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下班了,想到等待她的滿桌子好菜,她困難地咽了咽口水,開始坐立不安。
不得不承認(rèn),自從雷佑楠住進(jìn)她家后,她的生活規(guī)律多了,每天都在香氣中醒過來,晚上也不像以往那般以微波食物打發(fā),一個多星期下來,她都重了兩磅。
他也不像第一晚半夜爬上她的床,而是乖乖地以沙發(fā)為床。盡管已特地?fù)Q了一張能容納他高大身軀的沙發(fā),然而每當(dāng)她半夜偶爾因口渴醒來去倒水,看到他蜷縮在沙發(fā)上的模樣,胸口都會隱隱滑過不忍。
對此,她刻意視而不見,不然她又能做什么?難道叫他上她的床嗎?給他換沙發(fā)已是她最大的讓步,她甚至特地翹班與他一塊兒購買,還想她怎樣?
因為他的入侵,她總在夜半反省自己的不中用,明明想趕他離去,卻在轉(zhuǎn)眼間接納了他的存在,此刻甚至產(chǎn)生了這種想快點回家的念頭,這樣能教她不驚訝嗎?
她是很感激他讓自己發(fā)泄壓抑的情緒,一直以來她都太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才會一再壓制思緒,結(jié)果獨自買醉,并且被他纏上了。
仍然搞不清楚他為何賴定自己,可她卻逐漸接納有他在的生活。
例如,她變得期待每頓早餐及晚飯,不知怎地,他竟然如此快速地摸清她的喜好,令她想挑剔也不容易,F(xiàn)在每到午膳時間,就算她前去再高級的餐廳,都覺得那里的膳食乏善可陳,害她險些開口要他為自己做便當(dāng)。
還有,那盡管不明顯、卻有一點點不同的家居擺設(shè),在在顯示家里多了個人,而且是個男人,跟她配對的牙刷,多出來的毛巾、刮胡刀、男性衣物……面對這些轉(zhuǎn)變,她想不透自己何以接受得了。
她應(yīng)該喜歡獨處才對吧?她討厭私人空間遭到入侵,但又輕易地接受了他的出現(xiàn),她不敢深思當(dāng)中的因由,怕得出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另一個令她不解的疑問是……他哪來的錢?
她是有給他生活費,可是以他所做飯菜的豪華程度,大概早就花光了吧?還有其他專屬于他的東西,是怎樣變出來的?
而且,她并沒有遺漏每次給他錢時,他眼眸中一閃而逝的怒惱。
為什么?難道……他不希罕嗎?雖說最后他都收下了,可是他當(dāng)時的表情是那么的不情愿。
他……隱瞞了什么嗎?
“齊總……?”其中一名下屬不確定地詢問。
“咦?”她抬眸,數(shù)秒后才想起正在商討新一波的縮減成本計劃!斑@個……我需要一點時間去研究,所以……今天到此為止吧!”
她合上活頁夾,示意他們退出辦公室。
當(dāng)門扉合上的剎那間,她重重吐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氣悶極了,既對自己生氣,也因為雷佑楠而動怒。
她竟為了一頓飯而出了神,甚至心急地打發(fā)了下屬。
靠著椅背,指尖輕揉眉心,忽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轉(zhuǎn)變,令她詫異不已,同時也為雷佑楠的影響力感到心慌意亂。
他……不過是個靠皮相生活的男人,就算他很會耍嘴皮子,常常逗她開心,可是她都有自信不為所動,而事實上,她也少有因為他的話而展露微笑,但為什么她此時有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不是有違她的本意嗎?她竟然越來越習(xí)慣他的陪伴?
特別是,每當(dāng)她回家發(fā)現(xiàn)有人等著自己歸來,胸坎都會滑過一抹暖流。
她喜歡獨處,所以從不容許男朋友前來,但雷佑楠卻宛如在無人之境般自由進(jìn)出。
時到如今,還以什么威脅為由,未免太過自欺了!
