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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嬌 第七章


  「他們是你的仇家!狗埙斓囊浑p水眸定看著下方,很肯定的說。  

  「你怎么知道?」野焰的兩眼也定在腳跟處不動。  

  「我自認(rèn)不會縱虎歸山,更不會輕饒了我的敵人,所以這些人一定是沖著你來的。  」她哪像他這么好心,不但不殺戰(zhàn)俘,還會在把戰(zhàn)俘勸降后收攬至自己的旗下,然后再  來找自己的麻煩。  

  他歉然地拍著后腦勺,「抱歉,連累了你。」  

  「我一直在想……」她還是相當(dāng)難以理解,〔他們?yōu)楹我@樣對你緊追不舍—.」  像谷底那種湍急的渠道,連他們的救兵都不敢妄自下來搭救,可是這些追兵卻一個個不  怕死的追上來。  

  他咧出一抹笑,「那是因為,他們以為我的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惯好他事先  有預(yù)料到這點(diǎn),先把東西交給別人來保管。  

  「什么東西?」  

  「統(tǒng)領(lǐng)雄獅大軍的帥印。」野焰笑咪咪地蹲在一名看呆了眼的追兵面前,愉快地對  他眨眨眼,「我說的對不對?」  

  在擺平了一票追兵,并藉由他們所走下來的秘道,再度回到地面上重見天日后,野  焰就一直和粉黛吱吱喳查地討論著,完全視那些被綁在他們腳邊的降犯為無物。  

  「對……」因野焰無雙的面容所影響,而覺得整個人暈陶陶的男子,神智恍惚地點(diǎn)  點(diǎn)頭。  

  「不準(zhǔn)那么陶醉。 狗埙旌懿皇亲涛兜刭p他一拳,把他被野焰迷走的心神敲回來  。  

  「說吧,是誰派你們來的?」野焰也收起了笑臉,一掌緊緊擒住其中一名男子的咽  喉,力道之大,令那名男子的臉龐立刻漲得紅紫!肝揖婺,這回我可不會讓你們又  來個自盡好不透口風(fēng),你若是想說的話就要趁早!  

  「王……王爺……」無法喘息的男子忙不迭地求饒。  

  「你很清楚我的身分嘛。」果然是熟人所派來的。  

  粉黛比他更沒耐性,「別吞吞吐吐了,快說是誰!冠s快問到答案后,她就要把這  些可能成為她情敵的男人給打發(fā)走。  

  「是……是西內(nèi)的人!  

  野焰的指間更是用上力道,「西內(nèi)的哪個人?」他要知道到底是哪個人這么想陷他  于死地。  

  「獨(dú)孤國舅。」他趕在被掐死前吐出實話。  

  「他?」野焰有些意外地?fù)P眉,而后冷哼了口氣,「怎么,獨(dú)孤冉是想從我這拿走  我的丘一符,好去助長鐵勒的勢力?」為了獨(dú)孤冉的私利,就要他賠上整支雄獅大軍的  生命,那些人為何總是那么愛玩權(quán)勢斗爭的游戲?  

  他困難地喘息,「屬下不知。…:」  

  「當(dāng)真不知道?」野焰并不相信,眼眸也漸漸變得無情陰冷。  

  「我只知道這件事是國舅背著刺王,在暗地里偷偷進(jìn)行的。」受不了痛楚,他又招  出另一件內(nèi)幕。  

  〔為什么要瞞著鐵勒?」聆聽箸他的話,野焰的心不預(yù)期地急跳了起來,他的呼吸  也變得緊張急促。  

  「因為……」在身旁同伴頻頻以眼神示意他不能說時,野焰干脆騰出一掌擊暈旁人  ,阻止他在別人的壓力下不吐實。  

  野焰再將拳頭移至他的眼前,「說!」  

  「因為刺王不準(zhǔn)任何人動你!  

  怎么可能?  

  野焰的眼眸很空洞,帶著理不清的心情和迷惑,一種深懷著希望又帶點(diǎn)酸楚的感覺  將他包瓏。  

  他從不曾想象過,那個在他成長過程中,從不曾對他付出過愛心,也不曾好好待過  他的鐵勒,竟如此在乎他。鐵勒不是一直都嫌他累贅、并以他為恥嗎?那么,為何鐵勒  又在他所不知之處,做出這種類似保護(hù)他的舉動..  

  近來,他覺得自己走向鐵勒的腳步,是愈來愈快,也愈來愈靠近了,可是就在他靠  近時,他卻發(fā)現(xiàn)他比從前更看不清鐵勒,也更捉他不住,而心中的陰影漸漸化為一層又  一層的迷霧,讓他走不出來。  

  「伏羅的糧草也是你們奉命燒的?」眼看野焰問不下去了,粉黛適時地出聲,也順  道為自己一解心中的疑惑。  

  男子不斷搖首否認(rèn),「不,那是另外一群人干的……」  

  「是誰?」還有別人?為什么會先后有兩票人馬來燒糧?這絕對不可能會是什么湊  巧。  

  「我也不知道……」  

  「回去告訴國舅!够腥换謴(fù)神智的野焰,將地上的男子一把拉起,在解開穴道后  扔開他!敢,他就躲遠(yuǎn)一點(diǎn),要不嘛,就最好別讓我活著回到京兆,因為我要是一  統(tǒng)西戎,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率大軍回京兆直接把他的頭扭下來。」  

  他要一統(tǒng)西戎……粉黛在心底不斷反復(fù)琢磨箸他的這句話。  

  她都忘了,野焰也是天朝的人,也是那些宮爭之中的一員,他的野心并不會比那個  獨(dú)孤冉或是其它皇子來得小,他也是個侵略者。  

  可能就是因為他常在臉上掛著笑,所以,她偶爾會忘卻了他的身分,她忘了,他們  是敵,不是友。  

  打發(fā)走那群人后,野焰邊拍凈手中的沙塵,邊看著怔怔發(fā)愣的她。  

  他伸手在她的面前輕揮,「你還好吧?」  

  她茫然的低問:「我問你,政途與感情,孰重孰輕?」在他的心目中,她也只是個  敵人嗎?他會不會不擇手段地打倒伏羅,好為他的前途鋪條康莊大道?  

