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如溝和白似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神情委靡地堅持不許他們離開竹屋,想動之以情地留下他們。
想想相處了這些時日,他們哪舍得放這兩個小輩走,人都是有情的,當(dāng)然禁不起離別之苦,何況兩個老人家都喜歡人陪,只是情況好象有些……顛覆。
“你們哭夠了沒有,都兩把老骨頭了哭得出狗還難聽,你們這樣像是隱世高人嗎?”龍煙看這兩人為老不尊,真不知羞。
“煙煙丫頭,你不要走嘛!我們真的舍不得你走!焙谌鐪侠蠝I縱橫地嗚咽著。
“不要說得那么好聽,你是舍不得我煮的那手好菜,巴不得我陪你們終老山中!焙撸】薜谜鎼盒。龍煙早看穿了。
“這……”好聰明哦!黑如溝連忙再說道:“山上空氣好,沒有山下沉悶的市儈氣息,最適合修身養(yǎng)性!编!好理由。他頗為得意地想。
龍煙揚起假假的笑!八览项^,你當(dāng)我是道姑還是女尼,要不要附送木魚、鐵缽,來個晨昏三炷香!毙奚眇B(yǎng)性?她的脾氣還真是不錯,若換成云那冷面火山,鐵先下個小毒玩玩,然后再毒啞他。
“煙煙丫頭,黑炭頭人老胡涂,凈說些不中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們是真心喜歡你陪伴,舍不得你離開我們身邊!
白似師一副慈愛老者的面容,眼眶里不多不少地蓄著一滴淚,試圖裝出楚楚可憐的小狗眼神,可惜仍感動不了眼明心清的龍煙。
“天下無不敬的筵席,所謂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老不會看不透這一點吧?”她一個釘子讓他碰了回去。
死小孩,這么聰明干什么?白似師懊惱地想,再好言好話地說:“我都已經(jīng)這么一大把年紀(jì),再活也沒兩年,你也不用急著走嘛!”
“死尸前輩,聽你的哭聲宏亮,再活個一、二十年也沒問題,何必學(xué)戲子一般演出十八相送呢?”她可一點也不感動。
“我學(xué)戲子?”她……她好狠心。白似師悲從中來,兩滴清淚滑下雙頰。
石拓站在角落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道:“師父,我和煙煙上長安又不是不回來,你們就別哭了!
“你閉嘴。”黑如溝和白似師齊口斥道。
她倒像是打抱不平地說:“你們有沒有搞錯,石頭才是你們的徒弟,你們不留他反而留我,是不是不合常理?”喝!這兩個老頭的把戲她還會不清楚,他們根本不在乎誰是他們的徒弟。所謂有奶便是娘,他們要的是有一手好廚藝的煮飯婆,不管是阿貓還是阿狗,會捉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是呀!不合理!笔刭澩孛忘c頭。
兩者橫眉一蹙!皼]事給我邊邊站,少開你的石嘴,這事和你無關(guān)。”
“哦!”怎么會他沒關(guān)系呢?他才是他們的徒弟耶。但石拓還是滿頭霧水地窩回角落,把“現(xiàn)場”留給占上風(fēng)的龍煙,他相信以她的口才,一定能說服兩者。
“水溝前輩、死尸前輩。你們鬧夠了沒有,我們要趕著上長安救人呢,遲了就得改上香了!饼垷煵荒偷卣f。
黑如溝事不關(guān)己地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如果他們命里注定早夭,你趕去了也沒用!彼疁?他可是頂頂有名的黑如溝。
“死尸”也湊上一腳!伴愅跻闳,豈能留你到五更。你要是逆天行事,可會遭天譴!
