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許仲言的出言侮辱,竟讓沐紫鴛淚流不停,雖然是偽裝,但她流淚的模樣天生帶著一股媚態(tài),就是有辦法博得人心生憐惜。
他悄悄握緊了拳,感覺體內(nèi)有一股火苗在竄燒。「仲言兄,世人皆知外貌乃上天所賜,強(qiáng)求不得。如今,你以容顏美丑一事大加撻伐紫鴛,這才更丟臉吧?」
「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乖S仲言氣呼呼地吼道!杆慌,你明白嗎?她的出身配不上我們讀書人高貴的身分。我們是天子門生,理應(yīng)有自己的尊嚴(yán),威武不屈、貧賤不移,更不能為美色所惑,做出敗壞德行的事。」
「我不認(rèn)為皇上有資格干涉我娶什么樣的妻子。」商子任撇唇。
一直躲在他懷里假哭的沐紫鴛眼睛一亮。原來他也會冷笑,不全然是只沒脾氣的蠢貓,必要時,他也是有爪子的。
她快樂地彎起了唇角,對著他的胸膛露出一抹欣賞的笑。她的相公正在為她奮戰(zhàn),攻擊的力道雖不夠強(qiáng)大,但沒關(guān)系,他不足的部分她自會補(bǔ)足。
「商子任,你……」許仲言才想再罵,一陣細(xì)細(xì)的拉扯打斷他到口的怒吼;他轉(zhuǎn)身,迎向一名溫柔的女子,她有一雙怯懦的小鹿眼、言行拘謹(jǐn)而守禮,看得出來受過很嚴(yán)格的閨訓(xùn)。「你干什么?」
「相公,」原來那溫柔的女人竟是許仲言之妻。「這兒是大街,人來人往的,吵架不好看。」
「要丟臉也是他丟臉,我是在勸他遠(yuǎn)離罪惡!乖S仲言吼。
許夫人瑟縮了下!缚墒呛枚嗳嗽诳。」
「那是因為他們沒看過一個如商子任這般喪德敗行的讀書人!
「不是那樣的,我……」
許仲言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拉扯。「你們女人家懂什么,男人說話,女人不許插嘴!
「是這樣的嗎?」商子任冷冷一笑!钢傺孕郑愫尾惶ь^看看四周?看是你娘子對,還是你對?」
「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許仲言才抬眼,便接收到數(shù)十雙不滿的眼神,齊朝他射了過來。
這是怎么一回事?他暗驚,四下望了望,才發(fā)現(xiàn)眾人的憤怒全是針對他來的?伤譀]錯,他們瞪他做什么?他說的全是……「噢!」他知道是什么事情在扭曲是非了——女人的眼淚。
對面,沐紫鴛的泣聲斷斷續(xù)續(xù),似是極力壓抑,卻因悲傷過度而控制不住地讓它流瀉而出。
她的哀凄扭曲了眾人的理智,引起一股公憤,朝他而來;再加上……見鬼的,連他娘子的眼睛都濕漉漉的像隨時會滴出水來,而這也歸罪在他身上。
「一個大男人,這樣當(dāng)街欺負(fù)女人,到底要不要臉?」
「真是丟人現(xiàn)眼,還說是什么讀書人咧!」
耳語四起,轟得許仲言俊臉脹紅!干套尤,明天我會把這件事報告大人,你最好早做準(zhǔn)備。」不管他骨頭再硬,也明白眾怒難犯的道理,因此趕緊捉了妻子,逃命去也。
「對不起,相公,都是我害了你……」沐紫鴛發(fā)出最后一聲悲嗚,轉(zhuǎn)身跑了開去。
「紫鴛!」商子任本想捉住她的,但想了想,許仲言也太過分了,是該受點兒教訓(xùn),便由著她去了。
「這回大概不是一塊石頭就可以解決的吧!上天佑他,明日還有力氣爬進(jìn)府衙向知府大人告狀!剐睦锵胫λσ滦,才發(fā)現(xiàn)沐紫鴛把他一身衣衫都給哭濕了,但幸好她一向只流淚,不流鼻涕,因為「涕泗縱橫」就不美了。
所以,他也不急著回房換衣服,反正單純的眼淚讓風(fēng)吹一吹就干了,于是他就站在大街上靜靜地等著他那逍遙遠(yuǎn)去的娘子倦鳥歸巢。
商子任很訝異,許夫人居然會來客棧拜訪他們;他看得出來她是個真正嬌弱纖細(xì)的女子,不若沐紫鴛,柔弱只在外表、內(nèi)心卻比巖石還堅強(qiáng)。
「對不起,我是代相公來賠禮的。」許夫人奉上一份小禮。「昨日是我們不對,還請賢伉儷大人大量,不予計較!
沐紫鴛本來是很氣許仲言的,但一來,她昨日已報復(fù)了許仲言、出了口怨氣,二來許夫人很有禮貌,因此她也樂得展現(xiàn)風(fēng)度,伸手接過禮物,請許夫人人坐。
「其實許大哥并沒說錯,我出身確實不好。」幽幽一聲低嘆后,她雙眸浮上一層蒙蒙水霧!傅迷谙喙唤橐,我也就釋懷了!
