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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華夢醒 第二章

  一九八五年舊金山,這一年,墨石十七歲。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身材矮小、衣衫襤樓的小男孩了,現(xiàn)在的他,俊朗挺拔、神氣軒昂,任何一個初次見他的人都會忍不住為他沉著鎮(zhèn)靜的氣韻所折服。

  他是組織里被人尊稱為“天劍”的一流保縹。

  天劍、星劍、神劍,這所謂的三劍客是近兩年來在龍門竄起的重要人物,三人皆是年未弱冠的少年,且與龍門少主楚行飛交情匪淺。

  天劍墨石,星劍喬星宇,神劍蘭長風(fēng)。

  縱然幾名少年在幫里資歷尚淺,看在他們是龍門少主心腹知己的份上,多半大老都對三人持以尊重態(tài)度。

  何況三人的身手才智也確實(shí)值得尊重,雖是年少氣盛,立下的戰(zhàn)功彪炳已然非屬尋常。尤其天劍墨石,從他十四歲那年不惜單槍匹馬入虎穴,將幫中一個遭敵方綁架的大老安全救回,除了該名大老對他贊不絕口、備加愛護(hù)之外,龍主楚南軍亦不只一回在公開場合稱贊墨石的功績,更欽點(diǎn)他為掌上明珠楚天兒的唯一貼身護(hù)衛(wèi)。

  天劍為龍主愛女楚天兒的貼身護(hù)衛(wèi),而星劍與神劍則一文一武,負(fù)起輔佐龍門少主楚行飛之責(zé)。

  即便龍門中再不知進(jìn)退的角色也清楚這幾名少年目前固然身價不凡,未來更絕對是龍門權(quán)力核心的重要人物,絕對招惹不起。

  招惹不起——墨石想著,嘴角微微一揚(yáng),勾起似嘲非嘲的冷笑。

  想當(dāng)初楚南軍指定要訓(xùn)練他成為組織里的一流保鏢時,幫中上至參與決策會議的大老、下至負(fù)責(zé)勒索跑腿的嘍羅,哪一個不對他這個全身臟兮兮、又窮又矮的小子抱以譏諷懷疑的目光?

  但事實(shí)證明,龍主確有過人一等的識人之明。

  他對墨石有知遇之恩,只可惜要他以挑下護(hù)衛(wèi)楚天兒之責(zé)為報。

  雖然他并沒如楚天兒當(dāng)初所揚(yáng)言的,必須跟隨她一輩子,但他仍答應(yīng)了楚南軍,一直保衛(wèi)她到她步入結(jié)婚禮堂,由另一個倒楣的男人接下守護(hù)她的責(zé)任為止。

  假設(shè)她二十五歲那年結(jié)婚,那他還必須守著這個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十年之久。

  十年,好長一段時間。

  墨石自嘲,濃挺的眉微微挑起,眸光從不知名的遠(yuǎn)方收回,凝視面前窈窕纖麗的身影。那是屬于楚天兒的年輕纖美的倩影,黑亮的頭發(fā)柔順地服帖耳際,框住一張上帝巧手打造、精雕細(xì)琢的分明容顏,水藍(lán)色的紗裙下,一雙晶瑩若白玉的可愛裸足踏著微微冰涼的大理石地板,輕輕點(diǎn)著拍子。

  是的,眼前的身影是美麗的、悅目的,但是否賞心呢?就不一定了。

  “……你看什么?”趾高氣揚(yáng)的嬌俏語聲打斷了他充滿嘲弄的沉思。

  墨石沒有立刻回應(yīng),朗眸一陣梭巡,從麗人輕咬著唇的倔強(qiáng)臉龐來到她夾在頸肩間的頂級小提琴,好一會兒,又回到她嬌美容顏,望入那對閃著火焰的燦亮星眸。然后,聳了聳肩,依然一句話也不說。

  他有意沉默的反應(yīng)只更激怒了楚天兒,“你對我拉的小提琴有意見嗎?”

  “我能有什么意見?”

  “你是不是想紅葉拉得比我好多了?”

  “我為什么要那樣想?”

  “因?yàn)槲彝接星偎,卻沒有感情!”