龍煙有些挫敗地吸口氣,但她不會斗輸這兩個老古人。
她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他們命中的貴人,貴人你們懂不懂?要不要我叫石頭教你們怎么寫,不過你們腦袋裝的是泥漿,教了也不會長智能。”
“你說我們笨?”黑如溝撫著胸口表示驚訝。
“石頭都開竅了,你們卻還像一堆爛泥一樣不長進,就算有心塑佛也會成犬!彼裏o奈地想,真是滿不講理的老小孩。
黑如溝和白似師聞言收起偽裝的哭臉,不悅地翹高干癟的嘴唇,兩人背靠背地生起悶氣。
龍煙則好笑地繼續(xù)說道:“你們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放心吧,我一下山就會吩咐迎陽樓的掌柜每隔兩天派人送上佳肴美食如何?”她深知以利誘之,凡人不可擋,何況是兩位老頑童。
“真的?”黑如溝和白似師兩眼發(fā)著亮光,炯炯有神,不復(fù)剛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死人樣。
“絕無虛言!彼男乜诒WC。
肚皮的問題解決后,他們反應(yīng)可大不相同。
“煙煙丫頭,你們一路好好玩,不用太惦記我們兩老,我們會活得很健康,等著成仙成佛!
“是呀!煙煙丫頭,我家石頭就托付于你嘍!你們有事慢慢處理不要急,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
惡!好大的轉(zhuǎn)變,天下第一厚顏非這兩個老頭莫屬。龍煙一見搞定,馬上說道:“既然如此,我和石頭在此拜別兩位老人家!
“你們慢走,我們不送了。”兩位老人齊聲道,對他們而言,多走一步路他們都賺累。
石拓還想說些珍重的話語,龍煙才不等他背誦又臭又長的繁文縟節(jié),一把拖著他高大的身軀往外走,免得屋內(nèi)的兩只老烏龜反悔,哭哭啼啼又來個五子哭墓。
“煙煙,你怎么不讓我和師父們話別?”石拓疑惑地問。好歹相處了近二十年光陰,他和他們多少有點感情。
龍煙說道:“你沒看見他們急著打發(fā)我們走嗎?你當(dāng)他們是師父,他們可沒當(dāng)你是徒弟!庇羞@么懶散的師父嗎?居然叫徒弟照本宣科地自練武藝。
“雖然他們一直以游戲人間的態(tài)度漠視我的存在,但不能否認,沒有他們當(dāng)年的貪嘴就沒有今日的我!睂@點,他心存感恩之念。
這倒是他們惟一可取之處,她想!胺判摹K麄儠缘闷錁,你不用擔(dān)心他們!彼参康。
“但愿如此。”他仍不舍地回頭一望已在遠方的竹屋。
龍煙正想勸他不要多想時,眼前出現(xiàn)了個麻煩!班概叮∮钟腥藖頁醯!
“什么?咦!桐兒!笔匮凵褓咳荒C,手臂快速地護住身邊的佳人,摟著她的腰戒備地看著穆桐。
“師兄,你和狐貍精要去哪里?你們是不是想背著我私奔!蹦峦┭奂t地望著石拓放在龍煙腰上的手。
私奔?他倒希望是事實,不過他還是溫和地說:“我們有事要出遠門不是私奔,還有你的口氣要改改,不許稱煙煙為狐貍精!
同樣是女子,煙煙得體大方、不拘小節(jié),凡事皆處之泰然;反觀桐兒任性胡鬧,完全失去她平素的婉約嫻靜,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石拓雖不想在她們身上作比較,但自然而然的他會心向龍煙,輕忽日益刁蠻的穆桐。
“煙煙、煙煙,叫得多好聽,分明是狐貍精化成人形來迷惑我的師兄。”穆桐以嘲弄的眼神睥睨龍煙。
“桐兒,我們還要趕路,沒時間和你閑聊!彼麚е垷熞@過穆桐。
而穆桐忽地跳到他們眼前張開手臂阻攔。“不許走!
