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問著來通報消息的宮罷月時,鳳樓覺得身后的不可承受之重,讓她快喘不過氣來 了。
陰沉窒人的雨日過去,穹蒼展放萬里無云后,由睡蟲再度成為奄奄一息中暑男子漢 的霍韃,此刻正貪圖鳳樓一身足以解熱的清涼,整個人趴抱在她身后睡覺,今正站著跟 宮罷月說話的鳳樓,不時得把他熟睡而垂下她香肩的腦袋再往上推一點。
「不是要來,日是已經(jīng)來了,他們一行人已經(jīng)快到幽蘭宮了!箤m罷月兩直望著站 在鳳樓身后打盹的霍韃,開始在心底想著,他這模樣若是讓外人見了,將會有什幺后果 。
「他們?」
「這次安國公還帶來了南內(nèi)新上任的兩位左右丞相。」宮罷月在說完后,愈想愈不 安地想要分開他們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軀。
鳳樓朝他搖搖螓首,早已對身后因怕熱而怎幺也不肯離開的霍韃投降了,索性就讓 他睡在她身后不管他。
她試著把注意力帶回方纔他們討論的重心。
「那些遠(yuǎn)道而來的貴客,他們是打算來這里做什幺?」無端自京兆大駕光臨,且事 前也不通知一聲,一定有問題。
「來拜碼頭和說教的!挂恢痹诖蝽锏幕繇^,懶懶地抬起一只眼皮應(yīng)著。
一陣怒氣沖天的吼聲緊跟在霍韃的話尾后。
「是特地來看看你在搞什幺鬼!」長途跋涉而來的安國公,在兩腳一踏進(jìn)幽蘭宮時 ,所看見的就是他和鳳樓兩人黏在一塊的情景。
「皇叔!够繇^意思意思地向他打聲招呼,然后轉(zhuǎn)首在鳳樓的頸窩里找個舒服的姿 勢再度閉上眼。
「瞧瞧你,你那是什幺德行?你還有沒有身為王爺?shù)淖杂X?」安國公看了他那一副 無視于人,且人前人后都沒個規(guī)矩分寸的模樣,就忍不住要叨念上他幾句。
響應(yīng)安國公的,是陣陣震天價響的打鼾聲,令宮罷月及鳳樓都不由自主地紅了一張 臉。
「呃……老王爺,您先歇歇腿喝盅茶潤潤喉吧。」忙著打回場的宮罷月臉上帶著一 抹僵笑,先是去招呼定國公坐下來歇腿后,又急急忙忙地挨至霍韃的身邊低喃,「王爺 ,別鬧了。」
他沒反應(yīng)。
在安國公兩眼不善地朝霍韃瞪過來時,尷尬不已的鳳樓,只好伸手推推身后的男人 。
「霍韃!顾藻e什幺藥?干嘛故意在人前做出這種會讓他顏面盡失的事?
霍韃壓根就不搭理他們的明示與暗示,抬首打了個呵欠后,硬拖著鳳樓到一旁坐下 ,再大剌刺地翻身枕靠在她的腿上,改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入睡。
鳳樓備感壓力地再度接收對面射來的颼颼冷箭。
她嘆息地垂下螓首,本是打算叫醒他正經(jīng)待客,但在一接觸到他那無害的睡容后, 她又忍不住一改初衷。
在他眼中的霍韃,原本就是任性恣為、全無王爺風(fēng)范、更無皇室中人認(rèn)知的皇子, 到了南蠻后,沒了人來看管著他,他就更加無法無天了,現(xiàn)在還多了個生活不檢點的罪 行,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與臣下卿卿我我,毫不顧忌有多少雙眼睛在看,他太有必要被 拖回興慶宮好好管束一番!
安國公不禁要慶幸,幸好南內(nèi)最后擬定的太子人選是舒河,若是換成了霍韃,搬得 上臺面嗎?以他這副德行做為南內(nèi)的太子人選的話,又怎能信服于人?
耳根子旁的噪音消失了一陣子,覺得四下太過安靜的霍韃,睡意反而因此而消失無 蹤。
他掀開眼皮慢條斯理地坐起來,邊掏著耳朵邊問。
「經(jīng)念完了?內(nèi)容就這幺簡短?」他還以為這個處處看他不順眼的皇叔,這次又要 照例念他念上幾炷香呢。
「你、你你……」一口怒氣霎時懸梗在安國公的喉間,氣岔地伸手怒指著他。
「皇叔,口舌不伶俐也是老化的病兆喔!够繇^關(guān)懷地瞅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要不要我叫宮里的巫師來給你看看?我聽說他返老還童的巫術(shù)練得滿不賴的,說不 定他能讓你年輕個幾載,而你下回想羅唆時也就能流利些!
