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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天堂鳥 第七章


  愈是體貼的男人,愈容易令女人傷心。

  是這樣嗎?

  徐清曉不知道。但當(dāng)她置身金碧輝煌的大廳,眸光穿過一個又一個時尚高雅的紳士淑女,尋著他的蹤影時,確實(shí)愈來愈感到莫名的心痛。

  尤其每一次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扶著齊晚兒,那細(xì)心呵護(hù)的模樣總令她忍不住呼吸一梗,只想迅速別開視線。

  她真的厭惡這樣不自覺地找他,又立即躲避他。

  她也厭惡當(dāng)自己與齊晚兒同樣成為廳內(nèi)所有人矚目的焦點(diǎn)時,她一心一意渴求的只有他能偶爾注意到她,能偶爾朝她這里看來一眼。

  但他看也不看她。

  從他帶著她和齊晚兒來到這里,將她交給身著黑色西裝,俊逸挺拔的黎之鵬后,便再也沒來跟她說上一句話,甚至偶爾看她一眼。、他真的——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她?一點(diǎn)也不在意她?

  “你從剛剛就一直沒說話,在想些什么?”

  她仰起頭——黎之鵬微微漾著嘲諷笑意的臉龐映人她的眼簾。

  “我只是好奇!彼杆僭谀X海搜尋著借口,“今晚不是令尊的壽宴嗎?為什么主角遲遲未現(xiàn)身?”

  “只是這樣?”他劍眉斜飛,似笑非笑,“如果你期待的真是我父親,那他已經(jīng)來了。”

  徐清曉一驚,隨著他移轉(zhuǎn)眸光,果見一名氣勢軒昂的老人從容自樓梯步下,跨進(jìn)廳內(nèi)。

  那就是黎宇。

  她靜靜地看著老人掃視四周,對賓客們報(bào)以的掌聲微微笑著,在眸光觸及黎之鵬時,忽地亮起一道銳芒。

  黎之鵬回望著他,嘴角的嘲諷比平時更濃上幾分。

  徐清曉恍然發(fā)現(xiàn)這對父子似乎處得不是很融治。

  她看著黎宇周旋于賓客之間,端著酒一一寒喧致意,最后,才緩緩朝他們走來。

  “之鶴呢?他沒來?”老人連招呼也不打,直接問起長子的行蹤。

  “爸爸的壽宴他哪敢不來?”黎之鵬淡淡地應(yīng)道,“大概是帶著晚兒到花園里透氣了!

  “晚兒來了?”黎宇似乎頂震驚,一直沉穩(wěn)的臉色微變。

  “好像是齊伯伯的要求吧,他要之鶴帶晚兒亮相!

  “他終于肯讓晚兒公開露面了!崩栌畛烈髦肷,目光忽然瞥向徐清曉,“這位是誰?”

  她心一凜,迅速自嘴角勾起淡然笑意,“黎伯伯你好,敝姓徐,徐清曉。”

  他只是淡然領(lǐng)首,甚至不理會她禮貌伸出的手,只是盯著黎之鵬,“又一個女人?”

  黎之鵬只是聳聳肩。

  “你也該停止了吧?老是這樣浪蕩人間!忘了上次我對你說的話嗎?”

  “我沒忘!

  “沒忘?這么說你是有意忽視噦?把我的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整日盡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

  徐清曉決定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了,這老人憑什么當(dāng)她不存在似的就在她面前大放厥詞?

  “對不起,黎伯伯,我想你誤會了!彼o定開口,清朗的嗓音堅(jiān)定昂揚(yáng),“我不是黎之鵬的女人,更不是你所謂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老人似乎吃了一驚,凌銳眸光射向她,“那你是誰?”

  “我是徐清曉!彼蛔忠痪洌垌婚W不避,“是應(yīng)令郎之邀,前來參加壽宴的貴賓。”

  老人微一揚(yáng)眉,眸光一閃,不覺仔細(xì)打量起她來,“這么說,你不承認(rèn)與之鵬的關(guān)系噦?”

  “我是他今晚壽宴的女伴。”

  “只是壽宴?不是漫漫長夜?”他有意隱射。

  徐清曉咬牙,“只是這場晚宴。”

  他瞪了她好一會兒,眸光轉(zhuǎn)向兒子,“這也是你的想法嗎?”

  “不!彼⑽⒁恍,忽然伸出右手,半強(qiáng)迫地扣住徐清曉的纖腰,“我要清曉成為我的女人!

