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錄制了,要請大家再多等一段時間�!�
“不過別說是歌迷,就算是我們這種一天到晚在播音樂聽音樂的人,都想趕快聽到你們的專輯�!闭f到興奮處,主持人的聲音也高了起來,“上一張的新浪潮風(fēng)格實(shí)在太精彩了,身為歌迷,沒有辦法不期待�!�
莫烈還是一派淡然,“謝謝大家的支持�!�
reaL,引領(lǐng)華人音樂潮流的樂團(tuán)名字。
這四名男子的樂團(tuán)組合于五年前出道,首張標(biāo)榜著工業(yè)搖滾的專輯即狂銷百萬,第二張前進(jìn)搖滾更受到樂評的一致肯定,此后嘗試的后龐克與碾核金屬也受到歌迷喜愛,被視為樂界奇跡。
大賣奇跡引來所有的唱片公司前仆后繼的推出樂團(tuán),但也許是因?yàn)閭}卒成軍,后起組合總無法脫離偶像色彩,結(jié)果是出一團(tuán)死一團(tuán),五年來,只有reaL仍能以樂團(tuán)的形式在舞臺上演唱,舞臺魅力從臺灣延燒至整個華人地區(qū)。
而reaL的中心人物,便是身為團(tuán)長的莫烈。
在樂團(tuán)中擔(dān)任鼓手的角色,打起鼓來似狂風(fēng)暴雨,尤其在演唱會上更見實(shí)力,一擊一敲都是直擊人心的聲音。
“有聽眾朋友問,reaL有一半左右的歌都是由莫烈跟主唱武焰一同創(chuàng)作,莫烈跟武焰的感情好像比較好?是不是這樣呢?”
莫烈難得的笑了,“我們認(rèn)識太久了。”
“這位聽眾可能忘記了,reaL的唯一大寫字母就是為了紀(jì)念你們共同的朋友。”主持人還在翻弄傳真,“大家應(yīng)該都很想知道,是什么樣的朋友讓你們兩位記掛到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絡(luò)嗎?”
“不,沒有,事實(shí)上我們已經(jīng)整整十年沒見了。”低沉的聲音此時顯出了些微的溫柔,“不過我們都希望她能過得好。”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但卻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謝東靜。
莫烈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十六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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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莫烈已經(jīng)在奧克蘭過了五個夏天,英文已然朗朗上口,跟養(yǎng)父母處得很好,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他像所有帆船之都的孩子一樣,喜歡游泳、出海、釣魚,課余時間都跟海洋扯在一起。
初見東靜那天,也是在海上。
“對不起,莫烈,這個餐會可能有點(diǎn)無聊�!别B(yǎng)母莎莉?qū)λf:“贊助廠商都知道我們有小孩,請柬上要我們“闔家光臨”�!�
他的養(yǎng)父母都是生態(tài)研究學(xué)者。
對于這種有點(diǎn)飄忽的工作來說,資助廠商是最重要的,有了大企業(yè)的贊助,可以買更新的解析器、更新的記錄儀,還有,他們研究室中的冷氣要維修,總而言之,對工作大大有幫助。
莫烈不是那種喜歡耍個性的死小孩,知道這個聚會的重要性,“沒關(guān)系,莎莉�!彼幌蛑焙麴B(yǎng)父母的名字,丹尼與莎莉,“至少東西好吃,對不對,丹尼?”
丹尼與莎莉一個摸他頭,一個拍他肩膀,“謝啦�!�
十六歲的莫烈穿得像小紳士似的出席了那個奇妙的游艇宴會。
贊助的企業(yè)家很顯然的想表示出自己的財大氣粗,賓客其實(shí)不過兩百來人,卻弄來一艘可以裝下千人以上的大船,請來廚師、侍者、演奏人員,擺了滿桌生鮮,然后浩浩蕩蕩開往公海。
莫烈難免奇怪,他問莎莉,“這陣仗會不會太大?”