「巫師?」他震驚地一掌重拍著椅座。
「對啊。」霍韃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驚駭狀。
你竟敢跟術(shù)士之人往來?還把他留在宮里?」安國公漲紅了一張老臉,直跳起來指 著他開訓(xùn),「堂堂一名皇子不事正道,反倒相信蠱士之言?你可知歷朝歷代以來,有多 少國家亡于巫術(shù)邪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朝有鑒于史上的教訓(xùn),開國以來特別下令嚴(yán)禁巫 蠱之術(shù),舉凡被查緝者,皆要判處巫禍之罪……」
看他滔滔不絕一時還沒有收工的打算,以及他那副七老八十還生龍活虎的模樣,霍 韃咋舌地?fù)u搖頭。
「我看你可以再活個十來年也不成問題!拐媸翘】蠢先思彝⒌纳α。
在安國公繼續(xù)絮絮叨叨地長篇大論時,隨行而來的樊不問,笑意盈然地走至霍韃的 面前向他請安。
「王爺!
「熬了八年,你總算是熬到南內(nèi)右相一職了!姑鎸Χ嗄晡匆姷呐f友,霍韃的臉色 就比較和善。
「哪里,多蒙圣上賞識!
他伸著懶腰,「舒河近來好嗎?」與舒河走得近的他,之所以能夠榮升右相,相信 和舒河一定脫不了關(guān)系。
「滕王很好,這陣子他都很清閑。」樊不問語帶保留地應(yīng)著,兩眼微微瞥視跟上來 站在他身邊的韋弁。
「他是誰?」霍韃懶懶地打量著這個生面孔。
「臣,韋弁。官拜二品南內(nèi)左相!顾繇^深深作揖,「久聞王爺南蠻震王的威 名,今日下官特來……」
霍韃煩不勝煩地?fù)P掌打發(fā)他,「有正事說正事,有廢話少廢話,若是想奉承狗腿, 你就自己打包回家慢用!
當(dāng)下韋弁的面容一僵,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尷尬地杵站著。
念了大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念經(jīng)沒人聽的安國公,在霍韃又無聊得想去睡覺時,趕忙走 過來插話。
「霍韃!朵湛正準(zhǔn)備攻打南內(nèi)!拱矅吥橹L須邊告訴他。
他朗眉一挑,「我還以為是什幺天大地大的事呢!你們就為了這點小事特地跑來找 我?」這種小事舒河自已就可以解決了,為這找他?太沒有說服力了。
「小事?這是攸關(guān)我們南內(nèi)的大事!」安國公差點失手拔掉一撮胡子。
霍韃忙不迭地?fù)]著手,一臉無德又無能的小小人物模樣。
「別把我們的范圍說得那幺廣,我只是個被趕來南蠻的小小王爺,和偉大的興慶宮 距離可遠(yuǎn)得很,別把我也算進(jìn)去!顾木秃铀值每汕辶。
「不管你走得多遠(yuǎn),你也是我們南內(nèi)人!顾蓜e忘了他的生母可是南內(nèi)娘娘。
他無奈地攤攤兩掌,「好吧,我這住得很遠(yuǎn)的南內(nèi)人,有什幺可以效勞的?」
「我們希望你能北上返回京兆去解決朵湛這件事!闺m然圣上安排他到南蠻駐守邊 關(guān),但圣上并沒有限制他不能回興慶宮去探視南內(nèi)娘娘,藉由這個借口,他們就可以讓 霍韃回到京兆。
「不會吧?老四和老九搞不定老七?」他受驚的撫著胸口,但眼眸里卻寫滿相當(dāng)不 以為然。
安國公喟嘆一聲,「舒河近來病了,而懷熾這陣子也無故告假不上朝!挂皇撬 們找不到人出征,他們也不至于得大老遠(yuǎn)的跑來這里搬救兵。
「這幺巧?」霍韃愈聽愈有趣地將兩眉挪高成兩個半圓。
「你這話是什幺意思?」
「沒有!够繇^擺出個天下太平的傻笑,「除了老四和老九外,南內(nèi)就沒有其它人 可和老七對陣了嗎?」南內(nèi)的人手有這幺缺貨嗎?據(jù)他所知,南內(nèi)在舒河的經(jīng)營下,人 才濟(jì)濟(jì)可謂三內(nèi)之冠。
「除了你之外,我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去對付朵湛。」朵湛太具殺傷力了,南內(nèi)普 通的朝臣對上了他必死無疑,或許祭出親情這一招,派同為皇子的霍韃去,朵湛也就不 至于會那幺不顧情面。
「還有他們兩個在啊。」他轉(zhuǎn)身點明在場的兩位左右丞相。
「他們朝中資歷尚淺,不適合。」讓剛剛登上舞臺的人才去面對朵湛?若是有任何 差池?fù)p兵折將,豈不是太過浪費他們多年來的苦心?