  什么?!徐清曉驀地轉(zhuǎn)頭,眸光不可思議地射向他。

  “我要清曉!彼俣葟(qiáng)調(diào)。

  她震驚莫名,開始想掙脫他的掌握,他卻不容她輕易脫離。

  她咬住下唇,無奈地看著父子倆沉默對望,似乎對彼此下著戰(zhàn)書!澳愕囊馑际恰阆肴⑺?”

  “不錯。”

  “不過我看她——”老人銳利的眼眸調(diào)向她,嘲諷地拉拉嘴角,“不見得愿意。”

  “她會答應(yīng)的。”黎之鵬堅(jiān)定應(yīng)道,甚至不看徐清曉一眼。

  他以為他是誰?他說要她,她就得欣然接受嗎?他當(dāng)她是哪種女人?她徐清曉可不再是那個什么也不懂、臨事慌然失措的女孩!“兩位可以容我發(fā)表意見吧?”她分別瞪了兩人一眼,“我不認(rèn)為——”

  “你拒絕我的求婚?”黎之鵬打斷她。

  求婚?

  徐清曉呼吸一梗,有兩秒的時間腦海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瞪著黎之鵬俊朗的面孔。“我......”她正欲開口,黎之鵬忽然閃過銳芒的眸子阻止了她,她不自覺地隨著他調(diào)轉(zhuǎn)眸光。

  是黎之鶴!他正站在不遠(yuǎn)處,兩手各端著一杯飲料。

  他神情封閉,眼眸深不見底,在迅速瞥過她一眼后,轉(zhuǎn)向自己的父親。

  “爸爸,生日快樂。”

  老人一揮手,似乎頗不愿聽見這些恭賀的無聊話。

  “哥哥,你來得正好。”黎之鵬嗓音低沉,望向黎之鶴的眼眸若有深意,“我剛剛向清曉求婚了!

  徐清曉注意到他手中的飲料微微搖晃,仿佛雙手忽然一陣顫抖,但當(dāng)她抬眼凝望他的臉龐時,只見一張無表情的面孔。

  “你是認(rèn)真的?”他問著黎之鵬。

  “十足認(rèn)真。”

  他默默凝視弟弟好一會兒,終于自嘴角牽起一絲微笑,“那么恭喜你了,之鵬!

  恭喜?徐清曉面色驀地刷白。

  她還沒答應(yīng)呢,他恭喜什么?

  她輕啟芳唇,有股強(qiáng)烈的沖動就要當(dāng)場反駁他,但他朝她瞥來的漠然眸光令她一窒。

  他為什么那樣看她?就好像他不認(rèn)識她,就好像這一切不干:他的事!她咬住下唇,默然凝眸注視著他。

  “爸爸,晚兒今天也來了!崩柚Q迅速將眼眸別開,轉(zhuǎn)向父親,“她在花園里,我?guī)梢娔。”語音方落,他便向主人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去。

  徐清曉瞪著他筆直的背影好一會兒,一陣陌生的哀痛忽然襲來;她拼命穩(wěn)住亂了節(jié)奏的呼吸,隨口找了個借口便翩然旋身,往與黎之鶴相反的方向匆忙逸去。

  她必須立刻躲起來。

  現(xiàn)在、立刻!否則所有人都會由她臉上沱然欲泣的表情發(fā)現(xiàn)她情緒不穩(wěn)。

  她真的再也無法掩飾了。

  徐清曉慌然四顧,躲過一個又一個有意攔住她說話的男人,拼命朝人群最少的地方擠去,心跳愈來愈快,怦怦的聲響不停震擊她的腦海。

  誰來救救她?誰......

  “清曉!”

  一個低啞的嗓音驀地?fù)P起,定住她不安的身子。

  那嗓音——如此低沉熟悉,即便在充滿各式聲響的廳內(nèi),仍是輕易地悠悠蕩人她的心魂。

  她緩緩回身,迎上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

  仍舊那般平靜溫和,仍舊那樣深不見底,恰恰與她的慌亂不安形成了強(qiáng)烈對比。

  她恨!恨他竟然靜定依舊。

  “你不是該去找齊晚兒嗎?”她語音微微尖銳,“為什么在這里?”

  他微微蹙眉,“你的表情不太對勁!

