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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 第三章


  秋涼午后,襲人的涼意,乘著凋黃的落葉降臨太極宮。

  律滔銳利的目光停留在桌案上的紙張里,提起一旁沾滿朱砂的筆,再次將上頭的一個人名除去。

  違反朝廷林下令施放高利貸,大搞重利剝削,利用職權(quán)之便,大肆進(jìn)行貪污盜竊情事以中飽私囊;抓權(quán)抓勢,貪贓肥私,五毒俱全……這就是東內(nèi)的目前情況?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非將東內(nèi)徹頭徹尾的改頭換面,他有什幺本錢可以下海陪其它兩內(nèi)玩?

  朵湛大刀闊斧的讓西內(nèi)從腐敗中站起來,舒河也已經(jīng)清理掉南內(nèi)上頭的大老了,他似乎不應(yīng)該繼續(xù)停留在原地踏步。

  只是他不愿效法舒河,大剌刺地叫霍韃一口氣轟掉所有大老,也叫野焰帶兵東進(jìn)以武力來把東內(nèi)整治一番,既然不能動手,那也就只能動腦了。

  嗯,干脆先來個殺雞敬猴好了,其它的,得從長計議。

  只是,該先找誰下手好呢?

  思索了半天后,律滔再次提起筆,飛快地在紙箋書寫出一串被他挑出來的人名。

  宮垂雪在室內(nèi)一片寂然中悄悄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

  「有什幺動靜?」他沒有抬首,只是淡淡的問這個被他派去監(jiān)視沁悠的宮垂雪。

  「舒河和朵湛都曾到葛府走過一道。」就跟他先前所料的一模一樣。

  「她可有答應(yīng)把兵書交給他們?nèi)魏我蝗耍俊孤商蠑R下筆,興致很好地提高了劍眉。

  宮垂雪攤攤手,「沒有,她還是堅決不把兵書交給任何人!孤犎苏f,舒河開價五萬兩黃金,朵湛則開出了一座小城,可是那位葛大姑娘,卻連看也不看一眼。

  「那就好!箍礃幼永纤暮屠掀咭惨呀(jīng)領(lǐng)教過那對母女了。

  宮垂雪蜇走繞至他的桌案前,低首看了看他正在寫的東西。

  「你在做什幺?」無緣無故的,他干嘛要寫上這些人名?

  「想辦法陷害別人!顾麛D擠眼,俐落地將手」的信封緘并遞給他,「把這個交給褚禮!

  「你和褚福在暗地里進(jìn)行著什幺事?」最近常幫他傳密函的宮垂雪,實在是弄不清他們兩個人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方式,是在玩什幺把戲。

  律滔笑得一臉天下太平,「只是一些造謠、抹黑、誣陷等那類的事而已。」

  這叫……而已?那什幺才是「不而已」?

  不予置評的宮垂雪,邊往外走邊搖首,實在是不能茍同這些皇家中人對人事物的認(rèn)知,以及他們在宮中的生活方式。

  在他走后,律滔不語地靠在椅內(nèi)直視桌案上裊裊上升的熏煙,眼神也變得幽黑陰暗。

  數(shù)串由遠(yuǎn)而近疾來的足音,忽地擾亂了殿內(nèi)的寧靜。

  「郡主,你不能……」太監(jiān)總管的叫嚷聲首先傳進(jìn)律滔的耳底。

  「我說過我要見他,別攔著我!骨哂铺鹈赖纳ひ粢矒诫s在其中。

  沉重的陰霾瞬間自律滔的身上遠(yuǎn)走,噙著一抹笑意,他以一手撐著下巴,猜測著那名擅闖太極宮的郡主,在見到他后將會是何等表情。

  答案是兇狠得想要將他噬下腹的火臉。

  不理會眾人阻攔的沁悠,氣喘吁吁地站定在律滔的面前,在她的手中,還拎著一張才剛出爐的圣旨。

  「王爺……」攔不住人的太監(jiān)總管面有難色地看著律滔。

  「沒關(guān)系,你下去吧!孤商喜唤橐獾爻麛[擺手。

  原本滿肚氣焰的沁悠,在兩眼一接觸到律滔誘人的淺淺笑意時,某件她極力不愿想起的記憶,立即蹦出她的腦海。

  他的那張唇,曾經(jīng)……未開口興師,沁悠的臉蛋便不由自主的先一步泛紅,幾乎忘了她來這找人的目的。

  她努力調(diào)整氣息,頻頻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爭氣點,絕不能因為他的一個惡性捉弄而大亂陣腳。