  「怎么會突然問這個?」野焰輕拍著她的小臉,兩眼緊盯著她游移的眸子。  

  粉黛握住他的手,「我想知道!  

  「我不知道!顾纳袂轱@得很悠遠(yuǎn),「現(xiàn)在的我,比你更迷惑,也比你更想知道  這個解答!  

  有些他深信不移的東西,已在歲月中變了質(zhì)、換了樣,他這雙眼所看到的一切,并  非是全然真實的,因為人心一直在變,所以答案也一直在變,而他,很想親自去找出那  些關(guān)于鐵勒的答案來。  

  粉黛靜靜地凝視著他此刻看來一點(diǎn)也不溫柔的側(cè)臉,在他的臉上,剛毅的線條取代  了柔和的表相,讀著他的眼,粉黛發(fā)現(xiàn)自己在他的眼中找不到些許兒女之情,他的心只  是在親情和政權(quán)里打轉(zhuǎn)而已,在他的眼里,她看不到她自己。  

  倘若她是朵小野花,那么,她是為了誰而盛開呢?又是為了誰而仰望天際追尋日光  呢?  

  為了誰……為了誰……她知道是為了誰,也知道自己是個很貪心、很貪心的女人,  很想……成為他一個人專屬的花朵,希望他也只成為她一人的陽光,只是,她并不想要  這樣的野焰,這樣的他,讓她覺得很遙遠(yuǎn),很冰冷,不是會讓她覺得暖洋洋的陽光。  

  耳畔依稀響起他曾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陽光不見了,那么,花兒會枯萎吧?  

  「別提那些了,先想法子離開這里吧!挂把嫒嗔巳嗄槪瑥澤頁焓捌鹉切┕みz留下  來的飲水和食物。  

  粉黛跟在他的身后問:「離開這里后要去哪里?」  

  「當(dāng)然是回營!瓜嘈潘麄兊膶傧乱欢ㄊ钦宜麄兛煺爷偭耍孟然厝グ矒嵋幌氯  心。  

  「然后你又要攻打伏羅了嗎?」她停下腳步,水意漾漾的明眸緊鎖住他的眼瞳。  

  從她的聲調(diào)里,野焰敏感地察覺出她的不對勁。  

  「小東西……」他握著她的柔荑,試著想向她解釋。  

  她輕搖螓首,緩緩拉開他的手,「我們伏羅,不是你們天朝皇子們政治斗爭的籌碼  ,它是我的家園。」  

  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來得及,她陷落得還不深,她還可以抽身而出,就算……為時已晚好了  ,但她必須和他一樣,把家國大義擺在眼前,而私人的情氛,則將它掩埋在滾滾黃沙里  。  

  其實,她早該知道,無論有心人再怎么培值,花兒最終還是會枯萎的。  

  「我……」野焰還未把口中的字句說出,他看向她的目光卻忽地一改,神色大變地  直看著她身后的天際。  

  她眨眨眼,「怎么了?」  

  「天色不對勁!挂把嫔斐鲆皇,指向遠(yuǎn)處正迅速逼近的那片濃云。  

  「是沙暴……」生長在大漠里的粉黛,」眼就看出那正兇猛襲來的濃云真正的面貌  是什么。  

  「快走!」野焰當(dāng)下就急技著她四處想找躲避之處。  

  可是粉黛卻扯住他的腳步,輕輕地將他的手推開。  

  「我不跟你走,因為我們的路是不相同的!顾s在還未全面沉淪之前盡速脫身  ,無論將再發(fā)生什么,她都不要再與他一道,她要自覓生路。  

  「別說傻話了,動作快一點(diǎn)!挂把嬉詾樗窃谒P〗闫,急忙地想將她給拖走  。  

  她還是立定不動,微偏著蟯首凝望他,「就算我們能在沙暴里逃生,那往后呢?我  是不是還是得成為你的敵人?」  

  野焰瞠大了眼,總算明白了她的話意,和她不愿與他一道的原因。  

  「小東西……」難道她對他……「粉黛,叫我粉黛!顾鹛鸬鼐`出笑靨,「最起  碼,你要叫對我的名字一次!  

  襲人疼痛飛沙已然來到,野焰顧不得她的反對,強(qiáng)行將她拉至他們方才由谷底爬上  來的信道前,但已經(jīng)決定由另一個方向逃生躲避沙暴的粉黛,并不肯跟他合作。  

  他朝她伸出手,將她捉進(jìn)懷里,「快過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為了伏羅,為了我自己,咱們最好還是各奔天涯!顾哪抗庖慌汕寮冏栽,帶  著亭亭的笑意,她將他推進(jìn)信道的洞口里,「你走吧,由我來為你關(guān)上這道門,放手。  」  

  野焰固執(zhí)地握緊她的柔葵,「你的手是用來牽的,而不是放的!」  

  粉黛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箸他,這么說,他也明白牽手是代表了什么意味?他……  如同大雨般傾泄而來的沙暴,將她的發(fā)絲吹打得散亂,衣袖款款地翻飛,雖然被沙塵遮  蔽的天色是如此地漆黑,但她卻在一片黑暗中,見著野焰一身的光芒。  

  在她把洞口的門板蓋上前,野焰奮力地將她扯進(jìn)懷中,在沙暴襲向他們前,緊緊地  將她護(hù)在懷里,在萬物都因此打轉(zhuǎn)而看不清的時分,野焰并沒有放開她。  

  這是什么聲音?。通。通的,節(jié)奏有韻地聲聲作響,除了那個類似心音的聲音外,  還有沉沉的呼吸聲,隨著那氣息的吸吐,這面平緩起伏著的胸坎,令她好生懷念……啊  ,她想起來了,她記得這份感覺,像陽光……野焰那令人放心的胸膛,也是這般暖烘烘  的,當(dāng)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納在懷時,偎入面頰和身軀的暖意,像床柔細(xì)暖和的紆被?  是在那場沙暴之后,他不是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她了嗎?她怎還會作這種夢?  