  “啊!你居然還有空關(guān)心我,還有空注意我的表情?”她嚴(yán)苛地打斷他,射向他的眸光無比冷冽,“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完全把我交給令弟了。”

  黎之鶴凝望她數(shù)秒,尋了個侍者將手中還全滿的飲料交給他,伸出手悄悄將她拉出大廳,來到庭院一處隱密的角落。

  “清曉,你冷靜一點(diǎn)。”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我很冷靜!

  “但你看起來像一座即將爆發(fā)的火山!彼o靜地指出。

  “是嗎?或許是因?yàn)槲姨^興奮了吧!畢竟剛剛才有一位號稱是臺北最后單身貴族的年輕企業(yè)家向我求婚,難免有些得意。”

  他靜默數(shù)秒,“你不高興嗎?”

  “我哪有資格不高興?”她夸張地?fù)]揮手,“這可是我一介黃毛丫頭飛上枝頭做鳳凰的良機(jī)呢,我偷笑都來不及了!

  “之鵬年輕有為,確實(shí)是結(jié)婚的好對象。”

  她倏地?fù)P起眼簾瞪他,“你這么認(rèn)為?”

  “是的!彼麆e過眼眸,似乎有意躲避她凌厲逼人的眼神。

  她握緊雙拳,全身發(fā)顫,“你曾經(jīng)說過,只要我與之鵬相遇,他一定會愛上我,而我,也一定會愛上他。”

  他倏地回轉(zhuǎn)眸光。

  她深深地望著他,像要望進(jìn)他靈魂深處似的,“你現(xiàn)在還是那么想嗎?”

  “不錯。”他語音低微而暗啞,“你與之鵬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你真的那么認(rèn)為?”

  “不是嗎?”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她深深吸氣,語音顫抖,“我到現(xiàn)在對他仍是一點(diǎn)感覺也沒有——”

  “你會愛上他的,清曉!崩柚Q立即打斷她,“之鵬是個好男人。你——”他別過頭,“會喜歡他的!

  她倒抽一口氣,怔怔地凝視他俊逸的臉龐。

  這張有如雕刻般迷人的面孔,總是微微透著憂郁氣息,讓人不自覺想要伸手替他撫平微微蹙著的濃眉。

  曾幾何時,她的眸光總離不開這張臉,只是靜靜追逐著他、跟隨著他。

  而這張臉的主人卻要她愛上另外一個男人!“我明白,這是我們當(dāng)初的協(xié)議!彼溃萑胍魂嚸糟。

  驀地,她回過神,眸中點(diǎn)燃某種讓人窒息的火苗,“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我會辦到的!”

  留下一句鏗鏘有力的話語后,她毅然轉(zhuǎn)身,離開黎之鶴。

  這是怎么一回事?她故意的嗎?

  黎之鶴目光炯炯,眼神穿過熱鬧的大廳,緊緊鎖住遠(yuǎn)在另一端的女人。

  從在花園負(fù)氣離去后,她再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不是原先的那個女人。

  她不再是笑容粲然的高貴幽蘭,反而成為眼眸迷朦、蕩人心魂的艷麗玫瑰。

  她跟每一個男人共舞,敬仰的臉龐仿佛暗藏著柔情蜜意,昂起的下頷卻又不容對方輕易靠近。

  她總是微微笑著,深色菱唇勾著惑人的弧度,刷著濃濃眼影的深邃黑眸欲語還休。

  他愕然發(fā)現(xiàn)她重新化過妝了,現(xiàn)在覆在她妍麗容顏上的粉比之前厚上幾倍,唇色更加鮮艷,眼影更加明顯,長長的眼睫隨時透著誘人嫵媚。

  她大膽地用迷朦的眼神逗引每一個男人,卻又用忽然冷冽的眼神阻止他們逾越雷池。

  她在玩火。

  像一只翩然飛舞的蝶兒,她周旋于所有男人之間,卻迅速地令他們無法掌握。

  她以為這是一場好玩的游戲嗎?這些男人隨便一個都可以將她打人萬劫不復(fù)之地!她以為他們會容許她如此玩弄他們?