她很幽默的回答他,“不然大家怎么知道他的財力雄厚?”
全世界的宴會好像都是一樣,衣香鬢影,杯觥交錯,擺放自助美食的桌子拉得長長,見面客套寒暄,你贊美我兒子,我夸獎你女兒。
莫烈隨著丹尼與莎莉見過那個胖呼呼的企業(yè)家,吃了點(diǎn)東西,大廳的時鐘指著八點(diǎn),離散會還早,莫烈走到甲板透透氣。
入夜了,天氣有些涼正當(dāng)這樣想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哈啾的聲音。
來不及確認(rèn)聲音的來源,第二聲哈啾又接著傳來。
莫烈轉(zhuǎn)過頭,剛好迎上一張略受驚嚇的臉。
一個東方少女,大眼睛、薄嘴唇,長長的黑發(fā)在海風(fēng)中飛揚(yáng),在入夜的海洋上僅穿著一件粉橘色的改良式短旗袍——他想,那應(yīng)該就是她連打兩個噴嚏的原因。
他脫下外套,遞給少女,“穿著,小心別感冒�!�
她臉一紅,“謝謝。”
奧克蘭的華人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這五年莫烈在各種場合認(rèn)識了不少年齡相近的華裔,不過卻不包括少女在內(nèi)。
“我叫莫烈,你呢?”
“東靜�!鄙倥兄桓鼻迥鄣纳ひ�,“謝東靜�!�
“你在這里多久了?”
“半小時吧�!彼貌惶_定的語氣回答,“我沒注意時間。”
“這種正式聚會最沒意思�!彼岷谝黄暮Q�,“但現(xiàn)在在公海上,沒辦法先離開�!�
東靜澀然一笑,“我也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人多很好,但都是大人感覺就不好�!蹦倚Γ安贿^算了,就當(dāng)作來吃飯好了�!�
東靜臉上還是那抹羞澀的笑容。
怕生,又怕一個人的那種感覺。
莫烈在她旁邊坐下。
她一臉驚訝,“你不用進(jìn)去?”
“我陪你�!�
他們其實(shí)沒說什么話,就是在甲板上吹著風(fēng),聽著宴會廳中隱隱傳來的音樂,夾雜在海風(fēng)中的浪聲。
那是莫烈第一次見到她,那年,他十六;她,十二。
一切開始于海洋之上。
***
“莫烈大概是什么時候開始組團(tuán)的?”
“十幾歲的時候,我們第一個團(tuán)叫l(wèi)eave.”
主持人很敏銳的抓到了重點(diǎn),“我們?”
“我跟武焰�!�
主持人呆三秒,突然間笑了出來,“各位聽眾,這可是個大獨(dú)家喔,我是第一次聽到,放送室外,莫烈的助理也露出了很驚異的表情,我想這應(yīng)該是首次曝光的消息吧�!�
莫烈微微一笑,隔著玻璃窗看到助理晶晶下巴掉下來的樣子。
只能說他今天心情太好,所以一時來個大方送。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莫烈跟武焰曾經(jīng)組過團(tuán),那應(yīng)該算是reaL的前身嘍?”
“也不盡然�!�
會組成leave ,其實(shí)也是無心插柳,而且,還是跟東靜有關(guān)。
如果不是又再遇到她的話……
***
莫烈第二次遇到東靜是在港口。
夏日,陽光非常強(qiáng)烈,整個碼頭上人潮來往,人人穿著休閑服,手上不是釣具、潛水用品,就是食物,好像人人都準(zhǔn)備到海上度假一樣,莫烈也不例外,他跟幾個同學(xué)約好了要出海。
正在解船上的纜繩,突然間,朋友碰了碰他的肩膀,“喂,那是不是你認(rèn)識的人,從剛才就一直看著你�!�
莫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東靜。
離他們在甲板上認(rèn)識也不過才一個星期,他沒想到會這么快又遇見她,長發(fā)扎成辮子,白色的裙擺繡了一朵小蝦花,非�?蓯�。
他對她招招手,“嗨。”
她還是一臉害羞的笑,“我在另外一邊看見你�!�
“跟朋友還是爸媽出來?”
