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封爵,從那時候起,他就駐守于位在寧南王府北側(cè)的“禾慶將軍府”,兩府相距 只有幾條大街,聯(lián)絡(luò)上非常方便。
羽琳自從與諸葛擎締結(jié)連理之后,雙雙攜手游走天涯,而今只剩下義父一人與下人 們居于偌大的王府內(nèi)。相距較近,他可方便探望他老人家,這也是他感到最為滿意與放 心的一點。
四更天一到,他便起床到后山竹林練功,這是他每日從不間斷的必修項目,以前他 練功只為了防身,但如今則不同了,身為將軍,他常有被派遣御敵的機會,倘若不將自 己的功夫練好,如何對得起朝廷和百姓呢?
驀然,有一股急躁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仔細(xì)一聽,是江海!
“跑得那么急,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雷亦昀立即收氣,轉(zhuǎn)身對江海問道。
“將軍……好消息……好消息呀!”江海一面喘息,一面急欲想說出。
“什么好消息,順了順氣再說吧!”雷亦昀微微蹙眉,搖搖頭道。江海一向沉穩(wěn)內(nèi) 斂,能讓他亂了方寸的消息,一定有什么可聽性吧!
“青星堂昨兒個夜里被人給滅了,全都慘死在一種毒針下,真是大快人心。 苯 海樂得直說道,眉眼間凈是藏不住的快意。
江海年輕時一直是跟在田沛鴻身邊的侍衛(wèi),亦曾聽說過有關(guān)十幾年前那段令人傷心 的往事,因此一直將青星堂的這筆仇恨記在心上,如今竟有人間接幫他們寧南王府報了 仇,豈不是件絕頂好事嗎?
“你說什么?全都慘死了?”雷亦昀冷不防地臉色一僵,心中一陣突如其來似刀割 般的痛楚,一字一句由齒縫中痛苦的問出。
“是。『脜柡Φ亩踞樐!”江海道。
“費侖及他的家人都死了?”雷亦昀抱著希望又問。說也奇怪,費侖被殺,他應(yīng)該 和江海一般高興才是啊!但為何心中卻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悵然?
他怎么能忘記那天在茶棚初見之下即驚為天人的費若情!
“沒錯,聽說費侖是為了護女而亡,而他的寶貝女兒當(dāng)然沒逃過一劫,還被那些歹 人凌辱之后才被殺的。”江海心想,這是天理報應(yīng)。
“你說什么?”雷亦昀陡地轉(zhuǎn)身抓著江海的衣襟問著,胸口的那股怒氣已達爆破邊 緣。
費若情死了!她甚至還身受那么大的傷害!
“將軍……你怎么了?我……我說錯了什么話嗎?”江海期期艾艾的問,他不懂, 原本是一件高興的事,怎么雷亦昀一點兒興奮的表情都沒有,而且還挺痛苦,恨不得替 他們報仇似的。
“沒有!”他赫然放開了手,轉(zhuǎn)過身去。
雷亦昀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亂了方寸,他怎么能為青星堂惋惜呢?就如江海所說,這是 他們咎由自取的,只是,無辜的她……“知道是誰下的手嗎?”雷亦昀背對著他又問, 語氣中有著駭人的起伏。
江海搖搖頭,“不知道,不像是唐門暗器,也不像是中原的東西,毒性極強;恐怕 連唐門都難解。”
“傳言回紇世代相傳毒性劇烈的天朱、蒙丘等制造方法,就連咱們中原的劇毒鶴頂 紅,也是依循他們流傳出的一些皮毛之法試煉而成;你可清楚青星堂有得罪過回紇的遺 族?”雷亦昀的表情諱莫如深,一陣陣交戰(zhàn)的情緒在體內(nèi)翻騰。
“將軍——你該不會是想要替他們報仇吧?難道你忘了王妃的慘死?”