  黎之鶴緊聚眉峰,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怒火在心中緩緩燃起。

  他一甩衣袖,就要走向徐清曉。

  但另一個男人先他一步。

  是之鵬,他用一個冰冷的微笑逼走那個正與她共舞的男人,一把將她拖人懷里。

  他看著她微微踉蹌,但微仰起的臉龐卻是漾著嫵媚笑意的。

  他看著之鵬抬起一只手,占有性地?fù)徇^她柔嫩的臉龐,另一只手則用力圈住她的纖腰。

  她投有反抗,芳唇輕啟,像是逸出一陣幽幽嘆息,接著螓首一低,貼住他的頸項(xiàng)。

  黎之鶴倒抽一口氣,仿佛這才聽清回旋于廳內(nèi)的正是一首纏綿悱惻的情歌,所有人都是輕柔地攀住對方,搖擺著性感的舞步......

  所有的人都是——尤其那對搖擺于正中央、旁若無人的俊男美女。他別過頭,呼吸霎時亂了頻率。

  本來就該這樣的,不是嗎?這本來就是一首慢歌,本來就適合這樣緊緊貼著的舞步。

  但是,有必要貼得那么緊嗎?

  瞧之鵬下頷緊緊抵住她秀發(fā)的模樣,仿佛在對全世界宣告清曉是他的,是他的......

  一只冰涼的小手忽然輕輕握住了他。

  黎之鶴驀地轉(zhuǎn)身,“晚兒!彼偷鸵粏,心底對這個他承諾過要好好照顧的女人升上幾絲歉意。

  他今晚該好好照顧她的,但不知怎地,他今晚總陷于失神狀態(tài),幾乎不曾注意過她。

  “我們走了好嗎?”她柔柔要求著。

  “為什么?”他微微皺眉,仔細(xì)審視她的臉色,“玩得不愉快嗎?”

  “不,我很高興!彼郎\淺笑著,“只是有些累了!

  望著她微微疲倦的神情,黎之鶴禁不住要責(zé)備自己。

  他早該注意到的。晚兒的眼睛看不見,要她在這樣的社交場合留這么久確實(shí)難為她了。

  “對不起,我送你回家吧!彼麥厝岬氐。愛憐地替她拂去一綹落于鬢前的發(fā)絲。

  他扶著她離去,不曾注意到兩道緊盯著他背影的灼熱視線。

  “看著我!”黎之鵬轉(zhuǎn)過徐清曉微偏的臉龐,霸道地命令。

  她順勢轉(zhuǎn)過臉龐,卻默然不語,嘴角倔強(qiáng)地抿著。

  他短暫失神,有幾秒的時間,她秀麗的容顏仿佛和另一張逝去的重疊。

  “真像......”他喃喃地說。

  “像什么?”

  “像她......”

  “那個你曾深愛過的女人嗎?”

  “你說什么?”黎之鵬驀地凝神,眉峰緊緊糾結(jié),語氣不善。

  “你曾愛過一個女人,是吧?”她挑戰(zhàn)似地問道,眸子正對著他。

  “之鶴告訴你的?”

  “不錯!

  “他還告訴你什么?”

  “他還告訴我,我有幾分像那個女人,只要經(jīng)過他的調(diào)教訓(xùn)練,絕對能吸引你的目光!

  他只是輕輕挑眉,“你做到了。”

  “他說你會愛上我。”

  “哦?”

  “而我也會愛上你!

  “你是嗎?”

  “什么?”

  “你是否愛上了我?”他抬起她的下頷,眸光緊緊圈住她。

  她默然半晌,“不!

  他似乎并不訝異聽到這樣的答案,喉間低低滾出一陣半帶嘲弄的笑聲。

  她輕咬下唇,“你方才的求婚是開玩笑的吧?”

  “你希望是開玩笑?”

  她屏住氣息,“難道不是?”

  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盯了她好一會兒。

  “我是認(rèn)真的!彼室庖砸环N平淡的語氣說道,仿佛知道這樣會激起她的怒氣。

  她果然無法抑制激動的情緒,“別開玩笑!你明知道我不愛你!

  “你不愛找?”他凝視著她,語氣輕柔卻危險(xiǎn),“莫非你愛的是我那偉大的哥哥?”

  她心跳倏地加速,撇過頭去。

  黎之鵬只是瞪著她,好半晌,才迸出一陣渾厚清朗的大笑。

  “你笑什么?”她立即轉(zhuǎn)頭瞪他,眼眸燃著熊熊火焰。

  他沒有理會她,好一會兒才收住笑聲。

  “知道嗎?清曉!彼俣容p柔地抬起她的下頷,深邃的黑眸若有深意,令她呼吸一窒。

  “你會愛上我的!彼χ,眸光卻是堅(jiān)定霸氣的。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會......”