“不要鬧了,我們真的有急事待辦,你快讓開,不然師兄要生氣嘍!”他真的不想傷害她。
穆桐一點也不相信,“你別騙我了,有什么急事要辦?”師兄和她一樣是無親無戚的孤兒,哪會有什么事。一定是狐貍精慫恿他離開自己,好獨占師兄的愛。
石拓不得已只好說出部分實情!拔乙ゲ槊魑业纳硎乐i!
“身世?”拓哥哥尚有親人在世?穆桐好奇心一起,“我也要跟!
“你跟去干什么?”
穆桐理直氣壯地說:“我?guī)湍阏{(diào)查身世之謎呀!”
嗄?石拓覺得頭痛極了,不自覺地繃緊手臂肌肉。龍煙察覺他的變化,知道該是自己出面的時刻,因為若是放任石拓這塊大石頭去解決,他們鐵會多一個煩人的跟班。
她以閃電之姿移動足下,纖手一揚點住了穆桐的穴道,令穆桐無法動彈半分。
“你、你會武功?”怎么可能?穆桐驚訝不已。
龍煙輕描淡寫地說:“會一點,比你好上幾分!彼皇蔷,也不屑君子行徑,反而喜歡耍兩手卑劣手段。
穆桐努力運氣想沖開穴道未果,氣得朝她大吼,“你快解開我的穴道,不然我絕不饒你!
“嘖嘖嘖!我從沒看過待宰的恙羊氣焰這么高,求人時口氣要溫和些,我膽子很小,禁不起嚇!饼垷煶爸S道。
穆桐怒不可抑地罵道:“你……死狐貍精,我要剝了你的皮讓你現(xiàn)出原形。”可惡,她非宰了這狐貍精泄憤。
“慢慢地說大話吧。穴道三個時辰以后會自行解開,你就和山林中的風(fēng)對話,我們不奉陪要先行一步!币徽f完,龍煙大方地拉起石拓的手,從容不迫地離開穆桐眼前。
穆桐氣得緊咬牙根,拚命地想解開穴道但都無法成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和一名不要臉的狐貍精相偕離去。
★★★
兩人奔波了數(shù)日,就在距離長安城約兩天路程光景的小鎮(zhèn)上,一向在山林活躍的石拓突然病倒了,氣血虛弱地幾乎無法行走,只好暫時投宿休息。
石拓十九年來從沒生過病,沒想到一生起病竟來勢洶洶,連自詡神醫(yī)的龍煙都差點拿他沒轍,只好一再逼他喝水出汗,袪掉體內(nèi)熱氣。
通常風(fēng)寒一經(jīng)染上后,多少會產(chǎn)生些抗體,但對沒生過病的石拓而言,就像要命似地連連高燒不退。而龍煙衣衫不解,徹夜照顧他,好不容易才讓他退了一點燒,恢復(fù)清明的神智。
石拓勉強張開艱酸的眼皮,感受到額頭覆蓋著冰涼的濕巾,眼前事物由模糊漸漸明亮,他看見在床沿忙碌的倩影,龍煙正小心地捧著一碗灰褐色的藥汁。
“煙……煙……小心燙手……”石拓強撐起身子,想下床接過冒著熱氣的藥汁。
“石頭,立刻給我躺下!饼垷煷舐曇缓龋B忙把腳縮回床上!吧∫猩〉臉幼樱阏娈(dāng)自己是百病不侵的石頭?”
她看見床上的石拓滿懷慚愧之色,才稍微收起晚娘面孔,兩手接替著拿碗,免得被滾燙的藥汁燙傷了手指。
“我不是有意要染上風(fēng)寒,煙煙,你不要生我氣好嗎?”他恨透這場不是時候的病痛。
以前在山上,即使是臘冬時分在外野游打獵時,也不曾感染過半次風(fēng)寒,怎么這次一下山就病得不象話,還需要別人照顧?石拓對于當(dāng)病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是哪只眼睛又看到她在生氣?“人吃五谷雜糧,難免有身體微恙的時候,我沒有生你的氣!