“同輩的親戚和幾個朋友�!�
東靜似乎很容易犯羞,說話的時候總是低著頭,讓人忍不住興起一股想保護(hù)她的感覺。
“小靜?”一個少年拿著輪胎走過來,“你怎么還在這?”
“我遇到一個朋友�!�
“朋友?”少年揚(yáng)起眉,顯然頗為意外,他對莫烈伸出手,“武焰�!�
“莫烈�!彼吹矫麊疚溲娴纳倌瓯持话鸭�,型號并不陌生,“我也有一把這個型號的吉他。”
“真的?你覺得它的聲音怎么樣?”
莫烈比出大拇指。
武焰很高興,“我愛死這把的聲音�!�
有個共同的話題,兩人當(dāng)下便聊起天來。
莫烈知道武焰的父母是地質(zhì)學(xué)者,他喜歡音樂、組過團(tuán),也在固定的時間到小酒館演唱。
而東靜則是他朋友妹妹的同學(xué)。
“我這星期六會在“夏日街”演唱,你一定要來看�!彪x去之前,武焰如是說。
莫烈真的去了。
他看到臺上自彈自唱的武焰,時而低吟,時而狂放,煽動觀眾的本能就像是在在證明他是天生歌者。
結(jié)束演唱時間,兩人在街上的快餐店買了漢堡,聊奧克蘭,聊華人在這座城市的生活,更多的,是聊音樂。
“有沒有人說過你唱歌很好聽?”
武焰大方點(diǎn)頭,“有。”
莫烈笑了,“你還真不客氣�!�
“客氣過頭就是虛偽�!�
不知道為什么,莫烈很喜歡這個有話直說的新朋友。
感覺一見如故,友誼就此萌端。
莫烈是個小大人,而武焰卻比較孟浪,大人們總是奇怪,這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孩子怎么會好成這樣,說實(shí)話,莫烈也不太清楚,也許是音樂的世界太寬廣,所以造就了他們的百無禁忌。
兩人東跑西玩,中間還夾著個才要念七年級的小跟班,東靜。
莫烈一直不明白是東靜要跟,還是武焰要帶她出來的,反正每次出游,他們兩人總是一起出現(xiàn),散會時也是由武焰送她回家。
東靜話不多,相處的時候她幾乎都是靜靜的聽著他與武焰說話。
莫烈曾問她,“跟我們出來會不會無聊?”
“不會�!�
“你覺得好玩?”
她臉一紅,不吭聲了。
莫烈后來也發(fā)現(xiàn)自己問得有點(diǎn)失禮,很快的將話題轉(zhuǎn)開。
那年的圣誕夜,幾家人一起過,拆完禮物后,武焰突然對他說:“不如我們來組個團(tuán)吧�!�
莫烈想也沒想就說好。
“我唱歌,你打鼓,我們一定天下無敵�!�
“別唱流行歌�!蹦易钣憛捘欠N天下一大抄的歌,“特別一點(diǎn)的,不要跟別人一樣�!�
“那當(dāng)然�!�
兩個少年在圣誕氣氛中快樂的聊著,莫烈注意到一旁的東靜,雖然已經(jīng)認(rèn)識半年多,但她還是那種像小白兔的感覺,很安靜、很羞澀。
莫烈以為自己早習(xí)慣了她眼中的安靜與羞澀,但此時看到,他竟覺得她眼中有著淡淡的寂寞……對了,這半年來他們?nèi)齻€一直一起活動的,現(xiàn)在他們兩個組團(tuán),好像把她排除在外似的。
莫烈于心不忍,“只有兩個人太無聊了,叫東靜也來。”
武焰歡呼了一聲,“好耶,小靜會彈鋼琴�!�
莫烈轉(zhuǎn)向東靜,“好不好?”