江海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向雷亦昀,他不懂為何雷亦昀要問這些。
江海的問句猶如醒醐灌頂般剎那間將雷亦昀給澆醒了,是!他問這些干嘛?該不 會真想為她爭回一口氣吧!
“你多心了,這怎么可能呢?身為中原百姓,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有蠻荒的勢力逐漸 進占到咱們的土地上,若他們這么做只是為了結(jié)與青星堂的私人仇恨,這倒沒什么,我 擔(dān)心的是,這是他們想霸占中原的第一步棋!钡拇_,這亦是他所擔(dān)心的一部分,他既 是大唐的子臣,就應(yīng)以國家安全為重。
“對不起,將軍。是小老兒太緊張了,一時說錯了話!苯5褪讛磕浚载(zé)甚深 。
“沒關(guān)系!崩滓嚓罁]了揮手。
“對了,將軍,你剛才問的問題我也不清楚,我向來痛恨青星堂,又怎會關(guān)心他們 是不是與回紇遺族有怨呢?”
雷亦昀點點頭,“我懂了,你先下去吧!”
“那我下去了。”江海一心想趕緊將這件好消息告訴王爺。
“去吧!”
待江海走遠后,雷亦昀舉目望向東方漸露白光的晨曦,心忖:他該去看看嗎?或許 該去找她的尸首,好好為她安葬,畢竟在當(dāng)初的怨恨中,她只不過是無辜的一份子。
老天就成全他這份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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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若情蹣跚地走在山間,她身 著小廝的服裝,一副女扮男裝的打扮,但衣衫襤褸、神情憔悴,茍延殘喘的為自己每一 分活下去的機會而奮斗著。
父親及整個青星堂上千名弟兄的慘死如今依舊歷歷在目,尤其是梅蘭,為了掩護她 而喬裝成自己的模樣被那些歹人凌辱至死,那一幕她永遠都忘不掉!
那時她沖動得想沖出去與那些歹途一拚生死,怎奈她被父親點了穴,暗藏在后院草 叢間,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為何會發(fā)生這種事 ?那些人又是誰?
只見他們每個人都身著藍色夜襲裝,頭上均綁了條紅色緞繩,出手均是一道道凌厲 的毒針,而青星堂的弟兄們卻絲毫沒有還手的余地,見血即封喉,全都喪身在那些不起 眼的細(xì)針之下。
她想報仇,她一定要報仇,她本應(yīng)自盡,然而,留著這條命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替 他們青星堂的所有弟兄們討回一個公道。
梅蘭!我不會讓你白白為我犧牲,雖然你只是一名丫環(huán),但自小咱們的感情就不亞 于親姊妹,等著吧!即使?fàn)奚约旱男悦乙惨褌δ愕哪切┤艘粋個回以千刀萬 剮的代價!
若情氣極攻心,再加上一路上的勞頓,終于支撐不住地倒在山野間的小路上。
漸漸地,在天的一角呈現(xiàn)出魚肚白的景色時,若情慢慢從饑餓中清醒過來,她揉了 揉惺忪的眼睛和酸疼的雙腿,這才從荒野中想起昨夜所發(fā)生那慘不忍睹的一切事實!剎 那間悲從中來,她又哭紅了一雙美眸……老天為何不讓她死了算了,或是半夜讓餓狼給 叼走,偏偏要讓她憶及那傷心慘痛的情景,以及一抹生不如死的痛苦!
若情仰望著天上的紅云,她驀地告訴自己必須強打起精神來,如今青星堂只剩下她 一人,她不能再失心喪志,現(xiàn)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找機會活下去——她慢慢站 起身,舉步往前走,如今她要先找到一份能維持生活的工作,無論多辛苦,她一定要撐 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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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情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走 到了一處市集,不知道這兒的老板們有沒有缺人手?
然而,想想自己自幼嬌生慣養(yǎng),什么都不會,拿什么來維持生計啊!總不能告訴他 們,她一個“大男人”會刺繡、縫紉吧!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她猛然想起堂內(nèi)做花匠的小李就是因賣身葬父,才被爹爹所買 留在堂里做花圃的工作,那么,她應(yīng)該也行呀!等賣了自己,攢了銀兩,就可以先回青 星堂為父親及梅蘭埋葬安身呀!