  律滔好整以暇地靠在椅上瞧著她小臉上千變?nèi)f化的表情,愈看,便愈覺得自己以一吻賺到了個無價寶。

  倘若婚姻是件交易,那幺這個交易……很劃算。

  「想念我嗎?」他曖昧地凝視著她的俏顏。

  沁悠二話不說地把手中的圣旨仍至他桌上。

  「去告訴圣上撤掉這張賜婚的圣旨。都因這張圣旨,她已經(jīng)開始質(zhì)疑她上輩子是不是曾做過殺人放火,或是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她今日才會有賜婚這種報應(yīng)。

  「我不愿呢?」他愛理不理。

  她痛下決心,「如果你愿去,我就免費把譯好的太阿兵書奉送給你。」

  「這個提議雖然很誘人,可是……」他欲言又止地頓住話尾,并神秘地朝她勾勾手——「可是什幺?」沁悠帶著懷疑靠近他,就在剛踏進(jìn)他雙臂所及的范圍內(nèi),她立即被一具精壯的胸膛捕獲。

  他壞壞地咧大笑容,「可是我很貪心怎幺辦?」

  「你的心有多貪?」她柳眉倒豎,并發(fā)現(xiàn)自已被困在他的大腿上苦無去路。

  「新娘和嫁妝……」他收攏雙臂,挨靠著她的發(fā),低啞慵懶的性感男音鉆進(jìn)她的貝耳里,「我都要!

  她渾身竄過一陣哆嗦。

  那綿沉醇厚的嗓音,清磬直透耳鼓,在她聽來,竟覺得很受用、很誘人,宛如醇醉的美酒,而她,就是渴醉的人……發(fā)絲間沁出的茉莉香纏繞在他的鼻梢,他禁不住想要一掬幽香,修長的指尖將她的發(fā)撥至身后,按著她的背脊將她玲瓏有致的嬌軀壓向自己,品嘗著純感官的享受,深深吸嗅那一身熏染神骨的迷人氣息。

  在他的雙掌開始爬上她的身軀,像是會燙人的吻也落在她的臉蛋上時,沁悠睜圓了眼瞳,僵直著整個人無法動彈。

  趁著她的三魂七魄跑去云游仙海時,律滔順勢將偷香范圍擴(kuò)及更廣,薄薄的熱唇移師至自頭一回見到她就心惦難忘的粉頸,徐徐輕舔慢吮,絕妙的滋味蕩漾在他的唇齒之間,粉嫩嫩又光滑的膚觸更是讓他流連忘返,但他愈來愈不滿足,火熱的吻自她的粉頸延伸至她的肩胛,將她白玉般的雪膚吮出一朵朵紅梅似的淡痕。

  沁悠的腦袋又像團(tuán)漿糊般地化掉了,混沌得有如盤古初開天地。

  在她的視線范圍內(nèi),她只能看到他在她面前移動的黑發(fā),至于他正在對她做些什幺,她則一概不清楚。

  感覺……有點熱熱的、麻麻的,每一寸皮膚似是有了自主的意識,在他的吸附吮吻間活絡(luò)了過來,令她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得猶如失火。

  不賴,這滋味、這感覺,真的很不賴。

  她嘗起來像是質(zhì)地上好的莓果,初初熟透,芳香又甜蜜。

  「你又呆了?」他輕含著她小巧的耳垂。

  就連雙耳也背離她的意志逃之夭夭,他在她耳邊說了什幺?她不清楚,但那酥癢麻辣的感覺,卻從她的耳根直直通抵她的腳尖,讓她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

  「再不阻止我,不怕我將你生吞下腹?」律滔一掌撫按著她胸線的下緣,蠢蠢欲動的指尖,已不耐煩地想要再越雷池往上繼續(xù)進(jìn)攻。

  沁悠茫茫然地回過螓首,在他眼中找著了炯炯燃燒的熱源,令她原本神游天外天,已經(jīng)逛過天宮和地府?dāng)?shù)回的神智,倏然被他燒醒。

  要命,又呆了!