  在一片暖意的熏染下,粉黛睡眼惺忪地張開美眸,映入她眼簾的,是野焰那雙寫滿  擔(dān)憂的眸子。  

  「我們……在哪里?」她困難地眨眨眼適應(yīng)光線,稍稍移動四肢,感覺全身筋骨都  在咯咯作響。  

  「又回到谷底來了。」野焰柔柔地按摩著她的手腳,「沙暴帶來的塵沙將出口給堵  住了,所以我只好帶著你再回到這個老地方來!  

  「那時……」她遲疑地啟口,「你為何不放開我的手?」要不是他躲得快、也拉得  快,只怕他們兩人此刻都已經(jīng)被埋在黃沙下了。  

  他沉吟地問:「你認(rèn)為我會那么做嗎?」  

  「少了我,你就少了個敵人,你該那么做的。」她試著釋出一抹不在意的微笑,不  想讓他看出她心中的波濤洶涌。  

  然而,野焰只是用他炯亮的眸子鎖住她,不發(fā)一語,那雙會惑動她的眼眸,在此刻  夕陽的余光中看來,格外燦亮。  

  她窒息般地別開嬌顯,「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的眼,是流沙,踩得愈深,就愈難回頭;愈是掙扎,就陷得愈沉。  

  找回從前那個只是單純想要珍藏這張面容的粉黛,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件難事了,因她  已不再清楚她會披甲上戰(zhàn)場的原因,也不再清楚她對野焰存著的是什么樣的情感。有時  ,她會覺得自己變得懦弱,會為了一點(diǎn)小事而歡士晷悲傷,不再像從前那個可以在沙場  上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大軍的她,像現(xiàn)在,只要他的一個眼神,她就會找不到自己。  

  「粉黛。」他輕聲地喚,那音量雖然很小,可是卻清晰地直抵她的耳際。  

  她訝異地回眸看向他,頭一回聽見他喚她的名,而不再把她當(dāng)作是個小東西。  

  「乖乖的,就這樣!挂把姘粗陌l(fā),將她納入懷中靠在他的肩頭上,感覺她嬌  小的身軀與他溫暖地契合。  

  粉黛無異議地靠在他的肩頭上,靜看著他背后的漫天霞彩,奇異地,塞滿了她腦子  的所有思緒都沉淀了下來,在溫馨短暫的這個片刻,她不曾覺得自己如此放松過。  

  「你的手是用來牽的,我說不放,就不會放。」他的聲音,像是天際緩緩飄掠過的  柔云!冈谖业纳,有很多人曾對我放開手,我之所以不放開你,是因為我懂得被  人放棄后的那種感覺。」  

  「什么感覺?」  

  「很孤獨(dú)。」他撫順著她的青絲,聲調(diào)飄遠(yuǎn)得彷佛從很遠(yuǎn)處傳來。「一種明明很希  望他人不要放開,卻又不得不逞強(qiáng)地要求他人放手的孤獨(dú)感!  

  他知道的,那時他要是放開了她,那么她不知會躲在哪個角落里暗自哭泣,責(zé)怪自  己為什么要裝扮堅強(qiáng)。適時地當(dāng)個弱者依靠別人,并不代表就是個無用的弱者,她或許  還不明白,這是保護(hù)自己的最好方式,為了不讓她日后會后悔,他寧愿選擇不尊重她的  意愿。  

  粉黛不禁猜測著,「你曾被誰放棄過嗎?」  

  「我曾。」他深吸了口氣,將一直埋藏在心頭那上了鎖的記憶箱子開啟。  

  「誰?」這么貼近人心的他!有人舍得放棄?  

  「先是我娘親,而后是我的皇兄,鐵勒。」他一一道出。  

  「你很傷心?」  

  「沒錯!顾p輕拉開她,眼眸直視她的眼底,「所以,我告訴我自己,只要我的  手能夠握住任何一個人,我就絕不再放開!  

  粉黛仔細(xì)地看著他泛著傷愁的眼眸,她忍不住伸出手,潔白的指尖輕劃過他的眼眉  ,拋去此刻之外的人事物后,她看見自己空曠的心靈所希望追求的是什么。  

  她很想占有他生命里所有的時間,也想占據(jù)他所有的視線,至于他藏在心底深處那  誰都看不見的陰影,她也想為他分擔(dān)。  

  「在你不想放開的人中,包括鐵勒嗎?」也許會踩痛他,但她認(rèn)為他是該來面對了  !改阏f過,鐵勒是你心中永遠(yuǎn)的陰影,一直追逐著那個背影,你不累嗎?」  

  他一怔,又很快地反駁,「我不是追逐他,我只是想超越他!  

  「在你想超越他的過程中,難道不就是在追逐嗎?」粉黛不同意地?fù)u首,杏眸宛如  一泓明潭,將他映照得無所遁形!笧槭裁茨銜胍剿吭谀愕男闹,鐵勒究竟是  處于什么地位?是勁敵,還是兄長?你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野焰無法在她的眼眸下說謊,更無法繼續(xù)欺騙自己。  

  說真的,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待鐵勒的,他只知道,他一直想趕上鐵勒走得  太快的腳步,極力想要走出鐵勒的掌握,想向他證明,證明他……他想證明什么?  