對,唯今也只有這么做了!
于是,她連忙找了一塊空地,席地而坐,又在地上寫著大大的“賣身葬父”四個字 ,耐心等待著買主。
但是時間就這么一刻刻的過去了!大伙兒不是從她面前走過,漠視她的存在,就是 在她眼前搖搖頭替她嘆了口氣,最后還是轉(zhuǎn)身離去。也難怪,這年頭雖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民 安祥和,但是也因處于不停戰(zhàn)亂的當(dāng)口,百姓們?nèi)舴鞘潜┌l(fā)戶或是有點兒余錢,誰會找 個人回去幫忙吃飯呀!
再說,她又是一身骨瘦如柴的可憐模樣,哪個人敢用啊!
搞不好買回去做沒兩天就累死了,弄到最后偷雞不著蝕把米,還得替她收尸呢!若 情挫敗的想。
就在若情幾乎快絕望的時候,江海正好從遠處走來,他心里不停嘀咕著:奇怪,他 跑去告訴王爺青星堂被滅的好消息,王爺不但不高興,還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這到底 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王爺和將軍的反應(yīng)都讓人捉摸不清呢?
正當(dāng)他從若情眼前掠過,霍地,他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乖乖!這年輕人太白凈了嘛!
賣身葬父,嗯——有孝心,但是像他這種身子骨誰敢用。】磥,他就算是跪到明 年也還沒能成交吧!
唉,可憐。
江海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擱在她手上,“喂,小伙子,拿去把你爹給葬了吧!別 跪了,剩下的就當(dāng)作是盤纏,去別的地方找找看有沒有適合你的工作,像賣賣字畫什么 的,應(yīng)該比較適合你吧!”
若情低著頭,驀然感到手心一陣冰涼,這才趕忙抬頭一看,原來是個老者,看他一 臉慈眉善目的,應(yīng)該是個好人吧!
“不,我不能白收你的銀子,除非你用我,要不我死也要跪在這兒,直到有人肯要 我為止。”若情外表雖嬌弱,但性子倒是挺倔的,畢竟自己又不是斷手?jǐn)嗄_,豈能隨便 伸手拿人家的銀子,這不就和乞丐沒兩樣了嗎?
身為青星堂的大小姐,她絕不能讓自己淪為乞丐的命運!
“你這孩子,怎么講不聽呢?聽我老人家的話,把銀子收下,好好去安葬你父親吧 !”江海話雖這么說,但打從心底欣賞起這小子了。
坦白說,世風(fēng)日下,利益當(dāng)?shù)溃@世上還有幾人能像他這么有骨氣,不為金錢所誘 惑呢?
“不要!老人家,你就收留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雖然不見得樣樣能讓你滿意, 但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若情眼角淌下兩行清淚,使出她拿手的苦肉計,這招以前在她爹面前從無虛發(fā),看 來,她似乎賴定他了。
“我……可是我不缺人手啊!”江海顯得左右為難,雖然堂堂一個將軍府邸要安排 一個下人根本不成問題,但是像他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能做些什么呢?
唉,還真?zhèn)X筋!
“沒關(guān)系,我可以幫你打雜,甚至煮飯都行,只求你給一頓飯!比羟槟且桓逼驊z 的模樣,配上她楚楚可人的小臉子還真是折騰著江海的心。
“好——好吧!我恰好是禾慶將軍府的總管,你就跟我回去吧!我再慢慢找找看有 啥工作適合你!苯=K究拗不過自己過于氾濫的同情心,把心一橫,豁出去答應(yīng)這小 子了。
禾慶將軍府!那不是雷亦昀的府邸嗎?若情此刻的心境是又驚又喜。
“真的,謝謝你老人家,謝謝你!