  “愛上我!彼偷徒涌,自信滿滿。

  徐清曉驀地深吸一口氣,“你這只傲慢又自以為是的沙豬!”

  她臉上掛著冰冷的微笑,“我絕不會愛上你的!”

  她絕不會愛上他的。

  午夜兩點(diǎn),當(dāng)徐清曉終于踏著微亂的步伐回到她與黎之鶴共居的寓所時,她還在心里暗暗念著。

  他們兄弟倆,都是自以為是的沙豬!她重重一甩秀發(fā),伸手在皮包里搜索著鑰匙,或許是醉眼朦朧吧,她怎么也尋不著那串應(yīng)該乖乖躺在皮包里的門匙。

  “該死的!”

  她剛剛迸出一聲詛咒,大門便應(yīng)聲而啟。

  “你終于回來了!

  她眨眨眼,瞪著映人她眼簾那神色陰沉的臉孔,或者......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擔(dān)憂?

  怎么可能?她驀地甩頭,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氣讓她伸手推開他的身子,越過他來到客廳,搖搖晃晃的倒向沙發(fā)。

  “你喝醉了!彼麌(yán)厲的語音像在指控。

  “沒有!

  他甩上大門,迅速來到她面前,“之鵬說你不肯讓他送你回來。”

  “是又怎樣?”她打了個酒嗝。

  “誰送你回來的?”

  她斜睨他一眼,“關(guān)你什么事?”

  “究竟是誰?”

  “擔(dān)心什么?反正是男人。”她淺笑嫣然,“你也看見了在晚宴里我多受歡迎。只要我一句話,多得是男人愿意送我回來......”

  他忽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xiǎn)?你一個女孩子家,又喝醉了酒,胡亂跟一個男人上車......”

  “讓黎之鵬送我就不危險(xiǎn)了嗎?”她笑容可掬地問。

  “他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她臉色一凝,用力甩開他的手,眸中點(diǎn)亮火焰,“他跟那些男人一樣覬覦我的身體......”

  “他向你求了婚!”他大聲吼道。

  “我可沒答應(yīng)!”她以更高的頻率回應(yīng)。

  他一愣,“你沒答應(yīng)?為什么?”

  “為什么?”徐清曉聳聳眉,高高昂起的頭忽然又垂落,“或許是因?yàn)槲夜室馔嬗芄士v的把戲吧!人家不是說過嗎?男人對輕易到手的東西是不會珍惜的......”她將頭靠在沙發(fā)椅背上,眼簾低掩,唇邊漾著奇異的笑意,“何況今晚有這許多男人受我吸引,我要釣金龜婿,也不一定非黎之鵬不可——”

  黎之鶴驀地打斷她,“你曉不曉得你正在玩火?他們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你以為他們會任你這樣挑逗卻毫無反應(yīng)嗎?”他用力搖晃她的肩膀,語氣激動異常,“下次別再嘗試做這種勾引男人、賣弄風(fēng)情的事!你一個小丫頭應(yīng)付不來的!”

  “是!我是小丫頭!”她忽地狂怒起來,藕臂一抬用力推開他,“在你面前我永遠(yuǎn)長不大!就算穿上再怎么漂亮高貴的禮服,就算外表裝得再怎么成熟嫵媚,我在你眼中永遠(yuǎn)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清曉......”

  “啊,對了,我不該這樣發(fā)脾氣對不對?”徐清曉瞪著他半晌,忽而夸張地拍拍額頭,語氣極端諷刺,“這樣只會讓我看來更沒教養(yǎng)對不對?我應(yīng)該冷靜,最好還能露出笑容。”她扯開唇角,強(qiáng)迫自己漾開甜甜微笑,“像這樣,對不對?一個高貴的淑女可不會輕易泄了自己的情緒......”

  “清曉!”他拔高嗓音喝止她。

  “有何指教?”她故意對他淺淺一笑。

  他瞪視她好一會兒,忽地拖起她的身子。

  “你做什么?”她擰眉問。

  他不語,一路將她從客廳拖到浴室,接著旋開水龍頭。

  她驀地一驚,自鏡中望見他寫著狂怒的俊容,微微打了個顫。

  “你......想做什么?”她顫抖著嗓音,這才察覺到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憤怒的一面。

  “洗干凈你這一張臉!”

  “我的臉有什么不對?”她倔強(qiáng)地問。

  “看看你這張臉!濃妝艷抹,涂的粉比舞臺演員還厚,活像個不知廉恥的蕩婦!”