  “是嗎?”他再度聳聳肩,似笑非笑,“你自己明白就好了!

  “墨石!”楚天兒瞪他,燦眸燃著火焰,“你沒資格這樣對我說話!

  “既然如此,又何必堅(jiān)持問我的意見?”他神態(tài)依舊優(yōu)閑。

  她氣絕,卻無法反駁他,只能氣悶地尋了張椅子坐下,明眸不知不覺透過落地玻璃窗,往那最依戀的方向望去。

  那方向,是屬于喬星宇的陽臺,架起了價值不菲的天文望遠(yuǎn)鏡,而他斯文修長的形影便常常出現(xiàn)在望遠(yuǎn)鏡附近,那對溫潤迷人的黑玉,有時專注地透過鏡頭凝望遙遠(yuǎn)宇宙星體,有時也會轉(zhuǎn)過來,朝身旁總是安靜伴著他的少女柔柔看去。

  他會好溫柔、好溫柔地看著她,與她交換會心一笑。

  她是李紅葉。

  楚天兒咬著水紅下唇,明白那只比她大一歲的少女或許是除了宇宙群星,在喬星宇心中最具分量的人物。

  不,對他而言她就是最重要的,是他愿意為她摘下任何一顆星星的女孩。

  “連他也那么說——”她怔怔地、朦朧地輕吐言語,連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說了什么。

  就連星哥哥,也跟她的音樂老師持相同意見。

  他們都認(rèn)為,雖然紅葉技巧不如她,但拉的琴音比她動聽多了。

  因?yàn)榧t葉的琴音里滿蘊(yùn)感情,而她沒有——

  是啊,紅葉的琴音里有感情!

  一念及此,不平的浪潮驀地席卷楚天兒腦海,她忿忿地收回不爭氣的目光,更用力咬著紅艷的嘴唇。

  她就不明白,她是龍門的大小姐,論家世、論教養(yǎng)、論權(quán)勢,都比那丫頭強(qiáng)上百倍,就連容貌體態(tài),她也自信勝上幾分。

  可為什么所有的男孩都喜歡那個丫頭?行飛哥哥欣賞她,星哥哥珍愛她,就連她眼前這個該死的家伙都暗戀紅葉許多年!

  這傻子!那丫頭究竟有哪里好?

  全是一群沒有眼光的臭男生!

  想著,她再度瞪一直保持靜默的墨石一眼,重重摔下那把父親特地派人請意大利名匠精心打造的名琴,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清脆聲響。

  “我不拉了!”小姐脾氣一發(fā),水藍(lán)色的身影跟著一旋,飄落乳白色沙發(fā)。

  墨石一驚,不及理會那驕縱任性的藍(lán)色身影,一個箭步,急急彎腰拾起被摔落在地的小提琴,蹙眉審視著被敲壞一角的小提琴。

  這把琴可是世界知名工匠精心打造的啊,他不知看過紅葉幾回帶著又羨慕又渴望的眼光注視著它,深愛小提琴的紅葉無法得到它,而輕易擁有它的楚天兒卻絲毫不知愛惜!

  他怒極,原就幽深的黑眸倏地更加陰沉,嚴(yán)厲的眼光逼得楚天兒脊髓不覺一陣戰(zhàn)栗。

  “你……你干嘛這樣看我?”

  “為什么摔琴?”他質(zhì)問她,高大的形影逼至她眼前。

  她直覺炫目,想躲,“為什么……不行?那是我的琴,我高興摔就摔……”

  “心情不好也不該拿琴出氣!”他低吼,“知道它被你摔了一個缺角嗎?”

  “那又怎樣?”她亦拉高嗓音,不明白一個龍門的屬下怎敢對她如此沒大沒小地叫罵,“摔壞了大不了再訂做一把嘛!

  “說得如此簡單!”墨石冷哼,“難道你不曉得做這把琴的人脾氣古怪得很,不輕易接訂單的?”

  “我有錢,難道還怕他不肯接嗎?”楚天兒撇撇嘴,“大不了給他兩倍、三倍的工錢,就不相信他不做!”

  “你!”墨石瞪她,黑眸掠過一道又一道陰沉暗影,“真以為金錢萬能?”