“以后你就喊我江總管。那小子,你叫什么?總不能讓我一直叫你小子、小子吧! ”
江海無奈的搖搖頭道。
“我?”若情這才想起自己還未替此刻的男兒身取名字呢!于是,她靈機一動,“ 我叫秦霏。”
那正是“費”若“情”前后兩個字的音倒念而成。
“好吧!小霏,那就跟我回去吧!不過,改明兒你先抽個時間將你父親安葬吧!好 讓已故者早些入土為安。”江海語重心長的說。
“江總管,秦霏對你的大恩大德永遠感激不盡、沒齒難忘。”若情跪在地上對江海 磕了好幾個響頭。或許她沒有能力解除雷將軍對父親的怨恨,但她可以替父償債呀!這 不啻是個最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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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禾慶將軍府邸,前院種 著滿園的金盞花,金黃的色澤將府中輝映得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致,這和青星堂內(nèi)四處都 是鏢靶、槍棍的剛硬情景簡直是南轅北轍。
府邸的后院即是一個寬廣的操練場,兩旁有馬廄,里面一匹匹全是充滿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 駿馬,不時的仰天吼嘯著。
而若情的工作就是替這些馬兒沖洗、喂食;這項工作是江海認(rèn)為最輕松不過的,可 是看在她眼中,可就得先克服一下心理障礙。
畢竟她是個女兒身,在頭一次接觸這種看似可怕的動物總是會害怕、膽怯,但她又 不能退縮,一退縮豈不就失去了這個工作機會,更不能見到她心中仰幕已久的英雄了。
于是,她故作鎮(zhèn)定道:“江總管,你要我每天幫它們洗澡,它們會不會亂動,甚至 于咬人。
“它們不會咬人,倒是會踢人!苯Q劭此桓笨煲獓樒颇懙哪樱唤纳 慮,他帶他回來到底是對是錯?
但是事到如今,他又不能打退堂鼓,只好姑且一用了,希望這小子千萬別讓他失望 才好。
“什么?踢人!”
若情大大的往后退了一步,看那些馬兒的眼光像是看見了怪物一樣。
“別緊張,它們只踢跟它有敵意之人。你只需要溫溫柔柔的對待它們,有事沒事跟 它們說說話,等你們感情培養(yǎng)起來,就沒啥問題了。”反正用都用了,江海只好承認(rèn)這 個事實,捺著性子教他了。
“江總管,你是說它們聽得懂人話?”若情好奇地睜大她那雙靈活的翦 水秋瞳,聽江總管這么一說,她倒不怎么害怕了。
江海哈哈一笑,“當(dāng)然了,馬兒是除了狗兒外,與人相處最融洽的一種動物,也非 常通靈性的,所以,只要你一與它們建立起交情,它們都會對你服服貼貼的。說實在話 ,小霏,你長得也太秀氣、漂亮了,更有著一份當(dāng)小廝所沒有的氣質(zhì),想必你以前應(yīng)該 出身不錯吧?”
若情無奈的垮下細(xì)肩,“這都是從前的事了,現(xiàn)在我只求有一頓溫飽罷了!
“放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罩你的。好了,現(xiàn)在就去干活吧!馬廄里的阿銘我 已經(jīng)跟他打過招呼了,他會好好教你的。還有,以后你就和阿銘共用一個下人房吧!”
“你要我跟他睡在一塊兒?”若情誠惶誠恐的問道,恨不得現(xiàn)在就與那個阿銘劃清 界線一般。
“怎么?你不滿意!我就是瞧你一副像極了姑娘家的嫩模樣,擔(dān)心你被別人吃豆腐 ,所以才安排你與阿銘一間房,而沒讓你睡大通鋪。放心吧!阿銘這小子挺老實的,又 心無城府,我保證他絕不會欺負(fù)你的!
