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墻上的時鐘,上頭指著十二點十分,換句話說,他不知不覺又睡了兩個小時。
屋里仍是一片沉靜,沒有任何聲音。他看向兩個小時前鎖著的那道房門,猜測它在過去兩個小時中是否曾經(jīng)打開過?
他的頭已經(jīng)不痛了,人也睡飽了,接下來他是否可以離開了呢?或者,他該待到屋主出現(xiàn),向?qū)Ψ秸f聲謝謝之后再離開?
問題是,誰知道屋主何時會出現(xiàn)?
也許他可以留張道謝的紙條,頂多在上頭加上姓名與電話,方便對方如果想向他索求報酬的話,隨時隨地都可以連絡(luò)上他。
這是個好辦法。但不知為何,他卻有股莫名的欲望,想知道這屋主會不會是照片中那四個女人中的其中一個?
也許——他還是等一下好了。
從沙發(fā)上坐起來,他正想起身走去找本書來看時,卻突然聽見「喀」的一聲,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那道反鎖的房門被打了開來,從房間里走出一位打著哈欠,睡眼惺忪,走路還會去撞到墻壁的女孩。
說她是個女孩,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她看起來就是這么的年輕,身上套著一件長版T恤,及肩長發(fā),齊平眉上的劉海,妹妹頭的模樣讓她看起來就像個國、高中生。
而且重點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偷窺過他心里的期盼,眼前這個女生竟就是照片中那個長得最普通,卻莫名吸引住他所有目光的女生。
他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等著看她什么時候會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只見她在撞到墻壁后,糊里胡涂的伸手摸了摸撞到的額頭,然后繼續(xù)往她的目標前進,感覺尚未完全清醒。
她在廁所里待了一會兒,然后目不斜視的走出來倒水喝。
拿起杯子,將冷水壺里的白開水倒進杯子里,然后舉杯到嘴邊,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口。
她的視線隨杯子角度的抬高而揚起,終于從杯緣上方看見他,她先是定住目光,然后雙眼慢慢地圓瞠了起來,接著「噗」的一聲,瞬間把嘴巴里的水全噴了出來。
她呆若木雞的瞪著他,一副被嚇呆的模樣,而他卻只覺得想笑,好想笑。
她該不會笨到忘了家里有位客人吧?
岳姍真的忘了這件事,所以乍見客廳沙發(fā)上坐了一個男人,她真的嚇了好大一跳,不過也迅速地回想起昨晚的一切。
她深吸一口氣,安撫心里的驚嚇后,開口說話——
「你……」嗯,她該說什么呢?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妳是誰?」
那男人倏然開口問她,聲音有些冷淡,但是帶點低沉沙啞的嗓音真是好聽。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我才把你帶回來。」她老實回答。
「我記得我已經(jīng)上了出租車!
「那是我打電話到車行叫來的出租車,司機下車幫我扶個喝醉的朋友上車,回頭時你已經(jīng)坐在車上了,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本來司機要把你送到警察局去的,但是因為他家里臨時出了些事,急著要趕回家去,就放你和我一起下車。我不能把你丟在路邊,只好把你帶回來。」她簡單交代昨晚發(fā)生的事。
「妳是誰?」
「我叫岳姍。岳飛的岳,姍姍來遲的姍!
「妳認識我?」
岳姍立刻搖頭。
「所以,妳有隨便撿陌生人回家的習(xí)慣?」
「。俊顾躲兜乜粗。
「妳不認識我,卻把我?guī)Щ貖吋。」他指明?br />
「因為我不能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你丟在馬路邊呀,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顾揪o眉頭,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
「妳并不認識我!
岳姍茫然的看著他,不懂他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認不認識,和把人丟在路邊會讓她良心不安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嗎?她很笨,真的想不出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
裴名競?cè)粲兴嫉目粗荒樝氩煌傅谋砬椋靡粫䞍,才再度開口——
「妳要我怎么感謝妳昨晚的收留?」他說。
「啊?什么?」她呆了一下,驀然回神,然后立刻把頭搖得像個波浪鼓一樣。「不用了、不用了!顾杆俚恼f。
不知道為什么,裴名競早有預(yù)感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確定不用?」他看著她。
岳姍用力的點頭。
「那我要走了。」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宣布。
「好。」她再度點頭,伸出手來朝他揮手。
裴名競走向大門,伸手開門時,回過頭一看,只見她在對他揮手再見,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妳很笨。」他不由自主的脫口,留下這么一句之后,才走出大門離去。
岳姍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半晌,懷疑剛剛她是不是聽到一句很奇怪的話?奇怪的不是那句話本身,而是那句話怎么會在這個情況下出現(xiàn),而且還是從那個男人的嘴巴里說出來?