  “難道不是嗎?”她昂起下頷,高傲地問他。

  他不說話,瞪她,良久,終于冷冷迸出一句,“那你最好祈禱這一切榮華富貴長長久久!

  “什么意思?”

  “小心有一天從云端摔落地獄,教你生不如死!”

  他竟敢詛咒她,竟敢用那種語氣痛斥她!

  他以為他是誰?不過是她龍門、她楚家撿來的可憐下人,竟敢那樣趾高氣揚(yáng)地對她這個大小姐說話!

  是啊,她是生不如死,不因?yàn)辇堥T出了什么事,而是竟然倒媚地必須跟這人日日夜夜糾纏,一時一刻都擺脫不了。

  她后悔了,早知道不該向父親開口指名要他,不該要求他擔(dān)任自己的隨從。

  她不要他了。

  問題是當(dāng)她開口要求父親撤銷墨石護(hù)衛(wèi)她的職務(wù),父親竟然不肯答應(yīng)。

  “怎么回事?天兒,當(dāng)初指定要他的人是你,怎么現(xiàn)在又改口了?”

  “我當(dāng)初要他是因?yàn)橘氣,我現(xiàn)在不想要了!

  “墨石有什么不好?他是組織里頂尖的?~,肯定會將你護(hù)得毫發(fā)不傷的!

  “我不需要他的保護(hù)!

  “別胡鬧了!

  “爸爸——”

  “我說別胡鬧了!”對她的撒嬌,楚南軍毫不容情地斥回,“我已經(jīng)指定墨石保護(hù)你,這輩子除非你結(jié)婚,否則他就跟定你了——”

  可是她不要他跟啊,想到她結(jié)婚以前這張陰沉的撲克臉都要一直在她眼前晃,就不免氣悶。

  不行,她得想一個辦法,一勞永逸地擺脫地。

  北灘

  才來這家位于北灘一角的撞球館不到半小時,楚天兒已陷入深深的后悔當(dāng)中。

  她不該來的,當(dāng)初堅(jiān)持孤身來到這屬于意大利移民集居的巢穴只是基于一時的賭氣,她想令自己身陷危境,好讓父親狠狠責(zé)備負(fù)責(zé)保護(hù)她的墨石,斥喝他為何讓她孤身冒險犯難。

  但她其實(shí)只是想演一出戲的,雇用意裔小男孩帶她前來北灘只是為了營造危險氣氛,可沒想過真要落人那些以加入黑手黨為志的少年手里。

  她沒想到,才進(jìn)人撞球館不久的她就吸引了全館意裔青少年的注意,好奇為何一個粉雕玉琢的中國娃娃會來到這種地方。

  更棘手的,她一個人來也就罷了,偏偏在偷溜出家里的時候遇上了紅葉,她堅(jiān)持跟她一道出來。

  她加上看來溫柔文靜的紅葉,大大地在撞球館里掀起一陣旋風(fēng)。

  她抱著紅葉微微顫抖的手臂想離去,但幾名青少年卻團(tuán)團(tuán)圍住她的去路。

  “既然來了,為什么不打幾局再走?”一個高頭大馬,濃眉大眼,顯然是帶頭的棕發(fā)少年問道,語氣是嘲弄的,落向她的目光則微微挑逗。

  “我不想打。”楚天兒揚(yáng)起下頷,雖是處于不利境地,仍不改一向的高傲。

  “不打?不打?yàn)槭裁磥?”少年不懷好意地笑,“莫非為了釣凱子?”

  “釣凱子?別開玩笑了!”楚天兒頗不屑地瞪他,“這間撞球館里沒一個男生本小姐看得上的。”

  “是嗎?”少年微微蹙眉,為她驕狂的語氣憤怒,上前一步,試圖以高大的身材壓制她。

  “讓開!”

  “不讓!

  “讓開!”楚天兒一面怒斥,一面伸展藕臂推開少年,“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鄙倌昀淙唬瑘(jiān)實(shí)的胸膛在她的推擠下一動也不動,手臂反而一個回轉(zhuǎn),緊緊扣住楚天兒的手腕,“你何不告訴我?”