江海禁不住地又打量了他一遍,這個秦霏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櫻桃小口編貝齒, 肌如滑脂,吹彈可破,尤其是那張美麗絕倫的臉蛋的確會引起這兒的大騷動。沒辦法的 情況下,他只好偏勞阿銘保護他了。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江總管!比羟椴缓靡馑嫉拇故椎馈
“是不是以前被欺負(fù)過?唉,只能怪你一個大男人未免長得太漂亮了些。”江海搖 頭興嘆。
“我以后會小心的。”若情想不到自己的長相會連男兒身的打扮都不安全,真不知 道以后該怎么過喲!
“那就好。去吧!今兒個先去了解一下工作概況,明兒個我再放你一天的假,去把 你爹的后事辦一辦,懂嗎?”江海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何對他老有一種惻隱之心。
“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干的!比羟榈菚r鼻端發(fā)酸,懇切的說道。
江海拍拍他的肩,點點頭,這才離開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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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霏,累了一天,你怎么還 不睡呢?”
阿銘打著呵欠,直看著坐在角落悶不作聲的小霏,為什么那么晚了,他還不上床呢 ?
“我不睡床,我打算打地鋪就行了。”若情苦著臉說,她一個女孩家怎么能跟他擠 一張床嘛!
“為什么?溫暖的大床不睡,打地鋪多涼呀!”阿銘倏地翻下床,蹲在若情面前, 不解地看著她。
“不為什么,我只是不習(xí)慣跟別人擠在一張床上!比羟榈拖骂^,偷偷的瞄了阿銘 一眼,希望他不要以為她不正常!
“那怎么辦呢?我們這兒也只有這么一張床呀!”阿銘是個很憨厚的年輕人,有著 強壯的身子骨,做事也極為賣力認(rèn)真。
“沒關(guān)系,我就睡地上好了,你去睡吧!明兒個還要早起呢!”已經(jīng)大半夜了,她 實在不好意思再叨擾他。
“不如這樣吧!你睡床上,我打地鋪吧!你那瘦巴巴的模樣睡地上,不用多久一定 會生大病的,到時候我還得照顧你,多麻煩!”
阿銘話雖這么說,但著實是因為他有一顆慈悲的心,再說江總管也曾交代他得好好 照顧小霏,他總是義不容辭的想保護他;就以今天來說吧!就有一堆男仆慕小霏的“美 名”前來騷擾他,不都是讓阿銘給打發(fā)掉的嗎?
“不好啦!阿銘哥,我不好乞丐趕廟公,你還是睡床上吧!”
若情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這種事她怎敢做呀!再說阿銘對她是那么照顧,她沒理 由再趕他睡地上嘛!
“你別羅嗦了,就這么說定了,你來床上睡吧!”阿銘二話不說,就拎著 自己的被子、枕頭,放在地上的稻草堆上。
“阿銘哥——”若情急欲阻止,卻已來不及了。
“好啦!已經(jīng)那么晚了,早點睡吧!明天你不是還要去給你爹辦后事嗎?可別到時 候瞇著睡眼去。”說著,阿銘已漸漸睡著了,并在若情的耳際響起了陣陣的鼻鼾和磨牙 聲。
沒轍的若情,很感激的看了一眼阿銘,最后只能抱著自己的被子往床上挪去,然而 ,她還是被陌生的環(huán)境搞得整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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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情心神俱碎的走進了青星堂 ,她為了避免引起路人的猜疑,只有請兩個工人與一位道士隨行,并在后山找了一個坡 地,將她爹費侖與貼身丫環(huán)梅蘭安葬在該處;她當(dāng)著他們面前立誓,待她滅了仇敵,或 是賺到了足夠的銀兩,必定重新慎重地為他倆立墓,請她爹和梅蘭在天上能保佑她。
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將軍府時已日落西山,若情剛踏進她休憩的木房,就被阿銘以 極快的速度又拖了出去。
“喂,阿銘哥,你干嘛呀?像個急驚風(fēng)似的要把我拉去哪兒?”