  “蕩婦?”她倒抽一口氣。

  “洗干凈!”他命令著。

  “我不要!”她一口拒絕。

  他劍眉一挑,“真不要?”

  “對。”

  “那我替你洗!”語音未落,他已利用身體將她困在洗面臺,一面將冷水潑上她臉龐。

  “放開我!”她掙扎著,試圖掙脫他的掌握。

  然而他卻不容她輕易掙脫,扯下毛巾沾濕就覆上她的臉,用力抹拭。

  她轉(zhuǎn)動著頭頸躲著他粗魯?shù)膭幼,一面失聲叫道,“我自己洗就是了,放開我!”

  他這才松開她,退開兩步。

  徐清曉怔怔望著鏡中的女人——原先整齊的發(fā)絲凌亂不堪,妝點(diǎn)精致的臉龐更是花花綠綠,慘不忍睹。

  她怔忡數(shù)秒,終于低下頭,將冰涼水流一次次潑向自己。

  委屈、羞辱、難堪一波波如浪潮般毫不容情地襲向她,愈卷愈高。

  當(dāng)她依照黎之鶴的命令洗凈整張臉龐,還原本來清妍秀美的容顏時,強(qiáng)忍住的心酸終于也達(dá)到臨界點(diǎn),淚水如瀑布般泄落。

  “這才是你,清曉!彼谒砗蟮统辽硢〉亻_了口,“這才像你!

  她不敢轉(zhuǎn)身面對他,甚至不敢開口,怕不穩(wěn)的嗓音泄漏了自己的情緒。

  他卻從她微微顫抖的肩膀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忽地轉(zhuǎn)過她的身子。

  在看清楚掛在她清麗面容上的不只是水珠,還有串串悄悄滑落的眼淚時,他驀地慌了。

  “怎么了?清曉,你哭了?”

  她搖頭,搶過他還拿在乎中的毛巾覆在臉上,悶悶的嗓音透過毛巾傳出。,“沒有,我沒有哭!

  她拭干臉,接著深吸一口氣,“我累了,想去睡了!彼救徽f道,越過他走出浴室。

  “清曉,是因?yàn)槲曳讲糯拄數(shù)膭幼鲉?”他在客廳攔住她,凝望她的眸中混合著心疼與不忍,“我向你道歉,我并非有意——”

  “停止!”徐清曉銳聲截?cái)嗨,“停止對我那樣溫?”她冷冷看他一眼,“在你剛剛才罵過我蕩婦后,別再假惺惺她用這種溫柔的口氣對我說話!

  “我并非有意羞辱你,清曉!彼Z氣黯然,尋求她的原諒。

  “走開!”她尖聲一句,伸出雙手,推開他,不料卻重心不穩(wěn),腳步踉蹌。

  他伸手想拉住她,卻反而被她拉落,兩人同時摔倒在地。

  “放開我!”徐清曉瞪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嗓音含恨。

  黎之鶴絲毫不動,凝視她數(shù)秒,忽地長長嘆息。

  “清曉,我剛才的確是沖動了點(diǎn),但是,......”他語音溫柔和煦,“你知道嗎?你該是清麗淡雅的,根本不適合那樣的濃妝,更不適合像只花蝴蝶似地周旋于男人之間......”

  “為什么?因?yàn)槲抑皇莻小丫頭嗎?”

  “因?yàn)槟氵太單純,不懂得保護(hù)自己,不懂得他們看你的眼神代表什么意義,不懂得他們可以用許多手段來傷害你......我只是不愿見你受傷。”

  她默默凝視他良久,“你——關(guān)心我?”

  她奇特的眼神令他一陣心驚,不覺別過頭去,“當(dāng)然!

  “為什么?”

  “因?yàn)槟闶俏业膶W(xué)生!

  “只是因?yàn)檫@樣?”

  “清曉......”他回轉(zhuǎn)眸光,卻在接觸到她充滿濃郁情感的眼神時呼吸一窒。

  她忽地抬起手,沿著他面部線條輕輕撫摸,“告訴我,你——

  有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我?”

  “清曉!”

  “告訴我!”她執(zhí)拗地要求,眼眸一瞬也不瞬,堅(jiān)定的目光不容許他逃避,“你敢說嗎?說你一點(diǎn)也不喜歡我!”

