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就是雷青堂在杭州的別府了,雖然沒有祁州雷府的氣派,但也十分有規(guī)模,且聽說別府所在的位置是全杭州最貴的地段,這棟宅子價值不菲。
當雷青堂抱著她跨進到大門內(nèi)時,站在最前面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干練女子,在眾人之前先迎了上來,瞧見雷青堂抱著女人進門,暗自驚訝,眼神立刻詢問向跟在雷青堂身后的丈夫朱名孝,見他只是愁眉灘手,一副什么都不知的表情,她微蹙了眉后,才趕緊朝雷青堂彎腰鞠躬道:“二爺您總算回來了!彼曇舾蓛衾洌腿缢膫性一樣,一絲不茍。
“嗯,這段時間勞煩胡姑姑打理別府,辛苦了!崩浊嗵谜f。
這女子即是朱名孝的妻子,她比朱名孝大上三歲,因此眾人慣喊她一聲胡姑姑,就連雷青堂也這么喊。
“二少爺,既然到了,可以放奴婢下來了,奴婢的傷其實己無大礙了!彼裉m紅著臉說,讓雷青堂快放她下來。
因為她己瞧見胡姑姑那不贊同的眼神,即便自己受傷,但這樣讓主子抱進門實在不合體統(tǒng),這別說在雷府,就是一般的大戶人家也不容發(fā)生的。
再說起這位胡姑姑,二少爺之前曾簡單對她提過別府的情形,讓她心里有個準備,這人與朱總管是夫妻,朱總管替二少爺管外院,胡姑姑則管內(nèi)院,聽說胡姑姑是個做事有規(guī)矩、一板一眼、行事嚴厲的人,平日二少爺很放心將別府內(nèi)的事交給她掌理。
見胡姑姑攢眉的樣子,她難為情的想立刻離開雷青堂的懷抱,雷青堂見她不自在,也不強逼了,先將她安置在椅子上坐下。
當她坐定后,小心朝廳上瞄去,這才發(fā)現(xiàn)數(shù)十雙眼睛正盯著自己,每個人對她都十分好奇,盡管好奇,但也都還算和善,唯獨……
在人群中她見到兩個人,這兩位打扮美艷,長相亦討喜,是標準的美人胚子,可此刻她們的美目正瞪著她,一副恨不得砍死她的表情,令她起了一陣哆嗦,身子在椅子上挪了下。她疑惑著,這兩人是誰?
雷青堂見她動了動,馬上關(guān)心的問:“怎么,傷口又疼了嗎?”
那兩位美人聽見他關(guān)切的語氣,眼神更帶起尖銳的刺了。
水玉蘭不想惹事,忙朝雷青堂搖首。“不疼,不疼,就剛坐下想挪個舒適的姿勢,您別擔(dān)心!
“那就好!彼裆黠@放松。這可讓大家都瞧得清楚,他多在意她。
“二爺,能否幫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胡姑姑終于按捺不住的代表眾人向雷青堂問起。
尤其是朱名孝,他已經(jīng)一路由碼頭忍到現(xiàn)在,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既然妻子替大家問出口,他耳朵豎得比任何人都直。
雷青堂環(huán)視了一眼廳上的人,朝大家點點頭后,才開口道:“她是水玉蘭,我定下的妻子,今后別府的女主子!
他話一落,大廳上頓時鴉雀無聲。二爺居然帶了一個自個定下的娘子回來,還直接言明,她就是大家的女主子!