她笑了。
甜甜的,小小少女的微笑。
那年圣誕節(jié)最大的收獲就是leave 正式成立。
莫烈是鼓手兼團(tuán)長,謝東靜是鍵盤手,武焰是主唱兼吉他手。
三人樂團(tuán)是很普通的事情,他們上學(xué)、練團(tuán),偶爾會出現(xiàn)在碼頭邊表演,在一起的時間很長,總是很快樂。
“官方團(tuán)名leave.”武焰揚(yáng)著一抹怪笑,“私下團(tuán)名:very happy. ”
東靜抗議,“不要啦,好難聽�!�
“那叫happy happy ?”
莫烈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那等級還不是一樣!”
隨著時間過去,莫烈發(fā)現(xiàn),東靜居然長高了,五官上的稚氣稍減,雖然無法擺脫與生俱來的矜持,但已經(jīng)開朗許多。
她會說:“莫烈,這個星期我們出海好不好?”
或是,“你要不要去看電影?”
偶爾還會遞給他一包東西說:“我烤的餅干�!�
他們?nèi)齻€是好朋友……如果可以的話,莫烈很希望他們一直是。
明明是玩樂團(tuán),也不懂,后來怎么會玩出感情?
十八歲,莫烈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生。
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歡上了同一個女生。
***
“又是一個聽眾問:reaL的專輯什么時候會好呢?”主持人笑著說:“看來大家都很心急�!�
“預(yù)計錄到十二月底�!蹦液龓н^。
事實(shí)上,他們才剛開完會,不要說開始錄,連編曲也只完成了一半左右的量,現(xiàn)在能先行曝光的只有歌詞。
只不過這樣沒有效率的事情,自然不能說出來。
“我們現(xiàn)在手邊有reaL的歌詞,里面有一首歌名叫“想念你”,用字遣詞很簡單,但就是因?yàn)楹唵危屓擞∠笊羁��!敝鞒秩藢⒏柙~念了出來,念完后,“各位觀眾朋友聽了之后可以將感想寫下來,傳真到節(jié)目中,如果你寫得很好,我們會送你一張reaL的先行單曲。”
�。�
莫烈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喜歡看著東靜小白兔般的眼神,幾乎在同一個時間,他發(fā)現(xiàn)了武焰也用著同樣的目光追隨著東靜。
他,喜歡她。
他,也喜歡她。
“小靜真可愛�!蔽溲鏁趦扇霜�(dú)處時這樣說:“這種小家碧玉型的女生在奧克蘭已經(jīng)瀕臨絕種了,我們一定要好好保護(hù)她才行�!�
我們?莫烈勉強(qiáng)可接受,至少他說的“我們”,而不是“我”。
可是保護(hù),保護(hù)到什么時候呢?
武焰說得好,“保護(hù)到她的白馬王子出現(xiàn)啊�!�
那么,白馬王子是你還是我?莫烈原想這樣問,但卻還是沒有開口。
“我是很想跳出來,不過,基本上還是以小靜的感覺為優(yōu)先�!蔽溲嬲f:“她太內(nèi)向了,我又太外向,基本上應(yīng)該是不和的,不過我喜歡她,那也沒辦法�!�
那年,莫烈十八,武焰十七,東靜十四。
很青澀的年紀(jì),三人陷在有點(diǎn)曖昧的感情中。
東靜在的時候,有點(diǎn)騷動,東靜不在,亦是暗潮洶涌。
莫烈跟武焰的感情仍好,但也正因?yàn)檫@樣,兩人雖然明白自己的喜歡,也明白好友的喜歡,卻都沒有多余的動作,一樣三個人到海灘區(qū)的酒吧演唱,三個人出海曬太陽,在特殊的日子里三個人一起到天空之城吃飯,一起記憶了塔絲曼的深藍(lán)海洋,也一起記憶了奧克蘭的璀璨夜景。
那年的七月比較冷,東靜無法避免的生了病,因?yàn)獒t(yī)生再三交代要好好靜養(yǎng),謝家于是采取對冷空氣的隔離措施。
“武焰,等我下課一起去看東靜好不好?”