霍韃根本就不相信他的理由,兩手環(huán)著胸問著兩位正主兒。
「喂,你們是在怕老七什幺?老七有三頭六臂嗎?」他記得朵湛滿慈悲善良的啊。
「他簡直就是另外一個鐵勒!」曾在朝中與朵湛交過手的韋弁,忍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 ,緊握著拳忿忿低嚷,「他不但空負(fù)襄王長年來慈善的美名,一改作風(fēng)心狠手辣,短時 間內(nèi),他就除掉了獨孤再進(jìn)占西內(nèi)獨大,現(xiàn)在他還把靶子對準(zhǔn)了南內(nèi),跟這種為敵者便 除之后快的人同朝,有誰不怕?」
「慢著,聽說獨孤冉被刺一案不還是個懸案嗎?你怎能一口咬定那是老七做的?」 覺得他的話相當(dāng)刺耳不中聽,霍韃尋釁的目光隨即朝他招呼了過去。
「當(dāng)然是他做的!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因此而獲利!」這種事還需要刻意去查 或?qū)徟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主謀是誰。
「怎幺,你想?yún)⑺?你想指證他?有人證物證嗎?」他咧出一口白牙,喀喀有聲地 在他鼻尖之前用力上下張合著。
韋弁反而畏畏縮縮,「沒……沒有。」
「沒有就別妄自把老七定罪,要知道,誣陷王爺?shù)淖锩膊惠p喔!咕退隳鞘 朵湛干的好了,但他的皇弟會笨得讓人有機(jī)會把他定罪嗎?朵湛哪有那幺笨?
「是……」韋弁囁嚅地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安國公看不下去他欺負(fù)自家人的德行,「你這幺幫朵湛說話,你是站在哪一內(nèi)的? 」
「呵呵,不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嘛,別太在意啊。」霍韃馬上換上了一張笑瞼,笑咪 咪地向他揮著手。
「貴客遠(yuǎn)道而來,實在不適合一見面就討論這幺嚴(yán)肅的話題!箤m罷月再度出場救 火!肝铱,咱們就改日再談?wù),宮里已經(jīng)為你們備好了休憩的涼殿,以及豐盛的酒 菜為你們接風(fēng)洗塵。」
安國公定眼看了皮笑肉不笑的霍韃一眼,在宮罷月殷勤的邀請下,決定改日再戰(zhàn)。
「這邊請!箤m罷用勤快地安排他們進(jìn)殿。
鳳樓來到霍韃的面前,仰首看著他在旁人一走,就霎時撤去硬擠出笑意的面孔。
即使是跟在他身邊已有八年之久,但她還是不了解他。有時候,他就像個開朗豁達(dá) 、不矯情做作的樂天野蠻人,可是有時候,在他的身上,又有著其它皇子的影子,那種 擅于鉤心斗角、虛與委蛇的影子。
霍韃不語地低首看著她迎上來的水眸,而后深深吐出一口大氣,俯下身子伸展著雙 臂把她圈在懷里,將下巴擱在她的香肩上。
「你故意惹定國公生氣?」她心里有數(shù)地問。
「是啊!顾芾蠈嵉爻姓J(rèn)。
「有特別的用意嗎?」她還是想不出來他想惹人厭的理由。
他咕噥地嘆口氣,「沒有,我只是很討厭有人自以為是的獨我說教嘮叨!
倚在他肌肉略微緊繃僵硬的懷里,鳳樓有些不適,也有些意外。
「你現(xiàn)在又在想什幺?」難得會有這種情形發(fā)生在他這個事事不放在心上的人身上 ,今日這些人來,真的對他造成了什幺影響?
「在想一些會讓很多人頭痛的事二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埋在她的頸窩里。
鳳樓只是淡淡地問:「那些事也會讓你頭痛嗎?」
「不會。」他滿肯定的。
「那就好。」她笑著推開他的懷抱,伸手拍拍他的額際,「慢慢想!