瞄一眼手表,她關(guān)掉電腦,拿過手袋便快速離開辦公室。
身上系著一件連身圍裙,將完美的身軀包覆著,圍裙上是不知名的卡通圖案,卻無損男子氣概,反而柔和了陽剛,增添了絲絲溫柔。
利落地將蔬菜切開、放于盤子內(nèi),調(diào)好醬汁后,將之倒于新鮮的蔬菜上,色彩鮮艷得引人食指大動。
此時,烤箱的定時器響起,他隨即旋身拉開烤箱,檢視里頭香噴噴的香草羊排。
悅耳的鈴聲打斷了雷佑楠接下來的動作,他退出了廚房,拿過放在茶幾上的手機(jī),看也不看一眼便按下接聽鍵。
“喂?”將手機(jī)夾于臉頰與肩膀之間,他折返廚房。
“三少爺,謝天謝地,你終于接聽了!笔謾C(jī)另一端是一道憂心如焚的嗓音,因為他的接聽而流露喜悅。
頃刻間,好看的兩眉連成了一線,雷佑楠心中低啐一聲,拿下手機(jī),看清熒幕顯示的名稱,就在他想中斷對話時,正好聽見對方提高的聲線——
“三少爺……你有在聽嗎?”
“有,我不是聾子,犯不著大吼大叫!彼麊问謱⑾悴菅蚺艛[放于盤子中,同時將配菜放于旁邊!罢椅矣惺裁词拢俊
“有什么事?”對方本來壓低了的嗓音又一次提高了。“少爺,老夫人擔(dān)心極了,還有大少爺很緊張你的安全……”
“他以為我遭綁架?”雷佑楠輕哼,反問:“他也知道自己得罪了很多人嗎?”
只要想起他那位死腦筋的兄長,他便一肚子氣,要不是他及時發(fā)現(xiàn)其打算,大概早就被趕鴨子上架,連反抗的機(jī)會也沒有,遑論是遇見齊柏恩。
“三少爺……”對方嘆氣!按笊贍斦娴暮軗(dān)心你,有什么不滿,也不能半聲不吭地離家嘛!”
“我是離家出走,我這是……總之我另有目的,不用擔(dān)心!痹僖淮螉A住手機(jī),他邊說邊打開紅酒瓶。
“三少爺……”
“總之,你別告訴任何人找到我就行了!彼爸挥浀脤⒓胰说碾娫捔腥刖芙^接聽群組,渾然忘了要將自小照顧他的管家也納入其中,否則怎可能會被逮?
“可是……老夫人真的很擔(dān)心你。”老管家嘆氣,拿他無可奈何。
“那么……”他沉吟,也不希望平常對他疼愛有加的奶奶憂心!拔視孕新(lián)絡(luò)她的。”這是折衷方法。
“可是……”老管家拿他沒辦法。
“沒有可是!彼麤Q絕地說,同時倒了一點點紅酒,試喝了一口!拔乙獟炝恕!