“看小靜?你只會看到小靜的媽�!蔽溲鎿u搖頭,“安琪拉送考卷,連二樓都沒上去,就被請回家了�!�
莫烈頗為詫異,“安琪拉去過了?”安琪拉是東靜的同班同學(xué),她的哥哥是武焰的朋友,莫烈也見過幾次面。
“小靜的媽媽會這樣告訴你,”武焰模仿安琪拉的語氣,“小靜氣喘,醫(yī)生說最近要多休息�!�
“不管怎么樣我還是要去,你呢,要不要一起?”莫烈問。
這是他們兩人明白彼此都喜歡東靜之后就有的一種默契,絕不私下約會她,若是情況特殊,一定會先告訴另外一人。
武焰笑道:“我今天要陪爸媽參加一個無聊的宴會,早先就說好了,要是臨陣脫逃,我怕我媽會掐死我�!�
莫烈也笑了,武媽媽的火爆脾氣他是領(lǐng)教過的,“玩得高興點(diǎn)�!�
“玩得高興點(diǎn)?”他揮揮手,有點(diǎn)小抓狂,“我又要?dú)v經(jīng)如坐針氈的一個晚上,哪高興得起來?”頓了頓,又說:“如果你能突破重圍見到小靜,幫我問候一下。”
莫烈一個人去了。
他到過東靜家很多次,每次都是打過招呼后直接上樓,可是這一次,東靜的媽媽卻對他說:“小靜要休息,不要去吵她�!�
莫烈禮貌的放下特別買給東靜解悶的書,“那麻煩伯母幫我轉(zhuǎn)交,等她身體好一點(diǎn)我再來看她�!�
“我會告訴小靜的�!�
出了謝家大門,莫烈特地繞到東靜窗邊樓下,赫然見到看到東靜雙手扶在玻璃窗上,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他對她揮揮手,只見她點(diǎn)點(diǎn)頭,卻沒響應(yīng)他的意思。
再做手勢要她休息,沒想到她居然向他招手。
莫烈比了一個叉叉,東靜卻開了窗,指著院子用來修剪樹木用的工作梯,含意不言自明!她要他從外面爬窗戶進(jìn)去。
他是小紳士,養(yǎng)父母在奧克蘭也算是名人,可是,莫烈卻沒想那么多,手長腳長的一下翻過圍墻,架好工作梯,爬上了二樓窗戶。
看到東靜滿臉病容,莫烈一陣心痛,不由自主的攬過她,“好點(diǎn)了沒?”
“嗯�!�
“有沒有乖乖聽醫(yī)生的話?”
“嗯�!�
“整天在家很悶吧?”
“嗯�!�
“我冒著被抓的危險爬上來,你只跟我說嗯嗯嗯?”莫烈凝視她的臉,“跟我說幾句話,萬一我不小心被抓到了,至少還算是有收獲�!�
東靜笑了,“我……很高興你來�!�
“擔(dān)心死你了�!彼嗳嗨拈L發(fā),“連電話都不能接,完全不知道你怎么樣了?”
“好多了�!�
東靜看著他,耳根漸漸紅了起來,莫烈正覺得奇怪,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情急造成兩人現(xiàn)在的親密姿態(tài)——
他連忙放開她,“對不起�!�
她低下頭,不但沒有生氣,靦腆的微笑中反而還有些……高興?
莫烈不太確定那是什么意思,看到床頭被她擱在一旁的稀飯后也無暇深究,那碗動也沒動過,“你又不吃東西?”