  不,其實他根本就不想證明什么,他的所作所為,皆只是為了想要從鐵勒身上得到  一份近似父子情誼,或是骨血不離的兄弟情而已,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那么地孤單  。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和你不同,我不會把鐵勒當(dāng)成是自己的敵人。」她  邊說指尖邊隨意地在他的臉龐上游走,「我反倒希望在我上頭的兄長們,能有個人比我  還要爭強(qiáng)好勝、本領(lǐng)比我大,因此我若能有個像鐵勒那般的兄長,我或許會比現(xiàn)在快樂  。」  

  「為什么?」他的心神也跟著她的指尖游移來去,很不寧,有些蠢蠢欲動的東西,  正自他的心底爬竄出來。  

  粉黛笑點(diǎn)著他的鼻尖,「因為這樣,我就不須一個人走得那么辛苦!  

  〔一個人,會很辛苦嗎?」向來他都是一人獨(dú)行的,因此他早已麻木,也沒有任何  感覺。  

  「當(dāng)然,因為要背負(fù)的責(zé)任實在是太多了!顾吭谒募珙^上輕嘆,「如果我能  有個像鐵勒的兄長,那么我只要照著他走出的路繼續(xù)走就行了,因為在人生里可能會令  人跌倒的種種路途,已經(jīng)有人事先為我走過一回了,在我也步上這路途時,我大可照著  前人的經(jīng)驗避開路途上的險阻,避免掉許多受傷挫折的機(jī)會!  

  「你……」野焰有些難以置信,「在為鐵勒說話?」  

  「對。」  

  他很不平,「為什么?你甚至不認(rèn)識他!硅F勒哪有為他做過那些事?除了折磨他  外,什么幫他避免掉受傷挫折的事都沒有做過。  

  「要認(rèn)識一個人,并不一定要與他見面,只要從一些微小之處來觀察,就可以看出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能把這個皇八子教導(dǎo)成這樣,那么鐵勒一定不是他人口中流傳的  大魔王,反而是個不會表達(dá)愛意的兄長。  

  野焰忍不住想挪出一點(diǎn)想象的空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是個很疼皇弟的兄長!顾苯拥莱觯⒌润缈此兡。  

  他果然緊緊皺起一雙劍眉,全身繃得緊緊的,似是在抵抗她的話。  

  「我不信。」不可能,若是疼愛他的話,為何要那樣折磨他?甚至連一點(diǎn)親情也不  分給他。  

  「若無光,哪有影?你為什么不這樣想,也許那道你認(rèn)為是陰影的背影,其實是座  明燈?」粉黛嘆息地拍拍他的額際,試著想打通他腦袋里的任督二脈。「愛之深,責(zé)之  切。那道背影的主人,可能是想激勵你向上,一直都在領(lǐng)著你,希望你能不斷地往前走  !  

  野焰聽得怔住了,他從沒想過鐵勒在那冷血無情的表面下,是否還有著別的面貌,  而他,也始終不明白鐵勒會這么待他的原因。  

  會不會……真是如她所說的那般呢?  

  見他猶豫了,粉黛更是乘勝追擊,「身為皇子的你,相信本該有很多期望背負(fù)在你  的身上,可是在鐵勒的陰影下,會有很多人要求你一定要像鐵勒那樣戰(zhàn)功彪炳嗎?」  

  「沒有……」他恍恍地?fù)u箸頭,「從來就沒有人這樣要求過我。」  

  「那是因為所有的風(fēng)雨,已經(jīng)有個戰(zhàn)績比你更輝煌的鐵勒為你擋了下來,只是你一  直被他保護(hù)得很好,所以才無法發(fā)覺。」  

  自從離開北狄后,他就是自由毫無拘束的,他的父皇并沒有要求他一定要樹立什么  功業(yè),而那些朝臣皇親,也都不怎么在乎他到底在西戎做些什么。若是他在沙場上失敗  了,朝中的大臣們總會責(zé)怪鐵勒,說是鐵勒的教育方式出了差錯,而他的失敗卻逐漸演  變?yōu)榍橛锌稍,總是沒有人把責(zé)難歸屬至他的身上。  

  至今他才發(fā)覺,他一直都是在鐵勒為撐開他的羽翼下安歇著。  

  「你很不想承認(rèn)你一直在依靠著鐵勒對不對?」粉黛捧箸他的面頰,將他游移的眸  子拉回來正視她。  

  「對……」他輕聲地低喃。  

  「人生來不是無敵的,每個人都是需要依靠的,承認(rèn)自己依靠一個人并不可恥,相  反地,那是一種幸福,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若是一直倚靠著一個人,我何時才能走出自己的路,找到屬于自己的天空?」野  焰變得很心灰,「在每個人的眼中,就只有我二哥和三哥,卻沒有我。」原來,即使他  走得再遠(yuǎn),他還是沒有脫離鐵勒的羽翼之下,他還是被困縛住而無法動彈。  

  「至少在我的眼里就有你!狗埙煸谒念a上印下兩記大大的響吻,用甜如蜜的笑  靨沖走他眉宇間的自艾自憐!敢驗槟憔褪悄悖闶鞘郎溪(dú)一無二的野焰,沒有人可以  與你相比,當(dāng)然,也沒有人可以取代你!  

  〔為什么你要對我說這些?」有些不能解釋的感動,在他的胸口泛濫著,讓他的目  光離不開她。  

  「因為你對我說過我是一朵小野花,對我這朵小野花而言,你就是我的太陽!顾  的笑意像朵盛開又爛漫的花兒!肝也幌肟吹轿业奶枺偸菚蛞黄麊捐F勒的烏云  而失去了笑容!  