  楚天兒被他扣得手腕發(fā)疼,“我是楚天兒,龍門的大小姐!”

  “龍門?”少年們乍聞此名詞,面面相覷,半晌,同時仰頭大笑。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妞。”帶頭的少年依舊緊緊扣住她,眼眸發(fā)亮,“你以為你說自己是龍門千金我就會相信嗎?堂堂中國龍門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一個人來到這里,身邊沒帶半個隨從?還是你想告訴我……”他目光落向一旁面容蒼白的李紅葉,“這個全身發(fā)抖的小姑娘是你的貼身保鏢?”

  “她……真的是龍門大小姐……”在他飽含威脅的眸光注視下,李紅葉終于開口了,怯怯地,卻急迫地想說服對方,“真的!你們相信我……”

  而少年只是冷冷地微微一笑,“我不信!

  楚天兒氣極,“那你要怎么樣才信?”

  “不管你是龍們的大小姐也好,不是也好,陪我們打一局撞球,贏了就放你走!

  “輸了呢?”

  “就留下來陪我兄弟們樂一樂!鄙倌晡⑿,伸手抬起楚天兒倔強(qiáng)的下頷,目光淫邪。

  她用力撇過頭,甩開少年無禮的左手,卻清楚自己今日怕是無法輕易脫身了。

  她咬牙,良久,“好,我答應(yīng)你。”

  一旁的李紅葉大吃一驚,“可是大小姐,你不會打……”

  “你住口!”她斥道,瞪了一向討厭的女孩好一會兒,火焰雙眸方才轉(zhuǎn)向棕發(fā)少年,“她跟我們這場賭局無關(guān),你放她走!

  “要我放她走可以,等我們打完了球,確定你不會賴皮后,我就放她安全離開!

  “你!”楚天兒瞪他,胸口因強(qiáng)烈憤怒急速起伏,而當(dāng)她注意到,少年因?yàn)樗厍斑@樣的起伏呼吸急促時,喉頭倏地涌起惡心的嘔吐感。

  她知道自己漂亮,身材更比一般妙齡少女依纖合度、窈窕美麗,但上天賜給她這樣的容貌體態(tài)可不是為了給這些急色少年欣賞的!

  他們竟敢用那種眼光看她!

  “球竿給我!彼淅涞亍⒁蛔忠痪涞孛畹。

  棕發(fā)少年對她這樣的命令語氣沒再生氣,還頗覺好玩地?fù)P揚(yáng)眉,一面微笑問她:“你確定要我替你選球竿嗎?”

  她聽出他的嘲弄,驚覺自己可能犯了某種錯誤。

  杏眼一飄,望向球架上一排排長短不一的球竿,她驀地醒悟,有經(jīng)驗(yàn)的人必會親自挑選適合自己的球竿。

  她這樣的命令只更暴露了自己對撞球的一無所知。

  她感到后悔,但既已答應(yīng)了賭的便不能反悔,她只能硬起頭皮。

  “來吧,由你開球!弊匕l(fā)少年仿佛猜出了她實(shí)力不佳,好整以暇地補(bǔ)上一句,“我可以讓你五分!

  “不必你讓!彼伤,好一會兒,接過少年遞來的球竿。

  她瞪著從未碰過的球竿,想著自己對撞球唯一的概念來自于電視體育臺轉(zhuǎn)播的撞球比賽,而她還常常不耐煩地跳過。

  從未碰過撞球的她居然把自己當(dāng)成了比賽的賭注?

  她究竟在搞什么啊——

  “你鬧夠了沒有?”嚴(yán)厲而熟悉的怒斥聲將她從迷蒙的懊悔中喚回,她定了定神,跟隨眾人掉轉(zhuǎn)眸光。

  是墨石!他什么時候來的?

  他,還有行飛哥哥、星哥哥全都來了。

  他們?nèi)齻站在一起,一般的挺拔俊朗、器字不凡,深邃雙眸同樣不贊成地瞪著她。龍門少主和三劍客都到齊了。

  她朦朦朧朧地想,雖然不見神劍蘭長風(fēng)的身影,但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館里某處,只是他永遠(yuǎn)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無蹤,組織里見過他真面目的人寥寥無幾。連她,也只見過他背影兩、三次而已,從不曾一睹其真面目。

  但只要有行飛哥哥在的地方,他一定在。

  所以他們都來了,是因?yàn)閾?dān)心她所以一起趕來帶回她嗎?

