔人的模樣,興奮地比手畫腳!拔疫B看都沒來得及看,公子就把這兩人打倒了,厲害,厲害!阿芳,你說是不是?”
“一點家傳武藝罷了,不值一提。”她瞧向阿芳,后者美顏暈紅,見她目光投來,立即垂下眼神。
“阿芳姑娘受了驚嚇,快些回去休息吧。”連眼神都不敢和她相對了,看來是嚇得不輕。“我也回去飯館里……”
“等等,公子!”老人攔住梁覓!肮幽贻p英俊,身手了得,飯館生意也做得有聲有色,老朽一輩子沒見過這樣俊秀的人才,來這里之后,老朽久仰公子大名,今天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了不起!”
“老丈謬贊了!彼贿^幫忙解圍而已,把她夸成這樣,她確點受寵若驚了。
她隨口問:“既然您才來半個月,是聽誰提起我?”
“是我孫女阿芳,她年紀也不小了,我想為她主持婚事,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說是你,我正想找一天登門拜訪公子,沒想到今日遇到,公子還救了我們祖孫,這不正是天賜緣分嗎?老朽想把孫女托付給你!
梁覓愣住,一時還會意不過來!巴懈叮俊
荊木禮走出飯館,遠遠就見梁覓呆若木雞。兩個無賴不是都打倒了嗎?怎么她反而一臉遇上大麻煩的模樣?
他走近,就見那老人滿面熱切激賞,大嗓門直嚷著……
“公子的救命之恩難以報答,就讓老朽的孫女以身相許,嫁給公子吧!”
梁覓第一次嘗到“男人”被逼婚的滋味。一次見義勇為,三天都不得安寧……
王老漢天天到飯館等她,為孫女求親。
“梁公子,不是我自夸,阿芳這孩子個性溫柔、吃苦耐勞,對你又是一片癡心,她還是本城數一數二的標致姑娘,你們倆絕對是天作之合!”
“謝謝老丈和阿芳姑娘的厚愛,但我沒打算娶妻。”
“怎么沒有呢?梁公子這么俊俏,年紀也差不多了,正是成家的時機……啊,難道你嫌我們窮?”
“不,不是!
“這我想好了,我有一筆養老的積蓄,要拿出來給阿芳作嫁妝……”
“不,老丈,我不是嫌你們窮,而是……我身子不好,不能給阿芳幸福,不然這樣吧,我弟弟身強體壯,年紀跟阿芳也比較接近,阿芳嫁給他,一定美滿快樂!彼竺撋恚氲秸l就拿出來搪塞了。
一旁的荊木禮皺眉,頓時有禍從天降之感。
“不不不,阿芳只鐘情于你。∷龑ξ艺f,這一生除了你,她誰也不想嫁,就算給你做小,她也愿意,否則她寧可留在家中,侍奉她娘親和我這老頭子,這等于糟蹋青春啊,我聽了好心疼……”
“嫁給我這種病鬼,才真的是糟蹋。”她苦笑。
“不不不,我瞧公子你深具福相,就算有小病小恙,也會平安無事。唉,我那過世的兄弟家境貧苦,留下這么個漂亮孫女,要是哪一天我走了,她又被無賴欺負,沒個夫婿保護她,我就是死也不安心!”
“老丈快別這么說,您會長命百歲……”好想逃,逃不掉啊……
“梁公子,你也只有一個親人,應該能體會我這種心情吧?我是有點強人所難,但咱們阿芳確實不差,公子娶了她一定不會后悔!”
老人家說得快聲淚俱下,她也是……真是一千、一萬個后悔啊,那天實在不該出手救人……
她應該把靠窗坐的荊木禮踢出去,讓他去救,自己則有多遠逃多遠才對!
又是一個瑟冷的秋天午后,“常香館”里只坐了幾桌客人。
一道黃衫人影從常香館后門溜入,先是左右張望,沒瞧見連日來糾纏的老人,便躡手躡腳走上樓梯,走一步眼觀四面,再一步耳聽八方,鬼鬼祟祟地摸上樓頂,正竊喜無人發現,冷不防,一道低沉嗓音在背后響起……
“梁公子,你是嫌棄我家阿芳嗎?否則為何要躲著老朽?”
