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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盼盼 第二章

  「是的!顾龁柕弥苯,他答得也干脆。「但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甭找藉口了,你喜歡上我是很正常的!褂⑿鄱茧y過美人關(guān)了,何況他只是區(qū)區(qū)一名老百姓?盼盼對自己的長相已經(jīng)自豪到有些兒自戀的地步了!覆贿^,很抱歉,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因為第一、我們才剛認(rèn)識,我又不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第二、你對我而言是太……年長了點(diǎn),我喜歡的是那種翩翩美少年。所以請你別再纏著我了好嗎?」黯淡的天光使她沒辦法看真切他的長相,但依稀可見他的年歲不輕,臉上虯捲的絡(luò)腮鬍更增添了幾分滄桑感,無形地又拉大了彼此的距離。  

  她的坦白和天真令豫顥天感到啼笑皆非,縱然心中了無邪念,可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輕易放走她的。

  「若是我硬要攀纏不清呢?」他揚(yáng)起的眉宇現(xiàn)出一抹嘲弄的意味。

  「你怎么可以恩將仇報呢?早知道不幫你把土匪趕走,藏寶圖也不要給你了!顾軟]風(fēng)度地踮起腳尖,伸手入他懷里把三張皮革一併取了回去。

  「是你把土匪趕走的?」他記得的好像不是這樣哦。

  「本來就是。沒有我你現(xiàn)在已被搶得一文不名,說不定還被亂刀砍成重傷,一命嗚呼呢。」盼盼臉不紅氣不喘,振振有辭地道。

  豫顥天不住地點(diǎn)頭,表示百分百贊同她一廂情愿的說法。「既然你對我恩重如山,我就更不該這樣一走了之,理應(yīng)想個法子好好報答你,才是為人處世之道呀!

  「你打算怎么報答我?」這人表面上雖一派堂皇,說不定內(nèi)心里滿肚子壞水。她警戒地兩臂環(huán)胸,身子悄悄往后挪。

  「讓我送你一程如何?小心!苟嗵澦坶L如猿,否則她又要掉進(jìn)湖里去了。

  「謝謝!篃o緣無故又欠他一個人情,今兒是怎么回事老閃神?「天色太晚,我想先找家客棧住一宵。」

  「沒問題,我送你到客棧。」他只是要知道她住的地方,以便日后……日后怎么樣呢?目前他還沒想到這一層。

  「走路很遠(yuǎn)哦,你不嫌累?」最近的一家客棧在湖的對岸,腳程再快也要一個多時辰。

  「那咱們就坐船去!乖ヮ椞靻问忠慌e,湖面一艘華麗的畫舫即刻全速往岸邊靠了過來。

  「那是你的船?」不會吧?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富豪。

  「起!乖ヮ椞鞗]等船靠上岸,即環(huán)背托起她的小蠻腰,騰空躍上畫舫,落到中艙。

  這船艙內(nèi)簡直像個小型的宮殿,裝設(shè)華麗又典雅,處處精雕細(xì)琢卻完全不露匠氣,美輪美奐得教人驚嘆。

  那船內(nèi)共有多少人她數(shù)也數(shù)不清,如云的婢女們一見到他兩,彷彿天皇老子降臨,倉皇地進(jìn)進(jìn)出出,有的忙著端來盥洗用的熱水,有的忙著準(zhǔn)備瓜果,不一會兒,艙內(nèi)的方桌上已布滿了桃仁、糕點(diǎn)、糖制十景、和飄著淡淡清香的龍井茶,把盼盼給看得張囗結(jié)舌。

  「這一切全是你的?」果真如此,他有什么理由怕那群土匪?「好個扮豬吃老虎的傢伙!

  「我不懂你的指責(zé)所為何來?」

  「還說呢,你明明有這么多隨從可以幫你,卻故意裝出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害我冒著生命的危險跟那些小賊周旋,白白提心弔膽了老半天。惡劣!古闻梧僚剜狡鹦∽臁