妳很笨。
她沒有聽錯吧?這是對恩人該說的話嗎?她收留了他一晚,沒讓他露宿街頭被人洗劫一空耶,結(jié)果他沒說聲「謝謝妳」就算了,竟然還對她說——妳很笨。
可惡!怎么會這樣啦?早知道他是個忘恩負義又缺乏口德的家伙,她昨晚就該把他丟在路邊,任他自生自滅了啦,可惡。
岳姍憤憤不平了一會兒,才猛然驚醒想到,她干么站在這里生悶氣呀?她應(yīng)該要追出去,把那個忘恩負義的無禮家伙罵一頓才對。
他憑什么說她笨呀?即使她真的很笨,也不關(guān)他的事呀!
想罷,她氣沖沖的往大門走去,「霍」地一聲,用力的拉開大門,門外已空無一人,只見電梯顯示板上的數(shù)字從八、七、六、五不斷地往下降。
他走掉了,來不及了,而她甚至連他姓啥名啥都不知道,想扎個稻草人來作法都不行。
可惡,氣死人了,她怎么會這么笨啦。
豬是怎么死的?答案是笨死的啦,可惡!
岳姍不喜歡八卦,在公司上班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才能準時下班,增進自己的工作效率,而不必把工作帶回家做。所以相對的,對于公司里的八卦或人事變動之類的事,她總是后知后覺,甚至是不知不覺。
星期一一早,她一如往常般搭公交車上班,卻在途中遇到了因車禍而引起的大塞車,整整遲到了半小時。
「對不起,借過一下、借過一下!
好不容易擠下充滿火氣的公交車,岳姍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向公司所在的商業(yè)大樓,一邊祈禱希望經(jīng)理也被塞在車陣中,比她還要晚到,否則她就死定了。
雖然車禍導(dǎo)致的塞車是個不可抗拒的意外,但是經(jīng)理心情不好的時候根本就不管這些,更糟糕的是,最近的經(jīng)理就像吃了炸藥似的,任何小事都能將他引爆。
她死定了啦,如果經(jīng)理已經(jīng)到公司的話,她待會兒一定會被罵得很慘很慘。所以拜托,希望經(jīng)理今天遲到,最好還能比她晚到。拜托、拜托!付。」電梯到達公司樓層,她躡手躡腳的走出電梯,小心翼翼地眼看四方,耳聽八方的匍匐前進,終于在還沒被經(jīng)理抓到前成功達陣,坐上自己的座位。
「曉美,經(jīng)理呢?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今天遲到?」岳姍小聲地問隔壁桌和她感情還不錯的同事。
「妳指的是哪個經(jīng)理?」林曉美反問。
她一愣,不解曉美怎么這樣問她?
「我指的當(dāng)然是我們的經(jīng)理呀!顾卮鸬美硭(dāng)然。
「妳指的應(yīng)該是我們以前的那個陳經(jīng)理吧?」曉美說。
「以前的?」她眨了眨眼,一臉茫然,搞不懂曉美為什么要加上「以前的」這三個字。
「看樣子,妳不知道我們經(jīng)理從今天開始換人做吧?」曉美無奈的看著她。
「換人做?」岳姍瞬間驚愕得瞠大雙眼。
「妳果然不知道!顾龂@口氣,搖了搖頭。「難道妳都沒發(fā)現(xiàn)最近經(jīng)理心情超不爽,見人就吠嗎?」
「我有發(fā)現(xiàn)。」岳姍迅速的點了點頭。「難道這就是原因?他被降職等了?」
「降職等倒是沒有,不過從總公司被調(diào)到桃園工廠!箷悦勒f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曾經(jīng)到桃園工廠支持過,那里的環(huán)境可比不上總公司這么干凈、舒適又方便,走到哪里都有冷氣吹。想象體重過百,早習(xí)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陳經(jīng)理被調(diào)到那里工作的情景,她就覺得好笑。
「難怪經(jīng)理最近這一個月心情會這么差!乖缞櫥腥淮笪。
「這件事大家早就知道了,就妳一個人在狀況外,這會竟然還問我經(jīng)理人呢?」曉美翻了個白眼。
她不好意思的問:「那陳經(jīng)理被調(diào)走了,誰來當(dāng)我們部門的經(jīng)理?副理嗎?」
曉美露出一臉怎么可能的表情,將身體微微地靠向她,小聲的說:「那兩個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上層怎么可能會做這種傻事?」
「那!」
「聽說是個名叫Jeff的空降部隊,從美國挖角回來的!
「外國人?」岳姍嚇得瞠大雙眼。她的英文很爛耶,如果上司是個外國人的話,她該怎么辦?
「妳別聽到英文名字,從美國回來的,就當(dāng)人家是外國人好嗎?」看她一臉驚慌的表情,就知道她腦袋里在想些什么,曉美再度翻了一個大白眼。
「不是嗎?」岳姍眼中燃起希望。不是最好,因為她的英文真的很爛。
「不知道,因為他到現(xiàn)在都還沒出現(xiàn)。」曉美聳肩。
聞言,岳姍遏制不住的輕嘆一聲。
總之一句話,這根本就不是她能控制或改變的,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到著等」,并祈禱新任上司不是個急驚風(fēng),否則她這個反應(yīng)慢半拍的慢郎中就死定了。
老天保佑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