  沁悠猛然推開他,火速地想要逃離失火現(xiàn)場。

  可是擱放在她腰際的一雙大掌卻緊緊將她箍住。

  他不滿地皺皺鼻尖,「瘦了。」和上回見面時比起來,她清瘦了不少。

  「什幺?」她的腦袋還是一塊軟綿綿的豆腐。

  「你這陣子因為我而吃不下也睡不好?」他邊問邊開始檢查起她身上其它的部分是否也瘦了。

  沁悠急急忙忙拍開狼爪,「誰……誰準(zhǔn)你對我動手動腳的?」

  「它!顾讣馔腊干系氖ブ家恢浮

  瞪著那張圣旨,她再度啞口無言。

  「憑它,我可以愛對你做什幺事就做什幺事!孤商系淖旖蔷従徆蠢粘鲆粋讓她看了就想撞墻或是跳黃河的弧度。

  沁悠定定的看著他嘴角的弧度上揚,再上揚……危機(jī)意識立刻將她的心房鼓漲得滿滿的。

  「你的目標(biāo)不就是太阿兵書而已嗎?」在頭頂上那一大片黑云又朝她罩下來前,她緊急地開口。

  「我的狩獵范圍是很廣的。」他懶慢地應(yīng)著,舌尖劃過她與耳的外弧。

  她縮著香肩,「好癢……」

  他突然將她緊緊抵按在身上,與她身上的每一分曲線緊密地貼合,讓她忍不住倒抽口氣。

  「怎幺辦?我等不及大婚就想吃了你!顾麘醒笱蟮乜吭谒竭厗。

  走為上策!

  「你想上哪去?」律滔不疾不徐地將轉(zhuǎn)身想跑的她拎回自己的身上。

  「逃命!顾卮鸬檬趾啙嵍笠。

  律滔低低地笑開了,愛憐不已地?fù)嶂凉櫇蛇^的紅唇。

  「這兩日你有沒有空?」天外飛來的問號突然堆至她的面前。

  沁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草木皆兵了,「做什幺?」

  「再兩日我將過壽,我想邀請你一塊來!

  「你會不會又事先準(zhǔn)備一些令人意外的驚嚇給我?」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妥當(dāng)。

  他顯得很為難,「這個嘛……」

  「我不去!构媚镒呷肆。

  「你不能不去!顾溥涞毓椿厮睦w頸,害逃亡未成的她差點被他勒得窒息。

  沁悠用力喘過氣,高高揚起小巧的消鼻,「你總不能押著我去吧?」

  「那個……」律滔狀似困擾地一手搖著下巴,「你到底有沒有看清這張圣旨?」

  「沒有全部看完!顾豢吹缴项^寫著賜婚于翼王她就殺來這里了。

  他笑意可掬地朝她招招手,「來!

  沁悠先將他隔離好一段安全距離,才慢吞吞地與他一起看向那張她帶來的圣旨。

  「有沒有看到下面這一行小字?」津滔在她的兩眼不知該往哪看才正確時,好心地指點她看向重點。

  她的秀眉開始打結(jié),「有……」

  「告訴我,上面寫什幺?」他擺出一副求知若渴的姿態(tài)再向她請教。

  「翼王壽辰之日,亦是文定之日……」天要亡她。

  「現(xiàn)在知道你不能不去的原因了嗎?」圣上賜的訂婚日她敢不到,嫌人生太長活得不耐煩了嗎?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這世上有誰的靠山比他的還要硬?又不是每個人的老爹都跟他老爹一樣是當(dāng)皇帝的,這簡直就是逼良為……妻。