在她轉(zhuǎn)身進(jìn)入殿內(nèi)去幫宮罷月招呼貴客時,霍韃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
一想到殿里頭的那些人,他就不想叫自己不情愿的兩腳也跟著走進(jìn)去。
他真的很討厭朝中派系,更討厭宮與宮之間的宮斗,以及自家宮內(nèi)的內(nèi)斗。雖然說 ,每個參與的人,理由和借口都不同,是否是自愿、或被迫參加那場戰(zhàn)爭,也都不盡相 同。
懷熾希望藉由宮斗結(jié)束紛爭、天下一統(tǒng),朵湛希望藉由血腥獲得另一段的太平,野 焰把所有的理想和希望都寄托在親情和戰(zhàn)役之間,律滔是繼臥桑之后東內(nèi)選出來的愧儡 ,而舒河,則是南內(nèi)老人們手中的一顆政治弈子……但無論他們加入的本意為何,終究 ,他的兄弟們,都只是戰(zhàn)場上的一名走卒。
在這些兄弟里頭,他最為同情的,是舒河。
自小到大,只要他不想正經(jīng)的過日子,舒河就會受到旁人的壓力,央求舒河必須更 努力地代他皇兄多盡一份職責(zé),別讓娘娘的顏面掃地,也別丟了南內(nèi)的瞼。
而自舒河進(jìn)南內(nèi)以來,他一直都知道舒河不但是壓力更重了,更只是被大老們利用 著,可是為了他想要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舒河又二話不說地替他接下全部的負(fù)擔(dān),雖 然說,舒河表面是樂意得很。
舒河本身擁有才能智能并不是他的錯,會玩心機(jī)手段,也是因為想要脫離那些大老 的掌控,雖然他也知道,舒河的確是有那個心思想要競爭為皇,只是他更認(rèn)為,舒河最 終的目的似乎不只是在于那個皇位,舒河最大的愿望,是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效法朵湛先前明哲保身的姿態(tài),這些年來,他站在遠(yuǎn)處看那場戰(zhàn)火是夠久了,在這 場如火如荼的宮斗中,站在南內(nèi)、以及與舒河是至親手足的立場,他不能讓自己的姿態(tài) 繼續(xù)曖昧不明下去,也不能讓舒河再繼續(xù)遭人利用,他這個皇兄,也許該完成皇弟的小 小愿望,讓舒河一償夙愿,就當(dāng)作是……回報這些年來的自由也好。
該是做些什幺的時候了。
﹒﹒﹒﹒﹒﹒﹒﹒﹒﹒﹒﹒﹒﹒﹒﹒﹒﹒﹒﹒﹒﹒﹒﹒﹒﹒﹒
「在大殿上時,吭也不吭一聲,你根本就是來看戲。」
當(dāng)晚在安國公的洗塵宴過后,某個私下來找霍韃閑聊話家常的人,才出現(xiàn)在霍韃的 念雪殿里,就被一雙惱恨的眼眸瞪個正著。
樊不問笑笑地搔著發(fā),「我看你應(yīng)付安國公應(yīng)付得很好啊!
霍韃沒好氣地再瞪他一眼,在席間留了個位置給他,并親自兒他斟了盅酒。
「舒河叫我來看你!狗粏栠攘艘豢诿谰坪螅D(zhuǎn)首道出他真正的來意。
他并不意外,也知道樊不問這個大忙人,不會是單純因為公事而抽空來南蠻。
「那小子真的病了嗎?」從聽聞的那一刻到現(xiàn)在,他始終都在懷疑舒河是不是又在 玩什幺把戲。
樊不問嘻皮笑臉的,「是啊,他是患病了,他患了不想工作的懶病!
「就知道他在搞鬼……」霍韃呻吟地?fù)嶂~,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該不該同情舒河了 。
「王爺,我這會來這,是他特意要我來告訴你一句話的!狗粏柷辶饲迳ぷ樱 臉正色地端坐著。
「什幺話?」
「舒河說,朵湛的事他自己會解決,他主要是希望你能幫他解決南內(nèi)大老們的問題 !乖诙湔恐卣鲀(nèi)后,舒河似乎已經(jīng)沒有耐性再和大老們周旋,等不及的也想將南內(nèi) 好好改造一番,以免日后南內(nèi)會被西內(nèi)給打得很難看。
霍韃壓根就懶得出手幫忙,反而還很看好舒河的能耐。
「他可以自己去把他們扯下來。」這種要動腦的事,還是交給舒河好了,他只是個 使蠻力的武夫。
「不行,那會弄臟了他的手!顾浆F(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年舒河曾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他會嫌弄臟手,我就不會?」就知道那個弟弟最擅長的事,就是借刀殺人,利用 別人來成就自己的功名,不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一絲血腥塵埃。
「以王爺多年來的惡名來看,無論王爺做了什幺,相信不管是圣上還是朝中大公, 他們都會認(rèn)搞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真是令人傷心呀,他做人真有那幺失敗嗎?他的名聲哪有那幺臭?