  「我?」他不一直都是這副模樣,幾時弱不禁風(fēng)來著?豫顥天對她超高的想像力不由得猛搖頭!改钦埬愀嬖V我,我這么做的用意何在?」

  「叫我誤入賊船嘍!灌模≠\船?此言一出,她自己都給嚇得花容失色,水汪汪的眼珠子瞠得快蹦出來。

  「然后呢?」他嘲顏愈深,挑逗地逼向她!改懿荒苈闊┠憬庹f下個步驟?」

  他把臉湊到她的鼻尖,溫?zé)岬臍庀⒅眹娝难勰,企圖擾亂她的理智。

  盼盼盡管出身風(fēng)月,見慣了臭男人的諧戲伎兩,然此刻卻無措地不知如何招架。

  「你該不會想強(qiáng)暴我吧?」

  「哦!」豫顥天恍然大悟地挑起濃眉,唇邊依舊啣著邪笑!付嘀x指點(diǎn)迷津!故撬o的上臺階,可怪不得他。

  豫顥天一手搭著桌面,一手橫到她身后的隔板,將身子挪至咫尺處,以便仔仔細(xì)細(xì)看她這粉雕玉琢、像極了他愛妻的臉。

  多么驚人的風(fēng)華!

  他忘情地,印上她的唇——

  「啪!」這巴掌響脆而麻辣。

  「你打我?」他簡直不敢置信,這世上居然有人敢掌摑他,并且還是個女人。

  「是又怎樣?」盼盼趁隙慌忙矮下身子,由他腋下溜往垂著珠簾的艙囗!竸e以為你財大氣粗就可以任意欺侮人,我可不是好惹的!

  「幫主!购熗鈦砹艘幻鬂h。「易堂主有要事求見!

  豫顥天瞟了盼盼一眼,道:「叫他在前艙稍候,我一會兒就來。」  

  大漢走后,盼盼好奇地朝他上下打量,越瞧越隱隱覺得不對勁。

  方才在西冷橋上因天色昏黑,他看上去根本與普通的中年男子無異;而此時在十幾盞碧羅紗燈的照映下,他陰郁鷙冷的五官飄逸出一股灼灼懾人的英氣,粗獷魁偉的身量則散發(fā)著不容忽視的威儀。

  「那名大漢尊稱你為幫主,什么幫?」

  「我回來再跟你解釋!乖ヮ椞炫c她擦肩而過時,忽地擒住她的手。「不要做傻事,這兒四面都是水,除非你能插翅飛上天!

  「你想軟禁我?」

  「如果有必要的話!顾傲乙恍,拂袖走了出去。

  「喂,你……」至少把話說清楚再走呀。

  完了,才出狼穴,又入虎囗。艷姨娘不是說今兒是黃道吉日嗎,她怎地諸事不順?

  心情一不好她就想吃東西。桌上已擺滿佳餚,橫豎生死難卜,先祭完五臟廟再說。

  唔,真好吃,比起風(fēng)軒里的毫不遜色。擾攘了一夜她實(shí)在餓壞了,風(fēng)捲殘云,兩三下就嗑掉了四盤瓜果、十幾塊糕點(diǎn)和兩盅熱茶,總算飽了。

  她起身打了個飽嗝,踱向低垂紗縵的窗臺,朝外遠(yuǎn)眺。鐮形的彎月斜斜照向湖面,孤山葛嶺散點(diǎn)寒燈,襯托纖廉樹影,如細(xì)針刺繡。

  好美的一幅畫面。倘使她今晚不是潛逃出來,也不用擔(dān)心艷姨娘派人前來捉拿,那么她一定能開開心心地欣賞這煙水朦朧的神仙境界。

  「風(fēng)姑娘,」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婢女掀起半邊珠簾微笑著,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改銣(zhǔn)備歇息了嗎?我來幫你鋪床!

  「不必麻煩,我自己來就行了!辜葲Q定要重新做人,她就應(yīng)該盡快適應(yīng)一切瑣事自行打理。

  「請不要客氣,這是我分內(nèi)的工作!规九幻孀哌M(jìn)來,一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瞧。「。 挂徊涣羯褡采狭舜策叺臉胖。

  「小心,小心!古闻乌s忙用手幫她揉揉太陽穴。「我臉上沾了什么東西嗎,讓你好奇地看呆了?」  

  「不是的,是因為你和……」她似乎有所顧忌,話說到一半就吞回肚子里去了!肝壹依蠣敍]告訴你嗎?」

  「剛剛那個壞傢伙?」一提到他,盼盼就忍不住怒火高燃。

  「我家老爺怎么會壞,他心腸最好了,每年官府賑災(zāi),他不但出錢還出力,杭州的百姓誰不尊稱他為豫大善人,只除了你!规九粷M地用眼尾掃她。

  幸好盼盼專心于背脊發(fā)寒,沒時間理會她不友善的眼光。

  「你說他是豫顥天?」那不就是……唉,她連腳底都發(fā)冷了。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偏闖了進(jìn)來。

  「對呀,人稱船務(wù)大王的就是我家老爺!顾F(xiàn)出仆以主榮的驕傲。

  盼盼感覺像當(dāng)胸被捶了一記重拳,腦子暡暡作響。多么陰險的一個人,他一定明知她就是風(fēng)盼盼,卻蓄意狎戲她,把她當(dāng)小呆瓜一樣耍?蓯!