  她動作緩慢地回過頭來,「靠著這張圣旨,你想把我吃得死死的?」好硬的鐵板,讓被踢到的她,從腳趾頭直病到她的心坎深處。

  「真要吃你,我早就動口了,剛才只是先試試味道!顾脸鼍Я恋陌籽,老大不客氣地將她上上下下瞄過一回,然后眼瞳停留在他制造出來的吻痕上。

  沁悠順著他的眼往下看去,赫然發(fā)現(xiàn)在衣衫掩不住的地方,到處是一朵朵被他吮出來的曖昧痕跡。

  她幾乎可以想見,當(dāng)她兩腳踏出太極宮后,只要是看到她這副德行的人心里會想些什幺,也幾乎可以預(yù)見,將會有多少流言輩語將她的耳朵塞滿。

  算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就硬著頭皮走出去,也好過留在這繼續(xù)接受他的偷襲,至于那張圣旨,她就是老僧不聞不看更不管,他要的話,就留給他去娶自己。

  「你知道嗎?」律滔在她的怒氣直線上升打算走人之前,含笑地?fù)沃种饪粗t艷可人的秀容。

  「嗯?」她殺人似地掃過眼來。

  「你是我遇過最甜美的獵物!顾麉s用柔情蜜意的眼神,轉(zhuǎn)瞬間先把她殺死。

  望著他那迷人的笑意,沁悠又呆了……律滔款款地執(zhí)起她的柔荑,以一吻再次讓她的腦袋化為漿糊,并且順利地把圣旨塞進(jìn)她的衣袖里,而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

  ﹒﹒﹒﹒﹒﹒﹒﹒﹒﹒﹒﹒﹒﹒﹒﹒﹒﹒﹒﹒﹒﹒﹒﹒﹒﹒﹒﹒﹒

  「你還來得及反悔的!骨哂票е钌畹钠诖,再一次對身邊的男人洗腦。

  「不反悔!孤商蠐u搖頭。

  她體諒地拍拍他的肩頭,「你一定只是一時胡涂沒想清楚,所以才會做出這種沒大腦的事,等事過之后你絕對會后悔的。」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幺!顾呎f邊揚手叫來下人,拿來她要裝飾發(fā)髻的珠翠云鈿。

  「這樣吧,我把兵書直接交給你,你放我一馬好不好?」久攻不克,沁悠真的有點慌了。

  「我說過我兩樣都要!顾S口應(yīng)著,拉來躁動不安的她,親自為她簪上發(fā)上的裝飾。

  「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人生大事!」怎幺說他都聽不進(jìn),她忍不住拉緊了他的衣襟朝他大嚷。

  「非常清楚!孤商习矒岬匚俏撬拿夹,修長的手臂勾來掛在架上的艷紅衣裳,幫起這位拒絕穿喜服的準(zhǔn)未婚妻著裝。

  「你一點也不清楚。」沁悠根本就沒注意到他在做什幺事,兩手捧著他的臉十分認(rèn)真地向他說著,「聽好了,這是我的人生大事,我不要嫁給你這偽君子!

  「太遲了!箤⑺砩舷麓螯c完畢的律滔輕攬著她的腰肢,「走吧,吉時到了!

  「不要,說什幺都不要……」沁悠兩手緊緊抓著門框,怎幺也不肯走出這里,去那個高朋滿座的大廳里參加他們兩人的文定之宴。

  律滔甩甩兩手,「要我把你扛出去嗎?」若是要訴諸蠻力,他也是可以奉陪啦。

  「你是當(dāng)真的?」她可憐兮兮地盯著他認(rèn)真的眼眸。

  「當(dāng)?shù)!顾侔殃P(guān)節(jié)按得咯咯作響。

  哪有土匪是這樣當(dāng)?shù)?都不必照顧一下人?quán)嗎?

  這陣子來,她已經(jīng)特意把那張圣旨的內(nèi)容給遺忘了,可他偏偏就是不肯合作,一個勁地記得牢牢的,特意跑到她家,把避不見面的她給強(qiáng)行綁來他的翼王府作客,而現(xiàn)在,他還要強(qiáng)迫她與他訂婚。

  「沒時間給你耗了,你自已選你想怎幺出去見客!柜雎犞忸^快沸騰至頂點的人聲,律滔挽起兩袖亮出獠牙,像名劊子手似地走近她。

  她的選擇是三十六計……不過用走的太慢了,拔腿就跑會比較實際一點!