眾人聞言竊竊私語起來,更加的不住打量水玉蘭了,而水玉蘭也沒料到雷青堂會這么介紹自己。雖說兩人已私定終身,可在尚未得到雷家兩老的首肯前,怎能逕自對別府的人這樣說?!她感到不安,也怕人不服。
“胡姑姑,蘭兒初來乍到,對別府內(nèi)的事不甚熟悉,日后你要多幫襯著她點!彼淮,怕水玉蘭一時不能適應(yīng)新身分和新環(huán)境,讓胡姑姑從旁協(xié)助。
“哎呀,二爺交代的奴婢自然會辦好,只是您就這么簡單一句,大伙還是不認識這位新主子,不知未來的二少奶奶是出自哪個名門大戶人家的閨女?”胡姑姑瞧著水玉蘭的眼神更犀利了,有意問個。
就她所知,此趟跟著二爺來的是雷府的丫鬟,可不是什么未來的二少奶奶,而自己丈夫又一副同樣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那還是得靠自己問清這人的來歷,也才有個底。
“她是——”雷青堂才剛要開口,水玉蘭己自行搶先回話。
“我是祁州雷府四少奶奶身邊的丫鬟,這次奉命前來照顧二少爺?shù)纳钇鹁,二少爺雖說我是別府的女主子,但我自知多有不足,還請胡姑姑與各位多關(guān)照才行。”與其讓大家日后得知她其實只是一名丫鬟,還不如自己一開始就說清楚,免得將來有人說她隱瞞,對她更多議論。
但,一名丫鬟想成為二少奶奶,這在所有人眼中該是癡心妄想的事吧,瞧,所有人立時就對她露出吃驚甚至鄙夷的表情了。
雷青堂聽她說完話,不禁皺眉。他其實沒要說出她是丫鬟一事,想先瞞著,讓她在別府人面前好辦事,可這女人正直、老實,說不了謊……罷了,讓眾人曉得也好,本就是事實的事,瞞也瞞不了多久。
“蘭兒雖是丫鬟出身,但會是未來的二少奶奶,眾人莫要待慢她了!彼牡,讓大家不要因而輕視她。
眾人不語,個個低下頭來,心里頭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有胡姑姑抿著笑道:“二爺放心吧,大家知道該怎么做的!
“那就好,咱們在船上時發(fā)生了些意外,她身上有傷,名孝,找個可靠高明的郎中過來幫她再瞧瞧!彼S即又再吩咐,那船醫(yī)的醫(yī)術(shù)畢竟普通,還是找過杭州的名醫(yī)再瞧一遍才能教他放心。
“好的,小的這就命人去請——”朱名孝話說到一半,這時有人匆匆過來對他附耳說了些話,他臉色微變,立即靠向雷青堂低聲道:“主子,不好了……”
雷青堂驀然臉一沉!白!”他當機立斷的說。
“可您才剛回來,這又要馬上出門?”朱名孝問。
“無妨,正事要緊!”
“是!敝烀⒌昧铖R上去準備了。
“您這是急著要上哪去?”水玉蘭見似乎發(fā)生什么緊急的事,訝然問。
他一臉凝重。“這事等我回來會對你說仔細的,不過,我這一走不知幾時能回來,最不放心的是你的傷勢,晚些若郎中過來,你可得配合著點,哪里不舒服盡管對郎中說,別逞強不說,另外有任何需要就對胡姑姑提,她會幫你的,而我處理完這事會立即趕回來!
他素知她的個性,痛也只忍著不肯叫苦,他本該在一旁盯著她的,可這事容不得他拖延,得立刻出門去,她這頭就暫時顧不了了,眼下只能仔細叮嚀了。
“奴婢的事自己會自理,您不用擔(dān)心,倒是出門在外——”
“倒是出門在外,二爺一切得小心,重要的是,要惦記著秋香在別府等您回來!睆d上兩個美人之一的秋香,打斷水玉蘭的話走上前來,自己盛裝來迎,他卻瞧也沒瞧她一眼就要走,這讓她哪里甘心。
另一位也趕忙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往雷青堂身前一站,出聲道:“是啊,雪玉盼著您回來,道盼啊盼的才總算將您盼回來,可您一回來就又要——”
雪玉話還沒說完,雷青堂向剛備好馬回來請人的朱名孝使了個眼色,朱名孝立刻將兩個女人隔開,笑著說:“兩位姑娘盼二爺回來的心情,二爺自是明白的,但二爺有要事待辦,有話回頭再說吧!”