  「風(fēng)姑娘,你怎么了?」

  「沒事,我……還不想睡,你去忙你的吧!顾孟褥o一靜,認(rèn)真想個周全的法子逃出去。

  「我不忙呀,從今天開始我就負(fù)責(zé)侍候你,除非你吩咐我做別的事!

  從今以后?他打算把她留置到幾時?這臭男人如果以為她會傻傻地待在這兒任他為所欲為,那也未免太癡心妄想了。

  盼盼咬咬牙沖著婢女道:「你去幫我拿一套換洗的衣裳,順便再沏壺茶過來!瓜绒鹜碎e雜人等,再圖后計。

  「好的,馬上來!

  房門輕輕掩上,她慌忙搬了張圓凳到窗臺下。這時節(jié)正逢小暑,天氣熱水溫高,她又自詡水性頗佳,應(yīng)該可以平安逃過這一劫。但還是希望菩薩保佑,在她尚未力竭沉落湖底前就能及時獲救。

  「咚!」水聲不大,濺起的浪花也不高,想必也沒驚動到任何人,她飛快地游離船邊。


※     ※     ※
  畫舫極為寬敞,共隔出六個廂房,上艙三個,中艙三個,底艙則是廚房的所在。漕幫中最得豫顥天信任的有五名堂主,其中之一便是人稱「拚命三郎」的易仲魁。

  快四更了,凌晨時分天意微寒。一頭褐色垂肩的長發(fā),以黑帶由前額綰至腦后,仰敞著冷峻起崚的眉目望向豫顥天!改阗I的女人跑了,你似乎一點(diǎn)也不在意?」

  「我應(yīng)該為一名妓女在意嗎?」豫顥天呷了一囗茶,香氣襲人,鮮醇甘美!负,是洞庭珍品,碧螺春。」

  「漕幫幫主要的女人卻半途開溜,我懷疑是艷娘從中搞鬼。」他無心談茶道,此刻他最關(guān)心的是漕幫的顏面,以及那平白損失的數(shù)十萬兩銀子。

  他在漕幫快十年了,是幫中的謀師,更是半刻也閑不住的管家男,大自幫里的營運(yùn)規(guī)劃,小到豫顥天每天吃什么、穿什么,丫鬟都得先請示過他。

  有個人像老爹一樣照顧自己本是件極幸福的事,但有時候太過雜碎,就會讓人覺得好煩。

  豫顥天性格狂放野蕩不羈,易仲魁則鉅細(xì)靡遺,處處謹(jǐn)慎,兩個互補(bǔ)的人,在公務(wù)上幾乎沒發(fā)生過沖突,但一轉(zhuǎn)進(jìn)私人領(lǐng)堿就常常捍挌不入。

  易仲魁一聽說豫顥天破天荒要光臨醉顏樓,已是驚訝得嘖嘖稱奇,后又得知他不惜撒下大把銀子,買得一個清倌,才相信他不是鬧著玩的。多少年來,他自外于聲色場所,而今竟然會大發(fā)豪舉,跑到煙花柳巷尋歡作樂?難不成是他轉(zhuǎn)性了?

  但,憑他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到那種地方去?不過他愿意去,不管怎么說都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到底是個大男人嘛,禁欲禁了六年,不只外邊的人,連他都快要以為他是否不正常了。

  只是這件「好事」讓他們漕幫上下興奮不到幾天,如今居然無疾而終了,最令人擔(dān)憂的是他那一派無所謂的態(tài)度。拜托,他究竟還是不是男人哪?

  「你別凈忙著喝茶,我在跟你說話吶!

  豫顥天擱下瓷碗,懶懶地問:「她為什么要搞鬼?一個小小的醉顏樓膽敢和咱們整個漕幫作對?」

  問題不是出在艷娘,是那個叫風(fēng)盼盼的清倌。

  易仲魁如夢初醒地怒道:「該死的婆娘,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把她捉回來!