  不,星哥哥應(yīng)該是為了紅葉來的,瞧他望向紅葉那般濃厚擔(dān)憂的眼神,以及紅葉再見到他便翩然旋入他懷里的安寧。行飛許是為了救她而來,但星哥哥肯定是為了紅葉。

  楚天兒輕垂眼瞼,刻意忽略那股驀地扯動心臟的疼痛。

  幸好紅葉毫發(fā)無傷,否則星哥哥肯定不會原諒她的!

  幸好她們兩個人都平安無事——

  雖然不肯對自己承認(rèn),但楚天兒確實(shí)在那一瞬間安落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她總算沒真正闖出大禍。

  雖然他們一個個的眼光都顯示想殺了她——

  “我來跟你打。”收回瞪視她的眸光后,墨石忽地一個箭步,擋在她與意裔少年之間,陰冷的黑眸宜對那名帶頭的棕發(fā)少年。

  棕發(fā)少年雖因他陰沉的氣勢微微一驚,但仍故做鎮(zhèn)定地冷哼,“你是誰?憑什么跟我打?”

  “我是她的保鏢!蹦淅涞、一字一句地說:“想碰她,先過我這關(guān)!

  “你會打撞球嗎?”

  “不會!

  “什么?”墨石干脆的回答令棕發(fā)少年不覺一楞,半晌,仰頭爆出激昂大笑。

  墨石只是冷冷地望他。

  他尷尬地停住笑聲,悄悄咬牙,“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有必要知道嗎?”

  “我是北灘的球王!

  “那又怎樣?”

  “那表示這場賭局你輸定了!弊匕l(fā)少年氣極,不悅于他不為所動的態(tài)度。

  “他不會輸!背酗w清朗的聲音優(yōu)閑地插入兩人之間,他上前一步,親昵地拍拍墨石的肩。

  又一個讓人生氣的家伙!

  棕發(fā)少年冷淡看他,“哦?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因?yàn)槲視趟。”楚行飛嘴角一揚(yáng),回他一抹十足燦爛的微笑,那微笑仿佛火苗,瞬間點(diǎn)亮他一張俊逸非凡的臉,襯得那對藍(lán)眸更加璀燦迷人。

  他微笑著,看了棕發(fā)少年好一會兒,接著懶洋洋地轉(zhuǎn)向喬星宇,“星宇,順便幫忙吧!

  “我?guī)兔?”喬星宇揚(yáng)揚(yáng)俊挺濃眉,“怎么幫?我不會打撞球。”

  “簡單啊,拿出你物理的本領(lǐng)算算角度就行了。”

  “算角度?”

  “角度讓你算,敲竿交給墨石,至于怎么敲,就交給我了。墨石,沒問題吧?”

  “OK!蹦c(diǎn)頭,嘴角同樣拉開微笑弧度,他相信,有他兩位好友護(hù)航,即使他是第一次打撞球,這場賭局也絕無落敗之理。

  “來,上場之前,先教你基本打法。”楚行飛一面說,一面在琳瑯滿目的球架上選了根球竿示范,“推竿、定竿、拉竿,不同的打法要敲母球不同的地方。

  楚天兒怔怔地看著三名少年通力合作,逐漸在這場撞球比賽中占盡上風(fēng)。

  墨石的確不會打撞球,但他夠聰明,在行飛哥哥的指導(dǎo)及星哥哥的協(xié)助下一竿竿擊球入袋,按部就班地清光臺面。

  就算是她這樣對撞球毫無概念的人也看得出幾名意裔少年鐵青的臉色印證了墨石即將會贏得比賽。

  是的,他們會贏的,任何事有她哥哥和三劍客出馬豈有落敗之理。

  她真的好崇拜他們!