呃……好吧,他承認(rèn),他的名聲是真的很臭,而且他自己要負(fù)絕大部分的責(zé)任。
霍韃悲傷地趴在桌上,為自己已無人再有信心的名聲哀悼,可是他只有雙眼在懺悔 ,他的那張大嘴正樂不可支地笑著。
「那個韋弁呢?」他將一手撐在桌面上,想到方纔他好象漏了個人沒打聽清楚,「 他到底是什幺來頭?」莫名其妙地跑來這里說了朵湛一堆閑話,而這個新任左相,好象 也不是舒河的人,讓他不禁又要主動認(rèn)為,這個人也是大老們特意安排為相的。
「他是大老們培植的得力助手。」樊不問早就摸清他的底細(xì),并且視他為敵!复 老們會提拔他為南內(nèi)左相,主要是想藉由他來牽制舒河,免得舒河在翅膀硬了后就把他 們逐出他的江山外!
「這樣啊……」又多了個人來舒河扯后腿了,不過,那不干他的事。
「韋弁來南蠻,主要是為了你的兵權(quán)!狗粏柧従弻⑺舷滤。
霍韃興高采烈地張大了眼,一臉的興致勃勃。
「喔?」后腿扯到他這邊來了,想奪兵權(quán)?早說嘛,他八百年前就不想當(dāng)兵了。
「大老們說服了圣上,讓圣上把你四成的兵權(quán)交給韋弁,并由定國公在你的麾下任 職監(jiān)軍,以防生性莽撞的你會擁兵自重做出什幺蠢事來!狗粏柨蓻]有他那幺樂觀。
獲?有空大家坐下來一起算算。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著:「父皇釋出兵權(quán)的圣諭何時會下來?」事情應(yīng)該不急嘛,這件 會讓人頭痛的事,就等他有空,再來好好打算該怎幺辦。
「日前圣上還在跟其它大老磋商,該用什幺理由讓你交出兵權(quán),不過據(jù)我的推測, 大約在一個月后圣諭就會下來!
話說得太快了,事情很急。
霍韃認(rèn)命的拍拍后腦勺,不甘不愿地轉(zhuǎn)動久未使用的大腦。
不按圣諭交出兵權(quán)好不好?不好,父皇會當(dāng)他是想興兵謀反,他可不想回去與殺頭 的劊子手聯(lián)絡(luò)感情。
那……稱了大老們的心意如何?更不好,舒河鐵定會擺了張晚娘臉給他看,然后舒 河不是叫不戰(zhàn)而降的皇兄下輩子再認(rèn)他是兄弟,就是由舒河動手先來斗垮他,再由他自 己接管兵權(quán)。
糟糕,不管怎幺做好象都會兩面不是人,而且一個不留心,小命就會丟了……「王 爺?」樊不問還捺著性子,等著聽他說他會怎幺做。
「這事我再想想。他忙碌地擺著手,「你先回殿吧,免得皇叔又會疑神疑鬼的!
「是!
兩道急急忙忙的人影,在樊不問前腳走,便飛快自殿簾后走出,來到霍韃的面前立 定站好。
「你們都聽見了?」霍韃抬首看著他們一摸一樣的擔(dān)心面孔。
宮罷月十分心急,「王爺,你打算照圣上的意思交出四成兵權(quán)嗎?」南內(nèi)的大老擺 明了就是想對他削權(quán)削勢。
「哼!」他自鼻尖用力噌出兩道不屑的冷氣,「到了我手中的東西,早就已經(jīng)是肉 包子打狗,要我交出去?」說交就交?他在南蠻勞心勞力了八年,哪有讓別人坐享其成 的道理?
「要想不交出兵權(quán)!又不跟圣上造反,你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锅P樓雖是明白 他的心意,但還是很為他的處境擔(dān)憂。
「我想好了!顾难弁埲缧亲诱照臻W亮。
「。窟@幺快?」宮罷月沒料到他生銹擺著不用的腦子,居然恢復(fù)正常開始上工了 。
他興奮地搓著兩掌,「你們一個月后等著看就是了!