朱名孝撥開人后,雷青堂只朝著水玉蘭點頭道:“我在外會留心的,你乖乖等我回來!眹诟劳瓯戕D(zhuǎn)身離開,對兩位美人連一句話都沒交代。
兩個美人氣歪了鼻子,惱恨的怒視擋人的朱名孝,他假裝沒見到她們的怒氣,干笑兩聲就自己追主子去了。
這兩個美人沒辦法,只能一個跺腳,一個甩袖,可回頭,兩人有志一同,全怒火中燒的了向水玉蘭。
水玉蘭心驚。這兩人從自己一踏進門就對她敵視了,這是與她有仇嗎?
還有,先前二少爺并未對她提過這兩人,她們是誰,又怎會住在別府的?!
另外,這位胡姑姑瞧來也不友善,這會一張臉什么笑容也沒有,二少爺將自己交給她,這對還是不對?她忍不住不安起來。
在郎中檢查過她的傷勢,確定只是皮外傷,并未傷及內(nèi)腑,且傷口照顧得宜的情況下,水玉蘭沒管雷青堂要她在床上療養(yǎng)的囑咐,馬上就去方小喬的屋里探望了。
方小喬傷勢比她嚴重些,郎中也一并檢視了,所幸同樣己無礙,讓她放心不少。
“二少奶奶身上也有傷,還是快回自己屋里歇息吧!狈叫痰,怕累著了她,自己擔(dān)待不起。
水玉蘭微笑!拔夷睦镞@么脆弱,是二少爺太多事了,瞧,我現(xiàn)在好得很,待會還想下廚做點心讓你嘗嘗呢。”
水玉蘭喜歡吃,對廚藝也極有興趣,尤其她在四少奶奶身邊學(xué)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點心做法,像是果凍、松餅、派、蛋糕等等,每道點心的美味程度都可口到令人不可思議,而這些聽說都是四少奶奶自己獨門研究出來的,可有時她禁不住想,這些式樣新奇的玩意,可不像是這年頭做得出來的東西,真懷疑四少奶奶是不是來自未來,才能做出這么奇特的東西來?
她甩甩頭,這是想遠了,哪有人來自未來的,思緒又繞回做點心這件事上,之前因為在船上少了些設(shè)備與材料,不方便自己做點心來嘗,可這會來到了別府,她便迫不及待想親手做些好吃又特別的來解饞了,也順道讓沒嘗過鮮的小喬品嘗看看。
方小喬見水玉蘭關(guān)心自己的傷勢,又想著給她做好吃的,忍不住紅了眼眶,有些哽咽了。
“二少奶奶真是奴婢的再世恩人,不僅從牙市救下奴婢,又在船上舍命救奴婢的命,若不是您,奴婢這條小命老早沒了,這輩子奴婢都難以報答您的恩惠,唯有盡心盡力伺候您一輩子了!彼I道。
水玉蘭笑著替她將眼淚擦去!罢f這些做什么呢?咱們相遇就是有緣,還有,我之前提起要做姐妹也是真的,我沒把你當下人看的!彼J真的告訴她。
“這怎么成,您是主子,而奴婢怎敢將您——”
“唉,之前在外是二少爺堅持才沒說破,這會回到別府,就不好再假裝了,告訴你吧,我其實與二少爺還未成親,而我也只是二少爺?shù)逆九,身分是跟你一樣的,你喚我一聲姐姐其實并沒有不恰當!彼裉m告訴她實情。
小喬傷勢較重,一進門就被送進屋里的床上躺著,所以之前大家在廳上說的話,小喬并沒有聽見,因此也不知她真正的身分。
這會聽了她所說,方小喬不免大為吃驚!澳c二少爺不是夫妻?!”怎么可能,這一路上自己可是瞧二少爺對她呵護備至,哪可能不是夫妻?!
