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護病房里，維生機器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象征著病患一點一滴所累積的生命力。
白衣天使在病房內(nèi)巡視各種機器的動作狀態(tài)，眼光瞄向躺在床上的嬌小人影。
「啊，」她輕呼一聲。「病人醒過來了�！�
忙不迭按下床頭的叫人鈕。
「病人醒過來了！醫(yī)師，她醒過來了！」
單人病房里，贏弱的小女孩躺在白色床單上，病房門口掛著名牌，漆黑的楷體字印在中間──張孟婉。
「媽咪，我要回家。」小病人體力尚未恢復(fù)，耍賴撒嬌的脾氣倒是沒有遲到。
「小婉兒乖！」她母親坐在床沿，傾身親吻女兒蒼白的臉蛋�！傅饶闵眢w好了，媽咪就帶你回家�！�
「弟弟乖不乖？」小女孩一手覆住媽咪挺了六個月身孕的肚子。
「比你乖多了�！顾赣H打趣的聲音伴隨著魁梧的體格出現(xiàn)在門口�！钙鸫a弟弟不會過馬路時，不小心被車子撞倒�！�
「伯圣！」孩子的媽嗔他一眼。
他可惹不起這兩只母老虎，乖乖走過來在老婆大人和寶貝女兒臉上各親一下。說來可憐，在外面叱咤顯赫的汽車界強人張伯圣，回到家里卻給這兩個女人欺負到不能再欺負的地步。
誰教他「很沒骨氣」地愛妻情深、愛女情切呢？每回鐵了心不讓她們再予取予求，可是被一聲軟軟甜甜的「爸爸、伯圣」這么一叫，天大的難事也都答允了。
「王叔叔和慧姨等一下會過來看你�！共芘畠旱念^發(fā)，小臉蛋上雖然掛著笑容，元氣未復(fù)的眼神卻讓他好心疼�！富杳粤怂奶�，該不會連他們也認不出來吧？」
小家伙吐吐舌頭扮個鬼臉，被爸爸捏了一下鼻頭。
「媽咪，我在'睡覺'的時候作了一個夢哎！」
夫妻倆相視一眼，齊聲問她：「夢見什么？」
「我夢見你們哦！」小家伙認真地看著父母�！改銈兒媚贻p，還沒有結(jié)婚，而且老是吵架�！狗蚱迋z再對看一下�！肝液弥薄Ｅ履銈冏詈蟛唤Y(jié)婚，那我和弟弟怎么辦？」
影倩柔柔的眼神回到女兒臉上。「后來呢？」
「后來，有一個壞人開車想撞媽咪，我跑過去推開你，夢就醒了。」說到這兒，有些喘不過氣來，閉上眼睛假寐。
影倩撫弄女兒的細發(fā)，左手緊緊和丈夫交握在一起。長達九年的懷疑，似乎得到解答了。當(dāng)年的車禍現(xiàn)場，除了趙炳旭之外找不到第二具尸體；而婉兒神秘的來歷，以及神奇的消失，完全找不到合理的方法來解釋。只有她在消失前大喊的一句「媽咪」，多少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
多年來，大家絕少再提起當(dāng)時的「婉兒」，王磊夫婦是怕他們觸景傷情。
然而，伯圣和影倩兩人心照不宣，愉悅期待著「婉兒」再次出現(xiàn)──這次，是以他們女兒的身份。
「噓──」王磊壓低聲音囑咐妻子�！感⊥駜核�，不要吵醒她�！�
「我知道�！故缁鄄荒蜔崎_擋在門口的丈夫，走到病床前張望一下自己的干女兒兼兒子王劬未來的媳婦。
婉兒已經(jīng)睡著了，雙頰終于回復(fù)一點血色，父親的寬厚手掌枕在臉蛋下，睡相可人得像顆小蘋果。
「伯圣……」淑慧才剛開口，王磊立刻一只手掌伸過來捂住她的嘴。
「不準(zhǔn)說！」他嚴厲地命令，淑慧氣得咬他一口。
王磊翻個白眼�！改阋欢ㄓ钟惺裁垂掷锕謿獾闹囌撘l(fā)表，不防著點行嗎？」
果然知妻莫若夫，不過這一次淑慧倒是很難得地贊同了丈夫的評論。
「我這個念頭確實滿奇怪……」她遲疑一下，先打量婉兒的面孔，不理會丈夫訝異的表情，輕聲說出心中的想法�！肝矣X得……你們婉兒長得好象……好象當(dāng)年那個'婉兒'哎�！顾昧娬{(diào)�！刚娴暮孟蟆⒑孟蟀�！」
王磊呻吟一聲，拼命揉著前額。唉！這個女人的遲鈍九年來絲毫沒有長進，這種事情放在心中也就罷了，何必講出來勾起別人傷心的往事？更好玩的是，她怎么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呢？他早就看出來了�？梢娞旃娴奶蹛酆┤�，讓淑慧嫁到一個愛她、疼她又有錢的好老公，否則憑她的腦袋，早就餓死街頭了。
伯圣突然笑了出來，王磊丟過去一個充滿歉意的眼神。
「巧合吧！」影倩淺淺微笑，「純屬巧合�！�
婉兒和「婉兒」……
這個秘密只有他們夫婦倆知道，也會永遠藏在他們心中。畢竟，說出來之后，有誰會相信呢？
她凝望進丈夫眼底，在其中看見了天、看見了地──看見了彼此相屬的世界，以及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