  律滔不慌不忙地朝身后彈彈指,受命的宮垂雪,立刻把那名忙著逃命去的逃犯給拎回他的面前。

  「這是你自找的。律滔彎下身來,把掙扎不休的沁悠抱起,大步邁出門檻,朝熱鬧非凡的大廳走去。

  她羞窘的低叫:「放我下來,這樣會丟臉……會很丟臉的……」天啊,外頭坐的可都是皇親國戚,他們這樣一出去……「丟臉也無妨,正好可以顯現(xiàn)出咱們有多恩愛!箍上闲置嫫ず竦玫稑尣蝗,腳下的步伐一步也沒停。

  眼看他已經(jīng)走到廳堂了,無處可躲又無法下地的沁悠,只好偎進(jìn)他的懷中,鴕鳥似地以小手掩住秀瞼。

  當(dāng)準(zhǔn)未婚夫妻以這姿勢出現(xiàn)在大廳里時,原本嘈雜不休的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不過多久,廳里的人們紛紛張大了嘴,整齊地發(fā)出同樣的贊嘆。

  「哇……」太過恩愛了吧?瞧,他們都已經(jīng)到了一刻也難以離開彼此的地步。

  「好了、好了,可以開始了!」負(fù)責(zé)招呼打點一切事宜的仇項,邊叫樂官奏樂,邊宣布晚宴開始。

  在所有觀禮者的注目下,沁悠還是與津滔行完了文定之禮,然后她就坐在高座上,看著律滔周游在一席又一席的客人之間談笑風(fēng)生。

  她不禁很想把這個剛與她定親的男子看個仔細(xì)。

  在人前,他換了一個樣,就如春蘭她們說的,至善至賢人人對他推崇不已,但在人后,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他可就一點也不吝于把他陰險的一面展露出來給她看。

  他很懂得善待自己,也很懂得該怎幺把偽君子這角色扮演得很好。

  但他善待他自己,可就害苦了她,沒事平空掉下來了個未婚夫已經(jīng)夠倒霉了,而她的這個未婚夫,還是東內(nèi)的龍頭,肚子里裝滿了壞水,一天到晚與其它兩內(nèi)人釣心斗角,與他沾染上了關(guān)系后,想必她往后的日子,一定會因他而過得很精采。

  沁悠的眼眸不自覺地跟著他在人群中游移,看他又在臉上擺出了那種人畜無害的笑意,可是那笑意,她怎幺看就怎幺假,半點真心的感覺也沒有。

  俗話說相由心生,他這個人,會不會也跟他的笑容一樣,都是假假的?他會有真情流露的一天嗎?

  冷不防的,另兩道視線打斷了她的凝視,她偏遇螓首,恰巧與底下兩個人的眼眸撞個正著。

  她不禁咽了咽唾沫。

  「喂!咕执俨话驳那哂,以肘推推鄰座剛回來的人。

  「嗯?」招呼完客人的律滔把頭靠向她。

  她不著痕跡地指著席間光以眼神來看就不是善良老百姓的兩位王爺。

  「你跟你的兄弟是不是有什幺深仇大恨?」那兩個人瞪著他的模樣,很有深意喔。

  律滔扯扯嘴角,「是有一點點。舒河和朵湛會有那種表情出現(xiàn),八成是因為被他搶先得到了太阿兵書而不痛快得很。

  席間的朵湛在看到律滔一回王位后,慢條斯理地站起身。

  「你要上哪?」陪著他一塊來的冷天色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的舉動。

  「送禮!顾麚u搖手中以金色繡巾包里著的長形狀物體。

  冷天色古怪地聳起兩眉,「你哪有那種好心?」他別又去做傷天害理或是設(shè)計陷害人的事就很好了,送禮?

  朵湛沒理會他,信步走上主位,首先對在位上的律滔釋出一抹笑。

  「恭喜你終于打算定下來了。」先虛偽客套應(yīng)景一番是應(yīng)該的。

  「老七。律滔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臉龐。

  「嗯?」

  「你的笑容讓我全身發(fā)毛!惯@小子又在打什幺鬼主意了?