「是嗎?」許夫人喃言,神態(tài)似是無限羨慕!缚刹还苋绾危疫是該對兩位說聲抱歉。」
「過去的事就算了!股套尤尾辉谝獾?fù)]揮手。「仲言兄呢?上府衙了嗎?」
「咳!」沐紫鴛突然嗆咳一聲,如花玉容這著一抹狼狽的慘白。
「怎么這么不小心?」商子任忙著為她拍背順氣。
她又咳了一陣。怎么說得出口,短時間,一個月吧!許仲言是沒法兒上府衙的,因為他得躺在床上養(yǎng)傷。
「我們昨日離開后,便遇賊人偷襲,相公身受重傷,目前正在家里養(yǎng)傷!惯@也是許夫人得以順利出門的原因,否則,許仲言才不會允許妻子與強(qiáng)盜女來往。
「仲言兄沒事吧?」商子任若有所思地望了沐紫鴛一眼。
她正低垂螓首,也羞也慚地玩弄著衣上的絲帶。
「身子倒還好!乖S夫人輕嘆了一聲!钢皇撬苌鷼猓恢苯腥轮劫\人,告他一個襲官之罪、判他終身監(jiān)禁!
那也得捉得到人再說啊!沐紫鴛垂眸,掩住一絲不屑。反正許仲言是個光長一張嘴的無能書生,跳跳腳可以,要捉她?重新投一次胎看有沒有可能吧!
「也許我該找個時間去探望一下仲言兄。」畢竟是他的妻子打傷人,商子任自覺有責(zé)任善后。
許夫人給了他哀傷的一瞥!肝遗戮退闵坦尤チ,相公也不會高興!
「仲言兄脾氣是不好,但還不至于不講理,只要好好跟他說,我相信他會懂的!
「倘若相公仍繼續(xù)逼商公子休妻呢?」
沐紫鴛整個人緊張地坐直了身子。
商子任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溉绻野l(fā)誓,終身只有你一妻,無論禍福、緊隨相依;你會不會安心點兒?」
她沒說話,羞得整張臉都紅了。
許夫人好生羨慕地望著他們!纲t伉儷感情真好。商公子請放心,我會盡量規(guī)勸相公,別為難你們!贡M管希望不大,為了他們,她仍想試試。
「多謝許夫人,但請別為了我夫妻的事,傷了你與仲言兄的和氣!股套尤涡Φ馈
許夫人一愣。「你……」他怎么知道因為昨日之事,她被許仲言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她一個婦道人家,竟敢在夫君與人談話時,多嘴多舌,罰她抄寫一百遍的女戒。
商子任體貼地笑著,許夫人一時難堪地紅了眼眶。
沐紫鴛頓感無措,她是很喜歡拿眼淚當(dāng)武器,但她可沒興趣親自對付它。
「許夫人,就快中午了,你要不要留下來與我們一起用膳?」
「啊!」許夫人緊張地站了起來!付嘀x商夫人好意,但我得回家伺候相公了!拐f著,她匆匆忙忙地告了辭。
沐紫鴛看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解地問。「她怎么了?跑得這么急,好像后頭有鬼在追!」
「還不是為了你,你那騙死人不償命的眼淚激得她昨日破例反抗夫婿,為你講了一句話,卻遭仲言兄狠狠責(zé)罰了一頓;所以她今日才會特意出門,一為透氣、二來,她擔(dān)心你。結(jié)果又遇到我一言說中她的心事,她才會逃的!股套尤魏眯Φ叵胫,其實許夫人想太多了,他會說那番話本意是想安慰她,不意卻反而嚇壞了她。但幸好她沒發(fā)現(xiàn)紫鴛的真面目,否則非嚇?biāo)啦豢伞?br />
「子任,你怎么不說話?」她撒嬌地推著他。
「我在想,許夫人大概是急著回去照顧仲言兄吧!」看她一點兒都沒有反省的樣子,他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弱點。「或許仲言兄傷勢真的很重。」
「死不了的!」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你怎么知道?你又沒親眼看過。」
「我當(dāng)然……」差點就泄底,她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改阆肼铮≡S夫人還有心情來探望我們,就表示她相公沒生命危險嘍!否則她哭都來不及了,哪還有閑暇往外跑。」
「說得也是。」算她轉(zhuǎn)得快,這回就放過她吧!
「不過我覺得許夫人很可憐!顾櫚櫛亲印
「怎么說?」
「她相公一看就知是個不懂體貼的人,只會恃強(qiáng)凌人,這樣許夫人還不可憐?」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你別管那么多!」像他,娶了個里外差別有如云泥的女人,每日每夜都在聽她的謊言,他不也很可憐?偏他卻樂在其中。
「好嘛!」她嘟了嘟嘴!改俏覀兘酉聛硪ツ睦铮俊挂侠г跅P鎮(zhèn)里,她可受不了。
「紫鴛,你真愿意跟著我?做一個縣丞夫人,沒有地位、沒有財富,什么也沒有!
她沒有說話,不是在意金錢地位,只是要她終身困居一地,很悶的。「子任,你一定要做官嗎?」
「也不一定。」
「那我們四處走走,好不好?」她祈求的目光望著他。
他點點頭,知道她還未能忘情闖蕩江湖的夢想;對于武林,他并不了解,但為了她,他或許可以施點兒小小計謀,助她成就一番小小功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