若情皺著眉,好不容易想歇個腿兒,怎么又有活要干了!江總管不是說今兒個要放 她假的嗎?她本想好好躲在被窩大哭一場的,怎么連這么點兒哭的權(quán)利都沒了?
“你不知道嗎?今天是初十耶!”阿銘興奮地喊叫著。
“初十!”
若情苦笑著,她當(dāng)然知道呀!初八午夜也正是她們青星堂滅亡之日。才事隔兩天, 她怎么忘得了呢!
“對了,除了操練的日子,每個月的初十,將軍必會過來咱們后院巡視,甚至?xí)?nbsp; 我們做下人的閑話家常呢!”阿銘邊跑邊說著。
“你說什么?將軍要來咱們這兒!”若情霎時臉上罩滿了紅云,想起他她就忍不住 流露出思慕之情,有多久沒見過他了?仿佛已好久了,不知他現(xiàn)在好嗎?
“沒錯,他現(xiàn)在就在茶亭,正在和小呂、發(fā)財他們泡茶,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阿銘一副喜不自勝的高興狀,若情不懂為何雷亦昀來這兒,他會那么開心呢?
“阿銘哥,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耶!”終于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若情還是問了。
阿銘霍然停下了急奔的腳步,過了片刻才轉(zhuǎn)身對若情說:“我從小是個孤兒,本來 是在鑄鐵場工作,有一次燃爐突然爆炸,我受了重傷,雷將軍聞訊立刻趕到現(xiàn)場,下令 全力救助我們這些受傷者。事后我為了報恩,就自愿待在將軍府做長工。”
“阿銘哥——”
“所以我對將軍懷有感激之心,最希望做的事就是與將軍聊聊天罷了 !”阿銘釋然一笑。
若情點點頭,就在他們快要靠近后院茶亭的時候,她突然心生膽怯,他會認(rèn)出她嗎 ?
現(xiàn)在的她蓬頭垢面,就像個臟小子,他應(yīng)該不會認(rèn)出她就是令他恨之入骨,費侖的 女兒費若情吧!
驀地,當(dāng)她瞧見端坐在亭內(nèi)徐徐啜著熱茶,與圍在兩旁的下人們談笑風(fēng)生的雷亦昀 時,卻再也邁不出半步了!
他非凡的儀表是神采飄逸、豐神俊朗,俊逸的臉龐上劍眉朗目、挺鼻薄唇,依然是 那么的令她心儀、愛慕,使她自卑的不敢再靠近一步。
“小霏,你怎么了,快和大伙一塊聊天去吧!將軍人很和善,不用怕他。”阿銘看 出了她的膽怯,盡力的想安撫她。
“不了,我看還是你去好了,我才剛來兩天,不適合見將軍的!彼亩昝季o緊蹙 著。
她真的害怕,害怕他會認(rèn)出她來,倘若如此,她就會被趕出府中,說不定他會殺了 她,以解當(dāng)年的怨氣。
“沒有什么適合不適合的,去吧!”
阿銘拉起他的衣袖,正要往前拖時,恰巧被亭內(nèi)眼尖的小呂給瞧見了。
“咦,那不是阿銘嗎?你們瞧,他帶著那個新來的小白臉來了!毙涡χ钢 方。
“對呀!將軍,你都不知道阿銘的馬廄最近來了個伴,那小子長得唇紅齒白的,簡 直就像個女娃兒,阿銘把人家照顧得可是好極了!”另一旁的發(fā)財也順勢曖昧的加油添 醋道。
“真的!”
雷亦昀輕輕撇了下唇角,循著他們的視線望了過去,瞬間他整個人完全怔愣住了,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即使是雙生子也不過如此。
雖然她身著男裝,臉上被煤炭的污黑所覆蓋,但依舊掩飾不住她嬌貴的女性柔美, “他”分明就是她,即使只有一面之緣,雷亦昀還是能斷定他就是他尋找了兩天的費若 情!