「霍韃!锅P樓擔(dān)心地看著他迫不及待的臉龐,「你不會亂來吧?」通常他會出現(xiàn) 這幺興奮的神情,十之八九……都不會是什幺好事。
「不會,我當(dāng)然不會亂來!够繇^嚴(yán)肅地?fù)u首,一字一字慢吞吞地說著,「我會很 正經(jīng)的來,很正經(jīng)的……讓他們后悔當(dāng)來過南蠻!
﹒﹒﹒﹒﹒﹒﹒﹒﹒﹒﹒﹒﹒﹒﹒﹒﹒﹒﹒﹒﹒﹒﹒﹒﹒
深宵未眠的霍韃,在用心思索大計整整一夜之后,在天色微微透亮的時分,才返回 自己的寢宮內(nèi)歇息,但他才沾上床榻陷入沉睡沒多久,一雙柔嫩的小手便搭上他的肩頭 。
「霍韃,醒醒!锅P樓坐在他的床榻邊,十萬火急地想將他搖醒。
「嗯……」他沉應(yīng)一聲,翻過身繼續(xù)睡。
她一骨碌地拉他坐起,「起來,我有客人來了。」
「又有什幺客人……」他仍舊是渴睡得直打盹,在半閉半瞇的眼皮縫里看到來者是 她后,便習(xí)慣性地伸手環(huán)上她的肩,想樓著她再睡一場清涼的覺。
鳳樓這次并沒有推開他,只是冷冷地在他的耳邊道。
「我的未婚夫來了。」她就不信他還不醒。
霍韃全身倏地僵成一塊大理石,半晌過后,他難以置信地緩緩張開眼,并撤開放在 她頸后的雙手,與她稍稍拉出一段距離。
「這一定是我在作夢,不然就是你在逗我玩玩……」他邊說邊捏著自己的臉頰,然 后又去捏捏她的,「你看、你看!你已經(jīng)露出破綻了,每回你說謊就會皺眉頭!」
「我說,我的未婚夫來找我了!锅P樓在他又自動自發(fā)拉著她躺下去之前,拉正他 的臉龐,再正經(jīng)不過地重申。
「你是什幺時后背著我偷人的?」驚覺事態(tài)真的嚴(yán)重,不是在作夢也不是鬧著玩后 ,睡不飽又惱火的他,劈頭就沖著她喝問。
她一拳轟歪他的下巴,登時就讓他神清氣爽。
「好吧,這代表你是無辜的。」霍韃揉揉發(fā)疼的下巴改口,「咱們重新再來一次。 你是什幺時候定過親?」打從盤古開天辟地以來,他就沒有聽過她定過親、有許過婚配 ,為什幺一覺醒來就人事全非?
鳳樓喪氣地坐在他的身旁,小臉上漾著淡淡的煩惱。
「我也是剛剛才曉得我有定過親!瓜敕嚼u,她的表情也跟他大受震驚時的表情差 不多。
「剛剛?」他好奇地移師至她的身邊攬著她的腰坐著。
她幽然輕嘆,「你的姨娘雙城夫人,方才帶著『聽說』是我未婚夫的人來到幽蘭宮 !
「等等……」換成霍韃的臉上泛滿煩惱了,「連我姨娘也來了?」怎幺早起的鳥兒 那幺多?七早八早就有一堆子人來看他們?這些人都沒有時間概念的嗎?
「現(xiàn)在宮罷月正在招呼他們!孤犝f一等他起床后,雙城夫人就要來問他肯不肯放 人。
其實對于這件來得突然的消息,到現(xiàn)在她還是不知該有什幺反應(yīng)才好。她之所以會 來找霍韃,是想聽聽他的說法,因尢他是她的王子,她若是要成親,最少也得聽聽他有 什幺意見,并看他愿不愿答允讓她回京兆成親。
霍韃的大腦,有段片刻,完全陷入罷工的狀態(tài)不具任何功用。
見他不答腔,鳳樓又繼續(xù)說出下文。
「我會突然有這門婚事,聽說就是雙城夫人做的媒,同時也是她去說服我大哥答應(yīng) 這件婚事的。」雖然她知道雙城夫人是出了名的愛做媒,可為什幺雙城夫人要多事到她 的身上來?
等了半天仍是沒聽到他的音息,鳳樓不知如何是好地望進(jìn)他的眼眸,企圖尋求他的 指點奧援,可望進(jìn)的,卻是一雙通紅閃亮的眼瞳。
他中暑了?她看看窗外仍未升起的朝陽,馬上排除了這項疑慮,她不確定地伸手輕 觸他的肩。
「霍韃?」他……不會是在生氣吧?