他將碗端過,只見東靜連忙將頭別開,“不行,太燙了�!�
莫烈笑,她是貓舌頭,吃不得熱。
“來這邊坐著,我?guī)湍惆严★埓禌��!?br />
后來的日子,就跟以前差不多,東靜在長高,莫烈跟武焰逐漸脫離小鬼頭的尷尬年紀(jì)。
他們?nèi)诉€是別人眼中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但是武焰好像嗅出了東靜的心向似的,他不再那么要求愛情與友情之間的平衡。
會說:“天涯何處無芳草。”
也會說:“不要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
甚至開始對別的女孩行注目禮,最明顯的,是他開始追逐其它與東靜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孩子。
隔年四月,武焰隨著父母離開了奧克蘭。
堅持不要莫烈和東靜到機(jī)場送行的他,在一個多月后寄回來一張明信片,用一手漂亮的字寫著:好好對小靜。
十九歲的莫烈與十五歲的東靜戀愛了,醞釀了許久的感情猛然勃發(fā)。
“我喜歡你好久了�!�
莫烈很高興,但又想逗她,“是我先喜歡你的吧?”
“明明是我�!�
“是我主動吻你的喔�!�
“可是,那天你在船上替我披上外套,我就喜歡你了�!睎|靜漲紅了臉,“要不然,我才不會在你后面跟進(jìn)跟出�!�
他輸了,但卻很高興。
說明心意之后,莫烈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這么不理智,獨(dú)占欲之強(qiáng),甚至只要看到其它的男孩子跟東靜面對面都會不高興,直到……直到東靜在他的儀式中從少女變成女人之后。
�。�
見莫烈走出放送室,晶晶連忙遞上他習(xí)慣喝的礦泉水。
“明天我?guī)c(diǎn)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哪里?”
她翻著手冊看了一下后回答,“下午四點(diǎn)要出現(xiàn)在錄音室,車子三點(diǎn)半會到,還有,武焰找你�!�
見莫烈拿出手機(jī),晶晶又連忙補(bǔ)充,“他知道你在上廣播節(jié)目后說沒關(guān)系,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說也一樣�!�
“有事情要一次說完�!�
她低下頭,“知道了�!眴�,她明明就是靳煒的助理,為什么要跟莫烈一起跑通告?莫烈這么可怕,她又那么膽小,相處起來真的很恐怖耶,而且她總覺得莫烈今天怪怪的。
“晶晶�!�
晶晶大驚,“什么事?”難道他知道她心中的小怨言了嗎?
“我還有地方要去,你不用跟了�!�
“明天——”
“時間我會控制�!�
莫烈一個人開車到海邊。
今天是東靜的生日,即使風(fēng)流云散,他都想跟她說聲生日快樂——雖然她不見得愿意接受。
�。�
莫烈一直記得那天。
他在大學(xué)上課,突然接到丹尼與莎莉在南島發(fā)生意外身亡的消息。
奇跡沒有發(fā)生,在香港育幼院長大的莫烈在過了幾年有養(yǎng)父母照顧的生活之后,又成了孤兒。
丹尼與莎莉的后事、研究文件、企業(yè)贊助的資金流向、他的學(xué)籍與國籍問題,讓莫烈花了很多時間去處理,等他回到香港安定下來后,卻怎么也聯(lián)絡(luò)不上東靜,輾轉(zhuǎn)只能找到她的同班同學(xué)。
“東靜她爸爸的生意出了問題。”安琪拉說:“動產(chǎn)賠下去還不夠,別墅跟游艇也都抵押給債權(quán)人了�!�
莫烈一怔,東靜家的生意出了問題?從那天他匆匆飛往南島到現(xiàn)在,也不過才四個月而已啊。
“那他們搬到哪?”
“我不知道�!�
莫烈一急,“怎么會不知道,你們是好朋友,東靜不會不跟你說�!�
“可是真的很倉卒�!卑茬骼穆曇粢矡o奈,“東靜前兩次搬家的時候還在北島,住不到兩個月,又要搬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搬到哪,只說再聯(lián)絡(luò),可是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哪�!�
莫烈說不上來那是什么感覺。
他們經(jīng)過長時間的曖昧與摸索,好不容易才屬于彼此,承諾過的永遠(yuǎn),難道就停在這個夏天嗎?