  有些酸楚的感覺在他的心口流動著,在似錦嫣紅的霞光下,生平頭一回,野焰見著  了最耀眼、最令他心動、也最想移植在心房里,不再讓她離開的花兒。  

  「野焰?」粉黛不解地看他傾身靠在她的香肩上。  

  「請你維持這個姿勢一下不要動好嗎?」他的聲音里充滿無限的滿足。  

  「讓你多兩下也沒關(guān)系上她大方地伸出雙臂擁緊他,粉色的唇角、心滿意足地微微  上揚(yáng)著。  

  「謝謝。」  

  在粉黛溫柔的懷抱中—野焰閉著眼眸細(xì)想,是否該找個適當(dāng)?shù)娜兆觼硪浦策@朵小花  ,因為,她將不再是漠地里的小野花,她將是屬于他一人的花兒。  

  「那個……」?jié)鉄煆浡,野焰很猶豫地對眼前正忙碌的人兒啟口。  

  粉黛滿頭大汗,「嗯?」  

  「焦了!顾皇种赶蝈佒斜凰宓每床怀鲷~形的魚兒。  

  「你怎么不早說?」她邊用力揮去濃煙,邊把魚兒自鍋中鏟起來。  

  野焰嘆了口氣,無奈地再指向另一邊正在燉煮的菜肴。  

  〔這邊的……糊了。」鍋中的東西.…:已悲慘到無法分辨出那是由什么食物所構(gòu)  成。  

  粉黛不解地瞪大杏眸,「怎么會這樣?」  

  「你……」他將她扳過身來,兩手搭著她的肩,面色十分凝重地問:「是不是不曾  下過廚?」  

  「呃……」她面有愧色地頻轉(zhuǎn)著素白的十指。  

  他沉痛地挽起衣袖,「閃邊!共荒茉僦竿耍是靠自己比較妥當(dāng)。  

  在他們兩人又重新回到谷底的桃花源后,在四處苦尋不著出路,只能等待援兵之際  ,他們一致決定,暫住在這渺無人煙的村莊一段時日,直到有人把他們救出去為止,因  此在那之前,他們得相依為命好一陣子。  

  可是相依為命,也代表著福禍同享。  

  在見識過了粉黛的廚藝之后,野焰不斷在心底感謝當(dāng)年他曾受過許多磨難,造就了  他無論處在何地都不會餓死的本事。  

  像眼前的這頓已經(jīng)等了一個時辰卻遲遲無法端上桌的午飯,就是粉黛浪費(fèi)他辛苦了  一整個早上去找來的食材,在廚房里混了大半天的成果,與其再讓她這般糟蹋食物下去  ,他寧可讓她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不再制造災(zāi)難,由他親自下廚來服侍這位對廚藝一竅  不通的伏羅公主。  

  「我就知道你靠得住!乖诔酝晷臐M意足的一頓后,粉黛笑意瀲瀲地走在他的身邊  ,與他到戶外散步休息。  

  野焰緩緩送她一記白眼,「和你相比之下,是如此沒錯!  

  她氣餒地輕嘆,「沒人教過我嘛……」那個鐵勒也真是的,沒事把野焰訓(xùn)練得樣樣  全能做什么?打擊人家的自尊心也不是這樣的。  

  他好笑地看著她一臉挫折的模樣。  

  已經(jīng)很久了,他很久沒像這樣自由自在過了,有她在身邊,他一點(diǎn)也不覺得自己是  被困在這座山谷里,相反地,他像是忽然獲得了上天賜給他的一段美好的假期,讓他能  抹去長年在沙場上覆面的沙塵,靜下心來欣賞被他錯過的無數(shù)事物,以及……她。  

  他不敢想象,在他已經(jīng)過慣了這種優(yōu)閑和充滿快樂的日子后,若是往后的日子里無  她,那他該怎么過?又有誰能夠這么貼近他的心房,用甜美的笑意填補(bǔ)他心中的缺口?  不,不能的,他不能回去過那種沒有她的日子。  

  「粉黛!挂把嫱O履_步,對在桃花林里采集野花的她輕喚。  

  「嗯?」粉黛將采來的花兒兜滿了裙擺,在她的粉頰上,撲上了兩朵煞是好看的健  康紅暈。  

  深深吸吐了許久,野焰伸出兩掌握住她的纖纖素手,住她采來的花兒落了一地,像  鋪在綠氈上的粉鍛。  

  她眨眨水眸,滿心好奇地看著他難得那么正經(jīng)的神色。  

  「我們倆,就先把兩國之爭放到一邊去吧!顾劝阉麄兊纳矸帜鄣煤芮宄脯F(xiàn)  在在你面前的,不是天朝的驃騎大將軍,而我,也沒把你臺由成伏羅公主來看待。」  

  聰慧的粉黛,隱隱約約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她沒有開口,仍是靜待著他接下來  要說此一什么。  

  他拚命思索適當(dāng)?shù)脑~匯,「你:!你……」  

  粉黛朝天翻翻白眼。要等他的那句「你」說完,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或是在  她能等到之前,她得先不被他這張常常惹得她火冒三丈的笨嘴給逼瘋。  

  「野焰!箛@息過后的粉黛,直接代他先開口,并且采取迂回策略探問:「如果我  們回不去該怎么辦?」  

  他馬上搖首,「不會的,滄浪一定在想法子來救我們。」  

  她捺著性子,依舊問得很固執(zhí),「我是說,要是我們真的回不去,你打算拿我怎么  辦?」這樣問,他總該懂了吧?  

  低首看著她明眸里暗藏的情意,野焰就算再純,他也明白她真正想問的是什么。  

  他執(zhí)起她的柔黃,送至唇邊輕輕一吻,「那你就永遠(yuǎn)當(dāng)我的小野花!  