他動作極為緩慢地,抬起想殺人泄憤的雙眼。
鳳樓在見苗頭不對后,當(dāng)下決定先逃命要緊。
只是她走得太慢,遭一雙大掌攔劫住她的腰肢,在眨眼間就被撈回原位受刑。
山河顏色劇變,肚里的火藥全數(shù)爆炸!
「我不準(zhǔn)!不管是誰為你定的親、做的媒,我說什幺都不準(zhǔn)你嫁別人!」全身蒸騰 著熱騰騰怒氣,霍韃的眼底竄出兩條噴火龍,氣急敗壞地揪緊她細(xì)致的手臂撼動她的身 子。
「別、別……別人?」被他搖得頭暈?zāi)垦、天搖地動,連好不容易吐出口的話,都 還會不由自主的晃動顫音。
「就是別人!」他窮兇極惡地狂吼向她的面門。
先前她還有定過另一樁親事嗎?
「請問一下,我『原本』該嫁的人是誰?」鳳樓完全弄不清他的腦袋是怎幺運轉(zhuǎn)的 ,但既然他說得那幺理直氣壯,那他總可以告訴她〔本尊」是誰吧?
「還問我,」霍韃完全呈現(xiàn)齜牙咧嘴的暴怒狀態(tài),「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八年 來我在你身上、床上下了那幺大的功夫,我是哪服侍得不夠周全、不夠盡心盡力?就算 沒有半點功勞,好歹我也有苦勞哇,你居然還敢問我這句話!」
「住、嘴!骨嘟铍[隱抽動,她氣結(jié)地掩往他嚷嚷的大嘴。
「你說!你是不是想嫁那個『別人』?」他的鼻子硬是頂上她的俏鼻,足以炸翻天 的火氣,差點把她給燒得體無完膚。
她委屈地大叫:「我連『別人』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意思就是你有考慮要嫁他了?」他的肚內(nèi)頓時再暗暗吃進(jìn)兩斤火藥。
冤枉!這簡直是非戰(zhàn)之罪!
「誰說我——」才想要悍衛(wèi)正義伸張主權(quán),鳳樓便兩眼一花,天旋地轉(zhuǎn)的被他放倒 在軟軟的榻上。
望著位在正上方的那張噴火瞼,她下意識地往旁輕挪身子想開溜。
兩只健碩的手臂頓時壓在她的螓首兩側(cè),阻去她所有可逃的生路,她盯著他通紅得 貓如有兩簇悶火在燒的眼眸,不安地深吸了口氣。
「你想做什幺?」他這個人魯雖魯、蠻雖蠻,但也挺尊重她的,八年來勉強(qiáng)可以算 是正人君子。
「先下手尢強(qiáng)!」霍韃猛地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紅嫩的小嘴。
殘存的正人君子形象登時破滅……反正他也不怎幺在乎。
錯愣之際,鳳樓對他的舉動完全無法反應(yīng)過來,只是瞪大了一雙水眸,怔怔地看著 他近在眼前的面容。
雙唇的上下唇辦落入他的掌握中,不重不輕地被他吸吮著,他灼熱的氣息就近吹拂 在她的眼前,令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腦海里閃映著他那雙總讓她覺得迷惑懾人的眼眸 ,她的思緒逐漸變得蒙朧昏沉,在極熱的雙唇觸感交流下,她覺得,他的吻和他的外表 完全不同,當(dāng)起來像是陳年甘釀,味道溫醇又醉人。
「你……唔……」當(dāng)霍韃的舌尖伸進(jìn)來探路時,她總算是恢復(fù)了點神智,酡紅的云 霞在她的頰上升起,嬌愕的輕呼聲轉(zhuǎn)瞬間被含進(jìn)他熾熱的唇里。
「你們兩個在做什幺!」門外又氣又急的驚叫聲,殺風(fēng)景地傳進(jìn)床榻上兩人的耳底 。
聽見陌生女子的叫喚大嚷,鳳樓羞窘地連忙推抵著他的胸膛想止住他的吻,但他不 為所動,反而趁她張口想解釋時,成功地進(jìn)占她的唇里吻至深處,并將整個人的重量都 壓在她的身上,不讓她有絲毫閃躲的空間,一手圈緊她的纖腰,一手扶按著她的頭側(cè), 讓她深深地品嘗他的吻。
站在門前的雙城夫人,不敢置信地、眼珠子快掉出眼眶地看著床榻上那兩名衣衫不 整的男女……正、在、做、的、動、作。
火辣辣的熱吻,無止無境得似乎沒有半點停止的跡象,看得雙城夫人頭頂發(fā)燙發(fā)麻 ,不知是該掩往愕然大張的嘴,還是掩上不停收看的雙眼。
瞧,上頭那個男的,披著一頭散發(fā)、光裸著上半身,正發(fā)狠狂吻著身下的女子,而 下頭那個被壓著親吻的女子,雖然衣著還算得體,但她因拉扯而暴露出來的春光也不勞 少。不過衣著并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相濡以沫的雙唇,和親密交纏在榻上……蠕動的 身軀?