“可是你吼得好大聲,我以為你在怪我生病拖累你!彼卣f。被她一吼,他的頭又開始打鼓。生病真難受,頭昏眼花外帶四肢無力。
笨石頭,她在心中暗罵。“因為你不聽話,生了病還想下床,所以我才吼你!彼刹幌M涯X袋摔得更笨。
“我是看藥汁好象很燙,想幫你忙嘛!”他一副很無辜的表情從眼角偷覷她。
“我手斷了嗎,要你雞婆!饼垷熆跉怆m然不悅,但手卻輕柔地替換他額上已失去涼意的濕巾!澳憬o我好好地養(yǎng)病!
石拓滿懷愛意地握著她的細潔柔荑!澳銓ξ艺婧茫瑥膩頉]有人對我這么好過。”
“傻瓜,我常常罵你、吼你,又不準(zhǔn)你這不準(zhǔn)你那的,你還當(dāng)我是慈眉善目的活菩薩呀!”她用溫柔的眼神凝望著他。
“你罵我、吼我都是為了我好,你在我心目中不是活菩薩,而是好心的仙子來豐富我貧瘠的心!
這番感性的告白,讓龍煙感動不已,原來石頭也有心,只是藏得太深,一時放不開罷了,但這一發(fā)燒,竟把那顆心四周的石屑震碎掉,只保留一顆鮮紅跳動的真心,為她而鼓噪奔騰。
“看來你這燒發(fā)得正是時候,把你呆板木訥的蠢相全燒光了,腦袋也靈光多了!彼酶吲d他開始懂得說討人歡心的情話。
“我本來就不笨,是你太聰明了!彼^明珠光澤掩蓋了璞玉華光。
他本來就不笨,只因常年待在山上,鮮與人交談,反應(yīng)自然不如終日在人群中周旋的煙煙。再則除了為生計外,他閑暇時只看看書、練練武,根本不懂山下的人情事理,所幸他所接觸過的少數(shù)人,都是心存善意的好人。
“好吧!不笨的笨石頭,你該吃藥了!饼垷熓峙踔幫胂胍顾。
他不好意思地伸手要接。“我自己來就行了,我怕藥汁燙傷了你!
“嗯,你不聽話?”她聲音一冷,眼神一瞪,害石拓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把碗接過去。
“煙……煙煙,我是大男人,這樣子要人喂好奇怪,可不可以……”他用祈求的眼神瞄瞄她。
“不可以,生病的人沒有權(quán)利當(dāng)大人,你最好乖乖地當(dāng)模范病人,不然我不理你,F(xiàn)在,張口!
一聽到心上人威脅不理他,石拓馬上乖得像只小貓,讓主人順順毛,一口一口把苦得要命的湯藥全權(quán)下肚。
也許湯藥中有定神的藥性,他藥才下腹不一會兒,就覺得眼皮開始沉重且猛打哈欠。
“困了?你再睡一下養(yǎng)養(yǎng)精神,病才好得快!饼垷煆澫卵,替他拉高被褥。
“別忙了,你休息吧,我沒事!彼灰壑,好聲好氣地督促她去休息。
龍煙沒理會他,徑自脫下鞋襪爬上床,掀開他棉被的一角窩了進去,順便拉開他的手臂,將頭枕于其上,一雙細柔的小手貼在他胸口。
石拓呼吸有些不穩(wěn),體溫似乎又升高些!盁煙,你……你不能睡在這里啦!”