  崇拜機(jī)智瀟灑的行飛哥哥,還有從小便一直悄悄愛戀的星哥哥——她從小就喜歡他,迷戀他的溫文儒雅,欣賞他對天文科學(xué)的滿腔熱情。

  就連那個老與她唱反調(diào)的墨石,其實(shí)也是了不起的,沉靜從容的氣韻輕易讓人折服。

  她真崇拜他們,好希望自己也能如他們一般令人折服贊賞,好希望他們看她的目光也能如她看他們一般充滿驚嘆。

  但他們從不曾那般看她,總把她當(dāng)成任性驕縱的千金小姐看待!

  比起她,他們或許還更欣賞紅葉。

  她真的好不甘啊。

  越不甘就越做出不可原諒之事,越惹得他們對她搖頭嘆氣。

  “你為什么總是這樣任性?總要這樣惹麻煩?”在送她回家途中,墨石不耐煩地教訓(xùn)她,“你不知道這么做會讓自己身陷危險嗎?”

  她不語,倔強(qiáng)地咬唇,忍住想開口譏諷他她原意就是如此的沖動。

  她的沉默并沒讓墨石放過她,他繼續(xù)森冷的斥責(zé),“你不但讓自己陷入危險,還連累了紅葉!他忽視她,“如果她出事了怎么辦?你負(fù)得起責(zé)任嗎?”

  紅葉、紅葉!他們關(guān)心的只有紅葉嗎?

  楚天兒用力咬牙,壓不下腦海忽然翻騰的怒潮,“我為什么要對她負(fù)責(zé)?是她自己硬要跟來的!”

  “你——”

  “你以為我想讓她跟來嗎?她只會礙手礙腳,一點(diǎn)也幫不上忙……”

  她任性的言語激怒了他,“楚天兒!小心你的舌頭!”

  “我說的是實(shí)話!她是沒用,只會給我找麻煩,明明只是一個下人,偏偏還以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假惺惺地關(guān)心我……”

  啪!

  清脆的巴掌聲截去了楚天兒沖動出口的言語,不輕不重,恰巧足以甩落她一向用心呵護(hù)的自尊。

  她愣愣地,一時間腦海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終于恍然大悟,玉手撫上吃痛的頰,墨黑眼睫跟著倏地翻揚(yáng),兩束憤怒火焰射向膽敢打她耳光的少年!澳、敢、打、我!”她一字一字,迸出齒間的除了不敢相信,還有濃烈的恨意。

  墨石沒有因?yàn)樗膽嵑薅鴦訐u立場,“你說錯了話就該教訓(xùn)!彼恼Z氣依舊清冷。

  “那也輪不到你!彼麆e過頭,冷哼。

  楚天兒恨恨瞪他。

  夠了,她受夠了!

  “我不要你了!”她揚(yáng)高嗓音,激越的神情顯得歇斯底里,“從今以后你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不準(zhǔn)你出現(xiàn)在我視線之內(nèi)!”

  “不可能!彼麛蒯斀罔F地說:“我是你的貼身護(hù)衛(wèi)!

  “我說我不要你這個該死的護(hù)衛(wèi)了!我要你滾,滾出我的視線!”

  “辦不到!

  “為什么辦不到?”她揚(yáng)聲大喊,近乎崩潰,“你不是也很討厭我嗎?不是一向巴不得不要見到我嗎?”

  “我是討厭你!彼淇岬卣f,“只可惜我已答應(yīng)了龍主守護(hù)你,直到你結(jié)婚為止!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hù)……”

  “由不得你。”他嘴角冷冷地輕揚(yáng),銜著諷刺冷意,“何況當(dāng)初也是你指名要我不是嗎?”

  “我后悔了!我不該要你的,我現(xiàn)在不想要了。”

  “你以為我墨石是一件東西嗎?由得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他驀地扣緊她的手臂。

  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那你……究竟想怎樣?”

  墨石沒說話,冷冷凝望她許久,半晌,他終于開口,嗓音沉啞,卻隱含殘酷的堅(jiān)定。

  “你擺脫不了我的,楚天兒。這輩子除非你找到哪個倒霉男人愿意娶你,否則你永遠(yuǎn)也擺脫不了我!彼f,一面微微地笑,兩排潔白的牙齒如野獸般,閃著森冷銳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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