當(dāng)霍韃的大掌悄悄溜進(jìn)鳳樓的衣衫底下,準(zhǔn)備更進(jìn)一步偷香時,雙城夫人更是覺得 ,她已經(jīng)可以嗅到她頂上頭發(fā)的焦味。
他們兩人……就在眾人而前努力吻、繼續(xù)做,一點也不避嫌,反倒害躁得不知該如 何是好的,是他們這票站在門前的觀眾。
「王爺,你要不要……先暫停一下?」宮罷月雖然是看得津津有味,但看在快氣暈 的雙城夫人面子上,只好不識時務(wù)地開口叫他克制一點。
「閃邊去!」他抬首蠻吼一聲,又意猶未盡地低下頭尋找鳳樓的櫻唇。
「霍韃!」雙城夫人幾乎理智盡失的放聲尖叫。
他火冒三丈地兇猛回頭,「現(xiàn)在我的興頭正好,眼看就快要進(jìn)入狀況了,不要來打 擾我辦事!」
「宮罷月!」雙城夫人怒氣沖天地轉(zhuǎn)首捉著炮灰的衣領(lǐng)。
炮灰含淚的應(yīng)著,「小的在……」
「他們時常都是這樣的嗎?」她伸手指著床榻上糾纏成一團(tuán)的兩名男女。
「每日……皆如此!顾翢o愧色地掰出謊言。
她大大震驚地倒退兩大步,一手緊按著起伏過速的胸口。
「什、幺?」皇室道德儀教竟在南蠻如此淪落!
另一道怯怯的男音,在此時加入熱鬧的房里。
「鳳、鳳……鳳樓?」項靜夫難掩傷心地看著未婚妻,就在他的面前,躺在別的男 人的懷里玩親親。
聽見有人這般喚鳳樓的名,霍韃火速地掉過頭來,陰瞇著眼狠瞪遠(yuǎn)處那名畏畏縮縮 的陌生人。
「罷月!」他陰沉地繃著一張黑鴉鴉的大黑臉,「那家伙是誰?」他該不會就是那 個……「別人」?
「項靜夫,南陽太守之子,以及鳳樓剛上任的未婚夫!共幌氚まZ的宮罷月立刻報 上情報。
看盡了眼前香辣的情景,以及「姘夫」霍韃過于囂張的姿態(tài),站在門口的項靜夫忽 地覺得……他,「應(yīng)該」也算是個男子漢,他有責(zé)任、有義務(wù)悍衛(wèi)他未婚夫的權(quán)利!
「鳳……」他深吸口氣打算把未婚妻搶回來。
「鳳你媽個頭!」心情和氣氛統(tǒng)統(tǒng)被打斷,怒焰沖霄的霍韃飛快地跳下床榻,三步 并作兩步地飆至他的面前。
「霍韃……」終于能夠動彈的鳳樓來不及拉住他。
霍韃掛著一張閻王臉,將項靜夫從頭看到腳,再由腳看至頭地打量一遍,而后他的 上下眼瞼瞇成一條窄縫。
他亮出一只蠻拳,「這是什幺?」
「拳頭!鬼楈o夫先是看看人家比他壯碩一倍的身形,然后偷偷地咽了咽唾沫。
他再指向眾人所讓出來的方位,「那是什幺?」
「大門……」冷汗流下項靜夫的兩際。
霍韃閃電般地將他打出門外躺平。
「霍韃!」屋內(nèi)的兩個女人同時引吭高叫。
「吵死了!」他爆躁地吼停她們刺耳高亢的音律。
「你!還有你!」氣得花容失色的雙城夫人,分別指著床上床下的男女主角命令, 「穿好衣裳后馬上到殿內(nèi)給我報到!」
在屋內(nèi)鬧烘烘得有如菜市場時,宮罷月先一步地退出門外避風(fēng)暴,并滿有同情心的 蹲在剛才飛出來的受害者身邊……安慰他的處境。
「喂,別人!顾斐鲆恢复谅卷楈o夫,「先別死啦,好歹你也先交代一下遺言, 不然你是想叫我怎幺幫你刻墓牌?」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