她不在意地說:“給我一個理由!蓖砩咸鞖庥悬c涼,抱著他火熱熱的“暖爐”身子很舒服。
理由?“男女授受不親,不宜同床而眠,我們……呃!我們尚未成親,所以……”石拓囁嚅地說。
“所以閉上你的嘴,不要再吵我。我昨天看顧了你一夜很累耶,少當(dāng)禮儀導(dǎo)師!饼垷熞稽c也不在乎那些世俗禮儀。而且她不知道照顧病人這么累人,簡直比和人談判、論劍還辛苦十倍,她渾身骨頭都快散了。
“我不是……禮儀導(dǎo)師……”口好干,身子快冒火了,他無法忽視她放在胸口的手。
“安靜,我要睡了,晚安!彼杨^枕得更深,臉埋在他的左胸磨蹭了一下。
“你……唉!睡吧!我忍!闭l是病人嘛!她這簡直是非人的折磨。他真是無奈到極點。
藥性已完全散開,石拓收緊手臂摟她入懷,在她發(fā)上落下點點輕吻后,漸漸闔上眼皮,沒注意懷中女子露出一抹捉弄的笑意。
★★★
此刻的寧南王府正陷入一片愁云慘霧中,府內(nèi)大大小小臉上都蒙上一層哀愁之色;看病的御醫(yī)一位換過一位,但每人的動作皆無改變。御醫(yī)們皆先是信心滿滿地安撫眾人,察看病情后就鎖眉不語,頻頻在原地踱步沉思,接著便嘆口氣,無奈地搖頭表示查不出病因而無能為力,最后暗示盡快準(zhǔn)備后事。
老王爺李延昱一下子老了十來歲,焦急煩惱的臉顯得凌亂頹喪,不復(fù)往日爾雅卓倫的風(fēng)度,只是一直握著愛妻的手而眼眶盈著淚。
“王爺,你要節(jié)哀順變,王妃這場急病來得兇,老夫?qū)嵲谟欣⑹ザ!弊詈笠晃挥t(yī)——房至善感慨地說道。
“房御醫(yī),難道真的無藥可醫(yī)了嗎?臻兒痛得臉色都發(fā)白了。”老王爺憂心地說。如果可以,他真想替妻子承受痛苦。
房至善一再翻閱手中的醫(yī)書,盼能從中得一提示,化解王妃體內(nèi)的怪癥。
“王爺,老夫只能開些減輕疼痛的藥方治治標(biāo),無法治本呀!而且……”房至善幾乎不敢直言坦誠。
寧南王爺夫婦鶼鰈情深,恩愛恒長,曾羨煞不少嬪妃公主,傳為佳話一則。
當(dāng)年李延昱抗旨悔婚,堅持要娶心中所愛的江湖女子——龍香臻為妻,棄尊貴的大唐公主于一旁,惹得天子大怒,險些慘遭推出午門斬首之大禍。而當(dāng)時適逢匈奴來犯,皇上令他待罪之身披掛上陣,結(jié)果將匈奴殺得鎩羽而歸,因此得以將功贖罪免除一死。
但公主實在愛慕李延星的威風(fēng)挺拔,決意要嫁入李府,即使與人共夫亦甘于小妾之位,差點逼得李延昱要辭官回鄉(xiāng)終老。幸好長孫皇后體諒李延昱與龍香臻深情難移,因此勸退公主另嫁西域和番,并封當(dāng)時的大將軍李延昱為寧南王爺,繼續(xù)為大唐捍衛(wèi)疆土。
寧南王爺夫妻情分三十載,兩人很少分別,即使上戰(zhàn)場也同行,成為人人稱羨的神仙伴侶。
“御醫(yī)直說無妨,本王還挺得住!崩贤鯛?shù)馈?br />
房至善猶豫了一下,決定據(jù)實以告。“此藥雖能止痛,但會加劇王妃體內(nèi)的病勢,只怕拖不過三日。”
三日?老王爺不支地晃了兩下。愛妻急病無可醫(yī)治,愛兒也重傷臥病在床,教他情何以堪?