  “清曉,別逼我!彼D(zhuǎn)過頭,語氣黯然。

  “你喜歡我!彼姆磻(yīng)似乎加深了她的信心,她唇角微微一揚(yáng),用手勾住他的頸項(xiàng),柔軟的櫻唇吻上他的鼻尖。

  他全身一僵,像是忽然被雷擊中一動也不動,氣息卻相反地愈來愈急促不穩(wěn)。

  她亦輕輕喘息,灼燙的唇瓣由鼻尖來到他有棱有角的下巴,接著再輕啄他的頸......

  他終于有了反應(yīng),“清曉,你在做什么?”聲音是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沙啞。

  “教我親吻,老師。你不是要調(diào)教我成為顛倒眾生的女人嗎?

  至少教我怎樣親吻......”她柔柔說道,美眸蒙上一層朦朦煙霧,吐氣如蘭。

  黎之鶴只覺一股奇異幽香直撲鼻間,侵略他的感官,同時也奪去他的理智。

  他低下頭,不知不覺找尋著那兩瓣柔軟櫻唇,汲取其間濃香蜜汁。

  他移動著滾燙的唇,在她柔滑香膩的肌膚一處處烙上記號,熱火沿著她珍珠耳垂一路燒向潔白胸前。

  她熱情地迎合著,絲毫不曾反抗,只在他右手不安分她拉下她的禮服,露出渾圓的肩頭與半邊胸脯時,微微驚喘一聲。

  然而他熱切的動作卻因這聲微弱的驚喘一凝,在怔怔地凝望她半晌后,他氤氯著情欲煙霧的黑眸逐漸清明。

  待那片迷朦全部散盡后,他似乎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何處。

  “天!”他立即退離,撐起身子一躍而起,“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老師?”她低喚一聲,神智仍是迷惘。

  “別叫我老師!”他激動異常,語音高亢,“瞧我做了什么?我沒資格當(dāng)你的老師!”

  “老師......”

  “我說了別那樣叫我!”他反應(yīng)更加激烈。

  她茫然凝望他好一會兒,終于,揚(yáng)起柔柔嗓音,“之鶴!

  黎之鶴悚然一驚,驀地轉(zhuǎn)向她,眼眸圓睜。

  徐清曉似乎沒注意到他震驚莫名的表情,雙手撐起身體,站定在他面前,“之鶴......”她嗓音柔美,像輕吐嘆息,“我這樣叫你可以嗎?”

  黎之鶴心臟狂跳,不敢置信她竟那樣呼喚他的名字,更不敢相信自己在聽見她柔聲呼喚的剎那間,竟有種強(qiáng)烈的沖動想再度吻住她,緊緊擁住她,將她整個人揉人自己體內(nèi)。

  該死的!他還算是個人嗎?竟對自己的學(xué)生有非分之想!更何況她該是屬于之鵬的!“之鶴!彼俣热崛釂局,目光深情款款地凝定他。

  他別過頭不敢看她。

  “我愛你!

  他倒抽一口氣,她終于還是說出這句他最怕聽到的話了。

  “不,你不愛我。清曉,你怎么可能愛我?”他拼命搖頭,“我是個比你足足大上十歲的老頭啊。”

  “你不是個老頭!”

  “我是,清曉,我是!”他焦急莫名,拼命想說服她,“你不可能會喜歡年紀(jì)大的男人......”

  她瞪視著他,心底開始緩緩燃起火苗,“如果年齡真是問題的話,你弟弟不過比你小一歲,為什么你認(rèn)為我應(yīng)該愛上他?”

  “那不一樣。我是你的老師,之鵬不是......”

  她打斷他,“等我畢業(yè),你就不再是我的老師了!

  “清曉,別這樣,你喝醉了,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么!彼T哄著她,“去睡吧,明天起來你就會對自己曾說過這些話而感到不可思議......”

  “即使明天醒來我也還是會這么說!”她銳聲反駁,燃著火光的眼眸亮得幾乎讓人窒息,“我愛你,黎之鶴,而我知道你對我也不是毫無感覺。你為什么不敢承認(rèn)?”

  他默然不語,只是靜靜的望著她,眸光極深沉、極哀傷,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她不禁倒退數(shù)步,“為什么......這樣看我?”

  他只是閉了閉眼,“睡吧,清曉,今晚我們都累了......”

  “可是......”她忽地咬牙,滿腔言浯皆因他深沉灰暗的眼神梗在喉嚨,一顆酸楚的心,不聽話地逐漸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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