  「五哥。」朵湛將一只金色的木匣塞進(jìn)他的手里,并對他笑得亂不懷好意一把的,「幫我消受一點吧。」

  「什幺?」他不解地打開木匣,在看到里頭所裝的東西后,立刻動作迅速地將它合上,并張大了眼死瞪向把東西交給他的朵湛。

  大廳里忽地失去所有音息,主位上的情景,皆看在廳內(nèi)所有人的眼里,而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在律滔手中的那只木匣上。

  「你……」律滔小聲地判陷害他的兇手低叫,「你干嘛不把這玩意交給舒河?惹上你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朵湛徐徐伸出一指朝他搖了搖。

  「四哥的罩門太難找了,要對付他并不容易,所以我只好先拿你開刀!狗凑还苁悄蟽(nèi)還是束內(nèi),他都是一定會去對付的,只是有先后差別而已。

  「你想害死你的親哥哥嗎?」他只有一條命哪,居然把這玩意交給他?

  朵湛冷冷咧笑,「好好享受我當(dāng)時的處境吧,希望你能跟我一樣也有九條命!瓜氘(dāng)初,他可是為了這玩意心驚膽跳、日夜難安,好幾次,人頭都差點不留在他的脖子上,現(xiàn)在就換律滔也來嘗一嘗那種滋味。

  「臭小子……」這份禮,收也不是、扔也不是,他只能咬著牙忿忿地看著朵湛大搖大擺地走下王位。

  「律滔?」坐在他身邊的沁悠,覺得他的臉色怪嚇人的。

  「你把什幺東西交給他?」冷天色在朵湛一回來后就等不及的想知道他做了什幺好事。

  「燙手山芋。朵湛笑得很愜意。

  「。俊

  「今晚過后,咱們就有熱鬧可看了!顾那樯鹾玫馗M(jìn)一盅酒,很高興看到廳內(nèi)的人們,在看向律滔時的眼神都因此而變得不一樣。

  律滔也注意到四面八方朝他涌來的視線了,握著手中剛收到的這份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大禮,冷汗,悄悄落下他的額際。

  大事不好了……﹒﹒﹒﹒﹒﹒﹒﹒﹒﹒﹒﹒﹒﹒﹒﹒﹒﹒﹒﹒﹒﹒﹒﹒﹒﹒﹒﹒﹒﹒﹒

  青天霹靂!

  宮垂雪愣大了嘴,兩眼死瞪著擺在律滔桌案上的那只木匣。

  「朵湛把……圣上的手諭交給你?」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求證。

  「對!孤商闲那橛魫灥爻姓J(rèn)。

  他還是不太相信,「里頭有寫下一任太子是誰的那張手諭?」該不會就是那張全朝官員搶破頭,各家刺客都亟欲到手的那張手諭吧?

  「就是那張!孤商嫌譄┯謵灥匾詢墒峙朗嶂l(fā)。

  宮垂雪緩緩合起久張過度的大嘴,一瞼震驚地坐在他的身旁。

  幾個月前,全朝因為這張手諭而鬧得滿城風(fēng)雨,為的就是想知道圣上屬意的下一任太子究竟是誰,而這些風(fēng)雨,全都沖著擁有手諭的朵湛而去,他們東內(nèi)也曾私下派了探子與刺客,想要從朵湛的身上得到這張手諭,可是現(xiàn)在……它卻自動被奉送到面前來?

  該不會……「手諭是真的嗎?」宮垂雪疑心很重地再問。

  說到這里,律滔就覺得嘔得很想吐血。

  「假的!谷羰钦娴,那他還被追殺得很心甘情愿,可朵湛偏偏給了他一張幾可亂真的膺品,那小子擺明了就是想陷他于不義,單純只想看他被人追殺。

  「假的?」宮垂雪拉大了嗓門,「他干嘛突然拿一張假手諭給你?」這究竟是怎幺回事呀?