“王爺,請保重身體。國家社稷及圣上還需要你的輔助呢!”房至善連忙扶住他。
“唉!我老了。江山輩有新人出,我該讓賢了!柄椚羰H,生不如死。他感慨極了。
早先幾年他就興起想帶愛妻同去邀游三川五岳,看遍錦繡河山風(fēng)光的念頭,只因皇上一再地挽留,遂令他暫緩行事。沒想到……沒想到愛妻會突染重病,生命垂危。老王爺不由得欷吁人事無常。
“王爺氣壯山河,單騎攻入匈奴大營的豪氣,汝今之輩有誰能望其項背,至少請為王妃珍重自己!狈恐辽圃俅握埶V氐。
是呀!他還不能倒,只要自己一息尚存,他相信臻兒會平安無事、化險為夷。老王爺振振精神。
“爹,娘的病情可有好轉(zhuǎn)?”李旸拖著傷重的身子,出現(xiàn)在房中。
老王爺無助地回眸一視。“旸兒,你不好好躺在床上養(yǎng)傷,怎么下了床?”他向兒子身邊的向景天點頭致謝。
“我的傷已無大礙,全是些皮肉疼痛。倒是娘親的病情每況愈下,身為兒子的我卻無力為其解憂。”李旸難過極了。
“別自責(zé)了,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逼拮、愛兒全是心頭一塊肉。老王爺問道:“對了,向公子,龍姑娘什么時候會到?”這是他惟一的希望。
“王爺切勿心急,最遲兩日內(nèi),她應(yīng)該可以趕至長安!毕蚓疤鞈(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心中不住暗罵,死龍煙、臭龍煙,最好不要讓他遇到。
什么藥材不足,她必須上白云山上采罕見的靈芝來配藥,要他暫代一下“義務(wù)”。結(jié)果呢?出去就像丟了人似的,一個月內(nèi)音訊全無,害得他像人質(zhì)一般被困在王府里,每天提著心吊著膽,生怕一個疏忽,連命都要送給王府。她設(shè)計他的大仇,他非報不可。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崩贤鯛斏钋榭羁畹刈⒁暬杳灾蓄l頻呻吟的妻子!皶D兒,你知道是誰下的手嗎?”他指李旸受傷一事。
李旸看了看扶住他的向景天,以敷衍的口吻說道:“孩兒不知,大概是些山野盜匪吧!
“這些山野盜匪也太猖狂了,連寧南王府的世子也敢動,等你娘病情好些,我立即上朝面稟皇上圍剿!崩贤鯛敋鈶嵦钼咂饋。在這大唐盛世,竟有盜匪流竄,不僅為了自身安危,也為了黎民蒼生著想,一定要全數(shù)殲滅。
“呃,爹,這件事我和向大哥處理即可,不用驚動圣駕!奔页蟛豢赏鈸P。李旸連忙說道。
向景天翻翻白眼在心底大罵,這是他們的家事與他何關(guān),干么拖他下水?為此,他和龍煙的恩怨又記上一筆。
“是嗎?你要量力而為,不可逞強,多和向公子學(xué)學(xué)。”老王爺希望兒子能學(xué)向景天在談笑中即能控全局的才智。
“孩兒知道,一定會多學(xué)習(xí)向大哥的好本事。”李旸點點頭。若不是向大哥的及時出手,他已是一具了無生息的尸體。
全怪他太急躁,一時忍不住氣向大哥質(zhì)問娘親病情加劇是否是大哥所為,因此引起大哥的殺機,不惜高價買通殺手,入府欲取他性命。雖然他一再退讓,并揚言絕不與大哥爭王爺之位,但大哥仍心存歹念,找機會要除掉心中的芒刺。
而他為了不想讓爹親為難,故而謊稱是在郊外遇刺,一緩一蹴即發(fā)的緊張感。