這一聲把梁覓嚇得魂飛魄散,險些滾下樓,她猛然轉身,瞪著背后抿唇忍笑的男人。
“你這逆徒!你想嚇死為師嗎?”她撫著胸口,被嚇得心怦怦跳!
“我不過說了一句話,你何必這么害怕?”劑木札聳肩,眼中閃著戲譫,這可報了她假裝昏倒的仇了。
“誰說我怕?”她逞強。
“你不怕?那為何說我嚇到你?”
“你突然出聲,我當然會嚇一跳……”
“啊,王老伯,你又來找我哥啦?”他忽然對她背后揚聲開口。
她一個箭步竄入旁邊房間,房中無處可藏,唯一一扇窗正對著街道……跳窗逃走吧!
她奔到窗邊,背后卻傳來一串耳熟的低笑聲。
她剛推開窗戶,還維持著逃命的姿勢,半回過頭往后瞧,哪有王老伯蹤影?只有她的不肖弟子朗笑著。好久沒見他笑得這么開心了,笑意柔化了他嚴肅的面容,更顯得英俊年輕。
好哇,連整她兩次?她羞惱,恫嚇道:“你竟敢嚇唬師父?為師要將你逐出師門!”
“隨便,被逐出師門后,我就更沒理由喊你師父了,你自己考慮清楚!彼朴频溃此龤鈵赖啬盟麤]轍,兩腮染上薄紅,平添幾分嫵媚,他看得失神……一眨眼,卻見她臉色轉灰白,小手揪住胸口,身子搖搖欲墜。
他大驚,餃上前扶她坐下。她雙唇已失去血色,他火速倒了一杯茶,連一枚藥丸一起遞給她!翱斐韵氯!”
她渾身顫抖,服了藥,一口一口把熱茶飲下,瓜子臉才恢復了一點血色,可依舊蒼白。
見他臉色如見鬼魅,她低聲道:“你別用那種眼神瞧我,好像我死了似的,又不是第一次發病了。”
“別說那個字!彼煤蠡,真不該捉弄她,怎么忘了她不能太激動?
“好,我不說,你也收起那種眼神,別胡思亂想,我昨晚沒睡好,有點不舒服,早就猜今天會發作一回,不是因為被你嚇到。”胸口仍刺痛著,她以淺笑掩飾。
“你在看帳本嗎?拿來給我瞧瞧!倍䴓谴蟀胧怯貌偷淖酪巫,隔出這小房間放帳本,平日她都會來這里看帳。
他仔細確認她臉色緩和了,又倒杯熟茶給她,才把帳本拿來。
“這兩天你被那位王老伯纏著,我想核對支出收入還難不倒我,就拿來做了一些!
她翻看帳本!白龅貌诲e啊,你不擅長計算,慢慢來也是做得來的。”她嘆口氣,愁眉苦臉!拔姨氐氐鹊较挛绮胚^來,就是想躲他,總算躲過了。他今天沒來嗎?”
“早上來過,沒等到你就走了!笨此櫭,縮著纖肩,他伸手替她按摩。
她多病痛,他很早就學會一些簡單的推拿,掌心下的雙肩好瘦,他放輕力道,一股淡淡的憐惜油然而生。
“他還來?真不死心。”她一臉苦相!拔疫@輩子沒怕過什么,但他真的讓我怕了,他要是再來,我就再也不下山了。”
“說不定他打聽到你住哪兒,就在山上等你,你還是逃不了!
“唉,我這副病體,他到底看上我什么?你幫我想個辦法,讓他不要再來了……啊,不如,你替我去娶他孫女……”肩上舒適的力道戛然而止,她轉頭,看他冷漠地收回手。
“你自己惹來的事,自己想辦法!
他生氣了?為什么?她茫然!澳悴幌矚g阿芳嗎?她挺美的啊。”
“她美不美,與我無關!闭嫦胗昧u她,逼問她的真心話,她是裝傻吧?所有人都看出他對她的感情,為何唯獨她不懂?