  豫顥天揮揮手,要他稍安勿躁!杆懔,由她去吧,我已經(jīng)有了另外一個女人!

  「誰?」易仲魁臉現(xiàn)喜色,只要他這主子肯要女人就是好事。

  「風(fēng)盼盼的妹妹風(fēng)可人!固岬侥俏换ㄈ菰旅驳募讶耍唤采厦忌。

  「怎么可能?風(fēng)盼盼自幼即因無父無母被艷娘收養(yǎng),怎會平白無故冒出一個妹妹來?」

  「你確定她沒有手足?」那么她莫非就是……

  「根據(jù)我的了解,是沒有!

  「如此說來,她就是……對,她一定是!辜偈顾挠讶藳]有誑他,那風(fēng)可人十成十就是風(fēng)盼盼,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長得和憶容這般神似了。

  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只費(fèi)了一點(diǎn)點(diǎn)工夫。豫顥天得意地縱聲大笑。

  「幫主你……」急死人了,怎么回事也不解釋一下。「難不成你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就是她?」

  「完全正確。走,咱們現(xiàn)在就去見她!顾瞬牌鹕,負(fù)責(zé)侍候盼盼的婢女已跌跌撞撞地跑了進(jìn)來。

  「啟稟幫主!

  「放肆!這是你能進(jìn)來的地方嗎?出去!」易仲魁對手底下人的管理是十分嚴(yán)格的。

  「可……可是……她,她不見了。」婢女經(jīng)他一吼,嚇得連句話都說不完整。

  「誰不見了?說清楚!挂字倏形磫柍龆四吣,豫顥天已然奪門而出。

  用不著問,婢女指的肯定是風(fēng)可人,不,是風(fēng)盼盼。


※     ※     ※
  好喘!盼盼在湖里游了近半個時辰,總算讓她摸著岸邊的水草,得以將身子提上來,大口大囗地吸著氣。

  驀地,空中落下花瓣片片,猶如雪絮亂飛。又沒有風(fēng),花瓣怎會自己飄落呢?

  她以衣袖一拂,鳳仙?不是此處的花種呀。盼盼拈起無端的落花,有點(diǎn)訝然,緩緩抬起螓首,和立于水畔的他迎個正著,心中陡地一凜。

  「把你的手給我!顾Z調(diào)低沉,像在對下屬布達(dá)命令。  

  「不要!够厝プ酝读_網(wǎng)嗎?她冷哼一聲,迅即將身子重新沒入水中,游往他處,覓地逃生。

  不知過了多久,她筋疲力竭地攀至另一岸邊,心想該不會又倒楣地遇上豫顥天,怎料頭才冒出水面,兩眼已瞟見他盈盈的笑臉。

  陰魂不散的惡鬼!

  再游,不相信他有通天的本事,能精準(zhǔn)算出她幾時會上岸,從哪邊上岸?

  晨熹微明,天快要亮了,再不趕快離開這兒,即使不被淹死,早晚還是會讓艷姨娘的打手們找著。她纖弱的黑影拚著最后丁點(diǎn)的力氣,掙扎著撲近淺灘。所幸一旁有棵樹,她無暇思索,倉卒抱住樹干,狠狠地、狠狠地喘一口氣。待穩(wěn)定心神時,駭然驚覺那不是樹干,是一只,不,是一雙,一雙男人的腳。

  盼盼但覺眼前一黑,連喊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怔怔地望著這苦苦相逼,無論如何不肯放過她的男人。

  「到那邊再找找看,」是醉顏樓的保鏢阿輝。「就算把整個杭州城的地給掀過來,也要找到風(fēng)盼盼這個賤人。」  

  盼盼循著聲音望去,那群奉命出來搜尋她的人少說也有二十來個之多,看來她今日是插翅也難逃了。

  「喂,你……還愿意救我嗎?」柿子挑軟的吃。跟他回去,起碼不必挨艷姨娘一頓狠刮,而且重新逃亡的機(jī)會也大一些。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顾f出右手等候著。

  名花落紅塵,她尚有什么選擇的余地?盼盼幽幽一嘆,頹然地伸出濕淋淋的藕臂,他卻突然把手縮回去。

  「這么勉強(qiáng)?那就算了!鼓菑P竟然丟下她不管了?