“還不是,不過,二少爺允諾我,將來定娶我為正房妻子。”說著這話時,水玉蘭臉龐播播地泛紅了。
方小喬這才恍然明白,難怪在船上時兩人要分房睡,原來是這個道理,而自己不知情還拼命想將兩人送到同房,若真同房了那姑娘的清謄不就毀了,她不禁嚇出汗來。
“二少奶奶,都是奴婢不好,不知您和二少爺還未成親,就趕您到二少爺?shù)呐摲坷锶ィ菊媸恰媸恰瓕Σ蛔×。?br />
“不知者無罪,況且是咱們主動瞞你的,你不用抱歉的!彼裉m說。
“可是——”
“反正最終我與二少爺并未同房,所以這事別在意了——”
“水姑娘,您不在自己屋里歇息,怎跑到這里來了?!”胡姑姑走了進來,見了水玉蘭臉上依舊不帶笑,頂多扯了嘴角,勉強算是有了好臉色。
水玉蘭見到她就有股說不出的緊張感,這人太嚴肅,讓她不知怎么應(yīng)對才好。她不住心想,胡姑姑不愧是別府內(nèi)的女管事,這般威嚴才能管好這個大宅院吧。
“我不放心小喬,來探望小喬的傷勢!彼裉m道。
“你自己也有傷在身,二爺才吩咐讓你好生休養(yǎng)的,你這樣擅自跑出屋子的行為,萬一傷口惡化,讓我如何向二爺交代?”胡姑姑板著臉說。
“這……”
“請水姑娘還是盡快回自己床上去吧,省得二爺回來責(zé)怪,為大家?guī)砝_。”胡姑姑對她說話有些咄咄逼人,沒有下對上的恭敬。
“你是誰,怎能對二少奶奶這么說話?”方小喬見不慣,生氣的質(zhì)問胡姑姑,她還不知胡姑姑就是別府的女管事。
在這別府里,可沒人敢對胡姑姑質(zhì)問什么的,她登時就銳視起方小喬。“我曉得你是跟著水姑娘一道來的,初到別府可能還不知規(guī)矩,我這就暫不與你計較了,可日后得要知輕重了,眼前水姑娘尚未成為二爺?shù)钠拮,所以你稱呼她二少奶奶極為不恰當,這今后你必須改口。
“另外得一提的是,既然她還沒進門,身分就仍只是一名丫鬟,盡管二爺有囑咐,讓她當家,可她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在我看來,下人與主人間的差別還是得分清楚的好,若水姑娘真想掌管這個家,那就等真能成為二爺?shù)钠拮釉僬f吧,而我這強調(diào)的也是嫡妻的身分,若只是小妾,大伙也不能就真當成主母對待了,否則可是亂了規(guī)矩的!
這總歸一句話,胡姑姑認為水玉蘭還不夠格當這別府的女主子,再說簡單點,就是瞧不起她出身低了,更認為她當不了嫡妻,最后只會淪為妾。
胡姑姑這人十分重視門第階級,認為仆就是仆,要成為主子在當今這個世道是難上加難的事,因此對水玉蘭不瞧在眼底,輕視是理所當然。
方小喬聽見這話氣死了,水玉蘭則是悄悄握起了拳頭,她心里早有準備,自己想當二少爺?shù)恼,沒人會認同的,可她不甘心,四少奶奶做到了,她也想一試,為自己爭取幸福。
“我想,水姑娘聽了我的話要不高興了,可我說的是事實,希望水姑娘不要往心里去,怪我沒給你對主子般的尊重!焙霉美^續(xù)說。
“你這人——”方小喬終于忍無可忍要發(fā)火了。
水玉蘭忙將她攔住,開口道:“我懂胡姑姑的意思了,你不用尊我是主子沒關(guān)系,因為我確實還沒有這個身分,不能因為二少爺?shù)囊痪湓捑蛪牧怂械囊?guī)矩,你該怎么待我,就怎么待我!
胡姑姑見她明事理,嘴唇微掀的笑。“嗯,你能見諒就好,這會還請立即回房去吧!”水玉蘭拍拍氣憤不平的方小喬的手,讓她不要與胡姑姑爭執(zhí),然后起身朝胡姑姑道:“我知道了,這就回去了,可我只是受傷并非犯人,在床上再躺個一日便足夠,明日起我希望能自由活動,請你不要再干涉我,若二少爺有話說,我自己會去向他解釋的,不會造成你的麻煩。”
她這話說得胡姑姑臉色略變,只得點頭道:“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