猶記得兩天前,當(dāng)他得知她被殺身亡后,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傷心與悲愴,曾偷偷 趕到青星堂想為她收尸安葬,怎奈他足足找了兩天,依然無法尋獲她的尸首,他曾絕望 的想,是否她的尸首已遭歹人毀棄。
今天一早他又去了青星堂,遠遠曾瞧見后山的坡地上有道士在做法,在墓碑前跪著 一位背對他的年輕人,他曾一度以為是費侖的親友來收尸的,如今一思及當(dāng)時情景,那 年輕人似乎就是她!
她為何會來投靠禾慶將軍府?看樣子他得要查探查探。
“阿銘,這位新來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介紹一下吧!”他故作不知情的噙著笑意問 道。
“他叫秦霏,咱們都管他叫小霏,雖然是新手,但是很勤快。”阿銘義不容辭的為 若情說著好話,實在是擔(dān)心他那柔弱的模樣會讓將軍懷疑他的能力,雖說將軍是不會隨 便辭退下人的,但總要讓將軍對他有信心才好啊!
秦霏——費若情……不錯!聰明!雷亦昀兀自在心中思忖著。
“現(xiàn)在跟你在馬廄工作?”雷亦昀懷疑她一個女孩兒能做得動那么粗重的工作嗎?
“是的,將軍!卑€懞茏鹁吹幕卮。
“盡可能分派一些輕松的工作給她,她太瘦了。”雷亦昀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間停留 在她身上。
“我會的!卑€懞荛_心的回答著。
雷亦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又緊張的問道:“她現(xiàn)在夜里是和你們打通鋪嗎? ”
不知怎地,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情形發(fā)生。
“將軍,這你就不清楚了,阿銘將他保護得好好的,就差點兒沒把小霏當(dāng)成是他的 老婆呢!哪肯讓他跟咱們睡,自己已經(jīng)獨自將他安排在他房里!睙o聊的小呂在那兒嚼 起舌根,平日他就嫉妒阿銘有一間單獨的下人房,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能扯扯他的后腿 ,他怎么能放過呢?
其實阿銘有一間自己的房間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必須不分晝夜照料馬房的馬兒,每 晚亦要巡視好幾趟,若馬兒生病,他亦要擔(dān)任起臨時大夫,所以,江總管為了他的方便 ,才在馬廄旁加蓋了一間房讓他住。
雷亦昀聞言后,臉色驟然大變,他沉聲問道:“真有此事?”
阿銘立即慌張的搖頭,他還是頭一回看見將軍大發(fā)雷霆的模樣,“不是的,這是江 總管交代的。”
一直不敢開口的若情也急了,她不能讓阿銘背黑鍋呀!“是的,將軍。江總管怕我 被欺……負(fù),所以讓阿銘保護我!
“你們欺負(fù)她?”雷亦昀的口氣更為火爆,只是他并不自知。
“將……將軍,不是啦!我們只……只是瞧他一副娘娘腔的樣子,覺得好玩,才跟 他開開玩笑……”小呂嚇得人都跪下了,這就叫做自食惡果吧!
“阿銘,吩附工人在你的屋子旁另外蓋間小屋,讓她一個人住,平日保護她的責(zé)任 還是交給你了!崩滓嚓滥樕鲜巧儆械拿C穆神情。
“我會的,將軍。”阿銘雖不解將軍為何要這么做,但至少表示將軍已相信他了, 更好的是,以后他就不用睡冷颼颼的地上了。
“那你們忙吧!我有要事待辦,得回前廳了。”
“是!贝蠡稞R聲應(yīng)道。
然而就在他舉步欲走的剎那,他那敏如梟鷹的眸光禁不住又飄向了若情,其中有釋 然與痛苦的矛盾糾葛。
然而令若情不懂的是,他為何要這么照顧她?他應(yīng)該還沒認(rèn)出她吧?應(yīng)該沒有,否 則他不會這么做,一定會趕她出府的!
驀地,她感到突如其來的一陣失望,難道她就要這樣一直隱藏身份過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