  律滔老早就已經(jīng)推論出朵湛會突然想陷害他的主因。

  「老七可能知道我已經(jīng)開始在整頓東內(nèi)了,他會把這玩意交給我,無非就是想讓我忙得沒時間來打理東內(nèi),他不要我有機(jī)會讓東內(nèi)壯大起來!挂晕鲀(nèi)的立場來看,這個作法很正確,只是,他這招實在是太狠了。

  他杵著眉,「我不懂……」

  「只要朵湛對外宣稱這玩意是真的,你想,我將面臨什幺日子?」律滔干脆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給他聽。

  他馬上反應(yīng)過來,「被想得到手諭的人追殺的日子?」如此一來,律滔不是得全天候留在太極宮接受滴水不漏的保護(hù),就是得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藏匿起來,以求能保住性命。

  「一點也沒錯!惯@就是他從收到這份禮后一直心情惡劣的主因。

  「朵湛的手段好卑鄙……」宮垂雪也開始陪他一塊心情不好了起來。

  律滔白他一眼,「不然你以為他怎幺有本事當(dāng)上西內(nèi)的主人?」

  輕快的腳步聲在殿廊上響起,剛下朝的仇項踩著愉快的步伐走進(jìn)殿門內(nèi)。

  「王爺……」仇項止住到了嘴邊的話,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對主仆黑得很難看的臭臉,「你們怎幺了?」

  宮垂雪指指桌面,「我們正在看一張走到哪就會死到哪的奪命催魂令!

  「。俊

  「你來找我有什幺事?」律滔首先從沮喪中站起來,揉了揉臉看向手中拿了張圣旨的仇項。

  仇項恭謹(jǐn)?shù)貙⑹ブ挤胖了拿媲埃甘虑槭沁@樣的,今日你沒上朝,所以我特地來轉(zhuǎn)交這張圣上要交給你的圣諭!

  「里頭寫了什幺?」他打打呵欠。

  「圣上要你起程南下巡視今年淮南一帶的秋收!

  「你、說、什、幺?」當(dāng)場有兩個人激動地跳起來揪住他的衣領(lǐng)。

  「我、我……」仇項被他們嚇得支支吾吾。他是說錯了什幺嗎?

  律滔如臨大敵地問:「父皇要我離開太極宮?」在這個時候要他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保護(hù)所、安全的避風(fēng)港?

  「是……是啊。」

  宮垂雪一手掩著臉,「這下完了!固热袈商狭粼谔珮O宮里,那幺或許還有可能平安無事,但若是到了宮外……他可不想明年為他的主子上香祭拜。

  「是誰向我父皇舉薦由我去巡視秋收的?」律滔張牙舞爪地?fù)P著十指,恨不得把那個落井下石陷害他的人捉來碎尸萬段。

  「襄王朵湛!

  「又是那個臭小子……」他氣得差點走火入魔。

  宮垂雪憂愁地看著他,「王爺,現(xiàn)在該怎幺辦?」圣旨不能不接,太極宮又不能待,他們得想個辦法來應(yīng)付這個緊急狀況。

  激動過后的律滔冷靜了下來,他在殿內(nèi)來回地走著。

  唯今之計,首要的就是先保己,再來,就是不能留有任何把柄或是牽絆,好讓那些想得到手諭的人來威脅他。

  保己這一點還不算問題,他在朝中也沒有任何把柄可言,而牽絆的話……沁悠!她剛剛成為他的未婚妻,而且在她身上,還有部三內(nèi)都想得到的太阿兵書!

  若是他自顧自地保命去,而把沁悠給留在葛府這樣好不好?不行不行,隨隨便便一個刺客就可能會要了她的命,必須把她拉來他的身邊接受同樣的保護(hù),不然她還是會有危險。

  「王爺?」仇項不解地看著他前一刻還在踱步,下一刻就開始收拾桌案上的文件。

  律滔邊忙邊向他交代,「立刻去收拾細(xì)軟,順便代我去向我父皇辭行!

  「咱們現(xiàn)在就要起程了?」怎幺突然說走就走?

  「對!顾麘械枚嘧鼋忉。

  仇項一手指著圣旨,「但圣諭里明訂南下的日子是……」

  津滔急促地推趕著他,「別管圣諭里寫什幺了,就照我的話快去辦,我在葛府與你會合。」

  「葛府?」仇項被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身影轉(zhuǎn)得愈來愈迷糊,下一刻馬上遭嫌他動作太慢的律滔給踢出門。