向景天輕笑著搖一搖羽扇!袄贤鯛斂蜌饬耍谙滦⌒〔拍懿蛔銙忑X!比粽撈鹎f里那四座冰山的本事,他只能豎起小指當(dāng)卒子,不敢受此謬贊。
“唉!希望龍姑娘能早日到達長安!崩贤鯛敎厝岬負崛燮揞^側(cè)冒出的冷汗。
李旸和向景天也這么希望。只是李旸盼龍煙早日到來,以解母親的苦難。而向景天則是希望她早點滾回王府,好讓他出一口鳥氣。
不知道琉璃和寶貝兒子可好,他真是想死他們母子了,所以,他自動地再對龍煙加上一筆。向景天哀怨地想。
★★★
王府中哀傷之色雖濃,但有一處卻洋溢著得意的驕婪之氣,正惡毒地等待王妃殞亡、二世子辭世,最好連老王爺也因此悒郁傷腑而亡,一家子在地府團聚。
王府一側(cè)獨立的樓閣里正坐著一位陰邪的男子,年約三十上下,長相俊美秀朗,但因心胸狹隘自滿而失色三分,故顯得有些陰沉乖僻令人生寒。
在男子身后有四位妖媚多嬌的侍妾服侍著,有人殷勤地遞茶煽風(fēng),有人諂媚地捏腳發(fā)嗲,或是投懷送抱嚶喘吟哼,極盡挑逗地表現(xiàn)出媚態(tài)以博取男子的歡心。
“大世子,事情出了一點意外!币幻谝氯瞬恢螘r潛入樓閣內(nèi),沮喪地隨意一坐。
“意外?說!”李顯阡冷冷地揮退侍妾,臉色一凜地睨向黑衣人。
“還不是斜劍山莊那個向景天,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擋了刺向李旸心窩的一劍,讓他逃過一劫!焙谝氯藞蟾妗
“又是他來壞事!崩铒@阡忿忿地說。可恨的向景天,真該連他一并除去。
黑衣人也忿忿然地重拍桌面!耙詾樽吡藗大美人龍煙就能得償宿愿,沒想到她布了個暗樁在李旸身側(cè)保護他,心機真是深沉!
龍煙人美得宛如勝雪白梅也就算了,沒想到醫(yī)術(shù)更是一絕,武功路數(shù)也怪異難敵,更可怕的是聰智過人,有著一眼即能看透他人心中事的銳利目光。
天底人才貌雙全的女子少見,但能具備氣度和風(fēng)采的女子更少,為何此等人才不能為己所用。李顯阡不禁遺憾地想。
“王妃的情況呢?中了催心蠱應(yīng)該活不久了吧?”他不相信有人解得了此蠱。
黑衣人冷笑地解開頭上的罩布!霸颇厦缱宓拇咝男M可不是一般毒,想解可不容易。”
黑衣人少了遮掩后,黑布下的面孔竟是屬于一位清麗甜美的女子,但看似無害的小綿羊卻包藏禍心,其為虎作倀的手段甚至比豺狼更兇狠。龍煙離去那日,她在李顯阡有意地引薦下,成為王妃的貼身侍女,因此有機會在王妃的飲食中下蠱。
“看來那女人死期不遠了。”李顯阡冷漠地說。
“好歹她也是撫養(yǎng)你二十幾年的‘娘’,這么詛咒自己的娘親早死可不太孝順哦!”女人嘲諷地勾起唇角。
李顯阡的眼神倏然一沉!氨緛砦抑皇亲鲎鰳幼雍帽谱呃顣D那小子,沒想到她卻敏銳地察覺我在后面搞鬼。若她安靜的什么都不做倒好,偏她知悉我的野心后還欲扶持自己的兒子繼位,甚至想把我的劣行公諸天下,我不除她心頭難安。”只要能達到目的,誰都可以被犧牲,一個撫養(yǎng)他長大的娘親又如何。
“人總是自私的,我看王妃撐不了幾日,你大可安心布署一切。而且王妃一死,老王爺八成也活不了!睂幠贤鯛敺蚱揲g濃烈的愛令人嫉妒,她想摧毀這堅固的愛。
李顯阡露出殘忍的陰笑!办o玉,把人準(zhǔn)備好,等王妃一閉眼就對李旸下手!
“向景天呢?”
“他?嗯哼!擋路就殺!
“是,大哥!
兩兄妹的眼中有著兇殘的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