她如此聰明,怎么可能不懂?她其實都知道吧?為何要佯裝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萬一,她是當真不明白呢?也許是她情竇未開,仍不識情;萬一她懂,但她對他無情,所以不愿說破……他心頭一緊,失了逼問的勇氣。
“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生氣,你不喜歡阿芳,就別娶吧!彼崧暤,難得這么低聲下氣,倒像她是弟子了。“我還是不懂,為什么阿芳會喜歡我?”她托腮苦思。
“不只是阿芳,玉兒也喜歡你。”
“玉兒?”她失聲驚呼,差點滑掉手中茶杯。那個常跟著她打轉、她視之如妹的小姑娘?
他忍耐地看她一眼!斑有很多姑娘,都對你有好感,你以為那天媒婆說有很多姑娘愛慕你,只是客套話嗎?”
“不是嗎?我是女子,怎會有女人喜歡我……”
他萬般忍耐地再看她一眼。“你扮成男人,她們都當你是男的!被蛟S,他是高估她了,她沒他以為的冰雪聰明,甚至還……很鈍、很笨。
“可是,我是女人!”內心始終當自己是女子,即使面對各家姐妹,并未想到自己和她們有何不同,姑娘們對她都很親切,她也以為是理所當然,從沒想過會招惹情愛。
她呆了許久,嘆道:“好吧,就算她們當我是男人,我有什么值得喜愛?既不富有,還住在偏僻的山中木屋,又病怏怏的……”百思不解啊。
“你隨和親切,相貌又俊美,是很吸引人的!
她微微癟嘴,搖搖頭,顯然不信他的說法。
那微翹的粉唇似花辦,他手指微顫,幾乎難以克制碰觸的欲望……
他掩飾地別開視線!澳愦┠醒b,當然會吸引女子,要不然你換回女裝,就沒事了!彼哪醒b已如此俊美誘人,若換回女裝,無法想像是何等絕色?
“我穿慣男裝了!彼龘u頭!胺凑以侔缒腥艘矝]多久了!
他一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她始終相信大夫告訴她的三十大限,但他不信。
“三十歲并非絕對,那些大夫也許只是想強調你體質虛弱!
“好幾位大夫都這么說,錯不了的。”自己的身子,她最清楚,她體力越來越差,想自欺也沒辦法。
“大夫又不是閻羅王,哪能確知人的壽算?你一定會長命百歲,還是可以嫁人生子,擁有你的人生……”看她一臉無動于衷,他加重語氣!澳憬^不會只活到三十!”
他這股信心是打哪兒來的?她搖頭失笑!耙苍S會比三十多個幾年吧,但早晚都會……多幾年又如何?”她走到窗邊,眺望景色,眸光幽遠。
“我早就死過一回了……那時,我娘拖了一個月,我自己也只剩一口氣,拚命照顧她,她走了之后,我幾乎每天醒來就嘔血,自覺也活不了多久,哪知還是活下來。但是,好像部分的我已經死了,我對活著并沒眷戀,只是死不了罷了!彼扑谎,他目不轉楮地望著她,她淡笑!拔胰ふ夷悖m然說是爹的遺愿,也是給自己找事做,否則我每天早晨睜開眼,總是對著天發愣;蛟S我早該出家,我是真的這么想過,只是后來有你需要照顧,才暫時擱下這念頭。沒想到,漸漸舍不得你了。我想……我是有點喜歡你的。”
不是多深濃的感情,但就是有了眷戀,舍不下、走不開了。她低語:“我不是木頭石塊,終究是有感情的,并非我自己以為的無情……”
他心跳激狂,她終于開竅了嗎?
“但這感覺也是很淡,我想,我這冷淡消沉的性子是不會變了,誰要是喜歡了我,只能算他倒霉,這一生,我是注定獨身了……”說得灑脫,但對上他由喜轉錯愕的眼神時,她胸口一梗,微微發疼。
他之于她,畢竟是特別的,她幾乎了無牽掛,偏偏就是牽掛著他。他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曾以為他是出于報答之心、出于親人之情,如今她遲鈍地意識到,他看她的眼神與眾不同。
她心跳不穩,胸口愈痛。假如不曾挨那一掌,她會是個健康活潑的姑娘,無憂無愁地成長,遇見了他,她會傾心相愛吧……但現下,她對他的感情,除了淡淡歉疚,也無法回應,因為她心如死灰,連求生意念都缺乏,遑論癡狂的情愛。
她狠下心,當作沒有察覺他心意,微笑問:“你傻了嗎?怎么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