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想著等全部塵埃落定之后,他回東靜先前給他的電話留言,卻忘了,凡事都有意外。
以為自己跟東靜會長久,可是卻緣盡于此。
“莫烈,我想,”安琪拉的聲音有著遲疑,“那個人是不是你?”
“誰?”
“你……”安琪拉期期艾艾的說:“東靜好像……只是好像,我不是很確定,你知不知道?”
莫烈一直很后悔。
東靜才十七歲,十七歲……
直到很多年后,莫烈都無法忘記那天聽到的話。
“她沒說,可是身型很明顯起了變化……我跟東靜認(rèn)識很久了……沒、沒見過她那樣煩惱……她不肯說,可是有人見到她出現(xiàn)在市立醫(yī)院的婦產(chǎn)科!”
人生太巧合了。
跟東靜斷了線的幾年后,莫烈與武焰隔了半個地球再度重逢。
在臺北的酒吧見到時,兩人都呆了。
“武焰!”
“莫烈!”
接著又異口同聲,“真的是你?!”
喧嚷昏黃的酒吧中,兩人興奮的擁抱,武焰身旁的艷麗女郎睜著一雙妙目,不明所以然。
武焰大笑,“真是奇跡的重逢啊�!�
他們聊了很多,這幾年的變化與遭遇,都濃縮在這幾個小時的談話中。
兩人都住臺北,就像以前一樣,再度的頻繁來往。
那年的圣誕夜,武焰對他說:“不如我們再來組個團(tuán)吧。”
莫烈笑笑,想起很多年前的leave 也是這樣組成的。
“好�!�
“我唱歌,你打鼓�!蔽溲嫒允悄蔷洌拔覀円欢ㄌ煜聼o敵�!�
兩人開始在酒吧定期演出,有了固定的歌迷,也認(rèn)識了一些一樣在玩音樂的人。
然后又加入放浪形骸的吉他手亦陽,再加入溫文俊雅的鍵盤手靳煒,四個人的完美搖滾組合開始在夜店打開知名度,然后四個人一起相心出了樂團(tuán)的名字,reaL,跟leave 寫起來有點(diǎn)似是而非的reaL.
因?yàn)閯偤靡酝粋€字母結(jié)尾與開頭,于是——
“最后一個字母要大寫�!蹦覉猿�。
然后有一天,一個名叫劉格致的人找上門來了,名片頭銜印著“WMM 國際唱片公司音樂總監(jiān)”。
“雖然臺灣不流行樂團(tuán),但是我可以保證�!眲⒏裰屡闹馗f:“憑著現(xiàn)場功力,你們一定會紅�!�
reaL果然紅了。
第一張專輯大破百萬,所向披靡的魅力隨著時間一年比一年強(qiáng)烈延燒,眼見就快要邁入第六年,但卻完全沒有退溫跡象。
他們成功了。
只是,在這樣成功的背后,莫烈卻還是有著一種無法對外人言的寂寞。
他從小紳士變成了一個冷淡的人。
這些年,他一直跟安琪拉保持著聯(lián)絡(luò),只希望有一天,東靜會給安琪拉只字詞組,然后,他們能夠再見到面。
后來,連安琪拉都忍不住勸他了,“算了莫烈,現(xiàn)在全世界的華人都認(rèn)得你的臉,知道你的名字,東靜要找你很容易,但她不愿意出現(xiàn),世界這么大,你要怎么找?”
無從找起,但就是不想放棄。
莫烈常想,如果隔著半個地球,他都能再遇見武焰,那么,也許他能夠再擁有另外一次奇跡。
他心中始終存著一個疑問,而那問題一定要一個人才能回答。
東靜,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