嗯……不錯。
“等一下!”老管家猛地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么……跟康家的婚約……”
“那是大哥他不要,硬塞給我,要娶的話,就讓他自己去娶!”雷佑楠啐道。反正對方的目標(biāo)從來不是他,他有沒有回去,根本就沒有人在意。
終于打發(fā)了管家,正好齊柏恩回來了。
“唔,你跟誰通電話?”她已經(jīng)習(xí)慣回來便看向廚房,見到正盯著手機(jī)的他,不禁詢問。
“哦,你緊張我跟別人聊天?”他步出廚房,隨便將手機(jī)放置于茶幾上,笑咪咪地反問。
“好奇不行嗎?”他怎么一臉賊笑?她的語氣又不是他預(yù)想中的酸溜溜,她真的是好奇而已。
不過……真的僅僅如此嗎?想到他用一貫摻雜和煦笑意的沉嗓跟別人說話,間或夾雜調(diào)笑、撒嬌……不知怎地,胸口迅速揪成一團(tuán),引發(fā)難以漠視的疼痛。
“是嗎?”他半垂眼簾,頭顱微微向下,裝出一副落寞的神情,實際上卻暗笑在心底。
不著痕跡地偷瞄她的表情,看來她比想象中更在乎他,只是她還沒有這樣的自覺。
她太習(xí)慣處于發(fā)號司令的位置,承受太久別人給予她的重?fù)?dān)、責(zé)任,在年月的洗練下,她用來保護(hù)自己的盔甲不斷地增厚,既是用來上陣殺敵,也是用以消滅寂寞,為了不被別人窺見她的真實情緒,她只好化身成為鋼鐵,滅去了最后一絲的情感。
然而,在他看來,她卻是世界上最精致的琉璃,剝開了那層層厚重的包裝,便會發(fā)現(xiàn)一顆剔透的玻璃心,脆弱易碎,卻又散發(fā)柔美的光芒,異常美麗,令人愛不釋手。
他不在乎她在外邊有多英勇,多么擅于指揮下達(dá)命令,他在意的是她在自己面前會否流露那一絲絲女人獨有的溫柔與羞怯。
她的美艷,只屬于他一人,絕不容許別人有分毫的覬覦。
眼見他失落的表情,冷硬的心腸已數(shù)不清第幾次軟下來,她口氣有點不佳,近乎惡狠狠。
“那么……是你的朋友嗎?”
“唔……”他驀地抬頭,黑玉般的眼眸閃爍著明顯的笑意,與她截然不同。
“是促銷電話!
她好討厭自己這種松了一口氣的反應(yīng)!齊柏恩逼迫自己擺出不在乎的神情,無所謂地聳肩,只是在看見他嘴角噙著的笑痕時,讓她有種無所遁逃的感覺。
又來了!
她硬是覺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他眼前,這種思想上的裸裎讓她不安,見慣風(fēng)浪的她也不知怎樣回避,只能孩子氣地不去直視他以平撫紊亂的思潮。
只是……他那灼人的視線還是令她心跳加速。
怎么會這樣?
“咳……”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她看著他。“我餓了,可以吃飯嗎?”
“嗯!”他笑咪咪地回應(yīng),示意她入座,并端來冒煙的菜肴!翱禳c試試看!
餐點精致得教她禁不住猜想他的職業(yè)是否為廚師。事實上,在見識過他的廚藝之后,這樣的懷疑一直盤踞心頭。
那么,他是嫌棄當(dāng)廚師辛苦,所以選擇出賣自己?
因為深思這個問題,她在沒自覺的情況下被他哄騙喝了好幾杯紅酒,在晚飯過后,不勝酒力地斜靠在沙發(fā)上。
雷佑楠則拿來一條熱毛巾,輕輕地為她抹拭額角。
“有沒有好一點?”他以為她的酒量不俗,加上他挑選的那瓶酒后勁很厲害,導(dǎo)致她一下子已醉醺醺。
“嗯……”腦袋一片混沌,醉眼微瞇,無力地抬手想撥開騷擾她的異物!拔摇覜]事……”邊說邊打了個酒嗝。
“對,你沒事,有事的是我才對!彼谒磉,將毛巾放在茶幾上,修長的指尖輕輕地拂開黏在她額際的發(fā)絲,墨黑的眸子鎖定她。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有多么嬌媚,因為酒精而嫣紅的兩頰,被醉意熏染的瞳心帶點平常所沒有的朦朧,紅艷的水唇微噘,像極等待被采擷的花蕊,身上散發(fā)混和酒香的奇特香氣,輕易地撩撥他的感官,讓欲/望悄然抬頭。
所以說,他一點都不好!
“都……都是你……”她打了個酒嗝,指尖微顫地指住他!澳阆牍辔揖?嘻嘻……我沒那么容易醉……”
話是這么說,可是她連坐也坐不穩(wěn),不斷地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