  「喂,你不可以走!估咸,她連站都站不穩(wěn)。「見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漢?」

  「什么是你眼里的英雄好漢?一擲千金猶面不改色的冤大頭?還是對你垂涎欲滴的火山孝子?」他口氣中莫名地有股難掩的妒意。

  「那是我的職業(yè)本能,你有什么資格譴責(zé)我?」她是個妓女耶,妓女不喜歡花大錢的爺,難道要喜歡兩袖清風(fēng)的酸秀才?  

  「我——」他是怎么了,為一個買來的女人光火,真是有失尊嚴(yán)。「過往的事我不追究,但從今爾后,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必須完全接受我的掌控!

  「為什么?」他只買下她的初夜,何來如此大的權(quán)限?

  「艷娘沒告訴你?我買下的不只你的初夜,還有你的一生,從今以后你的喜怒哀樂全歸我所有!

  「為……」她心里邊有千千百百個疑問,但問與不問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這條小命自今兒起是生是死,全憑他高興。

  然,往好的想,單純服侍他一人,總比成天生張熟魏,送往迎來要自在多了。

  盼盼荏弱的身軀因涼風(fēng)遽掠而微顫。豫顥天倒也非鐵石心腸,馬上展臂相扶持。

  「我這條賤命值多少?」她哀慼地問,腦子垂軟枕在他胸前,抬首正好承仰他的鼻息。

  「五十萬兩!弓h(huán)摟著她的柔若無骨的身子,豫顥天不克自持的一陣燥熱。

  「糟糕,你被艷姨娘坑了!估鄣盟闹珶o力了,一談到錢,她立刻神采煥發(fā),都該怪艷娘自小將她們養(yǎng)成的壞習(xí)慣!缚上覀兿嘧R太晚,否則讓我去幫你殺價,保證六折成交,咱們二一添作五,一人分十五萬兩。」

  「賺你自己賣身的錢?」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見錢眼開,貪得無饜的女人了。豫顥天對她的鄙視不免加深五分。

  盼盼了無愧色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剛才不也嘲笑過我?沒錯,我就是一個這樣低俗的女人,后悔吧?」

  「企圖用激將法,讓我放你走?」他猝不及防的將盼盼扛上肩頭。「我要的東西從不曾失手過。」

  「我又不是東西!顾帜_齊發(fā),拳如雨落,仍掙不脫他的箝制。

  「你當(dāng)然不是東西,你甚至不是個好女人!乖ヮ椞觳毁M(fèi)吹灰之力地扛著她昂首闊步,過西寧橋,達(dá)四圣觀,一路往放生碑后山御風(fēng)而行。

  「既瞧我不起,何必要我?」適才在湖里嗆了過多的水,此時胃部壓在他的肩胛上,痛苦得好想嘔吐。

  「這是一個妓女該問的話嗎?」到了一座門口立著兩頭石獅的宅院門囗。他終于緩下腳步,并將她放下。  

  盼盼左手腕遭他牢牢箝制住,敵不過他的孔武有力,任他牽入豪宅內(nèi)。

  門口站崗的護(hù)衛(wèi)疲累地眨著倦眼,陡地認(rèn)出眼前的主子,駭異地猛抽一口氣,睡意全消。

  豫顥天沒理會他,兀自拉著盼盼往里走。

  黎明的霞暉自云端射下萬丈光芒,將整座綠意盎然、烢紫嫣紅的林園烘托得金碧輝煌。

  一條雕龍畫棟的長廊自左側(cè)門迤邐延伸至中堂,以她這雙小腳,怕要走上一整天才能到達(dá)宅院的大廳。豫顥天似乎有意避開什么,攬著她躍上琉璃屋脊,行經(jīng)六、七處赭黃色斗拱,來到后院的溫泉池畔。

  「把身子洗干凈!顾郯蛞凰,將盼盼直接丟進(jìn)池中,便拂袖而去。

  「喂!」冷不防地嚥下一大口水,發(fā)現(xiàn)這水的溫度不冷也不太熱,恰好可以滌去她這一整晚所有的疲憊。

  和煦的朝陽正是她的催眠散,每天到了這時候,風(fēng)軒內(nèi)曲終人散僅剩狼藉的杯盤和滿室醇酒的余韻。通常仆婦們還來不及打掃停當(dāng),她已呵欠連連。然今日她恐怕得不到酣甜好夢了。

  為了不想太早見到豫顥天那張臭臉,她故意泡在池子里拖延時間。

  奇怪,這園子遼遠(yuǎn)廣袤,怎地一個人影也無?難不成……想著想著,人就來了,且一下來了四個一般大小,穿戴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風(fēng)姑娘!褂沂椎呐訝N笑如花地隔著水池,向她行了一個萬福。「我叫小江兒,特地來服侍你沐浴更衣!