  「我可以嗎?」過多的濃情厚意,會讓她覺得不真實,也會覺得這一切,只是一場  夢而已。  

  「我求之不得!挂把鎸⑷狈π判牡乃{進(jìn)懷里,徐徐輕拍著她的背脊。  

  她想得很遠(yuǎn),「當(dāng)我們離開這里后呢?我還會是你的小野花嗎?」萬一在外頭,他  還有更多的小野花呢?  

  「你依然會是我獨(dú)一無二的小野花。只不過,一旦我們上了沙場,我定會秉公絕不  循私,我要讓你輸?shù)眯姆诜!?nbsp; 

  她垂下眼睫,「你還是要戰(zhàn)。」在桃花源里持久了,她都遺忘了,爭戰(zhàn)本就是他們  兩人的責(zé)任。  

  「但我不是為戰(zhàn)而戰(zhàn),更不想多制造殺戮,這一點(diǎn),你一定要分清楚!顾麨樽约  的行徑做辯駁!刚\如你所言,我的確是在進(jìn)行一場政治斗爭,但這場斗爭是必要的,  為了將來天朝能否有個適任的君主,我非一統(tǒng)西戎不可!  

  粉黛愈想愈不平,「你們天朝的君主是誰與我們西戎小國何干?」愛爭愛斗是本性  的話,那就承認(rèn)嘛,何必去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飾自己的罪行?  

  「當(dāng)然有關(guān)!顾龘u搖指,「倘若接繼大典的太子,是個好戰(zhàn)或是好大喜功的  人,那么,只怕到時你們這些西戎的小國,將會在他的一聲號令下全都灰飛煙滅,但若  是個愿意維持西戎和平的君主在這場斗爭中獲勝,那么你們還有一線生機(jī)!  

  她掩著唇,「我沒想那么多……」從頭到尾,她沒有深想過這之間竟還有那么多利  害沖突。  

  「我要一統(tǒng)西戎,除了是想整合西邊的勢力外,我更想將你納入我的羽翼下為我所  庇護(hù)!挂把鎸⑺龘нM(jìn)懷里,以指細(xì)撫著她的面頰,「你能明白嗎?」  

  「明白是明白,可是——」她尚未把她的猶疑全部道出,便被他來得突然的問句給  截斷。  

  他定定地望箸她,「你還想把我擄回去嗎?」他可沒忘記,她曾經(jīng)對他發(fā)出過什么  驚人的豪語。  

  「啊?」她一時轉(zhuǎn)不過來。  

  「先前你不是揚(yáng)言要把我擄回伏羅國去?」他微笑地朝她眨眨眼,低下頭與她眼眸  齊對。  

  她撇撇嘴角,「你肯嗎?」他不是很在乎冷滄浪,不肯乖乖讓她把他帶回家嗎?  

  「不肯。」野焰的答案仍舊是一致的,只是在他的眼底,卻盛滿了笑意。「因為,  我也很想將你帶回家,所以這事可不是你說了就算,這得看誰的戰(zhàn)技高竿,誰才有資格  把對方擄回家。」  

  粉黛怔然無語,一股暖流緩緩地由日她的心底淌流而過,逐漸浮升的紅霞,也悄悄  映染在她的秀頰上。  

  「我們……可以達(dá)成這個協(xié)議嗎?」他一手勾起她小巧的下頷,深懷期待地等著她  的答案。  

  她努力鎮(zhèn)定下心神,拚命阻止胸腔里的那顆、心跳得過急過快,而被他發(fā)現(xiàn)了她現(xiàn)  在欣喜得就快從頭頂上冒出煙來的心情。  

  「你確定你在戰(zhàn)場上不會放水?」他可不要到時又看不起她,然后再把不跟女人動  手的那一套至理名言搬出來才好。  

  「我會讓我們來場君子之爭的!挂把嫔髦氐卦手Z。  

  帶著一抹笑意,粉黛微抿著芳唇,神秘地朝他勾勾手指。  

  他忍不住想要捕捉那抹奪去他心神的微笑,想要緊捉住這人面桃花的艷麗,于是,  他微微傾身,心醉地貼近她的容顏。  

  粉黛也慢條斯理地靠近他,在他們兩人的眼瞳近得映盛出對方的距離下,任溫柔的  沉默,靜靜地停佇環(huán)繞在他們的氣息之間,而后,粉黛唇上的笑意加深了,先是在他的  唇上送上了記柔若無痕的淡吻,再使壞地輕咬他的鼻尖。  

  她在他來得及反應(yīng)之前,笑意盈盈地跳開來,「你等著,我一定會打敗你!」  

  從不曾有過的徹底沉醉,在野焰的心頭一寸寸地浮了上來,靜看著她在水岸邊的桃  花杯里對他微笑的模樣,落英繽紛似水,更勝千萬風(fēng)情,但卻遮不住她的美,他的心不  曾覺得如此暖融、如此渴求。  

  是誰曾告訴過他,身為皇家中人,就命中必須得擁有無數(shù)的妻妾,就必須把他的心  分給無數(shù)個女人的?立下這個規(guī)矩的人,可曾有過如此的悸動?  

  無論他是不是皇家中人,也無論他是誰,他不要三千粉黛,他只要眼前的這一個粉  黛,這朵永遠(yuǎn)都是如此燦眼的花兒。  

  「喂,那個夭朝來的星子,要是你的動作太慢的話,你可是會追不上我的喲,」見  他一個勁地杲立在原地靜望,跑得老遠(yuǎn)的粉黛回過頭來,漾著笑大聲對他呼喚。  

  他摸摸帶著小巧齒痕的鼻尖,而后快步地追上去。  

  「盡管放馬過來!」  

  「你若是想來說服我加入朝中的斗爭,請恕我不待客!  