  「垂雪,去召集你的親衛(wèi)跟我上路。」發(fā)落完仇項后,律滔在沖出大殿前邊跑邊向?qū)m垂雪指示。

  「是。」宮垂雪先是叫了兩名衛(wèi)官陪律滔一塊出門,隨后他也消失在殿內(nèi)。

  渾然不知大禍臨頭的沁悠,此刻正悠哉悠哉地待在她的書齋里整理她的墨寶。

  十萬火急飛馬趕至葛府的律滔,馬蹄方停,便動作迅速地躍下馬背,踩著又急又快的步伐直朝府門里面走。

  「翼……翼王?」看守府門的葛府家仆被他排山倒海而來的氣勢嚇了一跳。

  爭取時間的律滔根本就懶得跟他羅唆,也略過遞帖求見的這一道手續(xù),沿途只要是看到有人想阻攔他,他一律交給跟在身后的那兩個衛(wèi)官去擺平。

  「砰」的一聲,書齋的大門遭人使勁推開。

  沁悠訥訥地看著他氣喘吁吁又一瞼陰沉的模樣。

  「天……塌了嗎?」她懷疑地看看左右。

  律滔快步地走上前拉起她,「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里?」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拉出門外。

  「如你先前所愿,逃命!菇(jīng)過昨夜之后,所有想要得到手諭的人大概都已經(jīng)出動了,而她的愿望,也可以成真了。

  「逃命?」

  ﹒﹒﹒﹒﹒﹒﹒﹒﹒﹒﹒﹒﹒﹒﹒﹒﹒﹒﹒﹒﹒﹒﹒﹒﹒﹒﹒﹒﹒

  滕王府「王爺,翼王離京了!故盏角閳蟮睦溆裉,小聲地對正在閱讀經(jīng)書的舒河報告。

  舒河擱下手中的經(jīng)書,莞爾地咧出一抹笑。

  「走得這幺快,他在逃命嗎?」看來律滔己經(jīng)知道他有什幺處境了,同時也知道再不快走就小命不保,能夠看到律滔這般落荒而逃,改天他得好好向朵湛道謝一下。

  「咱們不追嗎?」他不是一直都很想得到手諭嗎?既然知道手諭就在律滔的身上,他們就該把握這個機(jī)會。

  「玉堂。」舒河疑心甚重地轉(zhuǎn)動著靈動的眼眸,「你認(rèn)為老七給老五的那張手諭是真的嗎?」

  「不知道!鼓翘焓种I裝在木匣里,誰也沒看見內(nèi)容,知道真?zhèn)蔚娜,也只有朵湛和律滔?br />
  舒河玩味地思索著,「老七到底在想什幺?」如果手諭是真的,把那張重要的手諭當(dāng)成賀禮,這禮也太重了點吧?但倘若是假的,那幺朵湛的居心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迅即聯(lián)想到另一個方向,「老五最近在東內(nèi)有沒有什幺特別的動作?」

  「沒有!

  「沒有?」舒且淡淡輕哼,「沒有的話,老七干嘛要這樣對付他?」十之八九就是律滔在暗地里進(jìn)行著整肅東內(nèi)的計劃,不小心被朵湛給識破了,所以朵湛才會突然來這招好拖延他的行動。

  「你們在談什幺?」有事來找舒河商量的懷熾,剛踏進(jìn)門內(nèi)就看到舒河臉上布滿奸詐的笑意。

  舒河馬上把腦筋動到他的身上。

  「老九,你最近閑著是不是?」反正懷熾本來就很討厭律滔,就讓他下去攪和一下也好。

  「你要我?guī)湍阕鍪茬?」累了一日的懷熾邊伸懶腰邊問?br />
  他笑咪咪地交握著十指,「你就陪律滔玩一玩吧!顾松淖畲髽啡,就是看到老是掛著假笑的律滔笑不出來。

  「玩什幺?」一聽到律滔的名字,懷熾的眼神立刻變冷。

  「老七的手諭在他身上。」

  他瞪大眼,「你確定?」

  「老七親口說的。」舒河微笑地頷首,并再附加一句,「對了,我們想得到的那部太阿兵書也在律滔身上!

  「天海!」懷熾隨即大步朝門外走去,「立刻去查出五哥的下落!」

  從頭至尾一直待在門外偷聽的樊不問,在懷熾的身影已經(jīng)走遠(yuǎn)后,他思考了半晌,而后也隨之道開腳步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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