  另外還有小云兒、小雨和小釵。

  盼盼沒表示任何意見,由著她們把她扶上池畔,小心但靈巧地替她擦干長發(fā),披上一件薄如蟬翼的水衫。

  「好了!剐〗瓋盒χf!赴褤Q洗的衣裳給我吧!

  「不用,這個我自己洗行了!古闻尉o抓著包袱和濕答答的衣物,像怕被別人搶去似的!嘎!」盼盼瞪大水眸,難以置信地揪著那聊勝于無的紗袍。「這有穿跟沒穿一樣,我怎么出去見人?」

  「放心,除了我們四人,你誰也不用見。這是咱們爺交代的。請!  

  「去哪?」盼盼不自在地把所有的衣料全部拉到前面,希望能遮住私密處。

  「離別樓!


※     ※     ※
  好特殊的樓宇。寬敞如深邃的大海,不知是書齋或?qū)嫹,簡單的擺飾,唯一壁櫥柜,上頭放的全是酒,各式各樣各種年分的酒;其次便是一盆雪色百合和一幅水墨畫,畫著一頭盤踞于大草原上,張牙舞爪,雷霆萬鈞,吟嘯嘶吼雄壯而霸氣,彷彿欲沖天翱翔的猛虎。

  那雙懾人的虎目簡直就是照著豫顥天的兩只眼睛畫上去的,看得盼盼心懼膽寒。

  此時他正斜臥在一張水藍(lán)大床上,透過飄飄亂舉的紗縵,凝睇著她。

  盼盼躊躇地僵在原地,與他四目對視。

  「過來,善盡你的義務(wù)!挂娝粤⒅粍樱纱嘁话褜⑺链惭。那襲薄紗妖嬈而曖昧地洩漏她婀娜滑嫩的胴體,手中的濕衣裳則散落一地,素布中露出一具背心型的軟冑甲,原來她穿了「防護(hù)罩」,難怪膽敢和那群土匪賭「勇氣」。豫顥天會心地一笑。

  一忽兒,盼盼的粉臉泛成可恨的紅云。豫顥天徐緩趨近,她張皇地挪往床底。見過無數(shù)個男人,從沒有一個這樣令她神魂俱奪。好像他每一步都會踩在她身上、心上,不知道為何會變得這么無能和懦弱。

  百合的蕩蕩暗香,在他與她之間氤氳飄搖。

  他的手一下?lián)嵯蛩男馗,盼盼陡地冷顫,尚未回神,那充滿魅惑的水衫已給撕成兩半。

  該來的終究避不過。盼盼不再作困獸之斗,無奈地閉上雙瞳,這樣至少可以保住她的靈魂,不會一併遭到掠奪。

  「把眼睛睜開!顾贋嚨拿黜,滿滿盛載著他的身影。

  「不。你要我的身體盡管拿去,但我的心,休想!

  「我說把眼睛張開!」他的手倏地滑至她的下腹,冷酷一捏——

  「!」盼盼因為吃痛,兩翦秋瞳駭然燦亮,如泣如訴地睇向他。

  「看著我,全心全意!顾麖(qiáng)壯而饑渴地俯身吻住她的唇,輾轉(zhuǎn)廝磨。  

  六年來,他首度如此迫不及待,毫無理性地想要一個女人。他心里盡是一些綢繆又激昂的往事,不斷發(fā)酵鼓脹,轉(zhuǎn)瞬卻掏空殆盡,變成另一種窮兇極惡的需索。

  他幾乎咬破了她的唇,啃傷了她的頸。鯨吞弱小的猛獸也不過如此。

  她努力想裝做不在乎,企圖放逐芳魂四處游蕩,可,她做不到,這男人的魔爪無處不在,放肆地在她身上烙印,令她苦不堪言。

  「為何流淚?」他一掌托起她羞澀的乳房,兩指挾向粉紅的蓓蕾,貪婪地移近唇邊。

  「因為恨!顾A怒蓄滿熱淚的眼,朝他迸出兩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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