  自從宜變之后,就一直門前冷落車馬稀的衛(wèi)王王府,在今日終于有訪客親臨時,王  府的主人并沒有待客的熱忱,」開口,便對此名不速之客先打回票。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也不成嗎?」無視于他的冷眼,律淄徑由目在書房內(nèi)的客椅上  坐下。  

  「無事不登三寶殿!癸L(fēng)準(zhǔn)兩手環(huán)著胸,洞悉的眼神幾乎穿透他,「我太了解你了  !  

  「今日,我是奉皇命來向你要謀刺太子一案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律滔邊翻著堆積在茶桌  上如小山高的折子邊告訴他。  

  風(fēng)準(zhǔn)的氣息猛地一窒,兩眉緊緊地朝眉心靠攏。  

  律滔抬首望著不發(fā)一語的他,「圣上日前已經(jīng)應(yīng)允朝臣們的要求,將在這兩日公布  究竟是誰想謀剌太子,因此圣上要我來催催你,看你到底查出兇嫌了沒有。〕  

  他別過頭去,〔代我轉(zhuǎn)告圣上,此案無法水落石出!  

  然而律滔卻不相信他,〔你是真的查不出來,還是不想查出來?〕  

  任誰都知道,只要衛(wèi)王風(fēng)準(zhǔn)想查一個人,那么任誰都無法溜出他的掌心,而他竟會  在這種人人都期盼得到解答的大案子里失手?不,他不是查不出來,他是有心要藏。  

  〔查是查出來了,但那結(jié)果。。〕風(fēng)準(zhǔn)緊緊拳握著十指,忍抑地自口中迸出,〔不  能我。〕朝局已經(jīng)夠亂了,他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讓朝局更不穩(wěn)定。  

  〔兇嫌就是太子本人吧?〕律滔優(yōu)閑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經(jīng)心地把早就知道的答案  脫口而出。  

  他馬上回過頭,〔你。。!乘鯐溃侩y道他早就知道這一切的幕里乾坤?  

  〔太子那時會如此做,是有他的若衷的!陈商掀鹕碜咧了纳砼裕氖忠  同坐下。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筹L(fēng)準(zhǔn)將十指插進(jìn)濃密的發(fā)里,聲音里藏著痛苦  ,〔到底是有什么苦衷,竟可以讓臥桑對自己做出這種事來?〕  

  那個他一直敬愛的皇兄臥桑,怎會在人人愛戴的表面下有著另外一面?除了謀殺自  己外,臥桑還設(shè)計栽贓大臣王公,以轉(zhuǎn)移他調(diào)查謀刺案的注意力。  

  天知道,在臥桑的背后,還有多少事是見不得光的?還有多少他不曾見識過的手段  是被藏著的?是不是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張讓人摸不清的面具?而在這個天朝里  ,又有誰是能真正全然置信的?會不會每個人都是假的?每個人都只是為了私利而在掩  藏著什么?  

  律滔安慰地拍著他的肩頭,〔臥桑只是想活下去!  

  〔他有性命之虞嗎?〕他不斷搖首,怎么也無法原諒弄亂一池春水的臥桑,〔他知  道不知道他這么做了多少人的心?而在他棄位之后,他又為整個天朝帶來了什么樣的政  治亂?他怎可以這么自私?〕?  

  律滔冷不防地問:「你又怎知他沒有性命之虞?」  

  「他……有嗎?」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求證,幾乎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有。」律灌面無表情地把玩著十指,「臥桑那時要是不棄位遠(yuǎn)走,只怕他現(xiàn)下早  已死了!  

  風(fēng)淮緊按著額際,幾乎是無聲喃喃,「太極宮對他的保護(hù)還不夠周延嗎?!還是他  在暗地里樹立了什么仇敵?就算他有性命之虞,為什么他不來跟我們這些皇弟商量?」  

  「因為在要他死的人里,就包括了我們這些皇弟!闺m然很殘忍,但律滔還是把實  情告訴他。  

  「不可能!」他極力地想否認(rèn),否認(rèn)那些會讓他的心更加破碎的事實。  

  「在我們這兒皇弟的背后,都有著他人看不見的推手,而那些推手,就是逼得太子  遠(yuǎn)渡東瀛的原因!孤商蠂@了口氣,伸出兩掌握住他的肩頭要他冷靜下來!鸽m然我們  或許沒有直接想要臥桑的性命,但那些推手卻覺得臥桑很礙眼,因此,為了不為難我們  ,所以臥桑才會選擇了離開!  

  「好好的一個國家……為什么要弄成這樣?」他垂下頭來,眼眸里凈是無限的懷念  ,「為什么大家不能和從前一樣,都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本位上?」  

  回想從前,這個國家是多么的美麗,歲月無驚、風(fēng)濤不起,八位皇子致力效忠輔佐  眾望所歸的太子臥桑,國政如日當(dāng)中、四海升平,這么平和的世界,難道不是眾人所求  的嗎?為什么他的兄弟們,個個都要戳破這個夢境?為什么每個人的心,總是這么貪?  

  「你該長大了!孤商厦靼姿辉盖斑M(jìn)的原因,也知道他所舍不得的是什么!该  個人都有他的路要走,你不能只看你想要看的部分,這個國家黑暗的那一面,你也得去  看去正視它的存在!  

  風(fēng)準(zhǔn)揮開他的手,「別說了。」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貪心的人,他和那些人并沒  有什么不同。  

  「風(fēng)淮……」  

  「無論如何,我不會加入東內(nèi),也不會加入任何黨派,不要想說服我去做我不愿做  的事。」風(fēng)準(zhǔn)深吸了口氣,站起身直視律滔的雙眼表明心跡。  

  他微微一哂,「我并不勉強(qiáng)!顾(dāng)然知道這個有著鐵漢脾氣的弟弟,若不是由他  自己想通,那么任誰也說不動他。抬首看了窗外愈下愈大的雪勢,他決定在路況變得更  不好前先回府。  

  「我送你。」風(fēng)淮拿來大麾,揚(yáng)手差人去為他準(zhǔn)備車馬。  

  「風(fēng)淮!孤商系哪_步在踏出書房前停了下來,毫無預(yù)警地再次為他帶來另一波沖  擊,「老八恐怕會死在西戎!  

  〔你說什么?」他的指尖一顫,手中的大麾掉至地板上。  

  律滔無奈地嘆口氣,「有人在暗中斷了雄獅大軍的軍糧。」  

  風(fēng)淮不語地看著他。  

  因為深深屏住呼吸,所以在胸腔里那股緊窒的氣息呼出來時,在寒凍的空氣里便化  為濃重不散的白煙,迷蒙的煙霧,像一潭正在逐漸形成的噩夢,而他,就像是即將步入  這夢境的人。  

  「你怎會知道這事?」他試著啟口,但在把話說出口時,過往的種種,卻在他的心  里如這些飛煙般地迅速消散。  

  「冷滄浪已經(jīng)致書來向我求援了!孤商献孕渲腥〕鲆环庑啪}交給他。「還有,他  在信上也提到,有人在暗地里偷施突襲,以致老八生死未——,目前冷滄浪還在派人打  聽老八的下落。」  

  「突襲?」他怔了怔,「誰做的?」那個既不爭強(qiáng)好勝,也不多管朝政的野焰,究  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會招此下場?  

  「據(jù)冷滄浪的調(diào)查,是西內(nèi)獨(dú)孤國舅私下派人做的!挂膊恢览錅胬四侵恍『  是怎么辦到的,竟然有辦法把兇嫌給揪出來。  

  他瞇細(xì)了兩眼,「有沒有證據(jù)?」  

  「人證、物證,冷滄浪已派人送來京兆!孤商暇褪窃诘却倪@個眼神!釜(dú)孤  國舅的這件案子,你要查要審嗎?」  

  「我……」該涉入嗚?如此一來,他還能再懷有初時太平的夢想嗎?他還能力挽狂  瀾嗎?  

  不留給他拒絕的余地,律滔直接把責(zé)任加諸在他的身上,「撇去三內(nèi)之爭不說,以  你中立的立場來看的話,像這類襲擊皇子的事件,不是該由你親自審查的嗎?」  

  「你這小人……」風(fēng)淮緊握的雙拳,幾乎要將掌心按出血絲來。  

  「想說什么就說吧。」知道自己踩著風(fēng)準(zhǔn)心中缺口的律滔,只是靜立在他的面前等  待著。  

  風(fēng)準(zhǔn)突地一把揪緊他的衣領(lǐng),「為何你要告訴我這件事?為何要故意把我給拉下水  ?你明知道我的夢想是什么,也知道我不可能會對這種事袖手旁觀,為什么要逼我!」  

  「因為,只有你可以阻止我們這些弟手足相殘!孤商侠潇o地陳述,話裹不帶一絲  情感。  

  「什么?」他的腦海里有一陣的空白。  

  「你若不查,那么我就會在東內(nèi)的壓力下接手這個案子,并且勢必追究到底,而到  時,我可不能保證放手去做的我,將會對我的兄弟或是國戚采取什么手段。」律滔撥開  他的手,在轉(zhuǎn)首看向他時,眼底陰冷的眸光,是他前所未見的。「你要知道,我的心并  沒有臥桑那么仁慈,也沒有他睜只眼閉只眼的容人度量。」  

  望著他深沉似海的眼眸,一陣打骨子里釋出的冷意將風(fēng)淮籠罩住,令他感覺自己像  個站在懸崖上搖搖欲墜,卻又苦無退路的人。  

  律滔一掌按在他的肩頭上微微施壓,「現(xiàn)在的你,是全朝公認(rèn)最具威信的中立者,  只要你出馬,不管是東西南三內(nèi),還是朝中心懷不軌的王公們,每個人都不得不賣你一  個面子,因此,你的存在,對我們而言是絕對必要的。」  

  他緊咬著牙,「我查……」  

  「那就好上「但我得先聲明,我這么做不是為了誰,我是為了老八的安危!篃o論  如何,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要維持住這個國家不讓它分裂。  

  〔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律滔了悟地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又以撿便宜的眼神望著他,「對了  ,還有一個案子,不知道能不能也順便拜托你?」  

  「什么案子?」  

  他搔箸發(fā),「東內(nèi)有一批要為雄獅大軍采買軍糧的款子,流了出去卻始終沒拿到貨  ,而且束內(nèi)只要是有經(jīng)手采購軍糧的大臣們,手下所經(jīng)營的事業(yè)或商號全都在近期一一  出了事,我懷疑有人在幕后搞鬼吞糧!宫F(xiàn)在柬內(nèi)正因這件事而兵荒馬亂得很呢,就不  知故意扯東內(nèi)后腿的舒河,是否正笑得很得意。  

  「你不會希望我來查此案的!共幌氡凰玫娘L(fēng)淮,笑笑地對他來個反警告,「  倘若我要查這件吞糧案,那我第一個就先代圣上審老八私自對西戌動兵的這個案子!  

  「那……」律滔識面地摸摸鼻尖,「好吧,這事由我自己來,不勞煩你。」  

  「五哥。」在律滔拾起地上的大麾想走向門邊時,風(fēng)準(zhǔn)又叫住他。  

  他緩緩回過頭來,「嗯?」  

  暗自思考了很久,風(fēng)準(zhǔn)忍不住將那藏在心底已久的疑問問出口。  

  「你……也想成為下一任的太子嗎?」他會這么努力的為東內(nèi)辦事,是因為他也想  一嘗權(quán)勢的滋味嗎?  

  「不!孤商虾Φ爻麚u首,「我并不愿成為另一個臥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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